喀纳斯湖怪的祝福

2022-04-12 00:00:00左滢
十月·少年文学 2022年7期

1.小木屋酒馆

冬日边城的小酒馆暖黄的灯光下,粗犷的笑声和嚷嚷各占一半,拿着啤酒杯的冒险者们把厚重的斗篷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粗糙的皮肤和深深浅浅的伤疤。寒冷的冬天不是探险的好时候,低温和大雪会给他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伤害和麻烦,这种风险远大于收益的冬日旅程,哪怕是血液中燃烧着冒险因子的探险者们往往也要慎重考虑。

“我从前可办成过不少大事,”一个戴着扳指的冒险者大声说,“你们肯定听过我的名号,雪原巴图尔,五年前我和队伍一起去纳尔科高原抵御兽潮,我一个人就揍趴了三头雪豹。”他一边说一边自豪地挺起胸膛,“不是我吹嘘,那可是雪豹,出了名的灵活凶猛,一般的冒险者可做不到。”

“巴图尔又开始了,”酒馆老板是一头棕熊,他用一块灰棉布细致地擦着酒杯,冲吧台旁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矮人撇了撇嘴,“那回是你和他一起去的,还是瓦力?”

矮人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们都去了,兽潮嘛,你知道的,”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边的重剑,他的老伙计在前一次的旅途中又添了几道伤疤,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修理匠,于是时不时就会去摸一摸那几道裂痕,“虽然声势浩大,只要没有人刻意制造混乱,不过就是一次较大范围的迁徙罢了,我们的任务大多也不过是维持秩序。虽然烦琐,不过报酬颇丰。”

“是嘛。”老板嘿嘿一笑,转向坐在另一侧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年,“亚当你呢?听说你又去了马鹿的聚集地,这个天气跑到那里去,肯定大有收获吧?”他的小眼睛里透出几分狡黠的光彩,隐晦而审慎地睨着少年。少年一头凌乱的棕发,斗篷随意搭在手边,解开的领口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或许是有些异族血统,他浅褐色的眼珠仿佛一对剔透的玻璃球,让人无端感到几分危险。

“还好吧。”少年简洁地应了一声,“这是委托者的隐私。”

“哎呀,你就是太严肃了。”棕熊讪笑几声,尽管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依然不想放弃这个深挖秘密的机会,“马鹿的族群,好东西可不少啊,我认识一个术士就对他们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牵线,”他把擦好的酒杯放回架子上,冲他张开自己厚实的手掌,“起码这个数起。”

少年垂下眼睛没有接话,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矮人眯起眼睛盯着棕熊老板,继续摩挲着重剑,慢吞吞地说:“你也知道亚当的性格,闷葫芦一个,术士们的要求向来离奇,和他们打交道也是个苦差事。”他讲了几个古怪术士的笑话,引发了一阵感同身受的笑声,这个话题就轻飘飘地揭过去,他们又开始热热闹闹地谈论起热血激昂的冒险,离谱奇幻的传说,家长里短的八卦故事以及更多人关心的、雪原上无尽的资源和宝藏。

就像这个冬天已经过去的和还未到来的大多数傍晚,啤酒和橡木厚重的香气让人们不由自主地舒缓紧绷的神经,短暂地忘记了屋外残酷的风雪和阴暗的道路,沉浸在浮夸的欢乐气氛中。

2.奇怪的委托人

“出来吧!”亚当主动停下脚步,他这时离那个喧闹温暖的小木屋已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了,远远看去虽能看见一点隐约的灯光,但酒馆的轮廓却早已被黑夜吞噬,压低的兜帽帽檐遮住了亚当的脸,他低声道:“从达热平原一直跟到这里,你想让我做点儿什么呢?”

漆黑一片的树林里遮遮掩掩地探出一个羞涩的小脑袋,这是一头马鹿幼崽,他起初开始长角,时不时就下意识地想找个什么蹭一蹭脑袋。这么小年纪的马鹿是不被允许离群的,天敌和暴风雪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易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能从千里之外的达热平原的草场一直有惊无险地跟到千湖,除了亚当的纵容和照顾,不得不说,这个小家伙的运气也确实好得惊人。

“勇者大人,我叫赛图,来自达热平原的马鹿部群。”他不安的眼睛里弥漫着薄薄的水汽,这实在是一头很漂亮的小家伙,尽管年纪还小,却能预见未来的健美身姿。“你,你听过喀纳斯精灵的故事吗?”

“……”亚当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就是,就是能帮人实现愿望的精怪,”他结结巴巴地补充,“长老们说他们曾经帮勇士昆都解救了雪兔部落的明珠。”他紧张地复述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说,鼓起勇气问道:“勇者大人,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面对这样澄澈又信任的目光,少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你有什么需要他们实现的愿望吗?”

“我的妹妹莎木尔才三个月大,”小马鹿轻声说,“她是白色的,像一团新雪,非常漂亮。可是她太虚弱了,直到现在也没站起来,族医说,她也许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他乞求的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碎玻璃撒在人心上,“我希望她能健壮一些,能看到明年春天的草原……”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充满哀求的稚嫩目光,但或许不说出真相也是另一种残忍。“那么,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回报呢?”亚当问道,他还没有老冒险家那样的铁石心肠,天性中的热血和善良使得他说不出更为直白的拒绝,只能努力使自己显得更冷酷一些,“我的要价可不便宜,你最好还是回到族群里去,我或许近期还要去一趟达热平原,你可以和我同行。”

“我知道你和坦库尔大叔的交易,”这个孩子急匆匆地打断他,“牲牲花和晶盏草对不对?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你只要去喀纳斯湖的路上带上我就好。我听斯坦爷爷说你对那里很熟,也认识一些湖边的小妖精……不管是草药晶石,还是其他的什么条件……只要能让莎木尔活下去,我什么都可以做。”

“好吧,”亚当最后还是答应了,不管怎么说,跟着自己总比让他一个人瞎撞要安全得多,让这个孩子早早放下执念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确实需要去一趟喀纳斯湖边,可以捎上你。报酬可以之后再谈,不过我并不知道喀纳斯精灵的故事,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这趟行程很可能会一无所获。”他顿了顿,再次确认道:“即使是这样,你也依然坚持要去吗?”

“是的,勇者大人。哪怕只有一分希望,我也一定要去。”

“那么跟我来吧,之后就是同伴了。”亚当朝这个孩子伸出手,耐心地等待着对方慢慢蹭到自己身边,他伸手压低帽檐,带着赛图朝更深的黑夜里走去。

3.妖精的市集

“快来买我们的水果啊!来买,来买!苹果和阿娜尔!石榴和甜瓜!玉吕克与巴旦杏!我们有最好的皮斯特!葡萄刚刚从藤上摘下!桑葚和沙棘是无法形容的甜美!”

“快来买我们的水果啊!阿克苏红富士和伊犁黄元帅!塔特勒克阿娜尔!喀什与和田!库尔勒的香梨!阿图什的无花果!胡安娜、色买提和木亚格策勒!小白杏、黑叶杏还有树上干杏!挑剔的客人呀!我们总能满足你!”

“快来买我们的水果啊!来买,快来买!来看看我们的伽师西梅,饱满又鲜艳!石河子蟠桃,甜蜜又多汁!或许你更喜欢我们的蜜瓜!西州蜜又酥又脆!香气迷人的东湖瓜!或许你更偏爱红心脆和雪里红!黑眉毛和伽师瓜!每一种都值得尝试!”

“快来买我们的水果啊!来买,快来买!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葡萄!无核白马奶子白家干和木纳格!和田红喀什哈尔粉红太妃和黑葡萄!吐鲁番的葡萄!绝对不能错过!”

…………

小马鹿赛图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市集,尽管亚当带着他只站在市集的最边缘,妖精们热情的吆喝依然几乎要将他淹没了。不过亚当警告过他妖精们的危险,故而尽管眼睛瞪得滚圆,他依旧紧抓着亚当的斗篷下摆,努力转开目光以摆脱这些新鲜的诱惑。

“快来尝尝我们的葡萄!这是今年最好的无核白葡萄,刚刚从藤上摘下来的葡萄!”一个长脸妖精挤到他们身边,热情地举起手里的托盘,“亲爱的客人们,冬天的新鲜白葡萄难得,你们可千万不要错过!”

“看看我这里的苏勒坦杏呀!”一个腰间系着一条黑绑带的妖精也靠过来,托盘几乎要凑到小马鹿的鼻尖下,“瞅瞅这漂亮的金红色,绝对让你回味无穷!”

“不用了,”亚当沉声道,一手把几乎要被挤到一边的赛图护在身前,“我们只想看看榅桲酱,只要喀纳斯冬日满月时才有的榅桲酱。”这句话仿佛一个暗号,或是一盆凉水,妖精们立刻没了方才的热情,他们中的一些甚至直接转身背对着他俩,或是托着满是果香的盘子,熟视无睹地从他们身旁穿过,喧嚣和叫喊像是有意识地把这两个不被欢迎的客人排斥在外,无声地拒绝他们进入。

“跟紧我,别吃任何东西。”亚当低声对赛图说,一个端着紫色水果的路过的小妖精狠狠瞪了他一眼,跳着脚挤开他,蹿到另一边去了。亚当浑不在意妖精们的敌视,熟练地带着赛图穿梭在热闹的妖精市集,仿佛一个最专心的客人,目光在各式各样鲜妍多汁的蔬果上一扫而过,偶有罐装的果酱才让他的视线稍作停留。妖精们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两个闯入者,似乎确实相信了他们只是在寻找榅桲酱,注意力很快就从他们的身上移开了。

他们转过半个集市的摊位了似乎依然一无所获,妖精们不满地瞥着他们,路过的时候不时发出带着驱赶意味的鼻音,妖精们显而易见的恶意让赛图不安地抓紧了亚当的衣角,小声而迟疑地问道:“勇者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吗?”

亚当拍拍他的肩,没有出声,他们又走过好几个热闹的水果摊和杂货铺,才在一个只有两把椅子宽的小摊前停下来。比起周围摆满了蔬果货品的摊位,这个小摊甚至不能用简陋来形容,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几个其貌不扬的小铁皮罐子随意地散落在一张灰扑扑的地垫上,摊主是个长着长耳朵的老妖精,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袋,见有人来也不过缓慢地抬了抬眼睛,丝毫没有招待的意思。

亚当蹲下来,一本正经地翻看着那几个小铁皮罐:“这些都是什么?”

“去年的榅桲干,”老妖精不情不愿地说,“走开走开,我这儿没有你要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先让我看看货吧,”亚当并不介意对方轻慢的态度,反而耐心地与对方商量,“我有急用,榅桲干没准也能凑合,至少让我看看成色?”

“我说没有就没有,”老妖精把头一摆,眯着眼睛又抽了口烟袋,“我这儿不看货,这是规矩。”

亚当遗憾地站起身,领着赛图走向剩下的摊位,不一会儿又随手抄起不知道哪个角落小摊上脏兮兮的毛玻璃瓶,招惹来一个跳着脚的矮个儿妖精,骂骂咧咧地想要回自己的商品。

“讨厌的草原小崽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出一袋银币,够不够?”亚当从斗篷里摸出一只小巧的钱袋,在矮个儿妖精眼前晃了晃,哗啦啦的银币撞击的声响似乎让对方态度稍有软化,但顶着周围打量的目光,这个矮个儿妖精嚷嚷起来:“不够,不够!”他的嗓音又尖又细,满是恶意,“不愿意尝我们的水果,多少银币都不行!”他一把抢回瓶子,又钻回自己的角落。

“对!对!”周围的妖精也附和着喊起来,“拒绝我们的水果的客人,休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别的宝贝!”“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乱七八糟地叫嚷。

一个戴着头巾、看起来是集市的管理者的细长眼睛妖精分开闹哄哄的妖精们,走到他们身前鞠了一躬,“虽然有些失礼,但二位真的不尝尝我们的水果吗?”他弯着眼睛,稍稍侧过身让出起哄的妖精们以示为难,“我们这里的水果都是一等一的好,绝不用担心吃亏上当,绝对的物超所值。”

亚当把赛图护在身后,摇摇头说:“我们只要冬日满月的榅桲酱,这对我们很重要。”

“哎呀,不要这么死板嘛朋友,”管理者依然眉眼弯弯,弯腰凑近赛图,“这个来自草原的小朋友还没有尝过我们湖边妖精的特产吧,要是错过了我们可是憾事一桩,来一点儿,只当是我个人一点点心意嘛。”他说着又直起身,友好地拍拍亚当的肩膀,“我保证,之后你们就是我们的座上宾啦,看上什么了都好商量!”

“对呀对呀,快看看我们的水果!”他身后的妖精们又热情起来,七嘴八舌地推销起来,一时间两人的身前就满是托着果盘的妖精,金红的紫红的果实水灵灵地滚动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赛图拽着亚当的衣角,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哪怕他年岁尚轻又涉世未深,也能感觉到几分违和,既想答应下来破解眼下的尴尬局面,又怕这不过是另一个骗局的开端。

“既然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也就不多留了。”亚当强硬地拒绝了集市管理者的调解建议,对妖精的恶意熟视无睹,“祝诸位度过愉快的一天。”他半护着赛图的后背,不快不慢地朝着集市的边缘倒退着走去。

顶着妖精们仿若实质的目光,两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集市的影子,听不见喧闹的叫卖声,周围再次被森林的寂静所包围才停下脚步。

“亚当大人,我们还要去别的集市碰碰运气吗?”赛图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妖精们为什么不愿意把东西卖给我们,非要我们买水果呀?”

亚当嗤笑一声道:“那哪里是水果,这个季节倒是可能有精灵们窖藏,但也绝没到能大量交易的储备量,那些你看见的水果,不过是哥布林们整人和威胁的手段罢了。吃了妖精的水果,就要被妖精留下了。”他赞赏地拍拍赛图的小脑袋,“小伙子,这次表现不错。”

“可是,我们好像什么也没有找到啊。”尽管被夸奖了,赛图依然无法高兴起来,“我们可能再也遇不到下一个妖精集市了。”

“谁说的!”亚当哈哈一笑,从内袋里摸出两个小瓶,“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刚刚在摊位上看的……”赛图看着熟悉的脏兮兮的玻璃罐和铁皮罐一愣,“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我们没有付钱,他们难道不会来追我们吗?”

“放心吧,钱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亚当收好小瓶,“这不过是这里妖精集市的一种地下交易方式罢了,平时其他人更喜欢伪装成妖精的样子找线人带进集市,我们两个人一道还是太显眼了一点儿。不过你不用在意这些,既然东西拿到了,咱俩也就算不虚此行了。”

4.喀纳斯湖怪

喀纳斯湖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当然,喀纳斯湖的美丽景色是其最为称道之处。尽管这里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冬季,但现在被霜色笼罩的喀纳斯湖的确称得上是正处于冬日中最好的时候。近处的大地和远处的山脉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雾凇带来的交叠的浓墨重彩的灰分隔开这成片的浑然一体的白,树影和棉絮一般的云雾倒映在结着薄冰的湖面上,给这幅令人震撼的天然水墨画加上了最具灵气的点睛之笔。处在这样极美又极静的世界里,往往使人陷入极矛盾的两种情绪,一方面不敢肆意喧哗扰乱了这一方净土,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搅乱这些悠然浮动的烟雾和色彩,让它们随着潺潺的水流,轻快地流转。

喀纳斯湖最特殊的地方是少有部族把部群驻扎在湖边。或许与这里的漫长冬季有关,或许与此地人们的习性有关,又或许是有什么古怪的规矩,尽管阿尔泰的各个族群时常迁徙,但都默契地避开了湖边的位置。

冒险者们知道的则更多一些,他们虽然经常由于种种原因需要到湖边驻扎,但往往都十分警惕,或是远远避到森林里扎营,或是专门寻找守林人废弃的小屋,即使是靠近河边,也会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毕竟喀纳斯湖令人沉迷的湖面风光之下暗流涌动,有着足以使粗心大意的家伙们丢掉小命的危险。传闻中,很多勇士在这里不见了踪影,能全须全尾地结束行程离开这里的冒险家,也属少数,这也就为喀纳斯湖边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这就是喀纳斯湖吗?”赛图轻声问道,冬日清冽的寒风让他的鼻头湿漉漉的,说话间一团团的白雾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他不习惯地眨了眨眼。他们已经很接近了,远远地能看见喀纳斯湖如一条深色的缎带,蜿蜒在无际的雪原上。

“是的,这就是神秘的喀纳斯湖。”亚当低沉地应道,“我们得在这附近稍作休整,然后我们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他摸了摸此前在集市里找到的小瓶子,“我从来没听过喀纳斯湖精灵的故事,他对这里的事情还是很熟悉的,也许他会有什么线索吧。”他本想给赛图提前泼一点儿冷水,但看着这孩子脸上洋溢的兴奋和期待,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只让他好好休息,毕竟连续的赶路和风餐露宿,对体能和心智都是极大的考验。他们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访亚当的那位“喀纳斯湖百事通”朋友。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

当亚当带着水囊看向坐在小马扎上和赛图侃侃而谈的家伙时,忍不住揉了揉眉头,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运气。这个大爷一样把赛图指挥得团团转的是一只个头儿不大的紫貂,虽然周围冰天雪地,但他一身毛皮油光水滑,神情惬意地拿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牛皮水囊,一边喝一边指点江山,底气十足,没有半点儿不请自来的心虚。

“喀纳斯湖边哪有我库库提不知道的事情,小伙子,碰上我,是你小子走了大运……啊亚当,我的老朋友,”他远远望见来者的身影,噌地从小马扎上跳起来,小小打了个趔趄,但很快就稳住了自己,一双小眼睛真挚地看着亚当,一副惊喜万分的模样,“我就知道,能带个愣头青跑到这里来的没几个,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亚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把水囊递给赛图,“库库提?杜西,几个月没见我怎么不知道你改名了?”

赛图闻言倒是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没一会儿就给自己换了好几个头衔的前辈。

“哎呀,别计较这点儿细节啦!你也知道这年头,小心点儿总是没错的,”紫貂杜西大手一挥,热情洋溢地说,“重要的是,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逢!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亚当无奈地摆摆手:“你放心,不和你计较那点儿酒。不过你得给我说说湖边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紫貂闻言瞬间收敛了过分热情得有些虚假的笑容,换上一副标准的商人嘴脸:“我这里的消息是明码标价的,你想知道点儿什么?”

“你知道我不是来找你的吧,不过你的消息我是一定会带到你们部落的,老布勒想必还有能把你腿打断的精神的。”亚当鲜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带了一丝笑意,“我也很久没去拜访他老人家了,这趟回去顺路我也想去看看他。”

紫貂闻言惊得都有些奓毛了,一脸讨好地说:“亚当,好兄弟,我们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老朋友了,这点儿小事就犯不着惊动我家年迈的老父亲了吧。想听哪方面的消息,你只管开口。”他拍着胸脯保证,“我敢说,你们上哪儿也找不到比我这儿更新鲜的消息了。”

亚当东拉西扯地问了一圈,最后状似无意地提到喀纳斯湖的水下王国,紫貂杜西倒也没藏私,毕竟在他看来,亚当并不像是个会为童话故事冒险的人。“冰面下的家伙们?我也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了。”他耸耸肩,“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冬天里失联的族群可就太多了,毕竟冰天雪地的,大家也只顾得上自己了。”

“可是,喀纳斯湖的精灵总该不畏寒冬吧。”赛图忍不住出声问道。

“也许吧,”紫貂顺口应道,“等等,什么精灵?”他疑惑又好笑地问道,“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我就说草原上很多传说都莫名其妙……小家伙,我在这儿待了七八个年头了,喀纳斯湖可没有什么精灵,喀纳斯湖里,只有一个故事—”说到这个,他来了兴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喀纳斯湖怪。”

“我们这里的孩子都知道,不要随便靠近湖边,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湖怪就会出现,把不听话的家伙带回他的水下宫殿。”赛图的小脸一片惨白,杜西还以为是自己的故事起了作用,又安慰道,“其实不过是个告诉大家注意安全的故事罢了,具体也不过是水边的小动物和几匹老马不见了而已,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捕猎者路过嘛,有亚当在,你们稍微注意一下就好。”

亚当忍不住打断了这个嘴碎的家伙:“好啦杜西,你今天带来的消息已经够多啦,我们也该准备明天的行程了。替我捎个话给扎木措,我们很快就会去拜访他。”

紫貂瞅了瞅赛图并未好转的脸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当然当然,你们休息,我这就告辞了。”他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的小马扎,提溜着装满的水囊,一边摆手一边后退,最后一溜烟地跑远了。

紫貂离开后,亚当和赛图都陷入了沉默。小马鹿红着眼眶低头看着地面,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丝泣音。

亚当犹豫了一瞬还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赛图,你还想去找喀纳斯湖的精灵吗?”

“可是,喀纳斯湖的精灵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小马鹿怔怔地抬眼看向他,“您之前就知道了?”

亚当不自在地挠挠头:“我确实没有听过你说的传说……但是赛图,我是个冒险者,我的天性就是去探索那些不被人们相信的传奇。”他慢慢认真起来:“虽然可能这里确实没有什么精灵,但或许你会有其他的收获呢?这里可是喀纳斯湖,什么样的奇迹都可能发生。”

这样的说法对于赛图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给了他些许信心,又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肯定的声音,告诉他这一路并非徒劳无功。“您说得对,”他喃喃道,“总会有奇迹发生的。”

亚当叹了口气,尽管他并没有思想家的天赋也不擅长和人讲道理,但还是尽可能地想和这个年幼的孩子分享一些自己的观念,“赛图,我是个冒险者。”他没想到怎么开头,只能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但接下去就顺畅多了,“我的经历中有过成功,当然就会有失败,会有历经长途跋涉最后却颗粒无收的旅途,你可以认为是彻底的失败。但下一次,新的机遇到来,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踏上新的旅途,你可以理解成这是某种天性。赛图,如果让你妹妹康复这件事对你来说如此重要,那么多试几次又何妨呢?哪怕结果不像你期待的那么好,我不会用‘至少努力过’这样的话来安慰你,但至少你不会在此后不停地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去尝试。”他第一次一次性对赛图说了这么多话,自己也有些不大习惯,“赛图,你是为自己活着的,别为你无法控制的事情自责。”他最后总结道。

这些话对赛图来说还有些晦涩,但对于冒险者释放的善意他依然很感激:“谢谢您,亚当大人,如果没有您,我甚至走不到这里。可是因为我相信了这个荒唐的故事,才让您陪着我空跑一趟,我真的很抱歉。”

“你付了报酬,我接受了你的委托,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了,我并没有什么不划算的地方。”亚当不在意地揉揉他的脑袋,“别想这些啦,好好休息吧。晚些时候我们就动身去找扎木措。”他的声音轻快起来,“你会喜欢他的。”

5.长尾鸭扎木措

长尾鸭扎木措从几天前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尽管现下确是隆冬,但他依然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担忧:“等春天到了,我要去森林里找一找游医了,”他忧心忡忡地低头捋了捋自己白色的羽绒,“唉,岁月不饶人啊,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时候担心过这么多……”他懒洋洋地浮在湖面上,和所有的长尾鸭一样,顺着水流沉沉浮浮。

“扎木措,扎木措!”一只高山岭雀从高处的枝干上轻盈地溜下来,停在一段靠近湖面的枝丫上,“你有客人啦。”

“是吗?”

长尾鸭慢吞吞地抬起脑袋,他离湖边有很长一段距离了,小岭雀和他说话还有点儿费劲,最后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飞到半空,传递着知道的新消息,“是个年轻的冒险者,带着一头小马鹿。扎木措,那是你的朋友吗?这个季节敢跑到湖边来的人不多啦,他们可真有意思。”

“大概是哪个老朋友吧。”扎木措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岭雀,转了个方向向湖边游去。

“好久不见呀,亚当。”随着年轻人的身影慢慢从灌木后显现出来,扎木措也认出了自己的客人,“你看起来气色可真不错,有什么养生的诀窍吗?”

“早上好啊,扎木措。”亚当没回答他的问题,这个家伙对保养一事有着超乎寻常的热忱,以至于打听养生诀窍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了。他把赛图推到前面,向老朋友介绍道:“这是赛图,我们想来和你打听点儿水底世界的消息。”

扎木措优雅地伸展一下翅膀,顺着水流又往他们的方向游了一段才停在浅水处,他偏头看着略有些局促的小马鹿,开口问道:“那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呢?最近的喀纳斯湖好像并没有什么大新闻。”那只高山岭雀也落到近处的树杈上,热情地插话:“是啊是啊,冬天里大家都休眠啦,新鲜事也不太多啦。”

赛图有些犹豫地说:“我妹妹身体不好,我听闻喀纳斯湖有一些能实现愿望的精灵,我们这一趟来,就是想向他们寻求帮助的。”他小心地观察着扎木措的神情,不安地补充,“没有精灵的话,也许有其他的妖精和精怪?”

场面不出所料地又陷入了沉默,扎木措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岭雀转着黑溜溜的眼珠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忍不住丢下一句:“我听见有鸟在叫我。”逃也似的飞走了。

“果然,其实是没有精灵对吗?”赛图沮丧地垂下头。

长尾鸭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回答他:“喀纳斯湖确实没有什么精灵,不过湖怪倒是不缺的。据说这群湖怪确实知道一点儿治病的偏方,不过嘛,对你们马鹿的效果就还真不好说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他在赛图惊喜的目光中往水里一扎,显然他精于潜水,不仅一点儿水花也没溅起,还消失了好一会儿,直到赛图都忍不住开始担心他是不是溺水了才露出水面,咂吧着嘴道:“等一会儿吧,这些家伙可不是什么早起的鱼儿,不休息够他们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亚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向他抛过去:“我给你带了狗鱼干,沼泽集市里老头的手艺。”

“谢啦,”扎木措灵活地接住包裹,随意套在脖子上,“我就喜欢他的手艺,得省着慢慢吃,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呢。”

“我可以帮您带来,”赛图急忙道,“带多少都可以。”

“哈哈,那就提前谢谢你啦,”扎木措温和地笑起来,“那个摊主已经不怎么出摊啦,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惦记他的手艺。”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最近的趣事,亚当和赛图也坐下就着湖边的美景吃了顿饭,湖面才又有了动静。

6.哲罗鱼

不知何时,水面上开始泛起点点胭脂红,却又不时有银光闪过,似乎有什么在水面下成群结队地游窜,站在湖边往水面下看去,仿佛一朵巨大的红花徐徐绽放开,灵动漂亮却带着危险的血气。赛图手攥着自己的袖口,一双眼睛紧盯着湖面,紧张得连呼吸都放缓了,直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脑袋探出水面,扫视一圈又缩了回去,那朵漂亮的血色红花便慢慢散成零零碎碎的小红花,不一会儿又分出几点猩红,像几双探究的眼睛,示意着他们并未离开。

“他们就是喀纳斯湖的湖怪哲罗鱼,”亚当低声对赛图说,“那些荒唐的故事和传说,都是因他们而起。”

扎木措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表情,直到一个粗犷而沉闷的声音随着一串气泡从水下浮上来:“扎木措老兄,你让小刀鱼找我们来,怎么,我们来了你又不说话了?”

长尾鸭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只说想请你们的族医来一趟,哪知道你们会带来这么大的惊喜,达达锡,你们这次怕是连最小的哲罗勇士都给带出来了吧?”

那个声音干笑两声:“这不是冬禁了嘛,我们在这次的越冬地实在也待得太久了,小崽子们也想出来透透气不是?”他话锋一转,“河边这两位就是你把我们喊来的原因了吧?初次见面,我是哲罗鱼达达锡,达达族的族长。”

扎木措笑道:“你可别拿我们当作打破冬禁的幌子,你们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跑到这儿,路上可没少捕食吧。被其他鱼群知道了可有你受的了。”他不等哲罗鱼再给自己找补求情,又道:“亚当和我可以帮你解释过去,不过你得先帮帮这个小伙子。”

“一定一定,”哲罗鱼达达锡满口答应,“可是我们虽然对水里的事情知道不少,森林里草原上的事情咱却是有心无力啊!”

“族长大人,”小马鹿吃吃地开口,“我想向您询一个主意,是我三个月大的妹妹莎木尔,一头白色的马鹿。莎木尔从出生开始就虚弱得站不起来,又赶上这个寒冬……您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强健起来吗?”

水底的鱼群似乎被他的话触动了,水面下的胭脂红一阵乱窜,水面翻腾,窸窸窣窣的鱼群的私语也慢慢响了起来,只是依然分辨不出他们的只言片语。

好一会儿,达达锡粗犷的大嗓门又响起来:“小家伙,我们可从来没有给森林里的伙计们拿过这种主意。你要知道,幼崽的虚弱有很多原因,胡乱给你妹妹用药并非良策,很可能会起反作用的啊。”

“可是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没了呀。”赛图固执地说,“不管您有什么样的办法,怎么也比我两手空空地回去要好得多。”

水面一阵波动,另一个更大个儿的脑袋探出水面,看了赛图一眼就又缩了回去,一个更年迈的沙哑声音响起:“回去吧小家伙,你想找的是奇迹,不是医生,这个忙我们可帮不了。”

赛图难堪而固执地杵在湖边,几乎要哭出来,但却一步也不愿离开,他把哀求的目光投向水面:“求求你们……”他小声说,“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哪怕只是能让她感觉好一点儿的法子也可以,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个苍老的声音闻言凉凉地笑了,嘲讽道:“小家伙,我是个医生,不是魔术师,不会变法术,你可别用这一套可怜的把戏来绑架我,喀纳斯可怜的家伙那可是车载斗量,我又不是救世主,哪能解决每一个可怜人的烦恼。”

这番话已经近乎刻薄了,但鱼群并没有出现第三个声音来反对他,似乎这也是他们的态度了。赛图眼睛里摇摇欲坠的泪花映着雪山顶上的天光,碎成一片一片,正如他破碎的期待。一路上的见闻多少让他明白了当初听了一个几乎荒诞的故事就凭着满腔孤勇穿过整个达热平原的做法有多鲁莽,对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答案他心里或许也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只年幼的马鹿还是几近崩溃。但他还是不想显得太过狼狈,咬着牙忍住鼻酸得几乎胀痛的感觉,他第一次发现,布尔津的寒风真的可以如此寒冷,冷到他的脑袋都被北风吹得嗡嗡作响。

“达达锡,我们并不想提什么苛刻的要求为难你们,”亚当开口道,“我们想要的是你们从洋流中找到的水生莲花。我们有妖精做的榅桲酱,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找这个,我们可以以这个作为交换。”

“榅桲酱?”达达锡带着几分谨慎,又很有些商人的狡诈,经过赛图那番虽然不长,但几乎把自己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的话,他显然觉得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榅桲酱?我们确实喜欢这个,但用这点儿东西就想和我们交换水生莲花,实在也有点儿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你们可不缺水生莲花,”亚当深谙这群大鱼张口就来的特性,和他讨价还价道,“但这可是妖精的榅桲酱,这可是你们这些水下世界的老伙计弄不到的,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他们的市集里带出来的。”

妖精们的榅桲酱对哲罗鱼确实很有吸引力,他犹豫了一会儿,不满地说:“单单榅桲酱也太便宜你们了,我们还要加上这个小家伙成年后头两年的鹿茸才行。”

“老伙计,你这就是坐地起价了,”亚当分毫不让,“两年的鹿茸还搭上我们从妖精那里弄来的榅桲酱?那我们不如去找森林里的倒卖商人,就算他们行踪不定,这么高的价钱,绝对也能吸引来几个和我们做买卖了。没准他们还能给我们找来更好的药材也说不定。”

扎木措也帮腔道:“按今年情形,错过了这茬,少说大半年内也不会有人愿意拿妖精们的东西出来做交易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我可是给你牵过线的。”

达达锡吐出一串小气泡,争执再三,还是做出了让步:“加上他的头茬鹿茸,不能再少了!我这可是亏本买卖。”

经过又一轮的讨价还价,他们最后同意用现有的两瓶榅桲酱作为定金,先换一朵水生莲花,拿到赛图的鹿茸后,之后的每瓶榅桲酱能换一朵水生莲花。“看在莲花的分上,亚当老弟,你可要在冬禁的事上替我说说好话,”达达锡嘟嘟囔囔地说,他还是觉得自己亏大了,“冬天不是我们的休养期,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挨过冬天吧……”

双方通过长尾鸭扎木措进行了交易,亚当收好水生莲花,哲罗鱼达达锡检查了一番到手的榅桲酱,也很快率领他的族人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水面又是一阵翻腾,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7.尾声

“这是你的族长斯坦托我带回的草药,”亚当转向满脸迷惑的赛图,对他解释道,“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但在拿到水生莲花之前都不对你透露消息,是你们族长的要求。你的族长已经支付过此行的酬劳了,所以你也不用再去替我搜寻草药了。”

赛图摸着自己的角,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许被隐瞒后的复杂,困惑道:“那族长爷爷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呢?是觉得我的想法太过天真愚蠢吗?”

“或许是不想让你再一次失望,又或许是他觉得这个法子也许可行,”亚当摇摇头,认真地说,“毕竟,只有孩子才能这样赤忱地相信每一个传说,而相信本身或许就有着别人意想不到的力量。而那些已经经历过太多失望的成年人往往做不到全心全意地信任,所以也就不会有产生奇迹的可能了。”

“赛图,从你下定决心要找到湖怪的时候开始,你就不会后悔,不是吗?”

小马鹿的眼眶还一片通红,他对太过深奥的道理依然有些费解,但这件事能有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尾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惊喜了。他眨巴着眼睛,缓慢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你们准备返程了吗?”扎木措没有打断他们的交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

“是的,”亚当掸了掸斗篷,重新戴好兜帽,“这次行程匆忙,等到过了冬禁我再来寻你,也许到时还能小住几天。森林里待久了,有时也有些向往住在水边的日子。这回多谢你的帮助,我们这就告辞了。”

“再会啦,扎木措。”赛图朝长尾鸭挥挥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亚当,俨然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小尾巴。

“再会啦,我的朋友。”

扎木措嘎嘎地笑起来,目送着他们一大一小消失在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