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伟男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中国文学史”是高校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主干课程之一,其内容丰富、教学跨度长,是汉语言文学本科课程体系中的“重头戏”。如何推进该课程的教学改革、提升教学效果,历来是研究者与一线教师重点关注的问题。不断丰富的出土文献包含了大量与中国文学史紧密相关的资料,对丰富教学内容、激发学生学习兴趣有着积极的作用。但在实际教学中,因受限于各种因素,出土文献在中国文学史教学中往往得不到科学认识与合理运用。本文拟就出土文献在中国文学史课程教学过程中的价值以及教学的方法略作分析讨论。
出土文献主要指出土文物中的文字资料。[1]309其中简帛文献是甲骨、金文之外的又一大宗资料,主要包括战国楚简、秦汉简、三国吴简等。除文书、档案、遣册之外,简帛文献还包括大量古书典籍,基本涵盖了《汉书·艺文志》所列的各个古书门类。[2]其中不少资料与中国文学史密切相关,有些内容已得到了研究者的注意。目前中国文学史课程使用较广的教材主要有如下三种:袁行霈主编4 卷本《中国文学史》,袁世硕主编3 卷本《中国古代文学史》,章培恒、骆玉明主编3 卷本《中国文学史新著》。[3][4][5]这些经典教材在编写过程中已经注重对出土文献材料及相关研究成果的吸收。如袁行霈编教材第三章《〈左传〉等先秦叙事散文》,在介绍先秦散文发展时涉及到甲骨文、商周青铜器铭文中的叙事要素与经典篇目。又如袁世硕编“马工程”教材《西汉辞赋》一章介绍了尹湾汉简所出西汉晚期俗赋《神乌赋》的主题内容、艺术特色等。然由于稳定性、普适性及修订相对滞后等原因,上举文学史教材对近年来大量新见的与古代文学史密切相关的出土文献的吸纳总体而言还较为有限。而在实际教学过程中,教与学双方对出土文献资料的重视也十分有限。此外通过数据检索,我们发现近年来也鲜有关于如何利用出土文献开展中国文学史教学的研究成果,可见这一问题尚未引起学界足够的关注。
实际上,出土文献中与中国文学史有关的内容对教材起着重要的补充作用,在实际教学过程中引入有关研究成果,对丰富课程内容、激发学生学习兴趣、优化教学效果均有积极意义。
出土简帛文献中,与古代文学息息相关的内容诸如“六艺类”“诸子类”“诗赋类”等文献的数量十分可观。这些内容为古代文学的教学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在教学过程中可以对教材进行有效的延伸与补充。例如,《诗经》是先秦文学部分的重点内容,而出土文献中有许多与《诗经》相关的新资料。安徽大学藏战国楚简《诗经》是目前所见的最早的《诗经》版本,共97 支简,存诗58 篇,内容相当于今本毛诗的《周南》《召南》《唐风》《魏风》《秦风》《鄘风》,除篇章顺序与今本多有不同外,还有大量的异文存在。[6]江西南昌海昏侯西汉墓出土简牍中见有整本《诗经》,约1 200 枚,是目前所见最完整的《诗经》抄本,据研究可能为“鲁诗”。[7]79-119这些《诗经》资料都是相关文学史教材未能言及的,而这些新材料对于学生了解《诗经》在先秦时期的编订与流传、篇章宗旨、异文关系等都有重要的价值,是对教材内容的重要补充。又如,《老子》一书是先秦道家思想的渊薮,东周时期诸子散文的典范代表之一,在中国文学史、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出土材料中已有多个先秦、汉代的《老子》版本,如郭店楚简《老子》、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北京大学藏西汉简《老子》等等,这些版本与传世本在篇章次序、字词用法等方面皆有不小的差异。在讲解《老子》的成书、内容等知识时,将出土各版本的情况略加介绍,可以丰富学生的见闻,为课外自学提供便利。
中国文学史课程对学生古汉语、古文献等方面的知识以及平时阅读积累都有较高的要求,故而讲授难度较大,尤其是内容相对古奥的先秦、秦汉文学部分。在讲授过程中如能增加一些新颖、有趣的内容,将会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而出土资料往往因为形式独特、内容新颖可以较好地实现这一教学目的。
比如在《东汉文人诗》一章,教师要介绍东汉文人诗歌的面貌以及骚体诗的形成、形式等问题,而出土材料中也有不少相关的材料,可以作为补充。敦煌汉简有一首《风雨诗》[8]224:
日不显目兮黑云多,月不见视兮风非沙。从恣蒙水诚江河,州流灌注兮转扬波。辟柱槙到忘相加,天门俫小路彭池。无因以上如之何,兴章教诲兮诚难过。
汉代铜镜上往往也镌刻了类似诗歌的韵文:[9]70
尚方作镜真大巧,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浮游天下遨四海,徘徊名山采芝草。
在讲授两汉诗歌、骚体诗等内容时,可将上述出土材料用图片加以展示,简牍、铜镜的独特形制、丰富多变的书体往往会引起学生的好奇与注意。教师在进行资料介绍和文句分析时,通过圈点一些简单字形让学生释读,既可以集中学生的注意力,又能够增强课堂的互动性,从而有效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消解文本的陌生感,使学生对汉代诗歌的形式发展形成直观的认识。
问题意识主要指人们在学习与认识活动中,对于难以理解的问题产生一种想去探索和寻求解答的过程的思维及其所引起的问题性心理品质。[10]激发学生的问题意识,是现代教育的重要内容。因为通过质疑或批判等方式提出疑问,将激发学生强烈的探索心理,这种心理状态是促进学生主动探究解决问题的关键动力。[11]出土文献带来的新观点往往与传统的认识不一致,这些不同之处正易于激发学生的探索心理,有利于培养学生的问题意识。
例如,《屈原与楚辞》一章是文学史课程中的重要知识点,而出土楚简中已有不少的楚辞类文献。如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简中的《兰赋》《李颂》等篇,采用“善鸟香草”等形象表达象征,这与传世《离骚》《橘颂》等篇的主题及手法基本一致,足证以“香草美人”为象征手法的楚辞确实在楚地源远流长。而安徽大学藏战国楚简中也有两篇楚辞文献,主题亦为托物言志,内容完整且艺术性强,是成熟的楚辞体作品。主流教材都主张楚辞是战国后期形成于楚地的文学形式,而安大简的年代属于战国早中期。从以上两种资料我们可以充分认识到楚辞是楚地形成的文学样式,但其形成年代则应在传统认识基础上至少再提前上百年,这无疑是出土文献给我们提供的宝贵新知。在课程中加入这些材料,可以有效地促使学生对楚辞形成年代的再思考。
又如,在《诗经》一章讲解《诗经》的语言、艺术特点时常会举例《周南·关雎》篇,“窈窕淑女”一句是师生都很熟悉的内容。“窈窕”一般都作连绵词来解释,训为“好”或“幽深貌”。而安大简《关雎》篇“窈窕”作“要翟”,两者声韵可通,但用字迥异。徐在国认为“要翟”读为“腰嬥”,意指“淑女”的腰身优美。[12]这一解释与汉唐以来的旧训显然有着较大的差异。徐先生的新解立足简牍用字,所论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对汉唐旧注是较大的挑战。通过以上例子可见出土文献中蕴含了丰富的“质疑点”,足以培养学生大胆质疑的精神。
上文已经提及,文学史教材对新见出土文献的吸纳较为有限,同时学者对出土文献在中国文学史教学中的应用问题也缺乏关注。根据我们的考察,目前的实际教学过程中,利用出土文献开展中国文学史教学的情况总体还不是很理想,原因大致有如下两点:
国内高校中国文学史课程的课时近年来都面临着逐步缩减的态势,而课程内容过多与课时量不足的矛盾一直都是中国文学史教学面临的一大问题。[13]根据笔者的调查,国内高校中国文学史一般为4 学期共288 课时,或3 学期216 课时,而部分高校还有进一步缩减的态势。中国文学史的时间跨度长、重难点内容多,在现有的课时安排下,教师难以抽出课时介绍出土文献相关的内容。
中国文学史的授课主体主要是古代文学专业的教师及研究人员。而目前国内出土文献研究主要集中在汉语言文字学、先秦史、考古学、历史文献学等专业。古代文学专业的教师往往对出土文献的资料及研究现状较为陌生,并不能够很好地把握出土文献的面貌以及出土文献对古代文学教学的价值所在。而要做好上述工作,无疑会增加任课教师备课的负担。
此外,课程考试范围以及学生缺乏出土文献知识积累等也是制约出土文献资料在中国文学史课堂上得到运用的因素。
教师队伍是高校育人的核心力量,“创新型人才培养需要创新型教育,创新型教育离不开创新型高素质教师与教师发展”[14]。能否将出土文献科学运用到中国文学史教学实践中,教师的素养是首要条件。因此,教师群体要正确认识出土文献对课程教学的重要价值,积极关注出土文献研究新进展,广泛搜集整理与中国文学史密切关联的资料,更新教学课件,搭建习题库、参考资料包等内容;对照教材,将原始资料、研究成果、音视频资料等内容条理化,不断更新、持续优化。只有当教师自身做到了“胸中有丘壑”,才能准确地向学生传达出土文献之于中国文学史的价值与意义,才能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
前文已经提及,中国文学史教学面临的一大难题就是内容与学时之间的矛盾。如果教师仍将出土文献内容以课堂面授的形式单向输出的话无疑会加剧这一矛盾。因此,教师应当采用翻转课堂的形式突破学时上的困境。教师可以根据教学进度,提前将课程相关的资料包括出土文献资料推送给学生,让学生各自或分组对相应内容进行自习,并记录好学习内容。除指定参考书籍外,教师可利用慕课、哔哩哔哩、知网、超星等教学资源,在课前推送,让学生提前熟悉教学内容,领略课程风貌。如讲解敦煌文献之前,可以推荐纪录片《河西走廊》,讲解楚辞时,可以推荐纪录片《楚国八百年》等。通过这些材料的引导与激发,使学生不再视相对陌生的内容为畏途。有了学习背景的支撑,课程内容将不再是单纯知识记忆与背诵,而是浸染着人文关怀的一次次文化探索。教师在课堂上采用提问、点评、小组讨论等形式来检验学生的知识掌握程度并对相关内容加以巩固,将必须涉及的重点出土资料,通过梗概介绍、重点提示的形式加以强调。教师在课后可以结合出土文献布置一些任务点,以问题为导向,引导学生就出土文献有关文学的内容展开阅读与研究,鼓励学生形成读书报告、研究文章,在学习过程中培养问题意识、锻炼学术素养。
通过上述策略,翻转课堂在中国文学史有限课堂学时的条件下,可以实现运用出土文献资料展开教学的目标。
中国文学史课程评价目前主要仍是采用“平时成绩+期末成绩”的模式,而平时成绩又主要以课堂考勤与课程作业为依据。这种考核模式往往会造成学生重知识目标而轻视课程的技能目标与情感目标。[15]伴随教学内容的扩充与教学形式的翻转,教师可以通过对学习过程的考核来更有效地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同时也更准确地把握学生的学习能力。过程性考核将注重学生的预习效果、翻转课堂的完成度、课外资源的自学情况等内容,以随堂观察、课堂提问、讨论展示等形式加以量化。在教学活动中设计一些与出土文献密切相关的议题,如“楚辞的形成年代”“诗经的成篇流传”“佛教文献对唐代文学的影响”等,通过这些讨论点的设置,不断调动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引导学生就出土文献相关内容展开深入思考,真正做到“润物细无声”,从而实现知识目标与技能目标、情感目标的同步达标。
总而言之,出土文献对中国文学史课程教学有着重要价值,相关内容能够丰富教学内容、激发学习兴趣、培养问题意识。因此,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应当注重对出土文献资料的运用,要丰富教学资源、革新教学教法,从而不断提高中国文学史课程的教学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