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展格局的生成逻辑、内在意蕴和构建路径*

2022-03-24 07:17张继龙
观察与思考 2022年4期
关键词:格局经济发展

张继龙

提 要:唯物辩证法是科学理解新发展格局生成、意蕴和构建的科学方法。“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外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集务实性、联动性、动态性、主动性等多维意蕴于一体的科学布局,是中国对自身发展战略演进趋势的客观审思,是中国对新发展格局和以往发展格局之间关系的合理衔接和辩证处理,是中国对新冠肺炎疫情危机影响下复杂发展环境提纲挈领而又切合实际的科学预判和主动应对,具有历史性、现实性和前瞻性等特征。因此,需在辩证把握新发展格局生成和内涵基础上,加快构建完整内需体系不放松、坚持全面深化改革不松懈、积极推动国内国际循环互动不间断,从扩大内需、对外开放和二者双向互动角度构建开放型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发表了《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讲话。他指出:“准确把握新发展阶段,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十四五’时期高质量发展,确保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好局、起好步。”这就为我们深刻认识和把握新发展格局指明了方向。迈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我们必须准确理解和把握新发展格局,以便更好地指导新的实践。

一、新发展格局的生成逻辑

历史唯物主义告诉人们,一个新思想、新观念的产生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有一个生成演进的过程,是“过程的集合体”,是实践活动的产物。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出伊始,海内外秉持不同历史观的学者对其提出和产生逻辑的认识并非严格遵照这条研究路线,而是呈现出从差异走向认同的过程。国外个别学者习惯性地从竞争博弈和对冲整合思维出发分析新发展格局,带有明显的主观政治偏见。随后受中国发展成就,尤其是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成果的影响,他们对中国发展政策调整的认识逐步由早期的传统地缘政治思维逐步转向更多的关注中国国内发展现状和机制问题,评价也日趋客观。相比之下,国内学者大多能自觉地从整体上认识到,它是中国尝试保持发展战略与发展阶段特征相统一而作出的战略性调整,但是对新发展格局提出的外部风险考量略显不足和问题导向研究略显不够等现状同样也制约着对新发展格局生成问题的深刻理解。综合海内外研究现状,笔者认为考察新发展格局的提出和生成,不能像极个别人仅仅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单一因素出发来理解,而应该按照从过程性和实践性双重视角出发,着重思考新中国成立以来是如何在应对对外交往风险挑战的进程中调整发展格局、不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的,如此才能更加客观认识新发展格局的生成。

(一)“国内循环”向“国际大循环”的转变

新中国成立初期,面对西方国家冷战思维下的封锁和国内经济发展底子比较薄弱的客观现实,中国发扬自力更生和艰苦奋斗的精神,团结带领全国人民走出以国内循环为主的经济发展道路,在艰难曲折中实现国民经济较快增长。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积极参与国际市场竞争,引进外资和技术,在引进来和走出去的互动中,推动了自身发展,逐步构建起以出口导向为主的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国际大循环理论”是由王建研究员于1987 年提出的,他认为,应该发展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将农村劳动力转移纳入国际大循环,通过国际市场的转换机制,实现农业和工业的循环关系,这促成了“沿海地区经济发展战略”,为中国从重工业优先的赶超战略到发挥比较优势的出口导向战略提供了依据。大致上看,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的发展格局大体上是以“国内循环”为主,“国际循环”为辅,“国内循环”逐步向“国际循环”转型,但两大循环的紧密联系程度都受到一定限制,“在上世纪80 年代和90 年代早期,这两种循环是完全独立的,相互之间没有联系……而且国内循环仍然占据着主要地位”。20 世纪末,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暴露出过度依赖外部世界发展自身存在的风险和弊端,再加上长期以来中国外贸使用和对外出口效率低和资源损耗成本日益上升等困境,使中国意识到必须要对中国经济发展格局作出适度调整,于是提出了“立足扩大国内需求,加快基础设施建设”等政策主张,以确保中国经济长期平稳健康发展。2006 年,“十一五”规划针对发展中的突出矛盾和问题,提出要进一步调整发展思路,转变发展方式,推动发展政策导向转变。其中第一条导向便指出:“立足扩大国内需求推动发展,把扩大国内需求特别是消费需求作为基本立足点,促使经济增长由主要依靠投资和出口拉动向消费与投资、内需与外需协调拉动转变。”总体上看,这时期中国的外向型经济发展使中国在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中获得了较大的利益,中国在世界经济发展格局中的地位也日益凸显,但同时也暴露出中国过度依赖外界发展本国经济的弊端,“许多产业在国际分工中被锁定在低端层次,资源消耗和环境破坏严重,资金、资源和劳动力被虹吸到沿海的出口导向部门因而加剧部门、区域、城乡之间的发展失衡”,这些促使中国加速推动经济结构性调整。

(二)向“国内大循环”的开启推进

2008 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中国加紧调整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的内部结构。2011年,“十二五”规划明确提出要调整“两头在外”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要求“坚持把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作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主攻方向。构建扩大内需长效机制,促进经济增长向依靠消费、投资、出口协调拉动转变”,“坚持扩大开放与区域协调发展相结合,协同推动沿海、内陆、沿边开放,形成优势互补、分工协作、均衡协调的区域开放格局”。2012 年底,党的十八大刚刚闭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分析指出,当年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机遇“不再是简单纳入全球分工体系、扩大出口、加快投资的传统机遇,而是倒逼我们扩大内需、提高创新能力、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新机遇”,会议强调“要牢牢把握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培育一批拉动力强的消费增长点,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基础作用,发挥好投资对经济增长的关键作用”,这明确指出了传统模式变革的方向,即“扩大内需、提高创新能力、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2014 年,在分析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的前提下,要求深刻分析三期叠加面临的深层次问题。2015 年,提出新发展理念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并进行了全面战略部署。2016 年,“十三五”规划要求,“要准确把握战略机遇期内涵的深刻变化,更加有效地应对各种风险和挑战,继续集中力量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不断开拓发展新境界”。由此可见,经过近十年的调整,加快促进国内循环的理念和政策,防范外部经济风险日益引起人们重视。

(三)向“国内大循环”的加速推进

2017 年,以美国等极少数的西方发达国家大力推行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政策,推动“去全球化”“逆全球化”以及针对中国的“去中国化”,对中国发起多方位“脱钩”政策,使中国和美国交往步入新的困境,迎来了“新冷战”时期。面对世界格局的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中国深刻认识到必须推动经济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变的重要性。2017 年12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指出:“高质量发展应该是实现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循环通畅,国民经济重大比例关系和空间布局比较合理,经济发展比较平稳,不出现大的起落。”2018 年1 月,在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三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建设彰显优势、协调联动的城乡区域发展体系,实现区域良性互动、城乡融合发展、陆海统筹整体优化,培育和发挥区域比较优势,加强区域优势互补,塑造区域协调发展新格局。”2018 年12 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畅通”作为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八字”方针之一,要“畅通国民经济循环,加快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市场体系,提高金融体系服务实体经济能力,形成国内市场和生产主体、经济增长和就业扩大、金融和实体经济良性循环”。2019 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将“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持续释放内需潜力”“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作为关键词。由此表明,实现国内经济良好循环是中国实现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内在要义,也是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必然要求。当然,伟大的战略需要阶段性的国内发展和对外交往举措来作支撑,中国国内高质量的经济发展也要依赖于与外界的良性互动。习近平总书记在多种场合提出要构建全面的开放格局。2018 年1 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建设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全面开放体系,发展更高层次开放型经济,推动开放朝着优化结构、拓展深度、提高效益方向转变。”同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博鳌亚洲论坛、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等多种场合鲜明强调中国推动扩大开放的坚定决心,多次强调中国“将坚定不移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实行高水平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政策”,“推动形成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开放格局”。由此可见,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开放格局蕴含着国内循环和国内国际循环的双向战略的雏形。2019 年,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决定,要“坚持独立自主和开放合作相促进,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攻坚战”。同年,习近平主席在第四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强调,要强化构建全方位、全领域的对外开放,着力打造开放新高地,增强开放联动效应。由此可见,依靠增强国内消费需求,推动国内区域开放和要素自由流动等措施来提高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促进中国与世界的良性互动,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推动高质量发展和深化中外交往的既定方针和政策。只不过这个时期,中国所强调的是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大体上处于并重局面。

(四)“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正式提出和构建

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对外出口短期受阻,国内循环和国内外循环暂时中断。中国围绕如何处理危机的同时实现自身经济恢复和发展问题,在延续既定发展战略优势的基础上,作出创新性的探索,逐步提出新发展格局的论断。2020 年4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上强调:“扩大内需和扩大开放并不矛盾。国内循环越顺畅,越能形成对全球资源要素的引力场,越有利于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越有利于形成参与国际竞争和合作新优势。”2020 年5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上指出: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充分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2020 年5 月,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着力打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2020 年7 月,在企业家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着重指出“保护主义上升、世界经济低迷、全球市场萎缩”等外部环境的变化,使中国必须要“充分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通过繁荣国内经济、畅通国内大循环为我国经济发展增添动力,带动世界经济复苏”。2020 年7 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必须从持久战的角度”认识中国经济发展的中长期性,加快形成新发展格局。

2020 年8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上指出:“自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我国经济已经在向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转变”,指出新发展格局的生成是我国十多年来经济发展战略调整的必然趋势。2020 年10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 周年庆祝大会上,强调“新发展格局不是封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习近平总书记在“双循环”前面加个“开放”,画龙点睛式阐明了国内大循环和国际大循环的内在关系。

总之,新发展格局的生成有着深厚的历史和现实渊源,兼具历史性、现实性和前瞻性等特征于一体,是中国基于当前国内国际发展现实作出的战略选择。这种选择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和中国应对外来风险相伴相随,并受这些因素的影响而呈现出的侧重点不同:当对外开放红利逐渐增加时,国际大循环便成为国家发展格局中优先考虑的方向,当国外经济环境受到金融危机等风险的冲击和挑战时,国际大循环战略便会出现内转倾向,国内和国际之间双循环的势头便会有所抬头。当中美贸易战爆发、世界范围内的逆全球化以及百年一遇的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等因素相互交织时,国家发展就更加注重自主性和安全性。由此可见,新发展格局的生成是中国顺应国际分工格局、市场体系调整、技术进步的阶段性特征以及风险化解的现实需要,是审时度势、灵活机动,与时俱进地处理国内国际经济交往关系的典范。

二、新发展格局的内在意蕴

研究新发展格局的丰富意蕴,对于推进新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海内外学界对新发展格局意蕴的研究,大致经历了从部分到整体的逻辑路径。一方面,理论界将研究着力点放在新发展格局内在逻辑关系的分析上,形成了“外循环论”“内循环论”“双向互动论”等研究思路;另一方面,理论界不断拓展新发展格局的研究视角,形成了“世界市场论”“社会再生产论”“空间生产论”“分工论”“经济法”等研究角度。理论界对新发展格局意蕴的研究进路正在从部分到整体,由内而外展开,研究视角不断拓展。但对新发展格局意涵的分析,多以官方文本的话语作为阐释依据,这对正确理解原初意义上的新发展格局内涵至关重要,但对循环的本质问题、循环所反映出的人的交往关系、国际交往关系及其背后的人性问题的关注度不够。另外,对新发展格局的研究,“宣传大于研究”的意味仍然较浓,相对缺少有理论深度、有思辨特色、有问题导向的研究。实际上,新发展格局的“双循环”结构的生成与现实关系蕴含着丰富的辩证意蕴,也是中国运用唯物辩证法分析现实问题的典范,是对中国发展新阶段特征的实事求是把握,是对当今中国和世界联系趋势的客观深思,是对中国新发展格局和旧发展格局关系的动态处理,是对新冠肺炎疫情危机影响下社会发展复杂矛盾体系的灵活审视。将唯物辩证法与新发展格局的理解结合起来深入分析,对于正确审视新发展格局意蕴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一)遵循实事求是原则,把握中国的发展阶段特征

马克思主义认为,对社会发展的认识要和对自然规律的认识一样,遵循其基本规律,不能因人的主观意愿而改变。当前,中国进入新发展阶段,国际环境、自身发展现实和中外联系程度都在发生变化。首先,从国际看,经济、科技、文化、安全和政治等格局的深刻调整与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肆虐交相作用,推动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和民粹主义思潮和“内顾”政策轮番上演,冲击了全球产业链的稳定性和连续性,使世界经济日显低迷,这些为中国发展制造了更多的逆风逆水的外部风险。其次,从国内看,中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经济正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变。中国制度优势显著,治理效能提升,经济长期向好,物质基础雄厚,人力资源丰厚,市场空间广阔,发展韧性强大,社会大局稳定,为保障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提供优越的制度支撑。同时,中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突出,创新能力不足,农业基础不稳固,城乡区域发展和收入分配差距较大,生态环保任重道远,民生保障存在短板,社会治理还有弱项。新冠肺炎疫情更暴露出我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还有许多亟待改革、加强的地方。最后,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也正在发生剧烈变化。2019 年7 月1 日,麦肯锡全球研究所发布报告,通过对2000 年到2017 年中国与外部世界的相互依存程度(exposure)的分析,发现世界其他地区对中国曝光依存的综合指数从2000 年的0.4 升至2017 年的1.2,而中国对世界的曝光依存度在2007 年达到0.9 的峰值,并在2017 年降至0.6。这说明中国对世界的依存度正在趋于下降,中国的经济发展对国内因素的依赖度逐渐增强。由此可见,中国社会发展步入新发展阶段,呈现出“危机并存、危中有机、危可转机”的特征,这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立论依据。中国将“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开放格局”上升到“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外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在当今国际经济新形势和中国新发展阶段特征的实事求是研析得出的结果,是重塑我国经济发展新格局的战略抉择。

(二)秉持辩证的联系观,科学研判国内外交往态势

当前,有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否定“国际经济循环”对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性,或者构建局部地区内部大循环,排斥地区之间的互动和交往的观点,这就忽视了国内各个地区发展的相互联系和不可分割,忽视了中国要构建统一的现代化市场体系的客观要求。马克思主义联系观认为,事物之间和事物内部各要素之间的联系是普遍的、客观的,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事物是普遍联系的,事物及事物各要素相互影响、相互制约,整个世界是相互联系的整体,也是相互作用的系统。坚持唯物辩证法,就要从客观事物的内在联系去把握事物,去认识问题、处理问题。”新发展格局是对这种普遍性、客观性的灵活运用。首先,国内大循环是主体。这就要“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一步畅通国内经济循环,使得国外产业更加依赖中国的供应链和产业链,更加依赖中国巨大的消费市场,从而在提高经济循环能力的同时,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其次,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并不意味着不再重视国际经济循环。当今科学技术变革等因素使经济全球化成为世界大势,国际间的经济联动和交往趋势不可逆转,想人为切断国内循环体系和国际循环体系的联系,走向完全自主的内部循环,是不符合现实,更是不可取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扩大内需和扩大开放并不矛盾。国内循环越顺畅,越能形成对全球资源要素的引力场,越有利于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越有利于形成参与国际竞争和合作新优势。”最后,“双循环”格局是内外互动的双循环。当今世界国际经济联系多种多样,这取决于特定的国内国际环境。对中国而言,以往以外向型的发展为主要特征,现在则转向内外双向互动,“既要使国内循环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产业链和供求链的国际循环当中,并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又要使国际循环为国内循环向更高水平发展提供动力和支撑”,使“国内大循环带动国际大循环,国际大循环促进国内大循环”。此外,事物之间的联系不仅是普遍和客观的,而且还是多样的、条件性的。实现向“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转变需要积极创造各种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等因素成为加速这种转变的客观条件,而为应对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所采取的各种“六稳”“六保”政策,不断改革和调整制度环境、营商环境、知识产权和保护等措施,则是向新发展格局转变的主观性条件。总之,新发展格局的内在结构发生了变化,是内外联动格局由外向型向内向型为主转变的结果,但并不意味着搞自我封闭的“全能型”经济体系或者走内卷化发展模式。

(三)运用发展过程论,正确处理新旧发展格局的关系

有观点认为,新发展格局的产生意味着以往制定的发展格局的终结。这是没有从新旧事物的更替逻辑审视新发展格局的表现。新事物是符合历史潮流、代表人民利益的、螺旋式前进上升的事物。

新事物对旧事物的更替,不仅是要素、功能、结构、目的等元素的更替,而且是价值理念和过程演进的更替。新发展格局的提出,是马克思主义发展观在中国社会发展趋势这一具体问题上的灵活运用。首先,从发展要素看,新发展格局是从以往发展格局中孕育出来的;它与经济新常态在理论上是一脉相承的;它不是对新发展理念的抛弃,而是在新发展理念指引下向纵深发展的必然结果;它不是对既定发展战略安排的偏离,而是对既定发展战略安排的阶段性细化和落实。其次,新发展格局的功能发生变化,旨在适应“新冠危机”情况下的国内外发展变化态势,旨在解决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以及当前国内发展现实困境,因而有着鲜明的问题指向。最后,新发展格局顺应人民期待。中国提出新发展格局,并不是借此格局推动经济发展的“内卷化”,不是追求单纯的保护本国经济发展利益,也不是中国40 多年改革开放政策的终结,而是适应世界未有之大变局、近期严重的大流行病肆虐以及技术脱钩的真正可能性的重新配置,是中国争取中长期发展主动权的必然选择,其目的、最终归宿和最终指向在于“基于国内大循环的畅通带来的强劲增长动力,带动全球经济走出深度衰退的泥潭,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迎接新全球化浪潮”。

(四)遵循对立统一原理,科学预判新发展格局构建中的复杂性和长期性

有观点认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中国对自身利益的保护,发展政策的内转将阻碍未来世界经济的复苏。这实际上没有正确运用对立统一的基本规律来审视中国与世界发展的关系问题。对立统一规律作为唯物辩证法的基本规律和核心内容,是揭示事物运动状态变化和趋势演进的根本方法。如果将其运用到对新发展格局构建的分析的话,我们可以看到新发展格局是紧扣中国发展的现实矛盾而提出来的,它的构建体现了中国应对风险挑战的信心和底气,彰显了中国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智慧和担当。一方面,在新发展格局中,国内大循环和国内国际双循环既对立又统一,共同存在于中国对外经济交往循环进程中。其中国内大循环是中国与世界交往矛盾的主要方面,是主循环,而国际国内双循环则是次要方面,是次循环。这种主次关系使得人们在看待新发展格局的内在逻辑关系时,能够准确把握国内循环与国际循环的矛盾关系,能够做到在疫情影响和世界经济衰退的背景下,把国内大循环内部矛盾的解决作为优先选项,以确保中国与世界的矛盾关系得到有效解决。另一方面,不管是新发展格局,还是以往的发展格局,它们都是对中国和国际社会发展过程的矛盾问题的现实反映。两者看似对立,但又相互统一。这种统一性尤其体现在中国的全球经济治理理念和政策的稳定性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贯穿新发展格局和“旧发展格局”的相对稳定的理论形态,它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命运共同体,并不是绝对的命运共同体,而是相对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既然是相对意义,就要允许命运“共同”中的“差异性”的存在,就要允许命运“和平”中的“斗争性”的存在。因此,同一性和斗争性贯穿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整个过程,它不因具体国际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从这个角度看,新发展格局与旧发展格局的转换过程,就是要在这种“差异性”和“斗争性”中实现国与世界互动方式的变革。新发展格局战略含义在于“把发展的立足点更多放到国内,通过畅通国内大循环为中国经济发展培育新动能、进一步提高中国经济发展质量,从而主动加速国际大循环、带动世界经济复苏,最终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总之,新发展格局是中国在应对国内国际形势双重影响下作出的积极主动的战略选择,体现出鲜明的务实性。从联系观看,它是国内大循环和国内外双向互动循环,旨在适应新形势下国内外经济联动新态势,体现出鲜明的联动性。从发展观看,它是在继承既有发展格局的合理因素基础上,扬弃既有发展格局的不适应性作出的创新性发展,同时还会随着国内外条件的变化而不断作出调整,体现出鲜明的动态性,从矛盾对立统一规律看,它是中国在处理对外交往“出不去”“进不来”的双重矛盾背景下作出的具有长期性的战略选择,体现出鲜明的主动性。

三、新发展格局的构建路径

当前,国外学者主要基于新发展格局可能对世界产生的影响来思考构建问题,而国内学者则更侧重于从中国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和中国为世界作出的贡献入手来思考构建问题。他们普遍认识到新发展格局作为中国新发展阶段的新举措,其构建过程必然涉及到新旧发展格局转换过程中的风险评估、问题查摆等问题,涉及到如何根据国家内外部发展存在的问题,寻求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问题,这些思考为我们探索如何迈好构建新发展格局“第一步”提供难能可贵的智慧和力量。目前,虽然已有研究从内生动力论、内需入手论等角度对构建新发展格局作出卓有成效的思考,但是仍存在简单罗列式方案突出和问题意识不够强,导致构建思路针对性不强的问题。对此,习近平总书记也明确指出了新发展格局实践过程中存在的八个误区。这同样需要发挥唯物辩证法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的科学作用,直面现实认识误区,从内在环节、内外互动以及外力推动等方面拓展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向度,着力构建开放型的双循环。

(一)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过度强调国内大循环的重要性的“关门”论,若被落实到现实政策上,将可能带来新“闭关锁国”政策,导致国内省市间条块分割,阻碍国内生产要素的流动,违背中国推动区域平衡发展的战略谋划。不能把“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片面理解为“主要依靠国内大循环”,片面理解为“注重国内循环”。新发展格局“不是闭门政策,而是需要政府举措与市场力量携手努力,在自给自足(国内流通)和全球合作(国际流通)之间实现最佳平衡,以推动长期可持续增长。将促进旨在鼓励开放和加强与全球市场接触以及促进国内经济增长的政策”。在多重危机影响下,中国不但不会为地方制造“屏障”,而且还会加大力度推动国内地区、行业、部门之间生产链的密切联系,这是中国增强自身实力和抵御外来风险的底气所在。首先,坚持市场导向和政府宏观调控相结合。要摒弃简单根据经验判断和理想假设做决策的惯性做法,以市场为导向推动投融资改革,打破省际壁垒,逐步实现市场一体化,要从国家宏观层面统筹区域内与区域间的合作,更要加强服务型政府转型建设,建立亲清政商关系,激发市场活力,通过开展国企改革和促进民企发展,促进形成潜在增长的长期政策和结构性政策。其次,发挥科技创新在我国经济发展中的核心地位,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及其他各方面创新,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人工智能、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形成更多新的增长点、动力源。再次,把消费和投资结合起来完善消费体系。一方面,充分发挥消费的基础作用。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危机的冲击,政府不仅要注重通过发放短期消费券等形式提振居民消费信心和意愿,而且要注重建立促进消费长效政策机制,改革和完善初次分配、再次分配和第三次分配制度,调整、缩小居民收入差距,壮大中等收入群体,为扩大消费规模和提升消费能力注入持久动力,还要注重建设和完善社会安全网络体系,减轻居民在健康、医疗、住房、教育等民生领域的忧虑,为居民扩大消费“松绑”。另一方面,高度重视投资在关键领域的引领作用。政府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要强化反垄断意识、防止金融资本盲目聚集,防止资本无序扩张,防止投资举措背离人民根本利益,要注重发挥投资对人民群众高水平消费需求的满足和国家高质量发展战略的引导作用,引导资本市场服务于高端数控机床、芯片、光刻机、高精医疗器械、航空发动机、高端传感器等“卡脖子”技术的创新研发和新兴服务业的发展。最后,正确处理供给侧与需求侧的动态平衡关系。与以往发展格局中侧重从需求管理、宏观政策工具引导和政府财政投资引导等层面刺激需求的政策不同,新发展格局中的完善内需体系更加注重依靠市场主体和居民消费,更加注重结构性改革等方式刺激需求。所以,要防止割裂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新发展格局构建关系的错误倾向,正确处理二者的内在贯通性,既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使供给体系更加适配国内需求,同时又要注重需求侧改革,实现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的动态平衡,还要注重打通从生产、分配到流通、消费等诸多环节的堵点,使这些环节更多依托国内市场,提高产业链供应链自主性、稳定性和现代化水平。

(二)坚持全面深化改革的意志和布局不中断,持续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中国始终坚定“改革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的信心,坚持“将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但同时也能认清改革开放机遇和挑战并存,看到中国的改革开放处于一个“船到中流浪更急、人到半山路更陡”“愈进愈难、愈进愈险而又不进则退、非进不可”的时刻。尽管构建新发展格局面临“市场和资源两头在外的国际大循环动能明显减弱”的困境,但这并不能否定中国坚定不移推动对外开放的意志和决心。首先,新发展格局的构建注重前进性和曲折性的辩证统一,不能急功近利,既要主动作为,又要久久为功。必须立足于党和国家发展所处的历史方位,在实事求是看待新发展格局内在意涵的基础上,顺应新发展阶段特征,以问题意识为导向,从复杂的矛盾体系和不同矛盾中梳理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问题,构建新发展格局。其次,坚定不移贯彻新发展理念,引领新发展格局变革方向。新发展格局本身蕴含着“发展与安全”的辩证法则,它的构建需要与经济发展与安全有机统筹起来。矫正只重视发展不重视安全的片面发展观,以辩证思维统筹发展和安全。既不能一味追求经济发展,忽视了经济安全对维护经济发展的基础性地位,犯狭义的“唯发展”错误,也不能一味追求经济安全,忽视经济发展对经济安全的有效促进作用,犯“只要安全,不要发展”错误。同时还要把握对内治理与对外交往中的“安全与发展”关系。对内而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强化发展与安全的关系。新冠肺炎疫情在大城市的爆发、传播和流行,暴露出城市生态与安全上的短板。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城市发展不能只考虑规模经济效益,必须把生态和安全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统筹城市布局的经济需要、生活需要、生态需要、安全需要。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从社会全面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出发,在生态文明思想和总体国家安全观指导下制定城市发展规划,打造宜居城市、韧性城市、智能城市,建立高质量的城市生态系统和安全系统。”对外,要灵活处理开放与安全的关系。在对外开放过程中,要同时兼顾两个方面:“一是凡是愿意同我们合作的国家、地区和企业,包括美国的州、地方和企业,我们都要积极开展合作,形成全方位、多层次、多元化的开放合作格局。二是越开放越要重视安全,越要统筹好发展和安全,着力增强自身竞争能力、开放监管能力、风险防控能力,炼就金刚不坏之身。”最后,坚持系统观念,推动新发展格局相关制度改革。牢固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制定政策坚持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辩证统一,做到顶层设计和问计于民有机结合,从全社会大局设定谋划未来中国发展的可能路径,扎实推进民生工程,实施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落实好纾困惠企政策,做实做强做优实体经济,把扩大内需的成效落实到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和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上来,以系统集成思维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制度改革。

(三)积极推动国内国际循环互动不间断,塑造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

新发展格局所要实行的“国内大循环为主体”,不是要“闭关锁国”,也不是要“主动对外脱钩”,而是中国不断矫正过去盲目依赖对外要素流动拉动增长、过度依赖外部市场发展本国经济的弊端,强化主动占据对外开放主动权的新举措。首先,把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置于更加优先的位置,积极落实《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关于新时代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指导意见》《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等措施,进一步优化国内市场优势,吸引全球优质要素资源。其次,积极推动对外开放的转型,着力推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持续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发挥超大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从过于偏重促进国内经济发展转向更多带动各国经济共同增长,把对世界经济增长的间接积极影响更多地变成包容性主动贡献”,“从过于偏重发达国家市场转向更多地启动和促进发展中国家市场成长,让中国经济增长的带动效应更多惠及后进国家的经济发展”,“从过于偏向遵循现有国际经济秩序向积极发挥引领作用转型,把中国经济发展的外部影响逐步渗透到全球经济治理结构”。最后,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加快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坚持多边主义和共商共建共享原则推动全球经济交往,“恪守互利共赢的合作观,拒绝以邻为壑、自私自利的狭隘政策,抛弃垄断发展优势的片面做法,保障各国平等发展权利,促进共同发展繁荣。提倡公平公正基础上的竞争,开展你追我赶、共同提高的田径赛,而不是搞相互攻击、你死我活的角斗赛”。团结一致共抗新冠肺炎疫情,加强信息共享和联防联控。促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培育外贸新动能,加快提升贸易质量,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顺畅稳定;推进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推进同各国、各地区发展战略和互联互通规划对接,加强政策、规则、标准融通,同各国不断深化基础设施建设、产业、经贸、科技创新、公共卫生、人文等领域务实合作,把“一带一路”打造成合作之路、健康之路、复苏之路、增长之路。以更加开放的思维和举措推进国际科技交流合作,同各国携手打造开放、公平、公正、非歧视的科技发展环境,促进互惠共享。坚定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努力以对话弥合分歧、以谈判化解争端,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基础上,积极发展同各国友好合作关系。深化南南合作,为发展中国家消除贫困、缓解债务压力、实现经济增长作出贡献。中国将更加积极地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不断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基础积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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