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东
美国众议院前段时间以微弱优势通过了“2022年美国竞争法案”,标志着美国对中国发动的科技战进入了新阶段。一方面该法案处处设置针对中国高科技发展的“损招”;另一方面则加大了对美国高科技发展的支持力度,尤其是包含对半导体产业的巨额支持和补贴内容。该法案还须通过参议院审议,再经总统签署后方能付诸实施。事实上,白宫早已经迫不及待,法案进入实施是迟早的事。
2021年12月,剑桥大学与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发布《伟大的竞争:21世纪的中国与美国的较量》。该报告认为,目前中国科技在快速上升,未来10年,即使不会超过美国,在包括人工智能、5G、量子信息科学、半导体、生物技术和清洁能源等领域,中国将逼近美国。
实际上,从2016年特朗普政府明确了针对中国发动科技战的战略之后,中美两国政府和产业界对这场博弈的重视程度就已大大超出学术界和智库的研究层面。拜登上台后,美国针对中国科技进步的围堵行动不断升级,“2022年美国竞争法案”若最终付诸实施,无疑将成为这场博弈的重要事件。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改变对方的认知和战略,中国自身如何行动,将成为左右这场博弈的关键。
对中国来说,最根本是要树立起科技创新需要长期主义的思想意识。美国对华发动科技战,新冠疫情导致的“芯片荒”,以及国内对平台经济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这三大因素,促使中国高科技行业开始扭转过去长期依赖美国核心技术的产业路径和发展惯性,真正在国家层面确立起独立自主发展核心技术、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路线,投资界和产业界也开始将主航道快速转向硬科技的创新与发展。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无序扩张暂时受阻的投机资本依旧在四处寻找突破口,某些缺乏实际市场需求和独特技术支撑的概念,依然在搅动着社会。比起他国政府的明枪暗箭,某些披着“创新”外衣,与投机资本高度结合,有能力在全社会刮起浮躁之风的炒作,对科技创新的伤害更大。
急功近利永远是创新的对立面。今天中国在高科技发展方面面临的困境,在很大程度上來源于长期对创新认知的误区。真正的科技创新必须立足于长期主义,敢于承担成本风险,埋头苦干。
美国当下在技术和产业层面相对于中国还占据着明显优势。但是,在市场竞争层面,不需要太过悲观。遭受美国阻击最为严重的华为,2021年营收同比下降28.9%,但研发投入仍高达1240亿元,这是企业信心的证明,也是长期主义的体现。面对美国的打压,华为“鸿蒙”与“欧拉”两套操作系统突飞猛进,中国IT业第一次能够从底层开始构建真正实现主导又面向全球开放的产业生态,这是过去难以想象的。
中国科技进步经历短暂的痛苦,能否凤凰涅槃,真正改写全球高科技产业格局,除了依靠企业界的努力,更需要政策层面坚持长期主义。核心问题是夯实基础中的基础,为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包括从小努力开启和培养创新意识的基础教育,系统性支持和支撑基础研究的高等教育,以及有效保护知识产权的社会和法律环境。这些都是创新的关键基础设施,是支撑创新体系不可或缺的公共物品。
未来一段时间,中国科技进步必定要面对来自内外部的各种纷扰和侵蚀,这是创新之路无法逾越的阶段。对科技发展进程和中美科技战的形势研判,需要抱持科学理性的态度,立足关键点:第一,采取动态而非静态的认识视角。至少需要基于前后10年关键数据的动态比较,才可能有一定的依据来推导和研判发展的趋势性。第二,要抓面,更要抓重点。历史上能够改写产业格局的主要是少数重大技术创新和最具有能动性的领导型企业。因此需深刻把握国际科技领军企业在当下最真实的战略和进程,关注当前最具全球化潜力和能力的领导型企业。第三,善于区分真正的决定性力量和干扰性力量。以自上而下的国际关系视角和自下而上的高科技视角双管齐下认识国际科技竞争态势,而最终的决定性力量还是自下而上的高科技力量,因此,深刻把握高科技发展规律比单纯着眼国际关系本身重要得多。
总之,在外部压力与内在需求的双重作用下,需要在战略和政策层面完成一次根本性的创新,加快补足和夯实支撑长期主义的创新性基础设施,加上中国企业焕发的创新动能和主动性,就一定能够打破美国政府对中国科技发展设置的各种藩篱。
(摘自《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