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神灵巫鬼的面部表情: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造型特征与纹样解密

2022-04-01 03:45熊晓辉
关键词:傩戏神灵土家族

熊晓辉

(湖南科技大学,湖南 湘潭 411201)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起源于古代逐鬼降妖的巫术仪式,是依附着土家族人傩仪活动而产生的,面具带有强烈的土家族原始宗教色彩, 它不仅融入了土家族先民“崇巫信鬼”的仪式程式,而且还身披稻草、改变人的相貌,在表演中佩戴面具,娱乐神灵。周振鹤在《汉书地理志汇释》一书中说“楚人信巫鬼,重淫祀。 ”[1]可见,古代土家族人早已有了“巫傩祭祀”之风,这种祭祀活动为土家族傩面具的盛行奠定了文化基础, 这里的自然生态环境也为傩面具的生存提供了外在环境。西周时期,土家族先民巴人参加了“武王伐纣”的战争,巴人戴上凶神恶煞的面具,在阵前歌舞行军,似乎彰显着浓郁的军事傩仪色彩。据《华阳国志·巴志》记载:“阆中有渝水。 賨民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陷阵,锐气喜舞。帝善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 ’乃令乐人习学之。 今所谓《巴渝舞》也。 ”[2]晋代常璩所描述的古代巴人在阵前戴着面具跳《巴渝舞》,属于一种典型的驱傩仪式,士兵们戴着各类面具,模拟古代部落之间的战争场面,与传说中鬼神“执戈扬盾”的战斗形象如出一辙。 在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傩、傩舞及傩仪逐渐成为湘、鄂、渝、黔边邻土家族地区广泛存在的民间文化活动。至于傩仪与面具流传的具体时间因年代久远,目前专家学者未曾有准确的认定。 根据相关资料显示,宋代的土家族傩还停留在傩祭和傩舞阶段;到了明代,土家族的傩仪已经发展成为傩戏,据《常德府志》记载:“岁除,岁将尽数日,乡村多用巫师,朱裳鬼面,锣鼓喧舞竞夜,名曰‘还傩’。 ”[3]文中所说的“还傩”,就是今天土家族人的傩戏,使用的是“朱裳鬼面”。随着历史的演进与发展,傩仪活动不仅在宫廷中非常活跃,民间也在不断演变。清代乾隆年间的《永顺县志》曾对土家族傩戏就有记载:“永俗酬神,必延辰郡巫师唱演傩戏,至晚,演傩戏,敲锣击鼓,人各纸面一,有女装者,曰孟姜女;男扮者,曰范七郎。 ”[4]可见,清代《永顺县志》所记载的人们演绎傩戏时是佩带纸质面具的。 在土家族聚居区, 现今流行的傩面具都是围绕土家族宗教仪式及傩舞、傩戏来进行的,人们戴上它就“寄希望于神衹和巫觋去祛除灾祸、 疾病和祈求丰年。 ”[5]从傩面具形态特征来看,有的具面相凶煞,有的咧嘴嬉笑,有的缺牙豁齿,轮廓分明。 从傩面具装饰手法来看,讲究“神人兼备”,讲究“纹样、色彩、雕刻”的三位合一,而且能从各自角度去体现面具造型的不同特点。从研究者的视角来看,人们往往只是停留在傩面具图案的象征区间, 研究的只是傩面具的一些表现形式, 而对傩面具的审美价值、 意象色彩以及傩面具背后的文化意蕴等没有形成统一的研究体系,缺乏从造型、纹样等视角去解读土家族傩面具的艺术审美性。

一、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造型特征:巫文化原型观念

湘西土家族人经常举行祭祀傩神仪式, 所戴的面具主要都是雕刻的一些传说中的神仙, 还有大鬼、小鬼和土地公婆,以及关公、韩信等英雄人物形象。 按照酬神还愿的程序, 又把他们分成了“天上”“人世”“冥间”三层类型,产生了奇谲怪异的形象,带有浓郁的巫文化原型色彩。土家族历代面具艺人运用写实与夸张的手法, 将傩面具制作为和蔼可亲的祖先神灵、凶猛狰狞的妖魔鬼怪、幽默诙谐的戏剧人物等各种样态, 以五官变化来表现不同性格人物的面部形象造型。

(一)表现神灵祖先的傩面具

湘西土家族自古就盛行傩面具, 不论是举行傩仪,还是在傩戏演绎中,傩面具作为巫师手中的法器,成为了“神的替换品和灵魂的依附物,”[6]也成了人神之间沟通的媒介。 从整个土家族傩事活动佩戴的面具来看,表现神灵祖先的面具比较多,大多数是象征与模仿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南斗六星、北斗七星、雷神、天王神、土地神、火神、傩公、傩母、八部大王、廪君等神灵祖先的面具。 这些傩面具面部表情慈祥、端庄,造型常常构建在儒雅、庄严的形态上,人们寄希望于美好生活的憧憬上。这类傩面具在土家族地区被称为“正神”面具,主要由木质刻成,常见的有樟木、柳木、梧桐木、杉木等制成的傩面具。 据清代《鹤峰州志》记载:“又有祀罗神者,为木面具二,其像一黑一白,每岁于夜间祀之,名为完罗愿,此湖南客户习俗。”[7]可见,书中记载的一黑一白就是土家族正神傩公、傩母,这些正神在傩仪中具有消灾除祸、人畜安康的作用。在表演傩戏过程中,人们常常可以见到戴着傩公、土地、功曹、关羽等神灵的面具,面具造型美观大方,五官端正,让人倍感亲切。 诸多学者在考察土家族傩面具时,都将傩面具进行了分类,他们把土家族正神面具分为文神、 武神和女神三大类别,“文神面具造型一般圆脸长耳,五官端正,眼光温和,面带笑容、和蔼可亲,眉形多为新月眉,脸型为鹅蛋脸;武神面具眉粗英武、正直刚毅,脸型为国字脸;女神面具造型年轻貌美、眉清目秀,圣洁安康、正直善良,脸型为瓜子脸。 ”[8]因为这些正神常常帮助土家族人驱除妖魔,消灾降福,是人们的保护神,所以面具表情呈现得十分安详,微微地笑容冲淡了日常生活的烦恼, 大多数正神面具造型都显得亲切端庄。 土家族艺人对傩面具的制作并没有基本统一的模式范本, 都是制作者根据自己对傩神的想象与理解来完成的, 富有典型的民族图腾符号和原始巫文化语义, 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理解和细腻的艺术夸张手法, 其象征手法一直贯穿着“忠勇正义、吉祥福禄”的土家族传统审美母题。长期以来,土家族地区经历了以“万物有灵”而演变为多神崇拜的历史阶段, 人们信仰的神灵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 从方相氏面具到霸王项羽、欧阳晃、关公等面具造型来看,无一不是傩神图像。除了方相氏是人们虚构的神灵外,其余像项羽、欧阳晃、关公等在历史上的真实人物,而湘西土家族人也把他们看成是正神, 面具造型都雕刻的和蔼可亲、端庄秀丽。在湘西土家族傩仪与傩戏演绎过程中,根据世俗与演绎角色的不同,正神傩面具又可区分为三种类型: 其一, 先祖与英雄。 土家族人将自己的祖先和民族英雄当成神灵来崇拜。 制作的面具大都五官端庄、庄严肃穆,带有一股正气与威严。该类面具有八部大神、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汉、土司王等神灵祖先,面具造型根据当时傩祭的需要, 融入了土家族人的爱憎情怀和美好愿望,将个个面具雕刻的眉目清秀、形象鲜明, 体现了土家族淳朴善良的个性特点。 其二,保护神。 在土家族正神系列中,所谓的“保护”神很多,不仅有道教三清、土地公、始祖神、释迦牟尼等,还有傩公、傩母,这些保护神经常帮助人们驱魔降妖、除病纳福,因此在情感上会对其产生崇敬心理,傩面具面部表情也会雕刻的温顺自然。土地公公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傩面具, 因出于对自己保护神的爱戴, 土家族的土地公公面具被雕刻成“慈眉善目、幽默风趣的老翁形象,可与其他神灵一起登场,也可独自登场,专为主人家纳吉驱邪、祈求福禄。 ”[9]其三,女神。 在土家族人的傩仪活动中还有许多正神是女神,其面部表情常带微笑,以美丽优雅的形象示人。 在湘西自治州龙山县土家族聚居区,有关唐氏太婆的傩面具较多,这种面具雕刻着一位慈眉善目、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在湘西土家族傩戏中,人们把孟姜女看成一位善神,能够为百姓禳灾除疾、求嗣降子,人们笃信她为司“傩愿”的神,“还愿”于她最为灵验。

此外,艺人们根据戏曲人物的性格特征,创作了丰富多彩的面具造型, 像“廪君祖神”“土地公公”“土司王”“彭公爵主”“田官人”“佘氏婆婆”等,都是作为正神形象, 造型多为面带微笑、 宽脸长耳、慈眉大眼,面具颜色比较柔和淡雅,象征着戏剧人物的善良、正直,非常接近现实生活。 从傩面具的造型色彩上看,傩文化一经传入土家族地区,受到土家族传统文化的影响, 使得傩面具在造型与色彩上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一是使土家族傩面具增添了新的花色品种, 产生了独具特色的傩面具造型,如傩戏中所使用的白帝天王面具、杨氏兄弟三人面具、木易神婆面具等。二是融入了许多湘西土家族传统文化元素, 使傩面具形象呈现出鲜明的土家族民间色调,像湘西龙山、永顺土家族地区的傩公、 傩母面具均为土家族民间人物形象图案,穿戴均为土家族服装。三是傩面具在傩仪中都为巫师(梯玛)使用,他们主持傩祀礼仪,有时还使用竹篙作卜,实施喷吐“仙火”的法术。

(二)表现妖魔鬼怪的傩面具

湘西土家族人将表现妖魔鬼怪的神灵面具称为“凶神面具”,这些面具表情一般都是面部狰狞、口吐獠牙、歪嘴凸眼,有的面具还铸有麟角,也都是用来驱魔赶鬼的。傩仪表演中,只要戴上这些面具,就意味着进入了神的世界,面具上简单明了的造型图案立即被赋予了一种强烈的宗教意义和民俗意义,人们也就把禳灾祈福、人畜平安等美好愿望寄托给了刻有神灵图案的傩面具。 湘西土家族地区“信巫尚鬼”之风及“淫祀”之俗由来已久。 自古以来,土家族人“信巫摒医,驱鬼逐疫”,长期受巫文化浸染。宋代以后的土家族土司统治时期,汉族傩面仪式逐渐向土家族地区传播, 土家族人也经常融合汉族傩戏表演元素, 吸纳道教的斋醮仪式,逐步向傩面戏演变,而且广泛将面具用于傩祭以及歌舞百戏。 宋代陈元靓在其《岁时广记》一书中记载:“除日作面目或作鬼神,或作儿女形,或旋于门楣,驱傩者以蔽其面,或小儿以为戏”。[10]可见,宋代土家族傩祭已经向傩戏逐渐嬗变,但傩面具造型还是保留着土家族传统的面部凶煞的风格。 土家族人认为,巫鬼是无形的,既能依附于人体,又能变化形态,具备了超凡的能力,而民间巫鬼之间的关系也都是人们幻想并虚构出来的,所以一直祈求冥官能够为百姓伸张正义,降妖除魔。后来,在土家族的傩仪面具中开始有方相神(开路神)、地藏菩萨(东岳神)、四官神、阎王等诸神面相,个个凶神恶煞,威武凶猛。我们若将土家族“正神”傩面具造型与“凶神”傩面具造型相互比较,可以看出它们不是对立的, 而是人们对这些傩面具的形象特征寄托了一定的情感, 赋予了一定的象征意义。 学者胡万川认为:“以恶鬼驱逐一般疫鬼邪崇,这种以鬼吓鬼的心理,正是同类相克巫术的运用。 ”[11]因此,这些凶神恶煞的傩面具造型在土家族人的心目中,都有一种崇高的浪漫主义情怀,他们认为这些神灵能够伸张正义,惩恶扬善。 从土家族傩面具的功能来说,“以傩祈福、以傩避邪”一直存在,面具造型就是傩仪原有功能的直观体现,它蕴含着土家族人的原始崇拜、图腾崇拜和民族宗教意识。

湘西土家族地区盛行傩堂戏, 人们在傩堂戏中把“汉朝将军”“押兵仙师”“勾薄判官”“开山将军”“灵官”等人物形象看成是“凶神”,将他们的面部形象雕刻的凶悍、滑稽,不仅具有诡奇、夸张的造型特点,而且具有了“镇妖除魔、驱鬼治病”的功能。 土家族傩堂戏中的“开山神将”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凶神”,面具艺人采用大胆夸张的雕刻手法,“以直立的双角和狰狞的獠牙突出其凶悍威猛,以暴突的眼睛和烈焰般的眉毛表现其嫉恶如仇的性格。 ”[12]土家族人在供奉“凶神”时,并非只存畏惧之心,而且还有一种炽烈的象征情怀,认为只有比妖魔鬼怪还要凶猛的神灵才能驱赶与制服他们,于是把“头角”“凸眼”“獠牙”“大鼻”等作为隐喻对象化的符号,创造性地使用了这种特殊审美范式。土家族傩面具的面部造型十分准确地还原了楚巫文化的原貌, 充分体现了土家族先民对楚俗巫风的基本认知, 同时也赋予这些抽象的傩面具存在感和真实感。

(三)表现典型人物的傩面具

湘西土家族一些典型的人物面具往往出现在土家族傩戏中, 这种面具面部表情都经过了适当的装饰与加工,不像正神与凶神那样严肃,是具有一定的写意性, 因为面具中刻画的就是世俗中现实人物的形象。 土家族傩戏的演出是依附于人们酬神还愿来进行的, 风趣滑稽的科白和幽默诙谐的戏剧情节都使它更加贴近生活, 面具表情所表述的就是一些生活中的普通人物形象, 通过对人物表情的模拟,使得这种面具具有“粗狂世俗“之美。清代《辰州府志》中有一首竹枝词,记载了酉水流域土家族人还傩愿唱傩戏的情景, 词中写道:“绛帕蒙头逐大傩,明灯万盏绕山河;缘章封事词应俚,谁反骚魂易九歌。 ”[13]每逢冬腊月间,谁家无子,就在堂门口扎戏台,恭请巫师“还傩愿”,唱傩堂戏娱神,常演的剧目有《开路将军》《引兵土地》《扫地和尚》《王婆买酒》《二郎镇妖》《钟馗戏判》等,《孟姜女》《庞世女》《龙王女》 等三女戏是必演的,这类人物通常摒除了鬼神之气,诙谐滑稽,已经具备了典型的戏剧色彩, 是最贴近现实生活的人物形象。在土家族傩仪和傩戏中,表现典型人物的傩面具又可分为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两大类。所谓“正面”人物的面具表情都是一些和蔼可亲的长者和美丽的女孩, 这种面具比较符合民众以“俗”为美的审美取向,拉近了神、人之间的距离,常见的面具有“姜师”“鞠躬老师”“买酒娘子”“安安”等,他们的面部形象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基本没有夸张与变形。 所谓“反面”人物的面具表情都是一些歪牙咧嘴、细眉小眼、长相凶恶的形象,有的面具嘴唇上翘,面部扭曲,更加突出民俗人物不拘礼法的风格特点。 在湘西土家族傩戏中, 像唐二、秦童、秦童娘子、秋姑婆、撵路狗等类丑角面具较为常见,为了渲染喜剧气氛,面具鼻梁两侧往往还刻上法令纹,使五官失调,有的面具根本就没有下巴,面部则装饰一些斑点或黑字,造型比较彰显粗狂世俗之美。该类丑陋人物的面具经常游走神、人之间,充当插科打诨的角色,其审美的价值突出的是“狰历”之美,所追求的意境也往往是威猛恐怖的形象,具有着一种浓郁的巫文化观念。

表1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造型分类图

二、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纹样解密:一种隐喻的意象符号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造型图案的纹样有30 余种,形式十分丰富,有传统傩神纹样、有动物图腾纹样、有民间故事纹样等,它们根据傩面具纹样图案来梳理历史,并解密傩面具中所赋予的这种特殊的文化符号。 构成土家族傩面具面部造型的表情,是湘西土家族傩面具制作技艺的重要组成部分,雕刻艺人的“一凸一凹”“一直一曲”“一重一轻”,承载了巫傩文化与土家族传统文化融合的千年历史。

(一)传统傩神纹样

湘西土家族传统傩神面具纹样图案风格特点, 是由土家族聚居区封闭的自然生态环境与崇巫喜鬼的习俗来决定的。 土家族先民们自古以来崇尚“万物有灵”,祭祀之风盛行,巫师企图利用刻有呲牙咧嘴、凶煞狰狞的纹样符号来驱除鬼魔,达到人畜平安、五谷丰登的目的。湘西土家族傩面具中所雕刻的傩神纹样线条粗方、造型夸张,一般是大口、獠牙、巨目、豁鼻,用一些野兽的毛皮作须发,力求狰狞凶悍,起着震慑妖魔鬼怪的作用。 传统傩神纹样的傩面具别具一格, 富有浓郁的土家族特色, 复杂的纹样图案体现了湘西土家族巫术的神秘力量。 其中涉及傩神纹样狰狞图案的隐喻形式的一段文字:“恐怖和敬畏以及力图对人类和自然现象作出解释的初始欲望促发了鬼神信仰的产生,并且有了充满巫术意味的原始宗教行为。 ”[14]由此分析,其一,湘西土家族传统傩神纹样是通过民间艺人“口传心授”,一代代传承下来。艺人们根据傩面具中红、黑、黄、白、青的色彩搭配,纹样造型手法采取“变形”和“原型”方式,使得傩仪中神灵面部表情均按照艺人自我意愿, 重新结体构造。“变形”纹样图案的手法让傩面具更赋予一定的“意象造型”,并将“八部大王”“彭公爵主”“傩公傩母”等神祇面具表情进行夸张变形,线条凹凸明显,双眼凸起,鼻梁高塑,用刀粗狂有力,具有强烈的装饰性。“原型”纹样图案的手法是保留傩神在民俗生活中的自然形态, 还原神灵整体的真实与气质,依据祖辈传承的图案对客观对象进行加工。其二,传统傩神纹样图案就是民间最具“狰狞”的鬼神图案,它能起到消灾除魔、纳吉赐福的作用。该类纹样图案个性张扬,用刀精细,突出表现人物的威猛凶悍,像开山大神、阎王老爷、钟馗等神衹,个个呲牙咧嘴,满脸煞气,其面部刻有螺旋纹样、刀须纹样、虎鼻纹样、狼耳纹样、咧嘴纹样、獠牙纹样、龙眼纹样等,处处张扬着楚巫文化符号的纹样造型。若从纹样图案色彩来看,土家族傩神纹样色彩虽然单纯,但也绚丽鲜艳,红、黑、黄、白、青五色齐全,无论巫鬼神仙还是文人武将,都在其变形且夸张的凸眼、横眉、额头等处涂上白、青、红等三色,用来表现人物的个性。 其三,土家族传统傩面具纹样出自于艺人之手, 纹样图案一般是根据巫师(梯玛)口述的神灵形象来设计,再结合雕刻艺人的想象力与生活经验创作而成。我们发现,土家族傩面具上的纹样图案逐渐由传统神灵向娱人活动的吉祥符号纹样转变, 传统傩面具神灵造型的纹神秘气息也被戏剧人物纹样所代替, 传统傩仪活动中的八部大神、彭公爵主、田老官人等面具逐渐减少,更多的是傩公、土地公、孟姜女、铁匠、算匠等民间传说人物形象。在汉族地区,传统傩面具纹样制作与设计同样出于一种主观意识, 较少有理性色彩。 学者们认为:“傩中阎王近40 位,而且其形象都是中国历史上的忠臣良将, 死后被历代皇帝敕封为阎王, 其中最受人们敬畏的五位阎魔是韩擒虎、寇准、范仲淹、包拯和林衡。集中反映了这一时期纹样符号所蕴含的人文主义意识, 纹样中交杂着自然纹样、世俗形貌和人物情态,显示出傩面具人、鬼、神三者合一的逐疫降福特色。 ”[15]可见, 汉族傩面具纹样往往是从感悟神灵存在并开始入手创作的, 这也是一种比较典型的观物取象的思维形式, 因为丰富的傩神纹样极大的拓展了人们想象空间。与汉族傩面具一样,土家族傩面具纹样具有强烈的驱鬼特征, 艺人把对神灵的恐惧都附会于图案纹样中,以其庄严、怪异的造型让人们感受到面具纹样“狞厉”的威力。

(二)动物图腾纹样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纹样有许多诸如老虎等动物的图案, 这些图案纹样就是土家族先民早期的图腾崇拜。 从纹样纹路显示,它们有虎路纹、云雷纹、饕餮纹、麒麟纹、织路纹等,彰显着威严的王权君主意识,是一种浓郁的宗教祭祀色彩。 历史上,土家族先民巴人将白虎作为图腾来崇拜, 汉末史籍《世本》和南朝史籍《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所载的土家族先民巴人首领务相就是虎姓。如今,在土家族傩堂戏的虎面具中, 艺人们把老虎面具又分成了坐堂白虎纹样面具、行堂白虎纹样面具、梁山白虎纹样面具、耗材白虎纹样面具、轻灾白虎纹样面具、画神白虎纹样面具等,图案纹样虽然简单质朴,但眼睛凸出,撕牙咧嘴,貌形敦实。在湘西永顺车坪土家族聚居区, 艺人们制作的动物傩面具并不用于佩戴,多数面具被主人挂在堂屋,用来供奉神祇, 土家族人将许多动物的图案作为一个部落或氏族的标志,而老虎、鹰、蛇等动物却是土家族图腾的名称。在湘西龙山龙车乡,土家族的先锋面具都饰有虎头纹样图案,用老白杨树制成,因为白杨树材料细腻,容易雕刻,且阴干后不易裂口。学者们认为:“随着图腾观念的演变, 人们便会产生相应的图腾艺术,如绘画、服饰、雕刻等等,人们总是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图腾的模样。这样,一个氏族、部落的图腾,自然而然地成了氏族或部落的标志。 ”[16]可见,在早期的土家族社会里,梯玛(巫师)头戴傩面具表演娱神歌舞的习俗保持了很长时间,人们因为图腾崇拜而戴上了面具,这也证明了戴傩面具是土家族原始图腾崇拜和古老傩仪的需要。土家族现存的图腾傩面具还有各类形状,有头冠刻有虎纹路的、有面部刻有饕餮纹的、有头徽上刻有各种翅冠纹的等, 而大量的傩面具都刻有虎路纹样,它象征着威猛和繁殖,模仿这种虎路纹样来制作面具,充分表达了土家族人最初的愿望和信仰,而这些虎路纹样则体现了土家族传统文化的特征,带有强烈的土家族图腾(白虎)的原始意象。

(三)民间故事纹样

由于傩仪中的祭祀仪式活动开始向娱乐活动转变, 出现了许多表现土家族传说故事的傩面具纹样, 这些纹样是土家族艺人根据现实生活创造出来的,像民间故事里的皇母、杨公、土司王、八郎、七仙女、铁匠、算匠、篾匠、打鼓佬、姜子牙、包公等, 面具图案纹样较为自然, 雕刻手法不受约束, 夹杂着世俗人物形象与民间吉祥符号的那种洁净。土家族傩仪面具在向娱乐化、世俗化转变过程中,一些表现驱鬼除魔、凶神恶煞的面具已经消失的无踪无影。 就连开坛神将、十殿阎王、掌薄判官、御史爷爷等角色面具也都很少,它们被玉皇大帝、关二爷、孙悟空、唐僧、猪八戒、鬼精、丑罗汉、笑罗汉、龙马、杨任、懒童等一些神话故事人物纹样图案被民间传说故事人物图案所代替。那么,从土家族傩面具纹样发展过程来看, 多数傩面具纹样早已与鬼神无关,而是作为一种象征意义出现。“随着社会的进步,傩面具造型慢慢减退了上古时期的恐怖狰狞与神秘诡异的特征, 世俗意象逐渐清晰,神话人物、历史人物、民间故事都纷纷走进了傩坛,面具形象也日益丰富,这些面具造型自然的融入了民众生活的期许愿望与爱憎情感, 如有的造型眉目清秀,五官端正,体现了忠厚善良的个性,有的则是细眉鼠眼、嘴歪眼斜,表现出奸诈可恶的人物特点。 ”[17]这说明土家族傩面具纹样创作已经淡化了崇神意识, 逐渐变成一种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 真实地反映了土家族人崇尚“实用为美”的价值表达。 湘西以北的土家族地区,人们至今仍盛行还傩愿法事, 仪式具有典型的土家族民族风格,所演绎的傩戏也以土家族土地神戏为主,面具刻有本土“傩公”和“傩母”的形象。 从构图的视角来考察土家族人傩面具的纹样, 其纹样线条的镜像式对称、多层次穿插重叠、勾连式连续延伸等技法,从不同的角度,对同一种审美意象进行了全方位素描。在土家族许多精美的傩面具中,仍然可以找到一些传统纹样图案, 它们是土家族人传统文化的象征,色彩的选择和变形的手法,使得土家族傩面具纹样具有浓郁的宗教学内涵, 并含有民俗学整体构成的隐喻意义。

表2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纹样造型符号意象图

三、传承过程中的宗教化演变:民族文化的认同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造型与纹样图案极为丰富,向来被巫师(梯玛)作为神灵祖先的再现和代言,肩负着“传达旨意”“演绎鬼神”“模仿众生”的使命,它既有湘西土家族传统文化的特色,又融合了时代发展的艺术理念, 他们并不是把神灵作为唯一的图案造型, 而是借组各类面具的外显来表达土家族人的一种文化认同。 傩面具不仅能够表达神灵的主旨意识, 将神灵与自身构成一种外显形象,更能彰显土家族独特的传统文化魅力。

(一)面具是土家族文化的传承载体

湘西土家族人在傩仪活动中,都要戴上面具,扮演各类神灵与众生的形象, 实际上它就是土家族民众一种内在心理倾向, 同时又是土家族人企图与神灵沟通的行为过程。 土家族巫师(梯玛)举行法事,恭请神灵巫鬼前来主人家还愿,整个傩仪活动充满着浓郁的原始宗教色彩, 既是一种自我认同,又包括了族群认同。巫师在傩仪演绎时利用面具扮演着各种各样的人物角色, 与其他民族面具不同的是,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并不是一种单纯的道具,它是人们所崇敬鬼神的“灵魂”载体,表现的人物面部形象都是通过对傩面具加工、造型、夸张来体现威严、恐怖、诙谐的,是一种“显圣物”(hierophany),只能在虚拟的神圣空间经过一系列的仪式过程中使用。[18]可见,傩面具已经具有了双重身份,如果人们戴上它便会立即进入象征世界,演绎了“神灵”的角色,表达了对“神灵”的崇拜和畏惧,获得了族群认同感;另外,傩面具是一种雕刻艺术,被人们意化为艺术符号,成为神与人之间的沟通媒介。从傩面具的传承属性来看,湘西土家族祭祀仪式与传统文化认同之间在民众身上产生了直接效应。在众多的文化背景下,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传承路径逐步形成了以宗教祭祀、 民俗活动、相互娱乐等为主的三种基本形式。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从本质上讲, 是土家族人农耕文明与渔猎文明的产物,自从它产生之日起,就已经具有了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烙印, 在傩面具各类造型与纹样中, 不同程度的呈现了土家族传统文化的反馈现象, 主要集中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造型已经融入了土家族人赖以生存的民俗模式和宗教经验。 人们在傩仪中戴上面具, 其实就是土家族人以祭祀与歌舞的形式表达对神灵祖先的崇敬, 也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情绪宣泄,受到巫师兴趣、演绎内容、礼仪程式等不同因素的影响, 带有强烈的民族文化传承效力。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能够体现出它具有“礼俗”“实用”“审美”等各种价值,而作为土家族傩仪与傩戏演绎中的重要道具, 傩面具已经成为土家族人的传统文化标志。其二,“还傩愿”是土家族一种大型的祭祀活动,在该类型的祭祀活动中,不仅展现浓郁的土家族傩文化色彩, 而且还存在鲜明的神话意境, 多少都反映了一种土家族图腾意识。土家族傩面具的产生,既是土家族社会历史发展的见证, 同时也是反映土家族人精神的一种文化资源。法国文化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曾经指出:“鉴于每一种面具都有自己的神话, 为其传说的或神奇力量的起源提供解释, 而且奠定它在仪典、经济生活和社会中的地位,那么我们便有理由提出一项假设,即把在神话研究(神话也是艺术作品)中已经获得验证的方法扩大到艺术作品(而且不限于此),只有我们能够揭示,归根结底,每个面具类型的基础神话之间存在的转换关系和仅在造型上支配着各种面具本身的转换关系, 其性质实际上是相同的。 ”[19]可见,文化人类学家们是从类型学的角度, 把面具看成是对神话自我意识的体验,人们在发挥想象的过程中,将神话与自身糅合成一种外显形象, 并且将面具看成是一种最好的文化载体。其三,湘西土家族傩面具是土家族造型艺术的储存, 它不仅影响土家族古代与近代的民间造型艺术, 而且作用与影响着土家族现代造型艺术的发展。在土家族傩面具中,色调对比十分强烈,虽然不用调和色,但面具色彩绚丽干净,彰显了来自原始巫术力量的神秘感。 面具造型纹样多采用夸张、变化、隐喻等手法,将各种自然现象、人物纹样和花草图案有机的结合起来, 一些具有民族信仰或图腾性的纹样, 使得整个图案鲜明醒目,充分体现了土家族传统造型纹样的艺术魅力。

(二)面具是土家族人的信仰祈求

土家族早期的傩面具具有驱鬼功能的, 同时这种傩面具还具有着指代信仰的象征性意义,是一种普遍性巫术信仰行为的具体表现。 无论是传承还是建构, 傩面具已经成为土家族巫傩文化的一种特殊符号,起着驱鬼降妖的作用,体现了土家族人的神灵信仰祈求。对土家族傩面具的欣赏,离不开对土家族传统文化的认同。 专家们认为:“傩面具在傩文化表演中,不是简单的道具,而是一种赋以灵魂的物件,是一种神圣的沟通工具,没有傩面具,傩文化表现就难以形成足够的张力,因此傩舞、其他傩道具共同构成了傩的外在表现。”[20]与汉族、苗族及周边少数民族一样,傩面具成为了土家族传统文化的象征, 也成为了土家族传统文化身份的标识, 它使人们能够确认属于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身份认同。 湘西龙山土家族聚居区,盛行“八部大神”面具,这种面具被当地人称为“八蛮”,祭祀时与傩公傩母共同被奉于傩案前。 土家族一直认为“八蛮”是自己的祖先,土家族“祀八蛮”法事,实为纪念祖先神灵的祭祀演变而成的傩戏表演。这种傩戏表演主要是以土家族巫师(梯玛)为主,梯玛戴上面具,按祭祀仪式程序,有“敬神”“安神”“备 马”“起 兵”“渡 河”“捉 鬼”“喊 魂”“求 子”“交 天钱”“送神”等,通常表演三天三夜。 巫师将面具作为神人沟通的媒介, 充当着人神与宗教信仰的角色,以一种取悦神灵的方式与鬼神打交道,构成了神与人的“许愿——显愿——还愿”“求福——赐福——感恩”等双向交流。为了表达傩面具的象征意义, 土家族人在傩戏中将傩面具按照纹样类型进行了分类,并强调“傩仪身份的认同”与大众审美、民族心理及其传统文化密切相关,因为在傩面具演绎过程中, 土家族人的审美与情感对构建傩面具身份认同具有重大作用。

湘西土家族傩面具造型是建立在土家族原始宗教信仰基础之上的,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种崇拜神灵祖先的宗教信仰现象。 从傩面具造型纹样中可以看出人们的宗教信仰祈求, 除在汉族与部分少数民族聚居区流行外, 土家族地区的傩面具有相同之处,有着特殊的属性。 其一,湘西土家族傩面具的信仰祈求主要表现在图腾崇拜中。 湘西自治州博物馆至今保存有三副土家族傩面具,都是相关土家族祖先神灵的造型,其中“廪君”傩面具表现的鼓眼獠牙、严肃古朴;另两副傩面具则表现的鬼头鬼脑,可能是判官和小鬼,他们头长双角,呲牙咧嘴,凸显了土家族人崇拜巫鬼的敬神心态。由于生态环境的恶劣,土家族地区的居民产生了强烈的生存危机,他们需要精神的寄托,也需要某种能够将他们团结起来的象征性力量, 使人们能够确认自身的身份认同。其二,湘西土家族傩面具造型纹样是以祖先神灵图案为信仰祈求的。 土家族傩面具主要在傩戏与傩仪中才能体现, 如表演傩戏时,艺人和巫师戴上各类傩面具,使得戏曲更富有神秘感与观赏性。对土家族傩面具而言,人们对傩面具造型纹样的审美认同以及傩面具所象征的信仰元素, 似乎将信仰认知过渡到傩面具本身的属性上来, 傩面具不仅是一种土家族传统文化事象的象征性意义与表达, 同时也代表着广大民众的文化认同, 它积淀了土家族传统文化的觉悟与反思。其三,土家族傩面具具有“忠孝仁义”的价值认同。土家族傩面具上刻有“八部大神”“傩公傩母”“天王神”“土地”“关羽”“张飞”“孟姜女”“铁匠”等人物面部造型,这些面具除了注重纹样图案的夸张外,还继承了土家族传统祭祀的艺术风格,符合儒家所提倡“忠、孝、仁、义”的核心价值观,也是土家族人身份认同和自我认同的主要标志。 傩面具中的一些正面人物是妖魔鬼怪的对立势力,尊其为神,纳入傩仪中进行奉祀与崇拜,正是傩面具惩恶扬善、赐福纳吉等特殊功能的体现,对土家族族群心理起着凝聚作用, 是土家族人文化认同的最好方式和载体。

(三)面具是土家族傩文化的一种操演

从上古时期到近代, 傩仪贯穿了整个人类宗教发展历史。根据考证,我们得知傩面具起源于古代方相氏的驱逐术, 在商周时期就被纳入了礼教范畴,直到宋代出现了以祭祀为目的的傩戏,傩面具在功能上发生了变化, 由巫师手中的法器演变为一种象征符号,以满足民众祈神的心理需求。在湘西土家族地区, 傩面具造型多受土家族传统文化的影响,其造型必然基于土家族的风土人情、神话传说及宗教信仰, 对于不同的色调纹样又有不同的情感认知。不难看出,从视觉上可以直观的欣赏到傩面具的民族风格, 条纹图案基本保留了土家族传统的工艺与技法,如“傩公傩母”面具大多就是普通土家族人的面部形象,相貌雕刻的简洁、粗狂。 土家族傩祀有很多类型,人们祀鬼神、祭天地、降妖除魔、治病救人等,每一种仪式都有一套祭仪,巫师往往都要戴上面具,进行娱神表演。 在湘西龙山坡脚、靛房等土家族聚居区,至今土家族人还敬奉傩神,每逢冬月或腊月间,人们就要请巫师(梯玛)来“还傩愿”。“还傩愿”时,主人家在自家堂屋设一神坛,坛上供奉傩氏兄妹神像,堂门前扎上戏台。 巫师戴上特制的傩面具,唱傩堂戏娱神。《跳五猖》《龙氏女》《庞氏女》等剧目为“还傩愿”演出时必须演唱的傩戏, 傩坛不仅是土家族傩文化的重要活动场所, 而且傩面具已经赋予了巫师虔诚的戏剧性表演的时空虚拟概念, 具有了傩戏艺术的主要特征。在土家族傩戏中,有时许多神灵巫鬼都由巫师(梯玛)一人扮演,巫师戴上不同的面具,演绎着不同的角色。这些角色都是来自土家族社会内部内在的、世袭的角色,傩面具将这些角色进行素描和夸张,从而获得文化认同感。专家学者们指出:“巫师既要做法事,完成驱傩的主要任务,同时又要让神下凡参与活动,因此,面具成为了他们时而神、时而巫的必然选择。 ”[21]可见,傩面具其实就是土家族傩文化的一种操演, 它巧妙地运用了戏剧时间与地点的假定性, 并在操演过程中铸成了假定、虚拟、写意等一系列戏剧品格特征,规范着土家族傩戏的演绎流程, 传承着土家族传统文化,构成土家族傩戏鲜明的原始宗教意识。

结 语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 傩文化是中华民族发展史上最早的一种文化形式, 是原始宗教信仰处于中国历史从古代向现代过渡阶段的重要显现,它以驱魔降妖、祈福禳灾为目的,通过祭祀鬼神来进行傩祀演绎。 基于土家族傩面具的造型纹样, 傩面具背后所承载的几千年的土家族传统文化的差异根源, 而且窥视到了土家族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 土家族傩面具中所隐示的敬神纳吉到后来民众娱神娱人, 充分显示了土家族傩面具中蕴藏着丰富的土家族传统文化资源。目前,根据文化人类学的研究揭示了土家族傩面具的形态、傩面具的形成、 傩面具的意象符号及傩面具的象征意义, 同时也对土家族傩面具纹样图案中的意象线条轮廓与色彩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探讨, 只有厘清这些问题, 才能提炼土家族傩面具的丰富内涵和真实价值。为此,要加强以下工作:其一,土家族傩面具纹样图案不仅表露了土家族传统文化的发展脉络,而且集中体现了土家族人的民俗习惯、宗教信仰以及思维方式,它既是一种现实实物,同时也是土家族人对艺术审美的感受和领悟。其二,土家族傩面具能够体现土家族强烈的民间美术情趣, 在继承与保留传统文化的坚持上, 可以从线条、纹样、色彩、造型上对具有土家族特征的元素进行提炼,结合时代的变迁,将土家族传统文化基因持续性的融入到现实生活。其三,当代艺术家们对土家族傩面具的判断与认可, 取决于他们对民族文化的重视和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因为在新时代的审美逻辑中, 人民群众喜爱的艺术才是有价值的,它符合当今社会的核心价值观。 所以,有了欣赏者才会有演绎市场, 这是艺术消费的规律与标识。 其四,建立健全保护与管理机制,培养后备传承人。 土家族傩面具的传承与保护工作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需要广大民众、传承人及国家各级行政部门的支持, 才能形成全社会保护的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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