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触手可读”项目的实践、成效与启示*

吴淑芬 王娇萍** 吴 凡 仇 恢

（1 宁波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浙江宁波，315000）（2 广州体育学院，广东广州，510500）

一、“触手可读”项目缘起

早期阅读是指0—6 岁幼儿借助色彩、图像、文字和成人的形象讲读来理解读物的过程，是综合调动视觉、听觉、口语表达和思维的活动。〔1〕早期阅读可以有效刺激幼儿大脑及语言快速发展，特别是以绘本为载体开展的家庭早期阅读，可以帮助父母与幼儿建立融洽的亲子关系，促进幼儿健康成长。因此，为保障美国家庭早期阅读的科学开展，1989年，巴里·扎克曼提出，儿科医生应在幼儿进行健康体检时，向其家庭推广早期阅读的理念和方法，鼓励其父母开展早期阅读。〔2〕“触手可读”项目应运而生。“触手可读”是美国一项儿科医生在幼儿6 个月至5 岁期间进行健康体检时，对其父母进行早期阅读指导的临床干预项目。项目成立后，各医疗协会和医疗机构相继将其纳入自身的儿科护理的实践范畴。2008年，美国儿科护理从业人员协会正式认可了该项目在促进家庭科学开展早期阅读方面的有效性。2014年，美国儿科学会正式将早期阅读作为“儿科初级保健的重要组成部分”。〔3〕该项目目前已被意大利、以色列、爱尔兰、萨尔瓦多等多个国家或地区推广并根据当地国情进行创新。本文主要介绍“触手可读”项目如何指导家庭科学开展早期阅读，以期助力我国幼儿早期阅读的科学开展。

二、美国“触手可读”项目实践

1.项目的基本干预方式

为使幼儿家庭在阅读时拥有语言丰富、轻松愉快的亲子互动，儿科医生会分级、分类、分众为幼儿挑选尽可能吸引人的、配有色彩鲜艳的图片的绘本或棋盘书，将早期阅读指导机制应用到幼儿健康体检的就诊实践中。具体而言，首先，儿科医生会向父母了解幼儿在家庭中开展早期阅读的情况，评估幼儿各项能力的发展及其与父母的关系；其次，儿科医生会向幼儿及其家庭推广早期阅读的益处，并进行指导；再次，儿科医生会及时记录家庭接受指导时的态度、反应，以调整指导方式。〔4〕同时，儿科医生会用一套科学的指标体系来观察家庭有关早期阅读的行为，〔5〕评估幼儿的语言发展水平，作为幼儿健康发展检测的一部分。这样的临床干预将贯穿幼儿6 个月至5 岁的所有健康体检的过程。

2.以对话式阅读作为干预的核心技能

对话式阅读是“触手可读”项目的核心干预技能，儿科医生会根据幼儿的发展情况适时与其开展对话式阅读。具体做法如下：第一，通过提问鼓励幼儿叙述故事内容，如询问幼儿“这是什么”；第二，通过提问评估幼儿的叙述内容，如询问幼儿“你在这一页上看到了什么”；第三，通过询问与故事情节相关的问题，引导幼儿进行思维拓展，如“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为什么难过”；第四，询问与幼儿经历有关的问题，帮助幼儿联想，如“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你去过这个地方吗”。幼儿父母通过现场观察和在家中实践来提升对话式阅读技巧。《棕熊，棕熊，你在看什么？》是项目最具代表性的绘本之一。儿科医生通过绘本中丰富的、重复的、幼儿熟悉的表达方式和色彩鲜艳的图片开展对话式阅读。这不仅能帮助幼儿辨认常见的颜色和物体，还能培养幼儿基本的阅读能力。〔6〕

3.基于情绪主题类绘本的临床干预与心理咨询

“触手可读”项目的儿科医生认为，情绪主题类绘本中的故事情节与人物关系能够帮助幼儿认识、理解常见的情绪状态，引导幼儿恰当地表达、抒发自己的情绪，帮助幼儿健康发展。项目的儿科医生会使用大声朗读的方法，缓解生活在面临经济困难考验、经历自然灾害或遭遇家庭变故的家庭中的幼儿的情绪压力，〔7〕对前来就诊的幼儿家庭进行临床干预。项目会为此类家庭遴选情绪主题类绘本，例如，为经济困难时期的家庭准备了《妈妈的椅子》《雷蒙娜和她的父亲》等父母失业题材的绘本。〔8〕儿科医生在就诊室会鼓励父母将幼儿抱在怀里，指导父母基于情绪主题类绘本中的文字和图片为幼儿或与幼儿一起大声朗读。例如，指导父母在朗读时模仿动物的声音、汽车的声音等，使用重复、押韵的语言表达方式让大声朗读的过程充满童趣。2020年，在全球疫情的大背景下，项目的儿科医生还为家庭提供心理咨询服务，防止有害压力传递给幼儿。

4.拓展项目活动，持续改善项目质量

2005年，项目在基本的干预方式的基础上，增加了视频录制环节。该环节进行时，项目会为家庭额外配备一名医生，为前来就诊的家庭提供合适的绘本并用视频记录其亲子互动情况。〔9〕该医生会与父母一起回看视频，为父母提供开展早期阅读的建议。而后，该医生会为家庭定制有关早期阅读的个性化指导手册。2016年，项目总部与布列根和妇女医院合作启动了针对新生儿的早期阅读项目活动。儿科医生会指导父母通过语言、抚摸、手势动作等与新生儿开展早期阅读。2018年，项目推出了早期数学创新计划。项目会在官方网站上，发布可供家庭下载的有关数学学习的资料、推荐书目等，同时，会邀请数学领域的专家为儿科医生提供有关早期数学教育的培训，使其能有效指导父母与幼儿进行有关数学的互动，科学提升幼儿对数学的兴趣。

5.项目的评估与改善

“触手可读”项目采用基于循证学的评估方式，收集了来自全美各州临床站点的大量临床样本数据，以及美国联邦政府、州政府、基金会、行业协会等不同机构的独立调查人员对项目的调查结果。这些数据与调查结果证明了项目的有效性。同时，项目采用设盲试验对幼儿的语言发展、家庭阅读环境情况进行单盲测量，研究结果也证明了项目的有效性。〔10〕2018年，为了解项目的运营情况并改善项目质量，项目使用定性方法对100 个12个月至38 个月健康幼儿的家庭进行访谈，设置的88 个有关阅读的问题，包括“父母的阅读习惯”“家里的藏书总数”“对儿科医生早期阅读指导的做法和就诊的满意度”等。同时，项目开发了一套用于改进自身质量的评估系统。该系统通过建立一套包含规划、执行、研究、实践的流程模式对项目进行评估。项目的每个医疗站点必须经历3 次基于该模式的评估，每次评估持续6 周至14 周。评估完成后，每个站点将获得评估结果并收到提升早期阅读临床干预技能的培训视频，以及有关儿科医生工作流程的建议。

三、项目的成效

1.对幼儿语言发展和情绪的积极影响

项目对比了参与和未参项目家庭幼儿的语言发展水平，结果表明，参与项目的幼儿的语言发展水平比未参与项目的幼儿高。〔11〕同时，阅读时，父母将幼儿抱在身边的举动可以缓解处境不利幼儿的焦虑，使其与阅读产生伴随其一生的积极的联系。此外，项目还将幼儿恐惧的就诊体验转化成愉快的就诊等待。

2.对父母育儿观念的积极影响

儿科医生对家庭开展的早期阅读指导增进了父母对幼儿阅读方式的了解，提升了父母的养育自信。此外，2000年至今，超过20 项研究表明，参加项目的父母与幼儿开展早期阅读的可能性比未参加的父母高出2.5 倍，每周与幼儿一起阅读3次或更多次的可能性高出2 倍，家中拥有图书的可能性高出2.5 倍。〔12〕

3.对儿科医生工作环境的积极影响

2016年，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医学院和公共卫生学院对10 个开展“触手可读”项目的医疗站点和7 个未开展项目的站点进行半结构化的关键信息访谈，将访谈进行转录、编码和分析后发现，该项目提高了儿科医生的士气，提升了儿科医生工作满意度。〔13〕2018年，一项针对参与项目的儿科医生的匿名调查研究也阐明该项目可以有效缓解儿科医生的职业倦怠感并提升其临床实践技能。〔14〕项目的实施不仅改善了医患关系，还为幼儿营造了一个丰富的早期阅读环境，也进一步缓解了儿科医生的工作压力，激发其工作热情。

四、启示

1.加强顶层设计，将早期阅读嵌入到儿科初级保健的健康体检中

医疗系统在幼儿早期阅读的推广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们可以从国家层面加强顶层设计，将医疗系统纳入全民阅读推广体系当中，制定并实施相应政策，将早期阅读纳入妇女儿童医院和社区卫生儿童保健中心的体检项目，培训儿科医生和护士的早期阅读指导知识和策略。同时，在高等教育阶段，可以将与早期阅读有关的内容融入课程，为医学院的学生开展早期阅读指导培训。

2.构建多方合作的早期阅读推广模式

中国图书馆学会和各个地区的公共图书馆一直在积极推广早期阅读活动，但是总体上，我国的早期阅读活动的开展缺乏社会各界力量的参与，无法有效整合人力、财力与物力等资源形成合力；无法获得政府、基金会、医疗系统、教育部等其他社会力量的大力支持；早期阅读资源的内容和形式不够丰富，推广对象受限，推广效果欠佳。《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第二十三条提出，国家推动公共图书馆建立健全法人治理结构，吸收有关方面代表、专业人士和社会公众参与管理，对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做出了更加明确、具体的规定。因此，各级公共图书馆也应主动寻求与中华医学会、国家健康卫生委员会等的合作，并开展以下项目：（1）为幼儿及其家庭提供幼儿书目导读、绘本阅读指南服务；（2）与社区卫生医院合作制订“幼儿早期阅读计划”；（3）在线上、线下开展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早期阅读推广活动，如定期派遣图书馆志愿者到社区卫生儿童保健中心赠送适合0—6 岁幼儿阅读的书籍，并开展家庭早期阅读指导培训，也可开通网络平台向幼儿家庭宣传早期阅读的重要性，推送相关资源。中华医学会、妇女工会组织、社区服务中心、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早教服务机构、高等院校、出版商等都应积极加入到幼儿早期阅读推广的体系中，共同将早期阅读活动无缝连接到每个家庭和社区的学习与生活中，最大程度地保证早期阅读活动的实施。

3.树立父母早期阅读的观念，优化家庭早期阅读的环境

2022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提出，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树立家庭是第一个课堂、家长是第一任老师的责任意识，承担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教育的主体责任，用正确思想、方法和行为教育未成年人养成良好思想、品行和习惯。受语言和认知水平的影响，幼儿的阅读活动需要成人的参与。在家庭早期阅读的具体场景中，父母应是一个启蒙者、导读者和答疑者。我国可以通过在儿科初级保健环境中，对幼儿及其家庭实施早期阅读的临床干预，指导父母使用科学的早期阅读策略，〔15〕使其与幼儿形成特殊的对话与互动关系，优化家庭的阅读环境，帮助父母树立“书香家庭”的文化自觉，促进幼儿发展。

4.创作和遴选情绪主题类绘本，发挥绘本的疗愈效用

“触手可读”项目的情绪主题类绘本的早期阅读指导可以保障幼儿的心理健康。因此，我们也可以鼓励创作和遴选具有中国本土内涵、符合中国幼儿成长环境的绘本，用以疏解幼儿的负面情绪，提供心理安慰，帮助有特殊需求的家庭有效开展早期阅读。图书馆、幼儿园以及公益性组织在早期阅读活动时，可以具体分析相应绘本的适读对象，结合对受访者的深度访谈为家庭遴选合适的绘本，真正做到“对症下书”。〔16〕

5.重视有关早期阅读服务的质量和效果评估

近年来，我国各地会在读书节开展各项早期阅读活动，但缺乏对国家或地区范围内早期阅读活动的跟踪分析和效果评估。因此，为做好幼儿早期阅读的质量改善与有效评估的相关工作，我国应尽快组织儿科医学、教育学、心理学和学前教育学等领域的专业人员对0—6 岁幼儿的心智发展规律、阅读特征、阅读指导策略等方面进行研究，有针对性地制定符合我国文化特色的幼儿分级阅读指导材料、幼儿家庭阅读指导手册、阅读推广活动方案等，同时聘请第三方机构和专家学者对全国的早期阅读活动进行持续性的追踪研究和效果评估，以确保幼儿早期阅读活动科学、有效地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