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信息综合分析在车架号鉴定案件中的应用

张宇宽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0063）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我国居民拥有车辆的比例也越来越高，与此同时，走私车辆、盗抢车等违法、犯罪问题也日益严重，在该类案件中，许多违法车辆会将原来的车辆识别代码（vehicle identification number, VIN）用技术手段消除并重新打上符合要求的代码以骗取登记。车辆识别代码又称车架号，是车辆的“身份证”。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许多汽车从以前的机械控制过渡到了电脑控制，许多车辆身份信息以电子数据的形式进行储存，因此在车架号检验中也时常应用到电子数据技术，现在的车架号检验已经成为一项跨学科、综合的检验鉴定项目，不仅运用到电子技术，还涉及化学、光学等，正常情况下一个合法合规的车辆，其车架号与行车电脑的VIN码应当一致。在车架号分析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的检验逻辑顺序为：车架号及其金属平台是否异常→车架号与行车电脑VIN码是否一致→能否显现出其他号码（如图1）。在图1所示案件中，车架号（图1a）与行车电脑的VIN码（图1b）不一致，且通过化学试剂的显现显出了其他号码，通过比对发现显出号码（图1c）与行车电脑VIN码一致且金属平台存在凿改痕迹，因此形成逻辑闭环，出具了“车架号码存在改动”的分析意见。

在某些情况下，以上检验步骤中所需要的信息可能缺失，或者无法满足认定事实的需要，因此需通过提取其他信息并进行综合分析来达到检验目的。多信息综合分析是指尽量从鉴定材料中提取各种对检验有用的信息，并对各项信息进行比较、验证，最后综合分析得出正确结论的过程[1]。检验过程中所能获得的信息根据案件本身的检验条件不断发生变化，检验人员要灵活变通。对金属冲刻字迹的检验常被归类到文件检验，例如暴仁所著《无损文件检验》中就涉及金属上冲刻字迹浅像的显现等内容[2]。在该类案件中，应当充分考虑车辆所有信息，包括车辆自身信息（内部信息），以及与车辆相关的案件信息（外部信息）[3]，比如车辆登记机构的备案、车辆的修理记录等。同时根据笔者的鉴定经验，行车电脑的VIN码是可以篡改的，但该项技术并不为多数人所知悉，所以在鉴定过程中，行车电脑VIN码的检索只能提供一个参照和比较，是形成鉴定意见的支撑之一，但是并不是最关键的因素。因此，在车架号检验过程中，应当将车架号本身和车辆所包含的信息结合在一起进行综合分析，才能够更加客观、准确地得出鉴定意见[4]。

1 案例分析

1.1 案例一

1.1.1 简要案情

委托人声称在购买车辆后前往车管所登记，车管所拒绝登记并称车架号码存在改动，当事人与车管所的工作人员核对号码，发现号码数字本身一致，但车架号码（金属冲刻字迹）存在问题，于是委托鉴定人员对该车车架号的真伪进行鉴定。

1.1.2 检验过程

鉴定人员开始检验后，发现车架号号码的字体、工艺与正常的“宝马”车均不相同，其工艺极差，甚至体现出手工刻画的特征，字体字形毫无美感。但用仪器检索该车行车电脑VIN码后发现，车架号码数字与行车电脑VIN码数字本身是一致的。随后鉴定人对该金属冲刻字迹的车架号码进行化学显现，未显出其他号码，即该金属冲刻字迹应当是一次性形成并无改动痕迹。于是鉴定人开始怀疑整车的真实性，前往车辆登记管理部门调取证据，后经比对认为车辆本身其他信息与登记时一致，但金属冲刻字迹的车架号与登记时确实不相同。为了说明问题，鉴定人前往各个汽车修理及销售公司，拍照提取与检材车辆同年代同款车辆的车架号信息，用以进行比对检验（如图2）。最终发现，该金属冲刻字迹与同时期同款“宝马”车的车架号其冲刻位置、工艺、形态、字体、起止符均不相同。因此鉴定人员认为该车架号应当为某种条件下手工打上去的冲刻字迹。

1.1.3 分析结果及反思

鉴定人经比较上述检材及样本后，结合车辆管理行政单位的信息资料，最终认定车架号所含字符信息本身没有问题，但该车辆车头部位部分零件存在更换及改动。通过该案鉴定人思考，车架号字符的表现形式与车辆本身的真实性并无必然联系，对行车电脑的恢复数据和金属冲刻字迹的比较结果也应当辩证地看待，不能仅凭借二者的比对结果就妄下定论，应当尽量多地收集其他材料来支撑最终的鉴定意见。该案中车辆本身的真实性有赖于外部信息与内部信息的核对，同时在比对中也用到了其他车辆的金属冲刻字迹，在这里同年同款车辆的金属冲刻字迹均可作为外部信息看待，是多信息综合分析的体现。

1.2 案例二

1.2.1 简要案情

某市公安局侦查大队委托鉴定机构对一辆小车车架号进行分析，委托方称在委托前已事先对车架号进行过检验，但未能发现异常。鉴定人员前往鉴定时发现，车架号所在金属平台已经经过处理，因此无法根据车架号处的表漆以及金属平台所显露的痕迹进行分析（如图3）。

1.2.2 检验过程

鉴定人员对该车的行车电脑VIN码进行了检索，发现该号码与金属车架号不相同，进一步运用化学试剂对该车架号码所在金属平台进行显现，未能显出其他号码，因此根据前述的逻辑顺序无法形成逻辑闭环，即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材料证明，仅能够出具“行车电脑VIN码与金属车架号不一致”的鉴定意见。经过进一步查找，鉴定人员发现，在车身及门框处，该车与其他车辆不一样，门框处粘贴标识较少，仅有一条贴有车架号的纸质标识，且车架号标签粘贴位置存在异常。因此鉴定人员运用荧光灯对门框进行照射，发现曾经贴有标志的部位发生荧光反映并且显示出数字字符，经识别，应为车架号码，且与行车电脑VIN码一致，与金属车架号不相同，因此现有车架号应当存在改动（如图4）。

1.2.3 分析结果及反思

车辆所贴标签黏胶中含有荧光剂，在粘贴后，由于标签印刷字符颜色不同（一般为黑白相间），因此在受到光照、空气等影响后，荧光剂含量随时间推移差别越来越大，在照射荧光后产生色差。该案虽然没有在车架号所在金属平台上显现出其他号码，但从检验过程可知，不仅该车架号与行车电脑VIN码不同，车辆粘贴标识也存在替换，且荧光检验显现出的数字字符与现有车架号不相同，因此鉴定人员确信现有车架号不是该车辆的原有车架号。该案中原有车架号与现有的金属车架号仅一个字符存在差异，如果不认真检验，按照惯性思维，容易形成错误的检验结果。车辆本身的内部信息可以互相比对，不应当把金属冲刻字迹当做唯一检验对象，要善于发现其他异常。该案的检验线索正是来源于鉴定人员平日检案中对其他车辆标识粘贴应有样貌的经验积累（脑海中的外部信息），在检验过程中也运用到了文件检验中常用的荧光检验方法。

1.3 案例三

1.3.1 简要案情

委托方申请对检材车辆进行鉴定，称虽然车辆的金属车架号与车辆登记管理部门的备案车架号字符大小、形态、间距等外观特征相一致，但是车辆的外观及款式与当时登记的有较大出入，认为是改装车或者车架号本身是假的，申请鉴定。

1.3.2 检验过程

鉴定人先根据常规流程对车架号进行检验，发现该车行车电脑的VIN码无法检索，对该车金属冲刻字迹进行检验，涂抹有机溶剂表漆不溶解消退，打磨后见金属平台无凿改痕迹，运用化学试剂显现，未显出其他号码，即金属车架号本身未检见有改动痕迹，同时在没有行车电脑VIN码做比对的情况下，一时无法确定该车架号码的真实性。

对该车其他信息进行提取，发现该车应为日本进口车辆款式，因为车身及安全带的标识均为日文，而车架号字符信息显示应当为中国生产的车辆，该点引起了鉴定人员的高度注意（图5）。进一步检验该车车架号所在金属平台，见该金属平台与车辆连接部位施胶工艺与车辆其他部位不相同，去除金属平台与车架衔接部位的施胶，见夹层锈蚀严重，说明存在二次施胶（图6a、6b）；连接部位焊接点的特征体现出人工点焊的特征，与该车其他部位的点焊（机械点焊）工艺不同，同时在该金属平台下部边沿发现了连续人工焊点，但下部边沿并没有与任何物体相连接，说明该金属平台曾与其他客体进行连接（图6c）。因此分析认为该车架号所在金属平台存在整体更换焊接。

1.3.3 分析结果及反思

鉴定人员通过仔细检验，最终认定了车架号码所在金属平台存在整体更换的事实。在该案鉴定过程中，一般流程下的检验逻辑要素缺乏，在没有行车电脑VIN码数据且车架号本身未检见问题时，不能够轻易出具“车架号不存在改动”的鉴定意见，要收集足够多的材料，检验时应当将车辆本身看作具体案件的整体检材，不能仅仅观察车架号本身。该案中运用到了车辆登记管理部门的登记信息（外部）、金属冲刻字迹（内部）、车辆标识（内部）、车辆款式（外部）等信息[5]，但该案外部信息之间存在矛盾，即车辆登记管理部门信息与车辆款式存在矛盾，因此应当对车辆内外部信息进行综合比较、分析，寻找检验线索。

2 总结

以上3个案例均是车架号码司法鉴定中较为少见的类型，其意义在于提醒司法鉴定人员，不要用惯性思维对待每一起案件。通过对以上案件的分析，可以发现，多信息综合分析方法在车架号检验中能够得到非常有效的应用。除了作为检材的金属车架号码，鉴定人员还应重点考虑车辆本身所包含的内部信息是否能够满足鉴定的需要，如果不能满足，就需要积极与委托方联系，收集车辆的其他信息，例如登记信息、网上查询信息、车辆年款信息、修理记录信息等外部信息[6]，切忌仅仅把注意力放在车架号码本身或者仅按照一般情况下的操作流程对案件进行处理并草率出具鉴定意见。在遇到疑难案件时，应当尽可能地收集有用的信息，以便发现蛛丝马迹，从而找到获取事实真相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