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可笑的优越感

◎ 巫小诗

偶尔经过一所学校，围墙上挂着两张褪色的“光荣榜”，那是学校2020年的高考喜报。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的第一反应是看有没有名校。可我凑近才发现，别说“清华”“北大”等名校，甚至都没有一个眼熟的校名。这两张“光荣榜”上，排在最前面的成绩最优异的学生，竟只被“二本”学校录取。可以说，这两张榜上，本科学校都少得可怜，有八成的学生被专科学校录取。

上榜的显然只是少部分学生，其他人呢？他们难道连专科学校都考不上吗？我很震惊。这些孩子真的把心思花在念书上了吗？

可看他们的照片，感觉还挺朴实的，也不像爱打扮或痴迷游戏的孩子，谁知道他们把心思花到哪里了。

孩子不懂事，可家长也不管吗？就这么放任自流，忙啥呢？打麻将还是斗地主？

我叹气、摇头，带着对后辈少不惜时的感慨，带着对家长不负责任的批判，带着某些微妙的“我努力过了，而你们没有”的优越感。

沿着围墙继续走，前方是这所学校的大门。没想到，越走越不对劲儿——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人行道上的盲道多出一个分支，这分支穿过校门，穿过操场，然后像树枝一样，又分出几条岔路，消失在我的视野尽头，大约是通往不同的教学楼。

我抬头一看，学校名称是“XX特殊学校”。

巨大的愧疚感让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觉得自己太可笑了，简直是“何不食肉糜”！

无论是智力障碍还是视听障碍，考学这条路对他们而言，对他们的家庭而言，都是难如上青天的蜀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嘲笑他们不努力、不作为，不跟时代浪潮。

就像打着饱嗝的人对在沙漠里迷路的人说：“牛排七分熟最香，奶茶五分糖就好，蔬菜要选有机的，咖啡要喝手冲的，动物奶油比植物奶油更健康。”说完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给了对方提升生活精致度的建议，别人应该为他的指导而感激。

可笑至极。

这所“不求上进”的末流学校，一个转角的工夫，成了让我肃然起敬的教育圣地。

你总以自己的生活经验去评判别人的人生，觉得许多人不可思议。你理解不了宁愿每天拿着老年证、颤颤巍巍坐公交车去很远的菜市场买菜，也不去家门口超市的老头儿、老太太；理解不了面对的是那么明显的求职骗局，还是会被画的饼、造的梦吸引的年轻人……你不理解的事太多了，你没经历过的事也太多了。没走过同一条路，也就尝不到那条路的苦，感受不到那条路的孤独，也闻不到路旁的花香。

收起你那可笑的优越感吧。

谁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一粒尘埃，谁不是在被生活暴击的同时又被它善待？谁都不完美，谁都有资格被爱。

过好自己的人生，尊重每一种人生。

（王文炎摘自《妇女》2021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