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电商扶贫可以提升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吗?
——基于农产品上行视角

2022-03-28 00:31王翠翠夏春萍
浙江农业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生计变量农户

王翠翠,夏春萍,*,蔡 轶

(1.华中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2.华南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2)

反贫困一直以来都是我国政府和民众比较关注的一个实际问题。2020年是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同时也是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两个战略衔接的重要时间节点。但在新冠肺炎疫情、经济下行压力、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下,我国反贫困工作的稳定性和持续性面临严峻挑战。在此背景下,反贫困工作不仅要关注全面脱贫,还要考虑如何巩固脱贫成果,并增强贫困地区发展的可持续性。

农业电商扶贫是指政府、社会力量帮助贫困户利用电子商务和农业农村相结合的农业电商的方式来达到助贫脱贫目的的一种实践活动。在习近平扶贫开发战略思想的指引下,农业电商扶贫坚持精准扶贫,着力提升贫困户利用电商的能力,提高农产品流通效率,拓展农产品流通渠道和贫困户增收渠道,从而助贫减贫。在很多地区,农业电商扶贫现已取得初步成效,为农村经济方式转变、农民增收提供了重要支撑。据《2020全国县域数字农业农村电子商务发展报告》,2019年,我国县域农产品的网络零售额已达2 693.1亿元。

目前,国内外学者关于农业电商扶贫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内涵界定、发展现状、问题与对策、发展模式、绩效评价,和贫困户参与的意愿、行为、获得感及其影响因素等方面。关于农业电商扶贫的成效评价,学者们从定性和定量2个层面进行了分析,如从特色产业及其品牌建设、农产品网络销售情况、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人才体系构建、政策支持等层面进行指标体系的构建与评价,但总的来看,构建起的评价体系往往偏重于经济效果,鲜少论及农户能力角度,且偏重于宏观层面,缺乏微观层面的研究。现有的关于农业电商扶贫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关注了贫困地区的物流信息设施、产业基础、农产品标准化与品牌化程度、政府政策、资金支撑、电商人才、农户自身因素等方面。此外,李丽等、张学彪等指明了电商观念在农业电商扶贫中的作用;李鹏飞等还探讨了对农户进行电商培训这一因素的影响。

更好地解决农户的减贫问题并促进其发展是可持续生计理论创立的原始目的之一。在农村和农户贫困问题上,贫困与农户生计的脆弱性是互为因果的。国内虽然已有学者对精准扶贫(包括农业电商扶贫)与农户的可持续生计进行了相应的研究,但总体来说,我国关于农业电商与农户可持续生计的研究成果还比较少,尚处于起步阶段,尤其缺乏基于可持续生计框架分析农业电商扶贫效果的研究。为此,本文引入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以湖北省为例,从农户视角出发,基于农户的可持续生计构建农业电商扶贫成效评价指标体系,在此基础上,对农业电商扶贫中影响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因素进行分析,并采用解释结构模型(ISM)分析论证各影响因素的关联性质和层次结构,以期为湖北省乃至全国的农业电商扶贫实践提供借鉴与参考。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1.1 理论基础

农业电商在连接小农户与大市场中具有重要作用。目前,国内外学者对农业电商的定义不尽相同,但中心思想基本一致,即利用市场化手段实现农业资源最大范围和最大程度的整合。农业电商扶贫的途径主要有直接扶贫到户、鼓励其参与电商产业链并分享价值,及分享农业电商企业和品牌溢出效应。农业电商概括来说可分为两部分——农产品上行和生产资料下行。本研究重点关注农产品上行层面。因此,本文讨论的农业电商扶贫是指农户通过参与农业电商,即农产品上行的产业链并分享价值来克服贫困问题的活动。其中,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方式主要包括:(1)成为网商(包括电商创业);(2)依托农村电商服务站销售农产品;(3)给网商供货。

20世纪晚期以来,以提升贫困户能力为标准的脱贫研究取得较大进展,其中,阿玛蒂亚·森的能力贫困理论肯定了能力在扶贫评价中的作用。农业电商扶贫成效体现最直白的是收入,但其本质还是提高农户的能力。可持续生计主要关切的就是提升农户的脱贫能力,即利用现有条件、借助外部条件改善并持续改善其生计的水平。本研究借鉴相关研究,将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定义为农户为改善现有及未来长期生活状况所拥有和获得的谋生能力与资产,及其进行的获得收入的活动。

1.2 研究假设

农户参与农业电商扶贫的方式虽然多样,但从根本上讲,都是为了提高其能力和可持续生计水平。那么,农业电商扶贫是如何帮助贫困户脱贫并稳定持续的呢?

第一,农业电商扶贫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农户生计水平提升。(1)降低信息搜寻成本。电子商务可以提供更加即时、大量和有效的信息流,降低农户的市场信息搜寻成本,进而增强其在农产品销售时的议价能力,降低农产品价格波动带来的影响,提高并稳定售价。但是,这方面的效果会因农产品类型和所处区域不同而有所差异。(2)缓解信息不对称。信息化提高了农户信息的时效性和准确性,有利于解决农产品生产销售中的信息不对称。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带来的信息流,既利于农户、合作社等发掘潜在客户、增加销量,又利于增加买卖双方的互动和产品信息的实时对接,从而缓解信息不对称,增强消费信任,促进“回头客”和“慕名而来者”的产生。(3)消除中间商,促进农产品流通扁平化。农业电商通过线上市场使得买卖双方直接“接触”,消除了(多级)中间商,打破了传统销售的时空限制,提高了农户的谈判地位和能力,促进了农产品流通的扁平化,因而有助于促进农户增加收入,改善其福利水平,进而实现稳定且持续的脱贫。

第二,农业电商扶贫有助于改善农户生计资本结构,增加生计多样性。农业电商不仅使得农户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信息,进而自主参与农业电商,还增加了一些非农就业机会,有助于增加农户收入来源,改善生计资本结构,从而实现生计多样化发展,降低脆弱性,促进可持续地稳固脱贫。但农业电商对农户可持续生计作用的发挥会受到农户对电子商务的认知和熟练程度、物流冷链等基础设施的完善程度,及农产品本身特性等的影响。

第三,农业电商扶贫中的电商技术培训和提供的电商服务,有助于提高农户从事农业电商的知识和技能水平,有利于提高其自主脱贫致富意愿,激发内生动力,增强其自主发展能力,从而促进可持续稳固脱贫目标的实现。此外,伴随农业电商扶贫而来的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水平提升,以及当地医疗和教育水平等的提升,也会带动农业、农村的整体发展,为农业电商扶贫项目更好的实施提供便利,并形成良性循环。而且,电子商务与农村、农业结合所产生的“化学反应”也有助于农村社会遗留问题的解决,促进农村和农业发展。

综上,提出如下假设:农业电商扶贫能够提高农户的可持续生计水平。

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以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提出的可持续生计框架为基础,试图在农户生计脆弱性、可持续生计、电商外部条件和农业电商扶贫之间建立一种互动机制(图1)。

图1 农业电商扶贫对农户可持续生计作用的分析框架Fig.1 Analytical framework for effect of poverty alleviation through agricultural e-commerce on smallholder’s sustainable livelihood

2 材料与方法

2.1 数据来源与基本情况

根据研究需要,本文用到的数据为混合型农户微观截面数据,来源于2018年8月到2020年1月初在湖北省麻城市、建始县和枝江市进行的一对一农户问卷调查。麻城市、建始县分别于2015年和2017年入选“国家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市)”,枝江市的农业电商发展在湖北省亦处于引领位置。因此,本文的样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选用分层随机抽样方法。在当地扶贫办和村委的帮助下,调研对象仅限于贫困户和脱贫户。

考虑到随机抽样并不能确保样本农户中包含一定数量的参与农业电商的贫困户或脱贫户,因此,结合当地电商办提供的电商从业人员名单,随机抽取参与和未参与农业电商的农户。具体的抽样过程简述如下:在每个县(市)选择3~5个镇,每个镇随机选2~3个村,每个村随机选5~10个农户(贫困户和脱贫户)。共发放275份问卷,收回有效问卷252份,有效率为91.64%。在调查农户中,有贫困户116户,脱贫户136户;有91户参与农业电商,占比36.11%,其中,脱贫户50户,贫困户41户。

2.2 农户可持续生计测度

基于构建起的可持续生计评价指标体系,测算各样本农户的可持续生计。

主要测算过程简述如下。

(1)标准化各指标的数据,使各指标标准化后的值在0、1之间。对于正向指标和负向指标,分别使用式(1)、(2)进行标准化。

=(-min)(max-min)。

(1)

=(max-)(max-min)。

(2)

式(1)、(2)中:为第个样本第个指标的标准化数值;为第个样本第个指标的值;max为所有样本中第个指标的最大值;min为所有样本中第个指标的最小值。

(2)计算第个指标的熵值

(3)

(4)

如果=0,则使其近似对等于0.000 001。

式(3)、(4)中,为样本数量。

(5)

(4)采用组合赋权法计算组合权重

(6)

式(6)中为评价指标的数量。

(5)建立农户可持续生计评价模型:

(7)。

式(7)中表示第个样本农户的可持续生计。

借鉴王振振等的做法,从发展能力、经济能力和社交能力3个维度构建起基于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农业电商扶贫成效评价指标体系(表1)。一般地,当计算得到的指标值为1时,表示绩效状态很好;值为0时,表示绩效特别差;值为0.5时,表示处于中等水平。简言之,指标值越大,说明效果越好。

表1 农户可持续生计评价体系及其各级指标的含义、测算方法与权重Table 1 Meanings,measurements and weights of indexes for smallholder’s sustainable livelihood evaluation

续表1 Continued Table 1

发展能力主要是指人力资本。人力资本(健康、知识、技能等)的提高能够降低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学习成本,在农户多样化生计活动的开展过程中至关重要。本研究选择家中学历最高者学历、家庭人数、家庭电商劳动力评估,及家庭成员健康情况4项指标对农户的人力资本进行量化。其中,家庭电商劳动力评估指标是在农户家庭成员年龄的基础上依据成员对农业电商的熟悉程度进行量化,具体地:对熟悉电商经营的成年人赋值1,对不会电商经营的成年人或在受教育阶段的青少年赋值0.75,对能从事有限劳动的老人赋值0.25,对学龄前儿童或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赋值0,在此基础上将各个赋值与符合相应分类的人数相乘并加总即得。

关于经济能力,本研究从自然资本、物质资本和金融资本3方面进行评价。在自然资本上,农产品数量和质量上的提高与稳定对农业电商有很大的影响;为此,本研究选择耕地面积、耕地质量和灌溉条件对其量化。在物质资本上,除基本的生产工具外,专业生产工具、现代农业机械,以及必要的运输工具也都对农业电商有积极作用。同时,农户自身的家庭居住条件和储藏条件也是开展农业电商的重要基础。为此,本研究选择住房面积、住房结构、互联网设备条件和农业生产经营条件来综合测算农户的物质资本。金融资本不仅对于农户家庭维持或改善现有的生计策略来说至关重要,而且还可以转化为其他资本促进农户可持续生计水平的提高。本研究选择家庭纯收入和借贷款途径来量化农户的金融资本。

在社交能力上,本研究主要选取社会资本进行衡量。我国农村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农户的社会网络可以降低其参与农业电商的进入成本,扩大农业电商的示范效应。研究发现,农业生产合作社可以缓解小农户在生产、销售农产品上的劣势。此外,随着农业电商的快速发展,电商组织等专业协会的作用也不容忽视。为此,本研究选取专业生产组织参与情况、电商组织参与情况和信任程度对农户的社会资本进行量化。其中,信任程度是利用五分量表对农户关于“农户对电商技术推广员、村干部、邻里高学历人士、赚钱能手的信任程度”这4个问题的打分均衡赋值综合得来的。

2.3 农业电商扶贫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分析

2.3.1 多元线性回归模型设定

为研究农业电商扶贫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

(8)

式(8)中:下标表示第个农户(贫困户或脱贫户);表示自变量;是随机扰动项;、为待估系数。

2.3.2 自变量的选择

借鉴相关研究选取变量。在农户家庭特征方面,选取户主年龄、健康、学历、电商意识、是否参与电商培训、亲戚中有无村干部等基础变量。其中,户主电商意识这一变量参考Venkatesh等提出的整合性技术接受与使用模型(UTAUT),结合现有数据,从自我效能、电商作用感知和风险意识3个方面采用熵值法赋值后,使用5分量值法进行测度。其中,自我效能是指农户对掌握电商技术、电商产品开发和网店运营的自信程度,权重为0.442;电商作用感知是指农户对电商在产品利润率、销售量,以及克服农业生产和销售中面临风险作用的感知,权重为0.209;风险意识是指农户对电商风险的了解程度,及其愿意承担的收益或亏损,权重为0.332。经测算,全部样本农户的自我效能、电商作用感知、风险意识(以平均值±标准差的形式展示)分别为2.810±0.980、3.032±1.107、2.627±0.925。

结合相关文献,从外部环境方面选取部分影响因素作为自变量。已有研究证明,农产品的标准化、品牌化和产品溯源体系等的发展情况与农产品电商上行、农业电商扶贫项目的开展息息相关。此外,与传统产业相比,农业电商发展对物流和信息设施建设的要求更高,离不开政府支持和农村电商公共服务的有效供给。综上,本研究选取公共服务、政府支持、电商氛围和产业基础4项外部环境变量。将这4项变量所对应的二级指标及其含义、测算方法、权重等指标整理于表2。

表2 外部环境变量对应的二级指标的含义、测算方法、权重和统计量Table 2 Meanings,measurements,weights and statistics of secondary indicators of external environment variables

2.3.3 内生性问题与工具变量的选择

理论上,本研究的回归模型存在潜在的内生性问题:首先,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行为并非随机发生的,而是自主选择的结果,因此可能会遗漏既影响其参与农业电商又会对其可持续生计产生作用的重要变量;然后,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行为极大可能与其可持续生计互为因果。一般采用工具变量法解决内生性问题。为此,本研究使用2SLS、有限信息最大似然估计法(LIML)、工具变量系统广义距(IVGMM)和样本选择修正后的2SLS(IV-Tobit)等方法解决内生性问题。

本研究选取农业电商销售的便捷性作为农户是否参与农业电商的工具变量。原因如下:一方面,农业电商销售的便捷性,主要取决于电商平台的运营管理和服务、物流信息体系的构建与发展、农户心理认知等,与贫困户的可持续生计并无直接关系,可视为外生变量;另一方面,从理论上讲,该变量与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行为高度相关。

2.3.4 ISM模型

ISM模型把复杂的系统分解为若干子系统(要素),主要包含以下过程:明确研究目标→有关专家与系统分析人员一起讨论,选择、确定有关要素→确定各要素之间的因果关系,得出各要素的相互关系作用矩阵→建立邻接矩阵,并据此建立初始可达矩阵→通过初始可达矩阵得到最终可达矩阵→对最终可达矩阵进行分解→在对要素划分层次的基础上进一步得到ISM模型。

3 实证分析

3.1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为使各变量便于比较,采用式(1)、(2)对变量进行标准化。将本研究涉及的所有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结果整理于表3。

表3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Table 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经测算,将样本农户的可持续生计整理于表4,可以看出,样本农户的发展能力、经济能力的得分均高于社交能力。全部样本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平均值为0.338,尚未达到中等水平;发展能力的平均值为0.416,接近中等水平;经济能力的平均值为0.504,处于中等水平;社交能力的平均值为0.261,水平较差。相较而言,样本农户的发展能力和经济能力相对较强,而社交能力相对薄弱;但总的来看,样本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及其3种能力都还有待提高。

表4 样本农户可持续生计及其各项能力的描述性统计分析Table 4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n sustainable livelihood and according capacities of sample smallholders

根据农户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将样本农户分为2组。经测算,未参与农业电商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平均值为0.244,而参与农业电商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平均值为0.503(表5)。方差分析显示,2组样本的可持续生计差异显著(<0.01),说明参与农业电商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得到了显著提升,换言之,农业电商扶贫可以显著提升农户的可持续生计。相似地,参与农业电商农户的发展能力、经济能力和社交能力也均得到显著(<0.01)提升。

表5 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对农户可持续生计及其能力的影响Table 5 Effect of smallholder’s participation in agricultural e-commerce on sustainable livelihood and according capacities

3.2 农业电商扶贫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分析

对调研数据进行信度检验,发现标准化后的Cronbach α为84.5%,说明数据具有较高的内在一致性,可靠性较强。

采用OLS、2SLS、LIML、IVGMM和IV-Tobit方法(分别对应于模型1~5)就农业电商扶贫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即基于农户视角的农业电商扶贫成效进行分析(表6)。几种方法的回归结果均显示,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对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0.05)正向影响。这表明,农户通过参与农业电商可获得比原先更高、更好的收益(包括能力的提升),即农业电商扶贫能够明显提升农户的可持续生计,有利于贫困户脱贫并保持脱贫的可持续性。

表6 实证分析结果Table 6 Result of empirical analysis

一般地,要使用工具变量法,首先,须确保内生性问题确实存在。在模型2中,Hausman检验的结果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并非所有变量均为外生变量,即存在内生性问题。然后,应验证是否存在弱工具变量。2SLS一阶段回归的结果拒绝存在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并且,从第一阶段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工具变量对内生变量具有较好的解释力。模型3采用了对工具变量更不敏感的LIML进行估计,结果与模型2一致,说明本研究所使用的工具变量并非弱工具变量。模型5中内生性Wald检验值为43.21,=0.073 0,且工具变量对模型残差项的回归结果不显著,说明工具变量不能通过影响残差项进而同时影响自变量和因变量。借鉴Conley等的研究,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工具变量进行回归,发现是否参与农业电商的系数仍在1%水平上显著,但工具变量的系数不显著,说明该工具变量为外生。综上,本研究所选取的工具变量不仅可满足外生性和相关性的要求,还能较好地解决变量的内生性问题。此外,本研究还检验了该工具变量与公共服务的相关性(=0102,=0.106),可见,尽管理论上两者相互关联,但本研究所用的数据并不存在显著关联性,进一步佐证了该工具变量为外生。

在模型2~4中,引入农业电商销售的便捷性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回归(限于篇幅,本研究并不展示2SLS和IVGMM的一阶回归结果)。是否参与农业电商的回归系数均为0.162,是OLS估计结果的2.5倍,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在农户家庭特征变量中,仅亲戚中有无村干部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在5%的水平上显著。可能的解释是,有效的信息获取是保障农户在农业电商中获得收益和公平待遇的基础,而可靠的官方信息来源可以为农户从事农业电商提供低成本的实现路径,并能给予一定程度的帮助。本次调研中,男性占多数,年龄多集中在青壮年,且样本量不多,所以可能导致户主年龄、健康、学历等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不显著。在外部环境变量中,公共服务、政府支持和产业基础分别在10%、5%、5%的显著性水平上对农户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影响。这说明,贫困地区的信息基础设施、物流基础设施、产业发展基础等对农业电商的发展和农民脱贫具有重要作用。在精准扶贫工作中,除了要关注扶贫对象以外,环境建设也很重要。电商氛围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不显著,可能的解释是,近几年农业电商在农村发展较好,电商氛围的作用在本研究范围内呈现出平衡性、同步性。

模型4采用IVGMM方法,与2SLS方法的估计结果基本一致,说明扰动项存在异方差的可能性较小。模型5采用IV-Tobit方法同时处理样本选择和内生性问题,估计结果与模型2基本一致,说明本研究的估计结果较为稳健。

本文进一步将样本农户划分为脱贫户与贫困户2组,分别进行回归分析(表7)。基于2SLS的回归结果,无论是贫困户还是脱贫户,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均对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在10%水平上具有显著影响。在农户家庭特征变量中,电商意识在10%水平对脱贫户的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影响,但对贫困户无显著影响。可能的解释是,脱贫户在农业电商的助力下获得收益并脱贫,在这一过程中已经形成了对电子商务较为全面的理解,因而更趋向于增加相关知识和技能的习得,从而形成正循环。在外部环境条件中,产业基础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对脱贫户和贫困户的可持续生计产生显著影响,说明农业电商扶贫项目的实施、发展离不开产业基础。政府支持在10%水平上对脱贫户的可持续生计产生显著影响,公共服务则在5%的水平上对贫困户的可持续生计有显著影响。对这一现象,可能的解释是,贫困户参与农业电商扶贫的途径主要为依托于农村电商服务站销售农产品或/和直接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供货,而脱贫户在农业电商扶贫中获得“甜头”实现温饱后,更倾向于进一步发展农业电商,开展自主线上销售、电商创业等。

表7 贫困户与脱贫户的可持续生计回归结果对比分析Table 7 Comparative analysis on regression result of sustainable livelihood of out-of-poor smallholders and poor smallholders

3.3 影响因素的逻辑层次分析

根据前文回归结果,依据ISM方法,确定农业电商扶贫效果(农户可持续生计)的系统由=(,,…,)构成,分别代表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公共服务、政府支持、产业基础、亲戚中有无村干部和农户可持续生计。通过咨询相关专家(包括电商办官员、帮扶专家、村干部和具有一定能力的贫困户、脱贫户,共24人),深入开展半结构化问卷访谈来确定逻辑关系。根据各要素两两之间的关系,引入式(9)的二元关系式建立邻接矩阵

(9)

在此基础上,由邻接矩阵加上单位矩阵得到初始可达矩阵,然后根据ISM合并传递性假设得到最终可达矩阵(图2),其中,1表示直接到达,2表示通过一定路径后最终能间接达到的情况。

图2 最终可达矩阵Fig.2 Ultimate reachability matrix

依据最终可达矩阵,对各知识要素进行水平分区,推导出各系统要素所处的层次,得到对农户可持续生计起影响作用的各主要因素的解释结构模型(图3)。可以看出,各影响因素所处的层次结构不同,相互独立又互相关联。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和亲戚中有无村干部是表层的直接影响因素,政府支持和产业基础是中层间接影响因素,公共服务是底层因素。这些因素之间的逻辑结构可用“单驱动、双路径”来概括。双路径分别为:公共服务→政府支持→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农户可持续生计和公共服务→产业基础→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农户可持续生计。在这2条路径中,公共服务均为最根本的诱因。由此可见,物流信息网络体系等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的构建是农业电商扶贫项目开展的根基。打好根基,辅以有效的政府宣传、补贴等支持,结合稳定优质的农产品,及具有本地特色的农产品电商品牌,可以提高农业电商扶贫项目的可持续性,从而提高农户的可持续生计。这与董鹏的观点相似,即制约农产品,尤其是生鲜农产品电商发展乃至中国农产品流通的因素可归纳为“两个一公里”(最先“一公里”和最后“一公里”)。

图3 影响贫困户可持续生计各要素的ISM模型Fig.3 ISM model of factors affecting sustainable livelihood of smallholders

由于本研究的公共服务、政府支持和产业基础均由多个变量合成,为了更细致、准确地了解各因素之间的内在关系,对“双路径”中从公共服务到是否参与农业电商的影响结构做进一步分析。受篇幅限制,省略推导过程。我们发现,各因素之间的逻辑层次结构亦可用“单驱动,双路径”来概括(图4)。双路径可概括为田地到路口的距离→快递物流便利程度→农村电商服务站覆盖情况→政府对电商的宣传程度和政府对电商创业的支持力度→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及田地到路口的距离→快递物流便利程度→区域知名企业和区域知名品牌或产品→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单驱动则是指政府对电商经营主体的补贴程度,可认为是利益驱动。这说明,农户的现实行为来源于农户的认知了解和利益驱动,同时又受到现实情况的制约(是否有产品等),而农户的认知主要受制于农户获取信息的途径和信息的准确性。也就是说,要通过发展农业电商来实现精准扶贫的前提是,当地的物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情况良好,网销门槛低,成本不高。

图4 农业电商扶贫各要素的ISM模型Fig.4 ISM model of elements in poverty alleviation through agricultural e-commerce

4 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结合文献研究与实地调研,从农户可持续生计的视角构建了农业电商扶贫成效的评价指标体系,运用OLS、2SLS、LIML、IVGMM和IV-Tobit共5种回归方法对农业电商扶贫中影响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因素进行分析,并采用ISM模型分析论证了各影响因素间的关联性质和层次结构。结果表明:样本农户的可持续生计水平一般,发展能力和经济能力相对较高,社交能力相对较弱,但均有待提高。参与农业电商有助于提升农户的发展能力、经济能力和社交能力。是否参与农业电商、亲戚中有无村干部、公共服务、政府支持和产业基础对农户的可持续生计具有显著影响。虽然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对贫困户和脱贫户的可持续生计均有显著影响,但在影响因素上存在一定差异。在影响农业电商扶贫效果,即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因素中,是否参与农业电商和亲戚中有无村干部是表层的直接影响因素,政府支持和产业基础是中层间接影响因素,公共服务是底层因素。

综上,农业电商的快速发展可以促进农民脱贫,且有助于提高其脱贫的可持续性。在农业电商扶贫项目开展的过程中,物流信息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不容忽视。同时,拓宽农户从官方获取信息的渠道,稳定农产品质量,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农产品电商品牌等亦是重点。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结合相关文献理论,提出以下建议。

(1)建议加强政府在农业电商发展上的支持。首先,通过各种途径宣传农业电商,提升农户的认知和了解;然后,进一步增强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补贴和支持力度,鼓励农户直接参与农业电商或参加相关培训,增加其感知体会;最后,除资金支持外,从人才培养、土地供给等多方面给予适当支持,为提升农户的可持续生计提供良好环境。

(2)提升农户的组织化程度,促进农产品优质生产和品牌建设。首先,加强农户的组织化生产,稳定农产品产量和质量,增强其获取电商信息和市场信息的能力,为打通最先“一公里”做准备;其次,提高农产品电商的标准化程度,打造不同区域的特色农产品品牌,增强农业电商发展的可持续性。

(3)完善农业电商发展的基础设施与配套服务建设,提升农村公共服务水平。首先,加强网络基础平台建设,进一步提高农村互联网的普及程度,降低农户参与农业电商的技术门槛;然后,因地制宜地构建物流体系,结合地形、地貌和人文特点,在降低建设成本的同时便利农户。目前,湖北省农村电商服务站的数量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平,但分布不够均匀,且深度不足。建议今后进一步增强农村电商服务站的服务水平,充分发挥其带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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