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续楠
(长春大学经济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2)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持续蔓延,多国普遍采取了严格的管控政策,外部需求和外部供给同时面临衰退和萎缩,导致全球部分产业链和贸易中断。与此同时,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美国不断加强技术贸易壁垒,禁止高端技术出口中国。美国推行“单极化”全球战略,将中国排除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之外,阻碍中国的产业链升级。美国于2019年发布《供应链安全战略》,日本将于2023年实施《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发达国家陆续颁布相应法规政策,企图重构全球产业链布局,在重要战略物资方面强化供应链和尖端技术专利不公开。我国经济正处于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攻坚期,向制造业强国转变的战略期。在外部风险剧增和内部经济转型的条件下,必须畅通国内经济大循环,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在局部区域内延伸和强化产业链,提高自主创新能力,解决“卡脖子”的问题,形成供需适配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以国内经济循环为基础,利用市场规模优势、工业配套设施完整优势、产业集群优势等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形成具有竞争优势的国际循环。企业要坚持全球化思维,在开放中学习和发展,强化自身优势在全球市场中配置资源。因此,要畅通双循环就要突破产业链的瓶颈环节,提高科技创新能力,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
随着产业分工的不断细化,产业内和产业间各部门的技术经济关联逐渐加深。国际竞争不再是企业自身之间“点”的竞争,而是在企业所组成的产业链或产业生态系统层面进行“面”的竞争。产业链是各个部门之间基于一定的技术经济关联和时空布局关系而形成的链条式分工协作与关联形态。产业链现代化是一个动态的概念,是产业链相比过去的传统的生产力水平,能够达到目前现代科技发展的生产力水平。张道根(2020)[1]认为,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就是提升产业链能级水平和价值链层次。产业链现代化是指用先进的技术、制度对传统产业链进行转型升级,提升产业链附加值和竞争力水平。构建新发展格局,关键是依托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顺利实现价值链和创新链的攀升,提高我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我们需要从中期和长期角度思考如何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培育具有高附加值、耐风险冲击、安全稳定的产业链。
综合李燕(2019)[2]、盛朝迅(2019)[3]、黄群慧(2020)[4]、刘志彪(2020)[5]臧培华等[6]学者的研究成果,现代化的产业链应该具有如下特征:一是自主创新能力强,掌握核心技术。解决“卡脖子”问题,实现关键材料、技术和装备的自主供给,从根本上解决产业“大而不强,大而不优”的问题。加强自主科技创新是消除产业链梗阻,畅通双循环格局的最重要环节。只有具备领先的前沿的自主创新能力,才能补足产业链断链与短板,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二是全球产业链控制力强,占据产业价值链中高端。在技术的发明和应用方面能够引领技术革新,不仅能够推动已有产业的升级和迭代,而且能够催生更多新兴产业。我国产业链龙头企业可以在全球范围对产业链上下游环节进行垂直整合,实现产业高附加值和高利润。拥有“链主”企业,能够做到创新链与产业链深度融合,在产业链关键环节掌握话语权。三是产业链绿色化、数字化,实现可持续发展。产业链的绿色化和可循环发展是重要着力点,构建绿色产业链条和产业体系,减少无效供给和产能过剩,促进资源和环境可持续发展。产业链的数字化是产业链现代化的应有之义。利用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等新兴技术改造和优化产业链,打破和创新各个流程环节的界限,促使产业链上下游联系更加紧密,技术与需求相互驱动,带动产业链降本提质增效,推动产业链发展走向智能化时代。四是产业链富有韧性,具有良好的协同能力。当出现外部风险时,产业链各环节能够灵活、高效地做出反应,实现各种要素的有序衔接,具有较强的抗风险冲击的能力。产业链具有高韧性,即指产业链必须具备预警、适应和转型的能力,能够抗击任何冲击和压力,即使面临风险,也能够重新配置可利用资源和及时调整生产,从而保证产业链的正常运转。
与发达国家相比,虽然我国具有产业总量超大规模和工业体系完整的优势,但还算不上是工业强国,产业链在创新能力、产业附加值、产业协同方面依然存在很大差距。我国在高级产业基础能力和高端材料与装备生产方面与发达国家差距更大,关键高端材料和装备远未实现自主供给,技术密集型产品对外依存度高。这些问题和短板阻碍了我国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提升。
产业基础能力主要是指工业基础能力,包括基础零部件和元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产业技术基础,简称“四基”。国民经济发展和国防安全建设急需成熟和先进的产业基础能力的支撑。日本每年投入大量资金从事产业基础研究,控制先进材料和先进制造设备,研发核心零部件,从而控制产业的命脉。以半导体材料为例,半导体产业是影响世界未来最核心的基础产业之一。在半导体领域的19种关键材料中,有14种日本的产能占了全球50%以上。在半导体生产设备市场份额中,日本占30%左右。[7]相比之下,我国半导体材料和精密仪器自给率低,基本不足30%,主要依赖进口。半导体产业只是我国先进制造业需要技术突破的冰山一角,在制造存贮芯片的光刻机,计算机的高速芯片和操作系统,新型显示器的光学膜、偏光片、驱动IC,汽车制造中的车桥、发动机等环节,[8]目前都属于技术空白。我国现在的产业基础能力薄弱,这是目前工业最大的短板。没有产业基础的高级化,就没有基础性支撑,强化产业基础的高级化是保障产业链的完整性,打通国内经济循环堵点的重中之重。
“微笑曲线”上游环节研发能力相对薄弱,缺乏技术再创新,多以“模仿跟踪”模式为主,自主创新能力不足,缺少原始创新研究、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由于技术创新存在较大风险,企业研发投入不足,研发激励机制欠缺等因素的影响,使得自主创新能力不足,导致产品的质量、性能等不达标,最终造成无效供给过多。国内消费者不会购买劣质产品,依靠低价出口容易产生贸易摩擦,产品在国外市场也无法流通,致使产品无法在产业链上形成高效循环。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产学研用相互脱节,产业链上下游缺乏有效沟通,科研成果的转化率低。据统计,中国专利的转换率只有10%,而美国达到70%,日本更是达到80%。[9]产业链和创新链不完善,技术集成能力差,存在“断链”环节,造成低端产能过剩和长期依赖成套设备技术引进的局面。提供生产性服务的中介服务体系和平台缺失,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产业链断链的缺口。
面对资源短缺和环境恶化、人均需求增加等约束,产业绿色化发展压力不断增大。为了实现产业绿色化转型,世界各国都高度重视产业链与资源、环境和能源的协调发展。绿色产业链,即依靠科学技术将绿色环保要求应用于产业链各个环节。绿色低碳化是产业链发展的重要趋势。我国现有企业环保投入不足,治理技术和设备比较落后,回收再利用环节成本高或者缺失,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等问题仍然比较严重。与此同时,我国5G网络、数据中心等新型基础设施需要加快建设,网络覆盖范围和网络供给能力有待进一步扩大和提升。产业链的研发设计、生产流程、管理和营销模式等诸多方面需要数字化、智能化变革,依靠大数据管理及运用改造产业链流程,促进数字化与产业链深度融合,解决数据难以统一、生产流程不具有可视化等问题。此外,产业链绿色化与数字化发展之间不应该是相互割裂的关系,企业在绿色化和数字化驱动的过程中,缺少对二者之间的融合和协同,单一化发展取得效果往往事倍功半。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供给与需求、生产与消费的畅通是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重要保障。企业在疫情冲击下经营困难,国内有效需求不足,产品销售受阻,市场风险不断上升。从供给侧上看,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较低,生产环节低端产能过剩问题有待解决,低端产品难以满足消费者优质化、多层次、多元化需求,内需潜力无从释放。技术和制度上的障碍降低了企业自主创新的积极性。从需求侧上看,收入分配格局不合理限制了我国消费潜力的释放。2020年我国居民消费率为39%,日本为55%,美国为68%。[10]我国居民消费率较低。2022年上半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下降0.7%。[11]消费恢复和增长较慢,扩大内需战略和调整收入分配政策需要进一步实施与落实。宏观层面上生产、分配、消费、流通、再生产过程的循环不畅通导致中观层面上产业链循环的不畅通,营商环境和市场供需对产业链循环具有重要影响。
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不仅仅是企业行为的结果,也是政府推动的结果。我国政府在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过程中,应该发挥战略引领作用,通过壮大产业链集群、加强税收调控、强化产业标准、完善金融服务机制等路径,加快产业链布局,畅通双循环格局。
由于受到疫情的影响,产业链竞争或产业生态系统竞争更加激烈。生产场所和消费市场距离越远,产业链越容易受到冲击,断链的风险越大。生产场所和消费市场距离越近,越能够降低风险,尽快恢复生产,因此全球产业链分工逐渐被区域产业链分工所取代。随着市场环境、交通物流、基础设施、人才队伍的向好发展,产业链集群逐渐形成。黄奇帆(2020)[12]观察发现,产业链集群化是这次疫情中全球产业链重构的重要特征,我国电子制造产业在部分地区已经形成产业链集群,能够减少疫情的影响,较快地复产复工。不同的产业链在特定区域形成完整的生产网络能够增加产业链韧性,更加高效地组织生产。原本产业链分布在全球,链上的供应商在全球分散,现在这些供应商集中在特定的产业链集群内。产业链集群在空间上集聚具有规模优势、技术溢出效应和抗风险能力。产业链的现代化也是整个产业链集群的现代化,不只是在电子制造产业领域,要在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依托现有的经济圈打造上下游紧密衔接、集约高效的产业链集群。
产业链现代化要求上下游企业之间联结更加灵活,面对风险冲击时,具有较强的适应和转型能力。产业标准是企业间形成专业分工、高度协同、灵活应变的依据,是从产品层面对产业链生产加以规定安排,产业链治理现代化是从产业组织层面或者制度层面对产业链生产加以规定安排。提高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必须强化高端产业标准的制定,支持企业申请国际专利,积极参与国际标准制定,实现从“先有产品、再有标准”向“先有标准、再有产品及产业”转变。[13]制造业产业链是由上下游企业、政府、高校、科研机构、社会组织、消费者等相关利益主体组成的产业生态系统或共生网络。产业链上核心企业对产业链发展方向和资源整合具有控制力。推动产业链治理现代化,需要进一步培育核心企业,通过核心企业协调各企业间关系和整合利用各种资源要素。
产业链现代化离不开金融支持,近年来,我国积极鼓励供应链金融的发展。供应链金融实质是围绕产业链供应链条上的主导和核心企业,通过管理其上下游的资金流物流,为整个产业链条上的企业授信。[14]供应链金融的参与主体主要有金融机构、核心企业和上下游企业。鼓励核心企业与金融机构合作,为上下游配套中小企业提供金融支持,解决中小企业巨大的融资压力。核心企业和上下游企业需要及时向金融机构提供相应的经营信息和财务状况,产业链上企业之间的交易需要金融机构的监督,防止发生虚假交易。伴随互联网、物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兴数字技术的发展,鼓励金融机构、互联网企业、核心企业等共同搭建供应链金融服务平台,服务产业链上下游中小企业。丰富金融支持渠道,满足企业的现实需求,实现资金的高效流通。
加强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加快关键材料、关键技术和装备工程化攻关。依靠体制优势,协同各方面资源,加大对研发投资巨大、技术难度较高、研发周期较长的关键核心技术进行联合攻关。[15]在共性技术领域继续布局建设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国家工业基础研究院、产业技术联盟等组织机构,提升共性技术供给,提高专利转化率。紧紧围绕产业链“短板”环节,鼓励上下游企业对重大项目联合实施技术攻关,降低“断供”的威胁,增强产业链抗风险的能力。另外,补短板一定意义上就是要进口替代或者多元化供给,对依赖进口的产业链要加强政策扶持,填补产业链“断链”,做好进口替代的准备。锻造产业链长板,保持部分领域领先优势,推进装备的大型化、规模化发展,实现产业集群化发展。
激励企业技术创新,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加大关键材料、技术和装备的研发力度,满足我国重点工程建设需要。以龙头企业为支撑,推进产学研联合。加强前瞻性基础研究,从加强技术引进和消化向加强自主创新和自主研发转变,形成一批标志性创新成果,攻坚国家重大科技项目。以大型企业为核心,在上游原材料开发方面集中力量开展系统攻关,促进产业链与数字技术、智能技术融合发展。鼓励中小企业提高专业化,瞄准“拳头产品”,提高附加值。推动产业链上中下游联合创新,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和全球价值链控制力。加强跨地区、跨部门、跨专业协同合作,加快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解决“卡脖子”问题,减少对国际市场的过度依赖。
绿色化发展是传统产业链升级的主要方向。包括绿色设计、绿色材料、绿色生产、废旧产品回收再利用等环节的绿色产业链条是发展重点。建设全生命周期绿色化产业链,降低产业链各环节的能源消耗和生产成本,加强资源综合利用水平。开展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产业链的产业融合和工程应用。促进产品的数字化,生产装备智能化,生产流程的可视化、可控化,服务的敏捷化,建设数字化车间和智能工厂,提高生产和管理效率。推动数字化产业链建设,利用数据流整合传统生产要素,打造“虚拟产业集群”。依靠数字化推动绿色化发展,利用工业互联网将两化相互融合。[16]推动科技服务业与产业链深度融合,加强研发设计、现代物流、金融服务等服务业促进产业链向高端价值链延伸。
畅通宏观与微观的循环,通过技术和制度上的改革让土地、劳动、技术、金融、大数据等要素顺畅流通,尤其要畅通供给侧的循环。在供给侧方面,要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通过畅通“生产”子循环,推动国内大循环。[17]深化简政放权,切实解决企业自主创新水平低的问题,降低企业成本,激发企业活力。优化产业链,提高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在需求侧方面,通过落实按劳分配制度缩小收入分配差距,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例,提高劳动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升大众消费能力。通过需求结构升级带动供给结构升级,实现供给侧与需求侧的高水平动态平衡。
维护国际产业链安全稳定事关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在畅通国内大循环的基础上,我国将通过进一步引进外资和对外投资等方式在更高水平上参与国际市场。坚持全球化、多边主义和对外开放,努力参与各种国际合作,在国际大循环中学习知识和技术,不断发展壮大自身的实力。通过“一带一路”倡议、RCEP协定等与沿线国家共建跨境产业链。优化商品结构和贸易方式,加强内外贸法律监管,提升进口产品和出口产品的质量。加强国际贸易合作,降低或取消关税壁垒或非关税壁垒,保证跨境物流产业链通畅。以“内循环”带动“双循环”,构建更加开放、安全、稳定的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