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雯迪
大寒记事
清晨,她站在暗色的尘桥上哭
黑色羽绒服,方书包。背对匆匆的蚁群
眼里盛满一池冻伤的河水
“下辈子,我的妈妈——”
在异乡,漠然也是某种心怀愧疚的默契
我们总要学会让突兀的呼喊
在地铁站前,安静地颤
沉浮在海中时,人们仅有的停泊
是无法连贯的悲伤。
渡渡鸟Blues
年轻人,一群失去孤岛的渡渡鸟
摇头晃脑地走向嘲笑。
子弹流星的蓝火轨道将脚蹼
裂出容纳谎话生长的枝丫
小军鼓咚咚,我们摇头:
这荒野是重复繁茂的错误。
你理想蛰伏在满是迷茫的草甸里,
废弃的过去熙熙攘攘,
陌生的城市总建立在马路上,堆积着
随手丢弃的一次性问候。
妈妈,你永远也找不到我了。
离开家的许多日子里,你的小渡渡鸟
笨拙地打盹儿,摇摆、听爵士乐
时刻练习转向他处的迁徙。
我为你留下我谨慎的指甲月牙
唯一柔软的防御和未曾痊愈的破损
我的心。
南安普顿记忆
目的性似乎不在这里成立,不在
浅绿潮水吟诵班的岩石海岸。
晒着太阳眯眼,变作一圈
白额展眉的小老头。
无所事事的时辰,海鸥一样飞旋
我们消磨的情感都会粘在鞋底
现在,全部的意义只是一杯草莓绵绵冰。
都会过去的,就像封印在铁条之后
泰坦尼克号纪念泉里的旧伤痛在日益枯竭
涌出废弃教堂的海浪栅栏前,
长出的新孩子们或在踢球,整个夏季。
唤鸟三则
拾草叶,乌桕枝,几枚松果
天牛如理智般难以辨认
往往粗砺地藏在树皮的缝隙
残存的路人错落在路上,如寒鸦几朵
吸进几缕烟雨的阴影
当人呼唤鸟
夜晚早在它们的翅羽里轻快落幕
山上也遍寻不见的安宁
就在散落满地的榛子中间
仿若没有缝隙的弥合
仅凭渺远的回音
还远远不够楔起旧苔
其实我们早已毁于各自飘零
从不怜幽草涧边生
哪怕你说过亲密时空气是最阴险的阻隔
在那个氧化的世界里
词语曾经也如桃花泛红
可是经年寒江独钓,对月独酌
只消一个雨夜
人就烧得浑身凉蓝
我其实想过只用一个黄昏燃烧
如同唯独在深秋溢血的藤虎
可难点在于掌握在瞬息间
坦然地凋落应该是一种傲然的寂寞
可见离开山谷是不明智的
在城市,我们只是两枚
尚未脱落的乳牙
而在易溶解的松间,看月亮被磨损
暗淡地隔河对坐,眼神相碰时
依然能开满身的黄花,依然
会疑问——鸟怎样抵御风的刻痕
正如人行舟世间,不曾遗剑
却为何止不住地滑落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