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傲赢 黄 凡 黄锐蕊
(1.、3. 长江大学 教育与体育学院 2. 长江大学 人文与新媒体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在强军思想的主导下,部队倾向于吸纳当代优秀大学生,以改变部队的兵源结构。党的十九大报告对强军梦做了深刻阐述,把大学生征兵工作摆在了重要位置。而为部队输送高素质人才,也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是在校园中还是在社会里,他们都有着 “特殊的经历” ,经过身心的磨炼,自立自强的品质已在他们心中深深烙印,但当他们复学后,面临着从士兵到学生的角色转变,适应性的困境开始出现。而在国家日益提高军人待遇的政策背景下,这些大学生退伍后的适应性问题的解决与安置工作的顺利进行,成为一个新的难题。各个部门对相关政策的制定理解与执行也亟须跟上时代的步伐。
本文对S 校从2019 年至今退伍复学的402 名大学生中选取10 名作为深度访谈对象,并通过问卷星软件进行大面积调查,发放392 份网络问卷。通过量化研究与质化研究相结合的研究方式,遵循提出问题、调查现状、合理归因、解决问题的思路展开论述。
从调查数据来看,通过两年的部队生活,他们不仅有丰富的阅历和过硬的身体素质,也烙下了自律自强和敢为人先的新时代精神。这两年部队的洗礼与历练,使他们在自身的学习心态、生活作风和视野格局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当他们再次回到校园学习时,在角色转变、人际交往、职业发展和学习适应等方面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适应性问题。
离开 “校门” ,冲向 “营门” ,意味着进入高度集中、紧张、统一的军营管理模式;告别 “营门” ,回归 “校门” ,意味着重返自由、开放、包容的大学校园,也意味着从军人到大学生这一角色的转变。[1]从军队到高校这一大环境的变迁发展与社会角色的转换过程中,不管是在军营学校还是在地方院校,都缺乏针对性强的思想政治教育和有效的心理疏导。在调查退伍大学生复学后面临的角色转变问题时,46.1%的退伍复学大学生表示 “环境转变太大,氛围适应出现滞后性” 。在访谈W 同学时,他表示,当听到别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仍会大声地喊 “到” ,往往会引起周围同学的哄堂大笑,见到老师时仍会情不自禁地喊 “报告” ,使得老师和自己都很尴尬等。A 同学也表示,无法适应大学与军营相比较为轻松的作息规律,形成了较大的身心压力。这些根植于退伍大学生内心深处的生活习惯与他们所处的新环境格格不入,往往会给他们带来心理上的压力和不适。
首先,人际环境的巨大变化是他们面临的第一重挑战。在军营期间,他们的沟通对象主要来自战友,压力来源主要来自班长和首长,与社会和家庭沟通较少,相处模式是绝对的命令与服从。但是当他们进入学校时,与战友之间的交流会由于距离原因而逐渐减少,他们不得不在一个新环境中建立起与社会,包括与老师和同学以及家庭的新的交际圈。然而回到学校后,与周围同学相处更加自由随和,沟通方式与相处模式上的改变,反而使得他们一时难以适应。接受采访的H 同学表示,身边的同学都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朋友圈,且大家平时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交到朋友的概率很小,自己只能在学校那个 “军旅之家” 的QQ 群和那些同是退伍的战友们聊聊天,心里才会畅快许多。
其次,个人发展和年龄差距的压力是他们面临的第二重挑战。从目睹昔日同学已经步入高年级或者毕业的心理落差,到融入新班级,和比自己年龄小的学生做同学,从年龄上的学长转变为学弟,他们往往会感受到来自履历、思想和年龄等各方面的压力。再加上经过军旅生活的洗礼,他们在情感、态度、价值观等方面都有了重大改变,似乎难以与周围的同学相契合。调查显示,在人际交往过程中,有50.4%的退伍复学大学生可以较为容易地融入新的班集体,并和同伴开展良好沟通;但仍有49.6%的退伍复学大学生表示更喜欢独来独往,并强烈感觉到和其他同学共同话题不多。C 同学表示,以前在军营里,和战友们一起吃饭、训练,都是集体行动,还有丰富多彩的活动形式,如 “吃饭前唱歌” “抱团看红色电影” 等,回来后自己总是一个人吃饭、上课,感觉身边同学感兴趣的那些话题,自己都没怎么听说过,他笑称自己 “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Y 同学也表示,回到学校后只能被迫安插到其他寝室,室友都来自不同专业不同年级,自己很难融入他们。
通过访谈数名应届毕业、已找到工作的退伍大学生发现,他们在职业发展的过程中会有种种理想与现实脱节的障碍。首先是政策落实难,据S 校人武部统计,该校的退伍复学大学生在报考公务员、国企就业和保研考研中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成绩。对于应届毕业的退伍大学生来说, “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 的模糊界定,使他们在就业道路上并没有享受到太多实质性的政策支持和政策优惠。其次是求职过程受挫。由于复学前后专业知识断层的影响或是专业调换的不适应,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专业基础的稳固,访谈中,多名同学提到了因为专业知识的薄弱,在求职过程中会存在自我效能感低、成就动机不足等现象。最后是朋辈压力大。同学们已经顺利毕业,有了一定的职场经验,这会使得退伍大学生产生一定的心理落差;即使与自己同届的学生比较,他们也背负着家庭的更多压力,试错成本更高,在一些对年龄有限制的岗位上,他们也不占优势。
两年的时间,对知识点的认知出现断层,学习压力的增大使得多数退伍大学生面临着学习效率低下、学业落后、学习效果差等困难。首先是 “压力大” ,由于昔日的同学已经升入高年级,学业上都有了一些成绩,而自己还需要重新开始,于是心理压力巨大,导致学习难以适应。其次是 “学习难” ,两年的部队生活以军事训练为主,导致回到校园后对知识 “既熟悉又陌生” ,难以跟上学习进度。最后是 “动机低” ,军营到学校,从紧张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转变到脑力学习,没有了教官的约束反而让许多退伍大学生感到迷茫,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和动力何在。调查显示,有63.2%的退伍大学生认为回归校园后,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平均水平;23.3%的退伍大学生认为完全跟不上学校的学习节奏,学习十分劳累。在调查应征入伍的两年军旅生活对学业的消极影响因素时,S 同学说道,自己入伍前 “在专业课上成绩还算优异” ,复学后 “专业知识大部分遗忘,跟不上老师的上课节奏,下课需要花更多时间才能勉强跟上” ,再加上在军营中大多是动态训练,回来后感觉 “非常不适应” 。身边很多同学都想过 “及格万岁” ,但是想要考高分找回原来学习状态的S 同学表示 “很难接受,但是也在逐渐与自己和解” 。此外,有超过30%的退伍复学大学生回到校园后存在专业课程不及格现象。
退伍复学大学生问题产生的原因是多样的,如高校对退伍安置工作的不重视,政府部门对政策的落实困难等,都加大了他们个人心理调适的难度,使得他们的退伍适应期延长,在角色转变、人际交往、职业发展和学习适应等方面面临挑战。究其原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对于高校而言,征兵是学校完成年度工作的重要目标之一, “先进征兵学院/学校” 这项荣誉具有一定的诱惑性。然而,对于退伍大学生安置工作却没有相应奖惩制度的保障,这造成了人武部工作的 “片面” 成绩。退伍大学生这一特殊的群体,在全国来说人数看似庞大,但是就一所高校而言,人数却微乎其微。以S 校为例,2020 年S 校在校退伍大学生人数不到400 人,面对近4 万人的S 校,这一群体在在校生中占比仅仅1%左右。因群体人数较小,授课教师乃至辅导员都经常忽略这一特殊群体的存在,缺乏对他们的关爱与了解。对他们的身心发展的特别教育,成为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 “死角” 。然而,刚从军校回归学校的退伍大学生,由于环境的转变及各种适应性问题,此时需要学校的个性化心理辅导与人文关怀,帮助他们更快更好地融入校园生活。因此,高校对退伍大学生关怀的欠缺是这一特殊群体出现诸多适应性问题的重要原因。
在学生学习方面,课程的变更,学分的转化,专业发展的变化,因参军入伍而无法参与的考试,复学后成绩普遍偏低,从长远角度来看,影响了此类学生的保研和就业之路,也在夯实其专业基础、保证其专业知识体系完整性方面有消极影响。在学业帮扶方面,高校对于退伍安置的心理疏导、学业帮扶栏目的设置尚为欠缺,而退伍复学大学生自尊心普遍较强,在寻求帮扶方面较被动,所以帮扶工作的具体执行往往流于表面。再加上各高校退伍人数不多,学校对于这一群体的政策落实情况往往疏于监察。在考研和保研方面,加分受众的局限性,使得退伍复学大学生这一群体无法享受合理的优惠条件。在就业方面, “同等条件,优先录取” 这一政策虽具有吸引力,但界定模糊,没有详细的政策和合理的细则,政策的不完善导致退伍大学生的就业情况面临巨大挑战。大学生参军入伍的良好政策,使得 “参军热” 升温,退伍后却是 “安置难” ,退伍后安置政策缺乏落实,也使得他们复学后在适应性上犯了难。
在对退伍大学生的入伍动机的问卷调查中,部分学生表现出功利化色彩,选择 “参军入伍补贴家用,缓解家庭支出压力” 的退伍复学大学生占比为22%;选择 “不喜欢大学的学习生活,想要逃避” 的退伍复学大学生占比为26%;选择 “保家卫国,实现个人参军理想” 的退伍复学大学生占比为35%。这表明大部分退伍复学大学生的参军入伍动机是以良好的政策待遇为依托的,个人热爱仅占一部分。在访谈中,有部分退伍复学大学生表示是因为自己在部队里未考上军校、晋升空间小所以选择退伍,复学后可以拿到毕业证,享受政策优惠,也更方便未来就业。[2]这将导致他们的学习动力不足,对于学习和生活缺乏主动进取意识。两年的军旅生活,使得他们在自我角色定位上出现偏差。自律自强意识的提升,身体素质的强健,让部分退伍复学大学生回到校园后产生了一种相较普通学生的 “优越感” ,而这种错误的角色定位也将形成许多适应性困难。[3]在当前退伍安置工作不健全的环境下,退伍大学生复学后,高校层面缺乏针对性的关怀和专业性的指导,国家层面的政策落实与规范还有较大提升空间,各地方高校政策的制定标准、实施时间不统一,在政策实施上也存在差异,但部分退伍复学大学生对政策的落实期待过高,导致现有政策无法满足他们的期望,于是向内寻找原因,加上学校并未对这一群体进行及时的心理疏导和思想政治教育,而造成个人心理调适的失衡,难以适应回归学校后的生活。
有效处理好退伍复学大学生人群面对的适应性社会问题,是一项多方协同的大工程。这一系统工程的建设要求政府部门、院校和个人多种层次的通力合作。[4]通过对退伍复学大学生这一人群的主要角色转换、人际关系、职业发展和专业学习等方面的数据分析,这一看起来光芒闪耀的群体,背后却面临着巨大的困境。如果不能精准发力,切实有效地思考纾解之策,不仅不利于退伍复学大学生的个人发展和成长成才之路,也会影响当下大学生参军入伍的积极性,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我国的国防教育和军队的现代化建设也提出了新的挑战。
首先是制定相关法律政策, “军队的基础在士兵,士兵的源头在征兵,征兵的核心在政策,政策的关键在落实”[5]。从宏观层面来讲,政府应适当调整征兵相应政策,将征集对象由在校大学生向应届大学毕业生转变,通过设置征集对象的精准定位,合理放宽年龄通道等,从而进一步弱化在校大学生退伍复学后的适应性问题。同时,出台退伍安置相关法规细则,尤其是针对退伍大学生的学业和就业问题,给予适当政策优待,激励退伍复学大学生在教师、公安等岗位上继续发挥自身优势。从微观层面来讲,政府应落实退伍大学生在学业上的优惠政策,保障职业发展顺利推进,为他们的 “考研加分、军功保研” 制定合理翔实的制度,有针对性地举行 “定向招聘” “就业推荐” “职位预留” ,切实让尽义务的人 “政治上有提高、经济上有优待、工作上有保障、发展上有未来” 。
同时要加强督促与检查力度,法规政策的制定是保证退伍大学生顺利适应退役生活的根本前提,完善检查督察制度则是政策顺利落地的重要保障。政府应对相关政策的落实情况进行实时监察,发现政策执行期间出现的各类问题,及时对政策进行调整完善。对政策实施拖沓、监管力度不到位等问题单位及时问责,促使各单位对有关政策深刻理解,高效落实,共同助力退伍大学生解决退伍适应性问题。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建立合理的奖罚制度,解决好退伍大学生最关心的利益问题,满足这类群体对国家、对高校的各项合理期待。
学校是退伍大学生复学后接触的第一个环境,高校发挥好引导者、陪伴者的作用,是退伍大学生 “融得快、学得好” 的重要保障。首先,高校应为退伍复学大学生开展针对性帮扶和个性化教学,针对学业问题,制定合理的课程体系和单独的教学内容,积极发挥 “军旅之家” 社群优势,聚集退伍复学大学生形成良好的学习共同体,促进朋辈帮扶;针对成绩考核机制,实行多元化管理,制定不同的学习标准,在一定限度内弹性化管理;针对职业发展,定期开展心理疏导,增强其学习动力,做好生涯规划和就业选择的专业化指导。其次,高校应综合运用思政教育方法,建立全新思政体系,结合退伍大学生优势,引导其主动参与思政教育,发挥朋辈效应,实现自我价值,缓解适应性问题。同时,在高校军事教育课堂上,拥有 “大学生” 和 “士兵” 双重身份的退伍大学生,可以结合部队经历与同学们互动分享,进行感化教育,把握好国防教育的思想防线。高校应以重大活动为契机,鼓励退伍大学生主动参与系列文化教育活动,发挥自身良好的组织和管理经验,形成正面的辐射效应。
离开 “营门” ,步入 “校门” ,军队与高校应做好交接工作。首先,在士兵退伍之前,应积极了解士兵退伍后的学业和就业意向、退伍原因等,成立专项退伍心理疏导小组,积极邀请社会相关人士在士兵退伍前进行专业指导,帮助退伍大学生为融入校园和社会做好适应性准备;在士兵退伍之后,特别是初期,应与退伍大学生加强沟通,保持联络,了解他们在新环境中的适应情况和困境,联合地方协同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度过适应期。其次,军队与地方高校应加强联系,创新培育机制。军队与高校可发挥协同育人机制,培养 “职业大学生军官” ,高校作为学历提升培养地、专业知识习得地,军队作为军事训练养成地、思想教育扎根地。双方采用共育模式,为国家输送高质量、高学历人才,在满足退伍大学生就业和自身发展需要的同时,也为国防教育提供新的人才培养形式。
主观能动性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退伍大学生自身的调节在适应性问题上占主导地位。首先,适应角色和环境的转变,从一名 “士兵” 到一名 “大学生” ,从紧张统一的管理模式,到自由开放的校园生活,退伍大学生应主动向老师和学院求助,明确自我发展的下一阶段目标,做好复学后的规划,充分利用好在军营增长的能力与知识,做一名有规划、有责任、有担当的大学生。其次,肯定自我的参军价值,虽然朋辈压力会带来自我怀疑,但是要正确认识参军对自己品格、心性和意识的积极作用,辩证看待自己的优势和问题,综合自己的现状,强化自我教育,继续发扬军人作风,学会终身成长。最后,变被动退伍为主动复学,自发融入新集体。与普通学生相比,退伍大学生具有更强的纪律意识和组织能力,在高校中应主动发挥自己的优势和能力,主动参与管理工作,变 “要我融” 为 “我要融” ,由 “朋辈压力” 过渡至 “朋辈自信” ,使得自身红色价值充分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