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1930年红军两次攻打长沙期间,红一、三军团在长沙附近的浏阳县永和镇会师,宣布成立了红一方面军。永和会师及红一方面军的成立,极大地扩大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的影响,在中共党史和中国革命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红军两次打长沙;永和会师;红一方面军;立三左倾错误
中图分类号:D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3605(2022)01-0005-08
永和会师及创建红一方面军,是中共党史军史上的大事。对这件中共党史军史上意义非凡的大事,除了要进行物质遗产保护外,也要加强研究与宣传,以利于充分发挥红色资源的教育功能。
一、永和会师及创建红一方面军的背景
“百万工农齐踊跃,席卷江西直捣湘和鄂。”这是毛泽东为红军两次攻打长沙写下的诗词《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中的一句。红军两次攻打长沙期间,红一、三军团4万余人屯兵浏阳市永和镇。两个军团的领导人在永和镇外的李家大屋开会,宣布成立了红一方面军(后称中央红军)。现在,李家大屋前坪有一座“永和会师”的雕塑——毛泽东、朱德、彭德怀、滕代远四人并肩站立,他们的身后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的军旗。进入旧址,墙上当年红军书写的“土地革命,打倒地主”“土地革命,活捉何健”等标语还清晰可见。
1929年10月,彭德怀、滕代远率红五军主力从井冈山返回平江县黄金洞、桐木桥,与参加平江起义后留在该地区由黄公略领导的红五军第一、二、三纵队会合并进行了整编。全军约3000余人,编成五个纵队。不久后,李灿率红五纵队向湖北通山、通城、大冶等县发展,开辟鄂东南新苏区;红二纵队仍留在湘赣边界的平江、浏阳一带,坚守老根据地;军部则与第一、三、四纵队在袁州、分宜、新余、吉安、遂川、莲花、茶陵、萍乡等地活动,开展游击战争。
中原大战爆发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南京政府“尽调湘鄂赣诸省驻军开赴津浦、陇海、平汉诸线”(引自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宣言,1930年7月31日),对付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各派系军阀,使得用来对付红军的国民党正规部队有所减少,这就给革命力量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1930年3月初,周恩来去了莫斯科,由于党中央主要领导人向忠发缺乏领导能力,中央工作实际上由政治局常委、宣传部长李立三主持。同年5月,在李立三的主持下,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了全国苏维埃区域和全国红军的代表会议,决定将各地红军按区域相对集中,分别组建正规的红军军团,“向着交通要道”发展,“夺取主要城市”。在此次会议的推动下,红军的四个主力军团先后开辟了赣南、闽西、湘鄂西、湘鄂赣、鄂豫皖等根据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开始了以游击战为主向以运动战为主的战略转变。其中,红一军团、红三军团分别诞生于福建省长汀县和湖北省大冶县,这两个新创建的红军主力军团不仅拱卫着湘鄂闽赣广大红色区域,也如同两股红色狂潮开始席卷国民党统治区。
红三军团创建的经过:1930年6月11日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李立三起草的《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首先胜利的决议案》,对中国革命形势作了错误估计,片面强调红军正规化和攻打中心城市“造成革命高潮”。6月初,参加全国红军代表会议的红五军代表滕代远、何长工回到鄂东南,带回中共中央给彭德怀的信,传达党中央的指示:将原红五军第一、二、三、四纵队编为红五军;因第五纵队的兵力已超过红五军其他纵队的总和,便与鄂东南的游击武装在大冶县殷祖镇马对于村合编为红八军;再由红五军、红八军合编为红三军团(6月16日在湖北省大冶县刘仁八村宣布成立)。红三军团辖红五军和红八军1.3万人,由彭德怀任总指挥、滕代远任政委、邓萍任参谋长、袁国平任政治部主任。红五军由邓萍接替彭德怀任军长,红八军军长是李灿(后何长工)。
7月4日,彭德怀、滕代远领导的红三军团乘李宗仁的桂系军阀与何健的湘系军阀在湖南混战,致使湘北重镇岳州(今岳阳市)空虚的情况下,从鄂东南进入湖南境内,一举夺取了洞庭湖畔、粤汉铁路上的岳州城,从而切断了武汉与长沙之间的水陆交通,给反动营垒造成了极大的震动。红三军团占领岳州之际,敌人十分惊恐,急调重兵向红军反扑。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彭德怀率部主动退出岳州,重返当年发动平江起义的老根据地。平江守敌望风而逃,红三军团于7月15日乘势占领平江县城。之后,休整5天、补充新兵。接下来,红三军团于7月27日又在平江县长寿街新成立了红十六军(由湘鄂赣边独立师扩编,约4000人,军长胡一鸣、政委李楚屏)。
利用7月15日至19日的休整期,红三军团前委成员彭德怀、滕代远、邓萍、袁国平、何长工、邓乾元等与湘鄂赣特委负责人李宗白、杨幼麟、赖汝樵、胡筠、张警吾等在平江县城召开紧急联席会议。会上分析了敌我形势,认為在蒋、冯、阎之间爆发中原大战之后,又发生了蒋介石与张发奎之间的激烈争斗,湖南军阀何键的主力部队调去广西与桂系作战,从而使湖南省内的防御力量薄弱,长沙城内只剩下约3万守军;红军兵力与武器装备虽不及敌军,但乘攻克岳州的勇气,革命斗志正旺。因此,联席会议决定动员湘鄂赣边界的平江、浏阳、修水、铜鼓等县的游击队、赤卫军近20万人,配合主力红军攻打长沙。
7月22日,红三军团在平江县城的天岳书院(今平江一中所在地)召开进攻长沙的誓师大会,并纪念平江起义两周年。从7月23日起,彭德怀率部南下,沿着长沙县的金井镇、春华山、榔梨镇、七里营、五里牌,一路与守敌激战,打通了前进通道。7月27日,在湘赣边界各县农民自卫军的配合下,红三军团先头部队从年嘉湖(今长沙烈士公园,此处留有碑刻的“红军渡”遗址)攻占了城东的小吴门、浏阳门、韭菜园。各路大军随即向长沙城挺进,当晚占领了整座城市,彭德怀将军团指挥部设于长沙东南角城墙的制高点——天心阁。长沙城头和天心阁上,第一次飘扬起红军鲜艳的军旗。
打下长沙——这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军唯一的一次夺取了省会城市——“赤色高潮”震惊中外,极大地提高了共产党与红军的政治影响。7月30日,中国第一个省级苏维埃政权——湖南省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宣布成立,驻地设在湖南省商会(今长沙市黄兴路步行街上,已拆除)。因苏维埃政府主席李立三在上海未到职,由王一芬(即王首道)代理,杨幼麟为副主席,彭德怀、滕代远、袁国平、何长工、李宗白、张启龙、赖汝樵、胡筠等13人为委员。湖南省苏维埃政府颁布了《暂行劳动法》《暂行土地法》《暂行婚姻法》等法令,同时宣布成立以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为司令员的警备司令部,维持城市秩序,还成立了没收委员会,用革命手段平抑物价,并没收了几家商店及外国人的堆栈和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财物,分配给贫苦民众。
攻打长沙一役,红三军团直接投入4000支枪、8000余人(没有计算外围部队和农军)。攻城部队以伤亡1600人的代价,打败了敌人十多个团的兵力,并乘胜攻克湖南省会长沙城。彭德怀后来总结:“此次,三天打四仗,行程一百四五十里,经过待伏战、进攻战、阵地攻坚战,我八千人打败三万有余之优势敌军,这在军事史上是不多的。”[1]154-155毛泽东后来也说,红三军团第一次攻打长沙,“可以认为是有益处的,因为这对全国革命运动所产生的反响是非常大的”[2]151。红军攻占长沙极大地震惊了国民党反动当局,蒋介石、何应钦从附近的湖北、江西等省急调国民党军队向长沙集中,并派军舰、飞机协助湖南军阀何键强渡湘江,从南北两路向长沙夹击。在敌军重兵压境的情况下,红三军团于8月5日主动撤出长沙城,退至浏阳、平江的农村,8月中旬进至平江县长寿街,进行休整和整编。
几乎与彭德怀奉命率部攻打长沙的同时,中共中央从上海派涂振农赴闽西,带来了致红四军前委的信,提出现在红军的任务,不是隐蔽于农村中作游击战争,而是应当积极进攻,争取全国革命的胜利。6月15日,红四军扩编为红一军团,辖红四、六、十二军(不久红六军改为红三军);在赣西南新成立的红二十军、红二十二军,不久也划归红一军团序列,五个军共有兵力1.8万人。毛泽东、朱德根据中央代表关于攻打南昌的指示,于7月初率领红一军团从福建省长汀县出发,开拔到江西省兴国县集结。“立三路线”关于“攻打南昌,占领长沙,会师武汉,饮马长江”的计划属于军事冒险行动,但受命的红一军团“别无选择,只有接受”[3]315-316。7月24日,红一军团攻下了素有“药都”之称的清江县樟树镇(今樟树市)。此后,毛泽东、朱德审时度势,认为南昌市四面环水,城内又有重兵把守,而红军没有远程火炮,取胜的可能性极小。因此,他们没有命令红一军团北上攻打南昌,只在南昌附近的牛行车站举行了一场纪念“南昌起义”的武装示威。然后,部队进至安义、奉新地区,一方面发动群众,筹集粮饷;另一方面观察敌情,待机行动。
在此期间,毛泽东、朱德从报纸上得知,红三军团一度攻占长沙,却遭遇敌军反扑,已退至浏阳、平江一线。红一军团为了支援红三军团并求得打开湘赣边区的局面,遂令部队西进,向湖南方向发展。毛泽东、朱德在途中得知湘赣边境驻扎了敌军戴斗恒一个旅的情报,决定奔袭浏阳县文家市集镇——1927年毛泽东领导湘赣边秋收起义向井冈山进军的出发地。早在湖南第一师范求学时,毛泽东搞农村调查就到过文家市,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8月20日凌晨,红一军团的三个军(红三军、红四军、红十二军)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文家市之敌,到上午8时战斗结束,在镇外的高升岭全歼戴斗恒旅,戴斗恒自杀。此役,红军毙敌近1000人、俘敌1000余人,其中还击毙一个团长、俘获两个团长,缴获长短枪1500多支、机枪37挺、子弹20余万发、电台6部,是红一军团成立以来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文家市大捷以后,红三军团得知援军赶到,立即派政治部主任袁国平与红一军团取得了联系,商定于8月23日两个军团在浏阳县永和镇举行具有战略意义的大会师。
二、永和会师及创建红一方面军的过程
1930年7月27日,红三军团攻占长沙以后,何键调集湘军从南北两路夹击长沙。红三军团鉴于形势严峻,于8月5日主动撤离长沙,向平江、浏阳方向转移。尽管何键派出重兵追击,却不敢贸然闯入曾经发动过秋收起义和平江起义的老革命根据地,这使得红军到达平江、浏阳后有了休整的时间。毛泽东、朱德率领红一军团从江西赶往湖南支援红三军团,在浏阳县南乡的文家市集镇与敌军交战,并全歼守敌。8月22日,红一军团从文家市移师浏阳县东乡的永和镇。23日,驻守平浏边境的红三军团由彭德怀、滕代远率领赶到永和镇,与红一军团会合——这是自井冈山分别以来再次会师。
永和镇距浏阳县城30公里,距长沙市110公里;集镇一边靠山,一边临河;整个集镇只有一条狭长的石板街道,而且崎岖不平。浏阳河上游沿着集镇的半边街道蜿蜒流过,河底出产全球唯一的菊花石(工艺品有“全球一”的美称),必须潜水凿采。浏阳河通行3-5吨的木帆船,上至官渡镇和东门镇(今大围山镇),下通浏阳县城乃至省城长沙。永和是方圆百十里的货物集散地,集镇上不但店铺林立、商贸繁荣,又是革命老苏区,人心向党。早在1926年,在中共浏阳县委书记潘心元的领导下,以张启龙为书记的中共永和区委成立;1927年冬,由王首道、李贞(解放军授衔的第一个女将军)领导的浏东游击队在此建立。他们配合彭德怀、黄公略、李实行率领的红军作战,永和成了湘赣边界工农武装最活跃的区域。浏东游击队几次组织攻打张家坊、观音塘、沿溪桥等地,威名远扬,令敌人震惊。这里,党和群众的基础都深厚,又地处浏阳、平江、醴陵、萍乡、铜鼓、万载等苏区县的中心位置,境内有天岩寨、浏阳河做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红军在永和会师有战略回旋余地,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最佳选择。
红一军团在文家市消灭戴斗恒旅以后,毛泽东、朱德不顾连日行军打仗的疲劳,于8月22日早晨率部赶到永和镇;红三军团也在彭德怀、滕代远的率领下,按计划于次日从平江长寿街赶到永和镇。两军会师的地点,就在永和镇附近的石江村。毛泽东、朱德率部先到,军团指挥部和前委机关入驻李家大屋,部队驻扎在集镇上和周边村庄。8月23日上午,红一、三军团的指挥员在李家大屋这座古老的祠堂内见面了。当天下午,召开了两个军团前委和中共湘东特委、浏阳县委以及县苏维埃负责人参加的联席会议。晚上,由毛泽东主持,两个军团的前敌委员会在李家大屋正厅再次举行会议。会议根据中共中央事前发来的电令,宣布两个军团合编,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总部和总前敌委员会;会议决定,毛泽东担任党的总前委书记兼红一方面军总政委,总前委委员由朱德、彭德怀、滕代远、林彪、黄公略、谭震林等组成,古柏为总前委秘书长,李井泉为总政委办公室秘书长。
红一方面军组建时的序列是:总司令朱德、总政委毛泽东、副总司令彭德怀、副总政委滕代远、总参谋长朱云卿、总政治部主任杨岳彬。红一军团指挥部的总指挥、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由红一方面军总部的主官兼。红一軍团下辖三个军:红三军,军长黄公略、政委蔡会文、参谋长周子昆、政治部主任李任予;红四军,军长林彪、政委彭清泉即潘心元(后为罗荣桓)、参谋长陈奇涵、政治部主任蔡协民(后为李涛);红十二军,军长罗炳辉(前为伍中豪)、政委谭震林(前为邓子恢)、参谋长林野、政治部主任谭政。红三军团的序列是:总指挥彭德怀(兼)、政委滕代远(兼)、参谋长邓萍、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前为吴溉之)。红三军团也辖三个军:红五军,军长邓萍(兼)、政委张纯清、参谋长郭炳生、政治部主任柯庆施;红八军,军长何长工、政委邓乾元、参谋长卢匿才、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兼);红十六军,军长孔荷庞、政委黄志敬、参谋长余发明、政治部主任吴天翼。另外,红一军团的第二十军、二十二军远在赣西南,未参与永和会师和攻打长沙的战斗。
两个军团合编之后,红一方面军约有兵力4万余人,成为当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一支最强大的工农武装力量。当年的湘赣边秋收起义和平江起义部队是红一方面军的源头,这支参加过南昌起义、湘南暴动,从井冈山根据地走下来的部队,有着优良的政治和军事素质,其指战员大量来自湘鄂赣地区,尤其拥有众多湖湘子弟。红一方面军的组建,汇合了活动在赣南、闽西、湘鄂赣等苏区的两支主力红军,在战略上进一步集中了优势兵力,提高了“打大规模运动战”的能力。此举也掀开了人民军队发展史上新的一页,尤其是对尔后中央苏区的形成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值得补充记叙的是浏阳人民参军参战的热情。在两军会合之前,红一军团先头部队经过一夜急行军,于8月22日拂晓前到达永和镇,为了不影响人民群众,许多人和衣睡在大树下或屋檐下。天亮后,群众开门看到此状,争相拉着红军进自己家里,还拿出食物招待红军;官兵们则勤快地帮助老乡打扫卫生、挑水,体现了“军民一家亲”;当地党组织和苏维埃政府负责人张启龙、王首道、李贞等人闻讯,立即发动群众杀猪宰羊慰劳红军;接着,军民一起进行文艺联欢,青壮年掀起踊跃的“扩红”热潮。一时间,李家大屋、永和集镇、浏阳河畔红旗招展、军歌嘹亮,洋溢着一片欢乐景象。中共浏阳县委根据毛泽东“补充军实”的指示,选送了一批赤卫队员和游击队员参加红一方面军。后来比较著名者有唐亮、孔石泉、张翼翔、李贞、饶子建、张藩、叶子龙、石敬平、江文、黄曹龙、李白……。他们当中的唐亮、孔石泉、张翼翔等17人在1955年被授予将军军衔;还有一些人后来成为了我们党的高级干部,如毛泽东的秘书叶子龙;也有著名烈士,如《永不消逝的电波》的原型李白。
参加永和会师及红一方面军成立的指战员中,既有南昌起义、秋收起义、湘南起义、平江起义的革命骨干,也有从湘鄂赣、井冈山、赣南、闽西革命根据地走来的精英,所以红一方面军又称“朱毛红军”“中央红军”,威名远扬。在艰苦卓绝的革命战争年代,这支英雄部队在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的领导下,驰骋大半个中国,在包括五次反“围剿”和万里长征在内的历次对敌斗争中屡建战功。其赫赫战功和卓越功勋,都记录在红一方面军的军史和战史上。
三、对永和会师及红军攻打长沙的评价
红军两次攻打长沙的决策都是在李立三“左”倾冒险错误指导下形成的。红一方面军的成立是在两次攻打长沙之间,是红军从游击战为主转向运动战为主的标志。红一方面军成立后,遵照党中央的指示准备第二次攻打长沙。据朱德回忆,永和会议就李立三命令“再占长沙,夺取武汉”的问题进行过辨论,毛泽东“对这项政策表示疑问”,朱德也认为“红军的装备和训练都不宜于打阵地战”[3]317,但是,这些看法被多数人否决了。党中央极力主张攻打,并于8月29日发出了给长江局并转湘省委、湘鄂赣前委及行委的信——《关于占领长沙的战略与政策的指示》。统治中央的“左”倾冒险政策制定者认为,再度占领长沙,“这一战略无疑是正确的,望你们坚决照此战略执行”(引自中央档案馆.《中央给长江局并转湘省委、湘鄂赣前委及行委的信》)。在讨论中央再打长沙的指示时,彭德怀吸取了教训,沉默不言;有人逼问他,“第一次三军团二万人打下了长沙,现在一、三军团有四万人,还不能去打吗?”[4]252彭德怀答道,那时军阀混战,长沙敌人空虚,现在没有这个机遇了[4]252。
1930年8月24日午后,红一方面军总部在永和镇发布了向长沙进军的命令。红一方面军一路西进,从古港进入榔梨,于8月29日下午对长沙形成三面包围态势(西面是湘江)。由于何键调集了湖南的大部分军队来援;国民党武汉行营又先后派罗霖、公秉藩、钱大钧等数师兵力入湘,从平江、浏阳抄红军的后路,企图包围红一方面军;德国也派了军舰在湘江上游弋,伺机配合何键所部,致使军事形势对红军越来越不利,红军攻城一再受挫。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紅一方面军于9月12日上午在长沙南郊洞井乡的白田铺萧家祠堂(此处今有遗址标识)召开了总前委和军以上干部会议,毛泽东说服了党中央的代表和红一方面军的干部,主动撤出了进攻长沙的战斗。
撤离长沙后,红一方面军面临着一个重大而紧迫的问题,那就是何去何从的问题。9月13日部队到达株洲、9月28日部队到达袁州(今宜春市),在这期间总前委连续开会,之后还有峡江会议、太平圩会议、罗坊会议,对红军何去何从进行了反复讨论。毛泽东做了许多耐心而艰巨的政治思想工作,使中共长江局军事部负责人周以粟和红一方面军干部们的战略指导思想从立三推行的“左”倾冒险军事战略、攻打中心城市的错误影响下走出来,带领部队安全地退向赣南。从此,红一方面军的两个军团“双剑合璧”,在赣江两岸“夹江而阵”、相互配合作战,开始了创建中央革命根据地(含赣南、闽西地区在内的中央苏区)的斗争。
从离开长汀西进到罗坊会议这四个月期间,毛泽东和他率领下的红军走过了一段充满惊涛骇浪的路程。尽管主力红军知难而返,停止了攻打武汉、长沙、南昌的行动,可是“立三路线”的危害还是显而易见的。由于中央“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不仅导致了红一方面军第二次攻打长沙受挫,而且使各大中城市举行的政治罢工、武装暴动、各地红军进攻中心城市的冒险军事行动都先后遭遇失败,刚刚恢复起来的白区工作也遭到摧残和破坏。李立三的“左”倾错误给中国革命事业带来了严重危害,引起了苏区人民特别是红军指战员强烈的不满和反对。鉴于国内反对“立三路线”的呼声很高,共产国际于1930年7月23日作出决定,责令李立三停止在中国各大城市进行武装暴动。
回顾90多年以前红军攻打长沙的历史,尤其是对红一方面军再次攻打长沙的问题,不能单纯地从围攻长沙的军事行动上看,而应进行全面总结和客观评价。这些评价也涉及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等人的功过是非,尤其是对红一方面军总负责人毛泽东的评价。只有从毛泽东一贯的思想和他在立三“左”倾错误路线时期的全部实践活动中去分析,才能够清晰地认识红军攻打长沙的历史。
红军两次攻打长沙的战斗是一件值得纪念的大事。长沙是十年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军唯一打下的一座省会城市,在长沙黄兴路成立的湖南省苏维埃政府也是中国第一个省级工农兵政权,足以标榜史册。可是,从攻打长沙整个过程来看,仍存在许多问题:其一,这次军事行动,寄希望于“夺取中心城市”以“实现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实质上是贯彻和实现立三冒险计划的一个实际步骤。如果红三军团当时趁军阀混战之际,以主要精力巩固和扩大湘鄂赣根据地、积极壮大红军,那么革命形势的发展必定更加可喜可观。正是由于红三军团接受了立三中央对敌我力量的错误估计,向大中城市冒险进攻,虽然取得了攻打长沙的胜利,但是补偿不了立三错误在全国造成的严重损失,所以这次行动在政治上、战略上“对立三路线也起了支援的作用”[1]156。其二,这次军事行动脱离了中国国情,违反了中国革命特点和客观规律。打下长沙之后建立湖南省苏维埃政权,企图长期占领城市、完成以武汉为中心的湘鄂赣皖豫五省总暴动、实现全国胜利的道路显然行不通。正如毛泽东对斯诺所说:“如果把第一次占领作为一种暂时的行动,并不企图守住城市,不想固守这个城市,并在那里建立政权的话,那么,它的效果也可以认为是有益处的,因为这对全国革命运动产生的反响是非常大的。企图把长沙作为一种根据地,而不在后面巩固苏维埃政权,这在战略上和战术上都是错误的。”[2]151
红军两次攻打长沙,尤其是第二次攻打长沙,虽然是立三左倾错误的产物,但由于毛泽东等人在久攻不克的情况下主动撤出了战斗,安全地转移了部队,从而避免了革命力量遭受更大的损失。毛泽东、朱德等人针对“立三路线”的冒险错误,经历了一个从思想上逐步认识到行动上彻底转变的过程。他们在怀疑中执行、在执行中抵制、在抵制中纠正,把原则性和灵活性巧妙地结合起来,从实际出发,以极大的忍耐心纠正了“左”倾错误。红一方面军不仅没有因为“左”倾错误而遭受重大损失,反而壮大了革命力量,发展了革命根据地,成为对立三左倾错误一种事实上的纠正,在革命的紧急关头表现出毛泽东等人远见卓识的革命胆略和难能可贵的实事求是精神。
经过两次攻打长沙,毛泽东等人加深了对中国革命特点及其规律的认识。他们深刻地体会到,不顾敌强我弱的基本情况,命令弱小的红军去进攻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无疑会使中国革命和革命战争遭到挫折和失败。红军攻打长沙和回师赣南的实践,进一步牢固确立了毛泽东等人把党的工作重点放在农村、要在农村长期积蓄力量、去创建农村革命根据地的思想。越来越多的共产党人深刻地认识到“对天上有飞机,陆上有火车、汽车,水上有兵舰、轮船,且有电讯、电话等现代化交通运输与通讯联络的敌军作战,没有根据地是不行的;不实行耕者有其田,也就建立不起根据地”[1]112,从而接受了毛泽东关于“农村包围城市”的思想。
“千流归大海,奔腾卷巨澜;工农大旗举,红透南国天。”永和会师及创建红一方面军,在政治上、军事上都产生了很大影响,成为了中共党史、红军军史上重要的历史事件。可以说,从湘赣边秋收起义到永和会师创建的红一方面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之“源”,之后有许多武装力量如涓涓细“流”汇入其中,使人民军队不断发展壮大。永和镇作为史实的发生地,昔日的炮声早已消逝,硝烟早已褪尽,而红一方面军成立的旧址——李家大屋——将永载史册。对这一重要事件,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記!共和国更不会忘记!在中国人民站起来、富起来的今天,更应该传承红军精神,铭记历史风云,为实现中华民族的“强国梦”再创辉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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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埃德加·斯诺.西行漫纪[M].上海:三联书店,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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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江西党史资料:第6辑[Z].南昌:内部印刷,1989:252.
责任编辑:曹桂芝
收稿日期:2021-09-15
作者简介:曾长秋,男,湖南浏阳人,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共党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