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谁

☉刘 擎

“全球化”究竟是什么？

在一次讲座中，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著名教授巴格沃蒂曾给出一个自称“最为真确的定义”，那就是“戴安娜王妃之死”。

何以如此？他的解释是：“一位英国的王妃，带着埃及的男朋友，在法国的一条隧道里撞车，开的是一辆德国车，车上安装着荷兰的发动机。司机是一个比利时人，喝多了苏格兰的威士忌。追赶他们的是意大利的狗仔队，骑着日本的摩托车。为她治疗的是一位美国医生，用的是巴西的药品。这个消息是一个加拿大人传出的，使用的是比尔·盖茨的技术。而你可能正在一台电脑上阅读这个消息，这台电脑用的是中国台湾造的芯片、韩国产的显示器，由一个印度的卡车司机运输，由硅谷的工人卸货，然后一个墨西哥非法移民运送给你……我的朋友，这就是全球化。”

我们今天享有的物质和文化“产品”，有相当大的部分源自异国他乡。几乎每个人的生活都超越了原有的地方性，与更遥远、更开阔的世界交织在一起。以地理疆界为标识的那个“本土文化”逐渐失去了清晰的轮廓，汇入了正在浮现的新的地平线。那么，“我们”是谁？我们追求的理想生活图景究竟是什么？在新的地平线上，许多确定无疑“原本如此”的信念与感知，会遭到“为何如此”的疑问，甚至“不必如此”的否定。

我们生逢多变的世界，身处思想激变的时代，每个人都可能淡忘节制与审慎的智识美德。对这种节制和美德，我“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