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水中尸体腐败程度评分推断死后淹没时间

赵开放，姜宇峰

（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上海 200135）

1 研究背景

死亡时间（postmortem interval, PMI），即死者从死亡到被发现所经历的时间，一直是法医学研究的热点和难点。对于水中尸体，死后淹没时间（postmortem submersion interval，PMSI），即死者从入水到被发现所经历的时间，可用于明确死者身份、推断落水地点、划定嫌疑人范围等。水中尸体的PMSI推断具有重要意义。然而，水域环境十分复杂，多种因素包括温度、水深、潮汐、酸碱度等都影响尸体腐败速率[1]，而且水中尸体保存环境较特殊，不适用一些传统的死亡时间推断方法。这些因素都增加了准确推断PMSI的难度。

近年来，法医工作者一直在研究通过对水中尸体的腐败程度进行评分来推断PMSI的方法。2005年，Megyesi等[2]提出总体腐败分值（total decomposition score, TDS）这一评估体系，将陆地尸体腐败程度分为新鲜、早期、晚期及白骨化四大类。在此基础上，Heaton等[3]提出了总体水中尸体腐败分值（total aquatic decomposition score, TADS），并建立了推断PMSI的回归方程。2017年，van Daalen等[4]收集荷兰附近北海海域38具已知死亡时间的水中尸体，在TADS的基础上设计了适用于水中尸体腐败程度评分系统，并提出了水中尸体腐败评分（aquatic decomposition scoring，ADS）方法。结果证实TADS与PMSI具有显著正相关（R2=0.82），ADS可用于水中尸体PMSI推断。在此基础上，笔者对ADS方法进行验证，并近一步探索该方法在实践中的可行性。

2 材料及方法

收集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刑科所2013-2017年水中尸体的尸检资料共65例。纳入标准：

1）死者身份、一般情况明确。

2）均在尸体打捞上岸后2 h内进行检验，由专业刑事技术人员拍照固定。

3）均经过现场勘查、尸表检验、常规毒化检验，死因符合溺死。

4）均经公安机关调查取证，案件性质排除他杀，死后经过时间明确。PMSI定义为死者生前失踪时间至打捞上岸时间（准确到小时）。

参考Megyesi[2]、van Daalen[4]文献，将尸体分为头颈部、躯干、四肢三部分，设计新的水中尸体腐败程度评分系统，如表1所示，依据每个赋分项分别评分，分别得到头颈部腐败程度评分、躯干腐败程度评分、四肢腐败程度评分，再将三者相加即得出每具尸体总体腐败程度评分，即TADS。该评分系统共有13个赋分项，每个赋分项最低1分，每具水中尸体TADS最低13分，最高62分。其中，水中尸体手掌腐败变化及赋分如图1。每例尸体照片均包括正面尸表、背侧尸表、头面部、颈部、胸腹部、双手背、双手掌、双下肢前侧、项部、背部、双下肢背侧、足底。5名基层工作经验超过5年的法医，按照表1中每个赋分项对65例尸体照片进行分别评分，取其平均值，即为每例水中尸体TADS。

表1 水中尸体腐败程度评分表Table 1 Decomposition scoring for aquatic cadaver

数据导入SPSS23.0统计软件包。首先对PMSI与TADS进行相关性分析，将PMSI进行log10变换，再进行线性回归分析，建立lgPMSI（y）与TADS（x）线性回归方程。检验水准α=0.05。

按照上述样本纳入指标，选用2018年5例水中尸体。运用同样的评分原则对lgPMSI（y）与TADS（x）线性回归方程进行验证。

3 结果

3.1 样本资料

共收集65例水中尸体，其中男性46例，女性19例；年龄2～94岁（平均年龄39.9岁）。依据溺水河流情况分为：大河（如川杨河、大治河及其主要分支）、村庄内无名小河、池塘（静止水泊，可见较多水藻）、海水（东海），四种水域尸体数量依次为43、12、5、5例。PMSI范围 2～360 h，平均44.6 h。依据PMSI将样本分为5组，具体信息如表2。

表2 样本统计信息Table 2 Information about 65 aquatic corpses

3.2 PMSI与TADS评分

65例水中尸体TADS评分范围13～49，平均值25.7。PMSI 与TADS呈正相关，相关系数R2=0.63，P＜0.001，如图 2a。lgPMSI（y）与 TADS（x）回归方程为 ：y= 0.045x+0.191（R2=0.668，P＜0.001），如图2b。将lgPMSI进行转换：PMSI=100.045TADS+0.191。

3.3 验证应用

5例水中尸体验证结果如表3。其中4例验证结果较好，2号尸体推断PMSI与实际相差较远，且超出预测值75%置信区间。

表3 验证案例结果汇总Table 3 Verification results with 5 selected exampling cases

4 讨论

2013年，周国平[5]系统观测了不同温度梯度下溺死尸体的形态变化，并记录了出现尸体现象所需的时间，为依据水中尸体现象推断PMSI提供了时刻表。Gelderman等[6]收集91例已知死亡时间的陆地尸体，结果显示TDS与PMI呈指数关系。本文以65例已知PMSI的水中尸体为研究样本，结果证实水中尸体TADS与 PMSI 呈正相关，lgPMSI与TADS呈线性关系，R2=0.668，这与van Daalen等[4]研究结果一致，表明ADS可作为水中尸体PMSI的推断方法之一。

4.1 腐败程度评分系统

尸体腐败程度评分系统是对腐败程度进行分级并评分的标准。不同腐败阶段之间的TDS评分误差存在显著性差异，尤其进展期腐败阶段，不同尸体可出现多元化腐败现象，甚至具有早、晚期腐败现象共存的特点[7]。笔者在统计分析时也发现，存在角膜完全混浊（进展期腐败现象）、面部无明显肿胀（早期腐败现象）并存的案例。当尸体腐败程度不一致时，常规评分系统可能会错漏部分尸体腐败现象。为避免该误差，de Donno等[8]提出当多种腐败现象共存时，以评分最高的腐败现象计算分值。本文通过参考Megyesi等[2]、van Daalen等[4]提出的评分系统，采用腐败程度评分系统“三分法”的同时，对各种尸体腐败现象进行分别赋分，从而消除多元化腐败现象对评分系统的影响。

4.2 线性回归方程

本研究建立回归方程：

lgPMSI=0.191+0.045TADS（R2=0.668，P＜0.001）

相比较van Daalen等[4]研究结果，虽然本文收集案例数（65例）更多，但方程的R2稍下降。笔者认为这与水域环境、研究材料以及是否引入累积日度（accumulated degree-days，ADD）有关。ADD是尸体在水环境中日平均水温的总和，主要反映软组织分解过程中产生生物化学反应所需的热能总和[9]。2017年van Daalen等[4]研究证实了TADS与PMSI具有显著正相关（R2=0.82），但并未建立PMSI与TADS之间的推断方程。在van Daalen等[4]研究的基础上，2018年Reijnen等[10]收集76例淡水中尸体照片，采用相同的评分方法，并引入ADD，建立回归方程TADS=4.055×Log10ADD-3.836，R2=0.782。这表明水温是影响尸体腐败的重要因素，引入ADD可以提高PMSI推断的准确性。罗喜[11]验证了尸体腐败程度评分方法（结合ADD）在实际案例中推断PMI 的可靠性，并获得了满意的结果。虽然本研究并未引入ADD，在实践中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该方法简单实用、推算快速，仍能为现场法医死亡时间推断提供参考。

4.3 方程验证及应用

本文应用5起案例对建立的方程进行验证，其中4起效果较好。案例2的推断结果与实际相差较多，且超出预测值的75%置信区间。案例2勘验时间是2月9日，水体温度较低，尸体腐败较慢，从而使推断时间远小于实际死亡时间。这表明温度是影响水中尸体腐败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冬季与夏季之间尸体腐败速率存在很大差别。因此，水中尸体腐败现象评分结合ADD推断PMSI更加可靠。今后，作者将在现有方程的基础上引入ADD，使该方法推断PMSI更可靠。

此外该研究仍存在一些局限性：

1）本文收集的65具尸体均位于浅水流域且PMSI不长（≤15 d），因此均未出现明显尸蜡及动物啃食现象。而在实践中，尸蜡[12]起到保护尸体软组织的作用，从而延缓尸体腐败速率。深海中大型水生动物的啃食作用常加速尸体白骨化[8]。

2）记录的PMSI不准确，死者失踪日期不完全等于入水时间，而且尸体浮出水面后，接触空气部分腐败加速[13]。

3）腐败程度评分系统仍需大样本验证及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