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煎包子王

2022-04-04 18:56戴智生
山西文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煎锅包子儿子

小南门是条老街,建筑大都是前店后寝的瓦房,门头牌匾五光十色,商业气息浓厚。南门口有家“生煎包子王”,招牌最简朴,黑底红字,经长年柴火烟熏,愈加乌漆麻黑。店铺空间不大,摆了四张竹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把小竹椅,也相当陈旧了。

这是一家夫妻店,店主人姓王,凡事亲力亲为,老伴帮衬,没请别人。“生煎包子王”的名号,不是老王自己起的,或许与他姓氏有关,先有外人称道,老王顺势做了招牌。

他家的生煎包子,味道确实鲜美,咬一口满嘴汤汁,内里松软,精华是煎包的底,呈金黄色,口感酥脆。老王的手艺是父亲调教的,传统做法。父亲也是子承父业,解放后进了合作社,20世纪90年代“下海”,成为小南门最早的“万元户”之一。老王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跟着父亲打下手。

老王接手煎包店,是父亲年纪大了做不动。岂料在他手上,生意清淡,很多年都是维持生计而已。生煎包子火爆,是近年的事情,百姓生活条件好了,反而念旧,吃的是一种记忆、一种情怀。

特别是那些定居外埠的本土人,回故里品尝家乡味道,首选“生煎包子王”。有次县中校庆,校办提前打招呼,副校长带来五十多位返乡的老校友,个个乐道老王的煎包正宗。

年轻人真会玩,他们本是凑热闹,竟把“生煎包子王”推上热搜,门店成了打卡地。

每天,玻璃窗前排着长队,头里的顾客焦急注视操作间。老王用块厚抹布捏住煎锅边缘,不停地旋转,十分钟后掀起木锅盖,大勺冷水浇下去,瞬间飘出浓郁的香气。

“快起锅了吧?”有顾客咽着口水问。

“还要等一会!”老王答。

又是十来分钟,老王继续旋转煎锅,还时不时把煎锅倾斜,让锅边的包子也恰到火候,掀开盖,撒上芝麻和葱花,再煎五分钟。锅盖再次打开,一股浓烟冒出来,老王拿把小铁铲,对着锅边敲三下,“当当当!”宣告煎包可以出锅了。

现在老王卖煎包,每位顾客限购10个,网上订单也一样,一锅60个煎包转眼就没了。每天发30斤面粉,出售800个煎包,正午时售罄收摊,这是其他煎包店做不到的。

要说手头上的活,老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无论生意好歹,他都遵从父亲的告诫,“食材好、用心做、不应付”。馅子当然有讲究,七分精三分肥的猪腿肉,两把菜刀手工剁成肉末,另制汤汁,上等猪肉皮文火熬一天一夜,煮烂冷却解冻,过后将其剁碎,与剁好的肉末放在一起,加佐料反复搅拌。

包煎包是老伴的事了,熟能生巧。皮子握在左手心,右手舀入足量的馅子,随即捏起皮子边,旋转一周结顶,中间不留小孔,否则入煎锅会逃走鲜味。

三十多年了,两口子配合默契,他们话儿不多,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所需。双双过了花甲之人,每天三点起床,体力肯定不如从前,背也佝偻。老王早有歇下来的意思,可生意这么好,关门可惜。传给儿子吧,儿子不吃这个苦,他也瞧不起这个职业。

儿子是独生子,大专毕业,一心想考公务员,屡考屡不中。他也不去找别的工作,天天宅在家里,对门店的事情熟视无睹。每天,九十点钟起床,偶尔从后屋到门店,那是去钱盒里拿点钱,生煎包吃腻了,他要出去吃早点。

老两口无法改变儿子的现状,从小宠惯了的,不会打不会骂,连大声说两句都舍不得。老伴唯一唠叨的是,儿子三十多岁了仍然单身,她说:“崽啊,你也抓紧找个老婆咯!”

儿子回话:“我要先立业后成家。”

老王一边直摇头。如果儿子有小侯一半懂事就好了。

小侯是个外卖哥,来取订单的空隙,总是主动把桌子和地面上的纸屑清扫干净。他几次提出想来店里打工,老王没同意。

这事倒是提醒了老王,儿子没指望了,招收一个徒弟,把手艺传下去。

“招徒启事”贴在玻璃窗上,上门打听的人不少,可人家感兴趣的是馅子配方,甚至有人愿意出钱买。老王觉得好笑,哪有什么秘方,盐少许葱一把,调料全凭经验。再说,做出好吃的煎包,根本不是配方的問题,是真材实料。

老王还是觉得小侯比较实在。招徒信息贴出去,小侯更起劲。老王找他谈了一次。

“做煎包起早摸黑,很辛苦的。”

“我是农村长大的,当过兵,不怕苦。”

“送外卖的收入可能更高呢。”

“那不是长远之计。我爹说的,‘一技在手,养家糊口。我肯定不会砸了您的牌子。”

此话中听,老王好像就是在等待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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