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斗,闫昱睿
(东北财经大学a.经济学院;b.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辽宁大连 116025)
紧凑城市是能够利用较少的城市土地提供更多的城市空间,以承载更多高质量生活内容的城市[1]。该理念自提出以来,日益受到理论界和各国政府部门的关注和青睐。面对城市无序扩张带来的生态环境破坏、居民生活质量下降等诸多现实问题,英国、荷兰等发达国家的城市相继将“紧凑城市”理念融入其可持续发展政策之中,实现城市空间结构布局的合理化与空间的高效利用[2]。而我国在快速城市化进程中,也出现土地城市化快于人口城市化的城市蔓延现象,这一现象引发城市经济成本增加,阻碍城市集聚经济外部性发挥,造成城市中心城区衰落,对城市经济的高效运行和协调发展带来诸多不利影响[3],因此,如何合理统筹协调好集约的城市空间布局与快速的城市空间扩张成为当前亟需解决的重要问题。对此,国家从顶层设计层面进行前瞻性的规划和布局,《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要全面支持城市化地区高效集聚经济和人口,强化国土空间规划和用途管控,落实城镇开发空间管控边界,减少人类活动对自然空间的占用;同时,统筹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合理确定城市规模、人口密度、空间结构,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这足以彰显,作为应对城市蔓延的有效策略,建设紧凑型城市符合国家发展与社会进步的大势所趋,不但能够优化城市的空间结构布局、提升城市空间利用效率,而且对于推动我国城市由外延扩张式向内涵提升式的发展模式转变有着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东北地区作为我国重要的商品粮基地和重工业基地,近年来经济发展趋于停滞,城市的综合竞争力持续下降,出现所谓的“新东北现象”。虽然国家针对东北老工业基地产业结构单一、市场经济活力不足、国有企业效益低下等问题出台一系列政策并取得显著成效,但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速度仍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经济增长乏力疲软的现实并未发生根本性转变,其面临的体制机制束缚也并未从源头上得到解决;同时,东北地区的城市空间范围始终保持较快的扩张速度,而且在人口持续流失的严峻形势下,多数城市处于收缩状态,触发人口老龄化加剧、人口红利衰减等各式各样的现实问题。通过对《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的相关数据进行对比和计算可知,2009—2018年东北地区34座地级及以上城市中有20座城市的市辖区人口出现减少,而同期这些城市建设用地面积却增加20.64%。城市空间扩张和人口流失的并存,造成东北地区城市土地利用与物质流通效率降低,紧凑度等级与经济发展势能遭到严重削弱。因此,在当前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格局下深入分析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差异与空间集聚特征,明确其动态演变的趋势及内在机制,对于提升东北地区城市经济运行效率,优化城市空间布局,合理组织和协调城市空间形态,进而实现良好的经济、社会和生态效益意义重大。
对紧凑城市的研究是伴随着城市蔓延产生的系列性问题不断凸显而逐渐深入的,国内外学者对紧凑城市的内涵、城市紧凑度的影响因素及其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等方面进行探讨。
首先,在紧凑城市的内涵方面,西方学者普遍将“紧凑”看作一种空间形态,Jenks等[4]提出紧凑城市是通过完善的公共交通系统将各人口密度较高、土地利用方式多样、功能高度集中的高密度高强度发展的城市区域连接起来的紧凑型城市空间形态。Williams等[5]认为紧凑城市的核心思想是城市采取集约、紧凑的空间布局结构以占用更少土地,通过减轻对机动车的依赖和提倡公共交通与步行来降低资源消耗,最终形成可持续发展的城市形态。也有学者将“紧凑”等同于高密度的发展模式,认为大城市高密度的集中化空间形态会带来严重拥堵等社会问题[6-7]。20世纪90年代紧凑城市概念引入中国之后,学者们结合中国城市人口密度高、城市化进程迅速的现实特点,对其内涵进行丰富和发展,认为“紧凑”并不是一种具体的、特定的城市形态,而是将其视作一种城市发展策略。王钰和袁丰[8]提出紧凑城市是以多样化的土地利用方式和网络化的交通形成的人口和经济高度集聚的空间格局,以实现城市高效、高质的发展目标。黄永斌等[9]认为紧凑城市以提高空间组织效率为目的,是具有空间高效、要素集约、功能优化、生态环境协同等特征的城市可持续发展战略。
其次,在城市紧凑度的影响因素方面,Saleh等[10]提出城市土地利用方式的多样性是影响城市紧凑度的重要因素,土地利用方式的多样性越丰富,城市紧凑度越高。国内学者结合中国城市扩张和发展的具体实际情况对其进行相关研究,仇保兴[11]基于中国宏观统计数据的分析,指出各类园区的开发失控、过多的高速公路网、近郊农村建设用地的“以租代征”、粗放的独立工矿区用地模式以及城市居住密度的下降是影响中国城市紧凑度的五个主要因素。贾梦圆等[12]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是驱动城市紧凑度增长的主要动力。此外,学者们还对城市紧凑度与城镇化、城市收缩、能源效率等要素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13-15]。
最后,在城市紧凑度与城市经济发展关系方面,学者们普遍认为紧凑度高的城市趋向于拥有更高的生产率和更快的发展速度。国外学者率先对此问题进行探索,Fogarty和Garofalo[16]研究发现,美国和欧洲大都市地区的紧凑度和生产力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之后,Jenks等[4]提出通过设置公共设施的可持续性综合利用模式发展紧凑城市,有利于交通规划和环境保护,从而进一步促进城市快速发展。我国学者围绕该问题进行相关研究,汪行东等[17]通过对2006—2012年中国城市面板数据的研究发现,城市紧凑度的提升有利于提高城市的全要素生产率,且对于东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尤为明显[17]。孙飞翔和吕拉昌[18]认为紧凑城市能够降低通勤时间和成本,增强集聚经济外部性。
综合已有研究成果可以看出,紧凑城市作为一种受到普遍认同的城市发展模式,已经成为区域可持续发展研究中亟待关注的重大理论命题,而学者们对紧凑城市的概念内涵、城市紧凑度的影响因素以及其与城市经济发展的关系等方面进行系统性阐述,构建初步的理论分析框架和研究体系,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理论基础和方法借鉴,但现有研究对特定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差异与空间集聚规律的分析相对不足,对其动态变化的成因有待深入挖掘,尤其是对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研究更为欠缺。然而,在东北地区城市人口收缩与城市空间扩张并存的现实背景下,这种研究所具有的社会价值更为凸显。因此,本文以东北地区34座地级及以上城市为研究对象,通过对其紧凑度的综合测度,分析2009—2018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差异、空间集聚特征及其变动趋势,以期为提升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进而实现东北地区城市高质量发展做出理论贡献和实践贡献。
(1)熵值法
熵值法是一种客观赋权法,其根据各项指标观测值所提供的信息量的大小确定指标权重,某项指标观测值的差距越大,则该指标的权重就越大,在综合评价中所起的作用也越大[19]。其具体步骤如下:
第一步,构建原始指标数据矩阵。样本城市n个,评价指标m项,形成原始数据矩阵X={xij}n×m,xij为第i个城市的第j个指标的数值(i=1,2,…,n;j=1,2,…,m)。
第二步,数据标准化处理。对于越大越好的正向指标:
对于越小越好的负向指标:
为方便起见,仍记经过标准化处理之后的数值为xij。
第三步,计算第j项指标下第i个城市占该指标的比重。
第四步,计算第j项指标的熵值。对于第j项指标,观测值xij的差异越大,熵值就越小。
第五步,计算第j项指标的差异系数。
第六步,计算权重值。
第七步,计算综合得分。
(2)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
以全局Moran’s I为全局空间自相关指标,分析整个研究空间的关联度,公式为:
此外,还需要用标准化的Z统计量对研究结果进行显著性检验,其表达式为:
其中,E(I)是I的理论均值,SD(I)为I的理论标准方差。若P值小于0.050,则拒绝零假设H0(34座城市的紧凑度之间不存在空间自相关),若P值大于0.050,则接受零假设。
在全局相关分析中,如果全局Moran’s I显著,即可认为城市紧凑度在研究区域内存在空间相关性。但只通过全局Moran’s I无法知晓具体在该区域内的哪些地方存在城市紧凑度的空间集聚现象,此时需要局部Moran’s I参与帮助说明,其公式为:
式(10)中各字母所代表的含义与式(8)相同。
城市紧凑度是指一个城市的人口、经济、土地利用、交通设施等各种要素按照一定的经济技术联系在空间上的集聚程度或紧凑水平[21]。本文依据城市紧凑度的内涵并借鉴已有研究[22-23],同时综合数据样本选择的科学性、完备性、代表性以及可获得性原则,从空间形态结构、社会经济要素和生态环境因子三方面构建城市紧凑度的评价体系。其中,空间形态结构用土地利用效率衡量,反映城市空间集约利用程度;社会经济要素用经济发展紧凑、人口紧凑、公共设施运营效率3个要素体现,反映城市要素集聚程度和居民生活质量;生态环境因子用生态环境协同表征,反映城市生态环境质量及环保能力。在构成城市紧凑度的5个相对独立的要素下,选取21个指标构建测度城市紧凑度综合指标体系,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城市紧凑度综合评价指标体系
本文的研究区域为狭义层面的东北地区,包括辽宁、吉林、黑龙江三个省域。考虑到数据可得性,选取该地区34座地级及以上城市,包括辽宁省14座城市、吉林省8座城市(不包括延边朝鲜族自治州)、黑龙江省12座城市(不包括大兴安岭地区),对这些城市的紧凑度进行综合测度,并对其进行空间集聚分析,所使用的数据主要来源于2010—2019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缺失数据参照各城市当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进行补充,个别未公布的数据采用几何增长法进行估计。
通过运用熵值法对数据进行综合测算,可以得到2009—2018年东北地区34座地级及以上城市的紧凑度,具体如表2所示。
表2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综合得分
从城市紧凑度随时间变动的趋势来看,见图1,2009—2018年,东北地区的城市紧凑度整体呈现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N”型走势:2009—2014年,城市紧凑度逐年上升,并在2014年达到峰值后不断降低,这一趋势一直持续到2017年,2018年才出现回升。2009—2014年,东北振兴战略下投资的驱动和资源禀赋优势的支撑掩盖东北地区经济内生增长动力不足的现实,因此,这一时期东北地区城市经济持续增长,城市土地空间和公共设施的利用效率也未与经济发展状况和人口数量脱节,城市紧凑度稳步提升。从2014年开始,东北地区面临的产业趋同和产能过剩问题愈加突出,过度依赖重化工业的产业体系无法继续维持城市经济增长,多年的粗放发展模式导致众多资源型城市进入资源枯竭期,经济的持续低迷造成人口加速流出,但同时城市新区建设却快速推进,大连金普新区、哈尔滨新区以及长春新区在这一时期先后设立,激起一波新区建设高潮,加剧城市蔓延态势,引起城市紧凑度的降低。随着新一轮东北振兴政策效果的发挥,2018年开始东北地区城市经济增长逐步向集约型模式靠近,引起城市紧凑度的回升。从东北三省之间城市紧凑度的时间演变特征和趋势对比来看,辽宁省的城市紧凑度同东北地区的整体变动趋势保持一致;吉林省的城市紧凑度在2009—2014年逐年上升,之后趋于停滞;黑龙江省的城市紧凑度在2009—2012年持续升高,随后呈现小幅度波动上升趋势。此外,辽宁省的城市紧凑度随时间变动的幅度更大,这除了与经济运行中的波动状态有关外,还与行政区划的调整紧密关联,如2016年沈阳市撤销辽中县设立辽中区、大连市撤销普兰店市设立普兰店区、盘锦市撤销大洼县设立大洼区,这些区划调整促使城市的市辖区面积大幅增加,新增加的市辖区相对于原来的市辖区拥有较低的经济发展紧凑度和人口紧凑度,从而会降低整个城市的紧凑水平,因此,2016年辽宁省的城市紧凑度出现大幅下降。
图1 东北三省城市紧凑度变动趋势及省域间对比
由于2012年和2015年是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N”型走势中上升和下降曲线上的典型年份,而2009年和2018年是其起始和终点年份,这4个间隔相同的年份能够体现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整体变动趋势,因此,根据表2使用ArcGIS软件绘制这4个年份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分布图,见图2,2009—2012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整体提升较大,其中12座城市紧凑度明显提升,仅辽阳市的紧凑度出现下降。这一时期东北地区多数城市经济稳步增长,固定资产投资逐年提升,同时市辖区人口数量和城市建设面积基本保持稳定,表现出要素集约、功能优化的发展模式。2012—2015年,城市紧凑度变化不大,仅有3座城市的紧凑度发生显著变化,其中本溪市与葫芦岛市紧凑度有所提升,锦州市紧凑度有所下降。东北地区的经济增长率在此期间逐年下降,城市发展后劲不足以及竞争力下降的趋势已经显现,城市建设面积扩张速度与经济发展状况和人口流失程度不匹配成为削弱城市紧凑度的重要因素。2015—2018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整体大幅下降,有6座城市的紧凑度出现明显降低,仅有白山市的紧凑度有所提升。在此期间,一方面,东北地区经济发展遭遇瓶颈,经济下行压力较大,投资大幅下降,处于产业结构转型的阵痛期;另一方面,东北地区城市空间扩张与人口流失的矛盾更为突出,城市收缩造成城市空间利用效率降低。
图2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分布
为能够更清楚地了解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差异状态,依据2009—2018年各城市紧凑度的均值,将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划分为高度紧凑(0.450~1.000)、紧凑(0.350~0.450)、中度紧凑(0.250~0.350)、低度紧凑(0.150~0.250)和不紧凑(0.000~0.150)5个等级。从城市紧凑度的整体空间布局形态来看,见图2,高紧凑度城市主要集中于哈大经济带沿线并向东西两侧递减,尤以辽中南城市群最为突出。说明这些城市的空间布局更加有序,空间形态更为合理,证明该地区城市土地利用效率较高、利用方式更加紧凑集约。高紧凑度城市所在地区是东北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人口最为集中的区域,而且这些城市基础设施完善,产业基础坚实,城市化水平较高,形成各种要素高度集聚的空间格局。此外,同全国人口向发达地区的大城市迁移趋势一致,东北地区内部也存在人口向经济发达城市集聚的倾向,大连、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大城市对周边城市的人口存在虹吸效应,人口紧凑度相对其他城市明显偏高。
从图1与图2中省域间城市紧凑度的对比情况来看,黑吉辽三省之间的城市紧凑度存在明显的空间差异,辽宁省的城市紧凑度水平整体偏高,吉林省次之,黑龙江省的城市紧凑度最低。相对于吉林省和黑龙江省,辽宁省更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城市化水平带来更高的城市运营效率,同时更高密度的人口对于居住用地和生产建设用地的较大需求客观上要求更高的土地利用效率。而相对于辽宁省与吉林省,黑龙江省众多城市的产业结构单一,如大庆是著名的石油城,鸡西、鹤岗、双鸭山、七台河均是煤城,而伊春是林业城市,绥化以农业为主导,这些城市的产业之间无法形成链条发展模式和空间关联网络,导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低迷的经济形势下较高的失业率和有限的个人发展空间引发黑龙江省近年来人口加速流失,城市人口密度降低,进而带来城市空间利用集约程度的下降,致使黑龙江省的城市紧凑度整体偏低。
使用Geoda软件计算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全局Moran’s I并对其进行显著性检验,结果如图3所示,2009—2018年,所有年份的Moran’s I均介于0.401~0.600之间,且全部通过1%的Z统计显著性检验,这表明东北地区的城市紧凑度存在明显的全局空间集聚效应,即紧凑度较高(低)的城市在空间上呈集聚态势,表现出高紧凑度城市相互邻接以及低紧凑度城市相互邻接的空间关系。其主要原因在于,东北地区的人口和产业主要集中于哈大经济带沿线城市,尤其是大连、沈阳、长春、哈尔滨四座区域中心城市,而其他城市大多地广人稀、产业结构单一且现代服务业发展滞后,导致城市紧凑度远低于哈大经济带沿线的城市,形成低紧凑度城市的集聚。从Moran’s I随时间变动的趋势来看,东北地区的城市紧凑度全局Moran’s I在2009年为0.588,2010年达到峰值0.600之后呈现不断下降的趋势,2018年Moran’s I降到0.401,降幅为33.17%。表明2010—2018年东北地区紧凑度较高(低)的城市随时间推移呈分散态势,表现出相互邻接城市的紧凑度之间的空间差异不断扩大。一方面,得益于全国良好的宏观经济形势与东北振兴战略的推动,东北地区部分具有优势资源要素的城市,其经济社会获得高质量发展,城市空间利用效率和要素流通效率得以提升;另一方面,东北地区多数资源枯竭型城市在此期间主导性资源产业萎缩,而替代产业尚未形成,城市更新缓慢,经济效率低下,消费能力不足且人口流失严重,导致城市紧凑度降低。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此消彼长造成其空间集聚效应衰减。
图3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全局Moran’s I折线图
对于全局空间自相关而言,每个空间单元的自相关关系无法明确,即无法确定某地区是高紧凑度城市集聚的区域还是低紧凑度城市集聚的区域,这将导致对于区域空间分布特征的分析不完善。而局部Moran’s I具备识别这种空间聚类状况的能力,同时还能检验局部空间上是否存在异常值的情况,因此,需要深入开展局部相关性分析[24]。
本文运用局部空间自相关分析探讨东北地区各个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关联性,主要采用绘制城市紧凑度Moran散点图与LISA集聚图的方法,将城市紧凑度空间分布划分为三种类型:高-高分布(H-H),即该城市同周边城市的紧凑度均较高,为高紧凑度城市集聚区域;低-低分布(L-L),即该城市同周边城市的紧凑度均较低,为低紧凑度城市集聚区域;高-低分布(H-L)或低-高分布(L-H),即城市紧凑度“中心高(低)而四周低(高)”的空间形态;其中,高-高分布与低-低分布属于空间正相关关系,高-低分布与低-高分布属于空间负相关关系[25]。由于2012年和2015年是全局Moran’s I折线图中的关键拐点,这两个年份以及起始和终点年份的数据具有代表性,借助Geoda软件输出2009年、2012年、2015年和2018年东北地区34座地级及以上城市紧凑度Moran散点图,对东北地区的城市紧凑度进行局部空间自相关分析,结果如图4与表3所示。
表3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Moran散点图结果
图4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Moran散点图
在所选的四个年份中大多数城市落入第一和第三象限,其中,2009年、2012年与2015年落入第三象限的城市最多,2018年落入第一象限与第三象限的城市数量相同,其次为落入第二象限的城市,而落入第四象限的城市最少。沈阳、大连、鞍山、抚顺、营口、盘锦、锦州、阜新在各年份中均位于第一象限,为高-高分布类型,这些高紧凑度城市均位于辽宁省,在空间上呈稳定集聚状态,2018年长春、吉林、松原三座位于吉林省中部的城市构成高紧凑度城市集聚区域,促使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空间分布更加均衡。白山、齐齐哈尔、牡丹江、佳木斯、绥化、伊春、双鸭山、七台河、鸡西、鹤岗、黑河在各年份中均位于第三象限,为低-低分布类型,除白山市位于吉林省外,其余都位于黑龙江省,内部体现出均质性,这些城市普遍人口密度较低,生产初加工和资源密集型产品,公共设施老旧滞后,城市紧凑度始终没有明显改善。丹东和铁岭在所选年份始终位于第二象限,为低-高分布类型,是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洼地。哈尔滨和大庆在各年份均位于第四象限,为高-低分布类型,其紧凑度在黑龙江省遥遥领先,但对黑龙江其他城市的辐射带动和空间扩散效应不明显。
仅根据Moran散点图无法印证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空间特征的显著性。为能够确定显著的紧凑度局部空间集聚的具体位置并准确识别出现异常值的城市,需要对其空间关联局域指标(LISA)进行分析。依据所计算出的局部Moran’s I的Z统计量值,可以甄别其空间集聚特征的显著性。基于Geoda和ArcGIS软件,在5%显著性检验的前提下绘制2009年、2012年、2015年和2018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LISA集聚图以便与Moran散点图的结果进行对比,并输出其他年份的LISA集聚结果,分别如图5和表4所示。
表4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LISA集聚图结果
图5 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局部自相关LISA集聚图
2009—2018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空间集聚分布格局变化并不明显,但空间集聚形态呈现出清晰的分布规律,H-H象限的城市集中于辽中南城市群,L-L象限的城市集中于黑龙江省北部边境地带,吉林省各城市紧凑度相关性不显著,紧凑度空间差异较小。辽阳在2018年从H-H象限跨越到L-H象限,成为城市紧凑度的洼地,说明沈阳经济区内部各城市发展的协同性有待加强,因此,要充分发挥沈阳作为增长极的带动和辐射作用,促进各城市经济空间更紧密,产业发展更衔接,进而强化沈阳经济区内部的一体化程度和协调性。此外,抚顺在2017年和2018年进入到H-H象限,沈阳在2018年重新进入H-H象限,这表明沈抚新区的建立对于推动沈阳抚顺两市资源整合和优势互补、实现空间规划和产业发展的同城化、提升两市的空间利用和经济运行效率发挥重要作用。
本文以东北地区34座地级及以上城市为研究样本,运用熵值法和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方法对其2009—2018年城市紧凑度进行综合测算并探讨其时空格局演变和空间集聚特征,结果显示:(1)10年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呈现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N”型趋势,其中,2009—2014年,城市紧凑度整体逐年上升,2014年达到峰值后不断降低并一直持续到2017年,2018年城市紧凑度又出现回升。(2)高紧凑度城市主要集中于哈大经济带沿线,尤以辽中南城市群最为突出;东北地区省域之间的城市紧凑度存在显著的空间差异,辽宁省城市紧凑度整体最高且随时间变动幅度也最大,黑龙江省城市紧凑度整体最低。(3)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空间集聚特征明显,表现为高紧凑度城市之间相互邻接以及低紧凑度城市之间相互邻接的空间关系;在此期间全局Moran’s I持续下降,展示出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空间集聚效应存在衰减趋势。(4)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存在明显的空间依赖性,高-高集聚的城市集中于辽中南城市群,低-低集聚的城市集中于黑龙江省北部边境地带,但从时序演变趋势来看,10年间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空间集聚分布格局变化不大。
本文通过对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的测度以及空间差异、空间集聚特征分析,结合东北地区城市发展的实际情况,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1)扭转土地财政驱动下部分城市无序扩张的现状,促进城市精明增长。东北地区开发区数量众多,目前拥有国家级新区3个、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和高新技术开发区38个、国家级综合保税区4个,这些园区普遍规划面积大且定位高,但多数园区招商引资项目匮乏,入驻企业规模小且数量少,土地利用效率低,造成东北地区城市紧凑度水平整体偏低。因此,要填充式地开发和利用城市空间,提升城市土地利用强度,提高单位土地利用效率,进而实现城市集约紧凑发展。
(2)要积极在全国范围内招商引资,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东北地区众多城市产业结构单一且处在产业链低端,民营经济发展严重滞后,匮乏的就业机会和微薄的待遇造成东北地区高水平大学的毕业生本地就业率偏低,大量优质劳动力流失,教育资源转化为经济发展推动力的效率低下。因此,要利用东北地区的工业基础优势大力发展高端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实现二三产业协调发展,创造更多更优质的就业机会以吸引人才,扭转人口净流出导致的市辖区人口密度持续下降的局面,着力提升城市经济紧凑度和人口紧凑度。
(3)审慎扩张城市行政区,避免盲目的撤县(市)设区。东北地区的部分城市为了扩大规模而实施的行政区划调整对于市辖区间的协同发展和经济一体化进程并未产生明显促进作用,却造成城市紧凑度大幅降低。应当在城市主城区与下辖县(市)的产业关联与人员交流密切程度达到较高水平、且实现道路规划与公交系统一体化时再实施撤县(市)设区调整,不但可以避免对城市紧凑度的大幅削弱,还可以强化市辖区间的经济联系,实现协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