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在朱德群绘画艺术中的情感表现

黄宇婷

摘 要：色彩是绘画艺术的重要表现元素，是画面中传递作者精神和思想的载体。在抽象绘画中色彩似乎突破了传统造型的限制，对画面的影响更加深刻。以朱德群的绘画作品为对象，分析色彩在绘画艺术中的应用以及情感表現。

关键词：色彩;抽象绘画;朱德群;情感表现

色彩是反映现实和表达创作者审美感受、思想感情的艺术元素，在画面中通过光影等视觉语言唤起人们的审美情感。同时，作为最具感染力的视觉艺术语言，色彩是画面结构的重要元素和表现，是诸多艺术形式中给予受众视觉神经反应最快速、有效、最具张力的视觉表现。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朱德群逐渐跳出具象写实的束缚，在画面中运用色彩以及恢宏的笔触，构造了一个广阔的抽象艺术空间，结合中国传统书画的表达经验以及西方油画的艺术特征，彰显出东方化的抽象绘画的独特魅力。朱德群以流畅的运笔，结合力道与速度，使线条生动且富有韵律感，用大小不一的色块交错穿插形成画面上的光影明暗。创作过程中色彩美学思想的体现完美地诠释了色彩对于朱德群绘画艺术的重要意义。

一、色彩情感与抽象绘画

（一）色彩光学

牛顿色环的发明，建立了色彩的色相关系上的表示方法，揭开了关于光和色彩的秘密。色彩是人类视觉感知的过程。每一次的视觉色彩体验都源于人在光刺激下的反应。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基础教研室副教授白芸在《色彩视觉艺术》中表示，人类视觉中的色彩和形状都来源于光与影。色彩是视觉艺术中的重要研究内容，关注色彩理论的研究与视觉艺术的关系对于推动相关领域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二）色彩情感

英国著名心理学家格列高里认为：“颜色知觉对我们人类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它是视觉审美的核心，深刻影响我们的情绪状态。”在人类绘画发展历程中，色彩一直是最能直接表达艺术家的情感的部分。然而在人类认知水平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人们开始意识到色彩只是光的一种折射，其本身并不真实。

在视觉心理学研究中，不同的色彩会给人带来不同的情感体验，不同的情感也会影响人的视觉心理。人们在观看一个客观存在的物体的过程中是不可能一直抱着完全客观的情感态度的，而人在将自己的情感因素带入观看行为时，大脑会受到一些“暗示”，然后人的潜意识会根据其所看到的物象进行过滤选择，最后才形成人的视觉感知。

色彩作为艺术语言独立的一部分，所产生的独特的艺术美感与情感对艺术创作中的情感表现与氛围营造有着重要影响。比如，颜色之间的冷暖对比、明暗对比，画面的整体色调和情感色调，都会形成画面整体氛围并通过视觉传达给观者。

除此之外，色彩还具有一定的地域性特征，不同的文化、民族等都会对绘画艺术色彩表现产生影响。比如，在中世纪的欧洲圣母题材的绘画中，女孩穿着蓝色代表圣母玛丽亚的贞洁，男孩穿着粉色是因为粉色是由红色淡化来的颜色，是力量的象征。但是现在的女孩往往喜欢粉色，男孩更偏爱蓝色。这也说明一定时期的思想与文化是对该时期政治与经济的反映，相同色彩往往被赋予了不同的情感表现。色彩在人脑中受不同条件的影响而产生不同的情感变化，或忧郁，或激动。当我们以色彩情感学的角度去分析绘画作品的时候，会发现很多作品中的色彩与情感都是相互联系的。比如：基弗的灰色会让人们马上联想到战争的创伤与狼藉;莫兰迪的灰色空灵、静谧，“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和谐的氛围，能让观众完全安静下来，直透心灵。

（三）抽象绘画

在抽象绘画发展脉络中，色彩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比如，康定斯基的作品《构图八号》和斯塔埃尔的“足球员”系列作品运用大小不一的色块以及抽象的线条组织起了整个画面。画面中高饱和度的颜色和抽象概括的形状高度概括了艺术家所描述的对象，营造出画面的节奏感和韵律感，表达了艺术家的情绪和精神。在抽象艺术家的眼中，所有物体的形态都可以被简化、分割、重组，甚至可以被总结概括为大小不尽相同的色块。对于客观物体的把握，抽象绘画的艺术家们总是可以将其完美诠释出来。

色彩作为一种绘画语言，无论是在抽象绘画中还是在任何一种其他艺术当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时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手段，色彩往往能给予人们最直接的视觉冲击和内心感受。一般情况下，在抽象绘画作品中很多信息都是由色彩传达的，这是因为色彩的传达更为直接，更容易抓住观者眼球。因此，在研究抽象绘画艺术特征时往往会发现艺术家对于色彩调性的选择是有很大差异的。抽象绘画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往往更加注重人的内在直觉与感知，所创作的作品往往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二、朱德群绘画艺术的色彩表现

（一）朱德群绘画艺术的色彩形式美感

蔡元培所提出的中西融合的美育思想后来被徐悲鸿和林风眠直接继承下来，而朱德群正是林风眠的传人之一。在1935年朱德群进入杭州国立艺专学习时，校长林风眠秉承蔡元培“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宗旨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他们彼此砥砺、互为补充，形成了杭州国立艺专优良的学术传统。朱德群的艺术思想就是在这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在朱德群早期的绘画作品《景昭肖像》中还能看见当时他对具象写实风格的推崇。在后期不断的交流学习中他接触到了不同文化、不同风格的绘画形式，并对中国古代山水画和书法进行了学习和研究，这奠定了朱德群后期的艺术风格。从20世纪60年代起，朱德群的绘画风格逐渐确立起来，从具象到抽象，从写实到写意。虚无缥缈、似真似幻的艺术空间，自由奔放的笔触，挥洒自如的线条使他的艺术作品独具魅力。

在《光之旋回》中，整个画面陷入“真实”与“抽象”的“交战”之中。该时期他的作品风格充满抒情的意味，画面结构愈发稳重，既接近具象，同时也在抽象的极限边缘。在这幅画中，他大量使用黑色、黄色等高明度、高饱和度的颜色作为画面的主体色，通过色彩块面相互碰撞出的火花，增强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和视觉效果。画面中的黑色色块蜿蜒起伏，如盘旋曲折的山脉，黄色色块如宇宙伊始万物初开大放光彩，色彩的排列组合，只是随意地出现在画面构成之中，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憧憬。

朱德群吸收和借鉴了伦勃朗舞台戏剧性的光源，更加主动地控制光的表现，利用光来突出画面中的明暗对比，使得色彩的穿插组合极富合理性。他曾说：“我的画面充满了光，而光与色是相关的，有了光，就有了空間结构的色彩变化。”

（二）朱德群绘画艺术的东方美学思想体现

在朱德群的绘画创作中不难看出中国古代山水画以及书法对他产生的影响。朱德群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教育，对中国传统书画表现形式耳濡目染。他的审美观具有典型的中国画大写意的倾向。写意中国画多崇尚品格的塑造，不求形似，但求神韵，追求笔墨情趣。他重视文人画的独特内涵，对书法的章法学习以及画中意境的缔造有着深刻研究。

朱德群将中国古代山水画的文人思想与西方绘画的精神内核融会贯通，把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富有诗意的笔触的节奏感以及色彩的穿插的韵律感融入油画，同时也将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东方美学融入光源的表现，使得画面更加神秘且空间感极强。

把中国传统山水写意的洒脱与西方油画的细腻柔和合二为一，并不是简单的技巧上的拼凑，而是思想、文化、情感上的融合。朱德群在画面中对色彩、光感、线条、笔触、节奏的把控都发挥到了极致，实现了东方艺术的细腻与西方绘画色彩的浓烈的完美统一。

三、朱德群对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影响

（一）朱德群绘画艺术的色彩语言

即使在过去，艺术家对于色彩的运用、笔触的活力或笔法的微妙也是备受珍视的。然而，对于朱德群而言，色彩不仅可以激发人内心最直接的情感，还可以使人产生喜悦或恐惧的感受。

在他的作品中，色彩运用夸张大胆，明亮通透，通过色彩对比组合产生画面视觉张力，以表达内心的汹涌澎湃。

朱德群作品中的光色并不等同于我们之前所了解的自然光色，也不再以表现客观存在的物象为目的，而是强调通过艺术家的主观意识安排色彩的排列组合以及光影的强弱。他把光提取出来，通过主观意识的安排自由地将其强化或弱化、显示或隐藏，由光线引出色彩交叉，这既是构成画面的形式，也是画面着力表现的内容，是他对于整个画面情感的表达。在形状、大小各异的色块起伏穿插重叠排列组合之中，色彩之间的互相对比产生的光感，以及冷与暖、明与暗、纯与灰之间的碰撞，正是朱德群画面节奏韵律与光感的来源。光感从画面的中心四散开来，形成视觉中心。比如，他的《自然颂》画面多为重色调，暗部朦胧而含蓄，亮部明亮而实在，虚实变化丰富。在大面积的暗色中画面上透出一束或几簇亮光，亮光之间相互穿插与呼应。通过方向性的笔触，给人一种流动的感觉，如同光明冲破了黑暗的束缚。光线因相互碰撞而飞溅出的缤纷色彩，衬托出画面暗部色彩的统一与深邃，使画面形成神秘的效果。

在朱德群的作品中，光感在色彩中起着重要作用。亮部色彩浓郁饱和，运笔的节奏层次分明，如混沌初开宇宙万物大放光彩。对于黑色等浓重的颜色，朱德群多调和大量的油，在画面中用大笔绘出蜿蜒流淌以及与中国传统写意泼墨相同的意味。笔触奔放游走，折射出画面鲜活的生命力。而他主观地将色彩的冷暖关系、明暗关系、虚实关系组合在一起，赋予其新的生命，从而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

（二）朱德群绘画艺术中的色彩情感表现

朱德群更多的是利用直觉与感知来把控绘画创作方式，在创作中追求的更多的是情感的表达以及色彩碰撞的偶发性。朱德群认为，色彩是情感表达和自我实现的方式，所以绘画创作中他往往通过各种抽象的色彩符号将自己的个人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通过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朱德群几个重要时期绘画作品的色彩语言以及情感表现都与其当时的生活和思想情感状况相关。比如：《景昭肖像》体现出他早期绘画的风格以及对妻子的深厚感情;“街景”系列作品是朱德群刚转向抽象绘画时期对巴黎街头场景的抽象变形描绘;从“灵光再现”系列作品中可以看出中国传统写意山水画的影子，画中饱含着他对故乡的思念。

朱德群曾说：“画家的用色与其个性有关，有些人的画色调幽暗，情调凄凉悲惨。我的画面则充满了光。”朱德群画面中的色彩是自由的，他的情感也是自由的。他曾在采访中称自己并不知道绘画呈现出来是什么样子，他没有预先构图，也没有预先设定究竟想表达什么，只是凭借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将自我最真实的感受表达出来。朱德群的绘画方式和其理念是一致的，他所追求的是色彩的碰撞和情感的抒发，以使观众内心汹涌澎湃。

四、结语

色彩是绘画创作中的重要表现元素，同时也是最能表达艺术家情感以及使作品与观者产生共鸣的因素。通过对色彩在朱德群绘画艺术中的情感表现进行研究，使人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进行艺术创作不仅要去分析和研究画面外在的表现形式，也要分析艺术作品背后的艺术精神和情感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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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湖北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