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主义在佐藤大设计作品中的应用

沈海泳　陈紫璇

关键词：解构主义 产品设计 佐藤大 Nendo事务所 设计理论

中图分类号：TB4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2）01-0015-03

引言

无论是现代主义设计还是国际主义设计，从观念上看，这些设计思想都是以本质为先的结构主义思想，而后现代主义设计中的解构主义设计则与其相对。解构主义设计反中心、反结构、反秩序，将设计的关注点放在非核心内容上，其设计思想映射出的设计作品普遍具有偶然、残缺、混沌的形态。虽然解构主义设计在常人看来较难理解，但从思想观念上来看，其关注事物局部的特点也可以作为一种设计思路。从局部视角逐渐展开而来的设计观，会使最终设计方案具有截然不同的形态与特点，如果运用得当，形成的作品也会增加一些趣味。

一、解构主义设计的起源与发展

解构主义源于哲学范畴，谈起解构主义，首先得追溯到结构主义。在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看来，西方的哲学是形而上学的历史，这种思想意味着万物之上都有一个根本原则、一个本质内容，然后演变成一个系统结构，这类形而上的结构主义哲学思想也被称为逻各斯中心主义。而作为解构主义理论奠基人，法国哲学家德里达的理论，则与这类传统哲学思想相背而驰，他提倡去中心化，反对整体与统一，主张打破现存的秩序并建立新的更合理的秩序。

与解构主义哲学的立场相似，解构主义设计继承了解构主义哲学思想，以反结构的方式进行设计活动。其强调结构的非稳定性和多样化，主张采用分解、打破、重构的方式改变事物特征，突出事物的局部，从而形成新的设计形式。

通过对已有的解构主义设计进行归纳总结，可得出目前的解构主义设计手法主要包含以下几种：

（1）分解。将原本的整体设计形态进行逐一拆解，分解各个设计元素，由整体拆解为部分单元。（2）打破。从设计形态上看，打破是对原本的设计形态、或拆解后的部分片段进行打碎。从本质上讲，打破的也可以是原设计方案中的规则与既定逻辑。（3）替换与重组。对原本的设计形态进行局部变换，并将拆解后的设计元素按照新的逻辑进行重组。（4）新技术运用。采用新的材料或结构实现新的形式、构成样式等。

解构主义设计的核心原则以去中心化、反常规为主，而在实际设计运用中，却呈现着多种形式。

二、佐藤大与解构主义设计手法的应用

（一）佐藤大的设计之路

佐藤大早期学习的是建筑设计专业，到了2002年，一次旅行让佐藤大对设计有了不同看法。四月的意大利米兰，正举办着国际家具展，通过观展，佐藤大得知原来很多建筑师也在设计家具和产品，这样跨领域的创作方式让他了解到设计具有更多创造力。为了“让自己的作品也在国际家具展上展出”，佐藤大与几位伙伴一起创办了Nendo设计事务所，开始了他的设计旅途。

在多数人看来，日本设计师的作品，有现代化的表达和传统禅意的体现，强调功能化、人性化。而佐藤大的设计，会让人们感到“不那么日本”。佐藤大的设计没有过分追求日式的严谨与禅意，他强调的更多的是将设计的功能性与趣味性相结合，通过不同的视角看事物，将传统的产品功能及造型进行解构并重组。佐藤大的设计思维之独特，让他能在工作时期同时进行多达250个项目。如此高效的工作方式源于他对解构主义设计方法应用的独特见解。

（二）佐藤大的解构主义造型设计手法

佐藤大的解构主义设计方法在外形上的运用主要体现在形式与结构、材料与颜色、符号几个方面上。

1.形式与结构的解构设计手法：这种设计手法需将设计对象的形体进行分解、變形、重组，这也是佐藤大常用的形式解构手法之一。在设计的形体分析及研究过程中，佐藤大会先尝试对同类对象进行结构上的拆解，理清楚设计对象的各个部分元素，然后展开思考，将部分元素进行改造或重新设计。

如图1，在Harcourt-chess这件作品中，佐藤大运用了分解切割的解构手法去塑造形体。这件颇具典雅风味的作品是佐藤大为法国玻璃器皿制造品牌Baccarat的250周年庆典设计的国际象棋。佐藤大选择了具有品牌代表性的Harcourt玻璃酒杯作为设计原型，并采用分解切割的解构手法，将玻璃器皿的整体图案切割成六个不同的元素，来代表国际象棋里的六种棋子。裁切的位置与角度使杯子形成微妙的变形，通过塑造不同形象来传递棋子种类信息，而水晶的通透反光材质则将多变的形体细节体现得栩栩如生。佐藤大仅采用切割的解构手法，就塑造了不同棋子的形象，同时也完成了对Baccarat品牌的展现与其优雅文化的诠释。

佐藤大运用形体切割手法的重点在于对原本造型的敏锐感知上，抓住原有造型的显要特征，忽略完整形体并将其进行摒弃，只专注于留下显要特征，通过切割掉其他元素来突出这一特征，从而达到传递设计信息的目的。

佐藤大在50 Manga chairs作品中运用了变形重组的手法，充分展现了形式解构的趣味性与张力。如图2，在设计过程中，他先对椅子的形体做分解，将人们日常熟知的椅子框架结构分解为椅背、椅面、椅腿几个部分，然后将漫画里的线条感运用到设计中，通过夸张的线条造型打破原本稳定的椅子形体，同时也形象化的隐喻了漫画中可视化声音或动作的图样，形成了丰富的情感符号。以线条的形式赋予椅子不同的故事感，是佐藤大在设计这件作品时产生的主要灵感。而椅子的材料则选用镜面材料，使椅子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漫画一样不那么现实，但又像镜子一样反映着真实世界。当这50把椅子被整齐的罗列到米兰家具展上时，伴随光影和空间的氛围烘托，让人着实领略到其中的奥妙。

这些颇具趣味的造型源于佐藤大采用的变换与重组的解构设计手法。变换与重组的设计手法，需要对原本形式进行拆解，将局部元素替换成新的形态，而变形的重点则体现在这新的局部形态上，由于新的元素一反常态，所以其造型影响了整个作品的功能诠释和信息传递。

2.材料与颜色的解构设计手法：针对传统设计作品，将其材料的使用范畴进行转变或者更改其材料运用方式，也是一种巧妙的设计手法。

在Louis Vuitton的首个家具系列中，佐藤大就采用了材料的变换方法完成了一件简洁又富有感染力的设计作品。Louis Vuitton自1854年成立以来，一直将旅行作为品牌的关注要点，佐藤大则将设计灵感围绕着便携这一主题展开。如图3，佐藤大在设计Surface这一作品时，将LV的代表性元素皮革材料进行转变，原本作为背包皮具的表皮材料被卷曲，端头与LED灯具进行组合固定，成为了简洁的灯具造型。皮革上的孔洞形成了独特的肌理，舒适的皮革色彩与细腻的孔洞造型，让光线发散时，形成独特的光影效果。在非使用期间，灯具的表面还可以被拆开收纳起来，节省了空间且便于携带。佐藤大对皮革这一材料的使用，出于对原本皮革背包元素的拆解与分析，将原本的背包部件进行拆解，然后对其中的部分材料进行重新设计，从而完成了材料上的解构设计。

将材料原本的用途舍弃，转而应用于另一领域，意味着其材料的原本功能性有所转变，但材料所体现的情感意义有所传递，因此，使用这一设计手法的重点在于思考清楚材料的运用领域。

除了将单个材料元素进行变换以外，还可以对物品表面的颜色进行变换，形成新的外观。如图4，在佐藤大的Fadeout-chair椅子这件作品中，他改变了椅子的表面材质来营造趣味性，让作品之中蕴藏着惊喜。整体椅子造型还是常规的椅子形式，而佐藤大的设计团队，将椅腿的材料换成丙烯酸材质，并在表面上刷上木纹漆，让椅腿的部位呈现一种木纹淡出的效果。从整体环境角度来看，椅子的腿部似乎渐渐消失了，就像椅子处在一团薄雾之中，如果从另一角度去思考，仿佛是椅子通过光学影像来改变整个空间的外观。仅仅是将椅子的局部材质进行更改，从有色变为透明，就对形体的设计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影响。

佐藤大将设计对象局部材质、颜色进行转变的手法也是一种解构设计方法，这种设计手法需要设计师着眼于材料原本的特性，以及多种材料结合起来所产生的“设计力”，其使用的重点在于设计师需考虑不同材料的功能特性以及情感化表达，如何巧妙地结合两种材料产生新的用户体验则是设计时要考虑的要点。

3.符号元素的解构设计手法：符号作为信息文化传递必不可少的一项元素，也可以进行解构。在佐藤大的设计作品中，不乏有将某个“点”状的创意元素作为解构变换对象的设计作品。

可口可乐饮料瓶自1915年问世以来，就以其独特的流线型造型和淡绿色玻璃材质作为其品牌标志，在Nendo事务所与日本可口可乐公司合作的“Coca-Cola Bottleware”项目中，佐藤大就巧妙地将玻璃瓶的材质、颜色以及LOGO标志转变成设计的主角。如图5，他将原本的瓶身造型进行切割，留下瓶子的底部作为器皿，只剩下底部的玻璃瓶轮廓得以完整的呈现，且作为底部的防滑凹痕也被进一步放大，当人们使用器皿时，还能够看到印在底部的可口可乐LOGO字样。整个作品采用的是回收后的玻璃瓶材质，器皿的颜色继承了原先玻璃瓶的“佐治亚绿”，器皿上一些细小的符号元素也被很好地呈现出来。

佐藤大将原本的玻璃瓶造型元素进行解构，只留下能够代表原本完整造型的底部构造，且通过对凹痕、LOGO和颜色的延续，让这些符号能进一步传播文化信息。通过简化周边信息，来突出关键信息，这是佐藤大的符号解构手法之一。

《机动战士高达》是日本动画中的人气作品，面对文化要素如此丰富的动画作品，如果要以展览的形式呈现出来，则需要有一定深度考量。如图6，在佐藤大为该作品所作的布展设计中，他对动画人物的符号进行了很好的诠释。在动画原片中，每当人物移动时，人物的身后都会留下线性条纹，来丰富画面的表现力。而佐藤大则利用这一符号元素进行解构。他将动画主人翁的色彩进行分解与排列，将其作为符号语言布满整个展厅，并运用到了展览的周边产品上。他对动画文化符号进行了分解、抽离，并将这一局部要素进行放大处理，使游客们在游览时，看到这一符号就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动画原作，简单的解构手法能够让游客回想起动画里的故事片段，引起人情感上的共鸣。

佐藤大采用符号解构设计手法的要点之一在于对原有设计符号的仔细审视，将原本的设计符号各个元素进行梳理，选取最具有代表性的细节符号，摒弃其余的内容，让单一符号传递的信息能够不断放大，从而展现了符号解构的魅力。

三、解构主义设计思想在佐藤大作品中的应用及意义

（一）佐藤大的解构主义设计思想

1.设计本质与形式的平衡：在现代主义设计思想中，设计可称为“形而上”的设计，即形式追随功能，外在遵从于本质的设计思想。而佐藤大的设计作品所体现出来的设计思想，主张摒弃常规的设计思路，从新的角度看待设计问题，不主张事物内在的地位在形式之上。

如图7，Cabbage chair这件作品体现了佐藤大在解构设计思想上的独特思考。设计这件作品的起因源于日本服装设计大师三宅一生的委托，三宅一生期望佐藤大能够用他在设计时产生的褶皱纸进行二次创作。当佐藤大拿到这样的设计课题时，他的想法就是将一捆褶皱纸竖立起来，并将其逢中剪开，再将纸一张张剥开，最后形成了形似椅子的作品。佐藤大采用了最简单纯粹的设计手法，将褶皱纸的原本形态完整的呈现出来，该作品的设计形态与功能得到很好的平衡与统一，其整体形式并没有因为座椅的功能性发生过多改变，而是在保持褶皱纸原型的基础上，增添了座椅的功能。传统的设计思想主张功能至上，而此作品则呈现着功能与形式并置的良好状态，二者原本的对立状态得到化解，事物本质与形式的关系被解构与重组，从思想层面上看，这样的作品将本质与形式并置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这样的设计思想需要设计师重新思考与权衡设计过程及设计元素，设计师在着手设计时，需要关注设计对象之外的领域，对事物的功能与形式进行重新审视，抛开原本功能至上的思想，将目光转向事物的其他要素，通过发掘其他事物的特点、亮点，并适当将其放大，从而使设计作品达成由内而外的重構。或许在佐藤大看来，设计有时只需要厘清思路，采用轻松的设计手法达成外在与内在的平衡，就可以使作品呈现出其最佳状态。

2.设计的“反主重次”：佐藤大的解构主义设计思想中还有较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反对传统意义上的主次之分。佐藤大在设计时，主张对设计对象次要内容的关注，强调次要设计部分在整体中的作用，有时甚至用次要元素凸显作品特点。

如图8，在Kazan纸巾抽取器这件作品中，这一思想得以体现。佐藤大在思考纸巾抽取器时，将纸巾抽取器的功能和形式进行反转，不关注原本纸抽器的主要形式，而是关注如何让纸巾抽取出来，以及影响纸抽工作的孔洞这一次要元素。基于从另类的视角观察抽纸这个行为，他将纸巾抽取器的主要形式转换成一个小型的固定器，通过重力压稳纸巾，使薄纸穿过中间的孔洞，从而给予用户纸巾抽取的功能。纸巾抽取器原本的盒装及孔洞形式得到了反转，原本主要的方形构造在这一作品中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影响抽纸行为的次要孔洞造型。将设计的关注要点从主要层次转到次要层次上，是佐藤大在设计这一作品时的主要思想。

往往人们最习以为常的就是生活中的那些“主要”的形式，如果换个角度看待问题，从“次要”的“点”去观察事物，也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佐藤大的这一思路体现了解构主义关注对象次要部分的设计思想，这样的设计思想需要设计师们关注事物的细节要素，理解局部要素的核心特点，进而发掘事物的亮点。

（二）解构主义设计思想在佐藤大作品中的应用意义

1.解构主义设计在佐藤大作品里的情感意义：纵观佐藤大的多数作品可看出，佐藤大是一位注重设计趣味性及情感化的设计师，他在设计中不仅会以独特的视角审视设计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会考虑作品所呈现出的趣味性。就像佐藤大在设计时所用的设计手法及思维方式一样，对传统造型的分解、改造、转换、重组，以及对设计对象局部要点关注的思想上，这些都成为佐藤大在思考设计时，发掘设计趣味性的重要方法。就像佐藤大自己所说的一样，“为人们创造生活中的惊喜瞬间”是其事务所的设计宗旨，通过打破日常中原有的平衡，来寻找设计上的惊喜瞬间。在佐藤大的作品中不难发现某些风格化的东西，他的设计风格是巧妙的，他以一种简化的解构手法将严谨有度的日本设计文化进行柔化处理，带有一定幽默感，同时也将解构设计思想润物细无声的融入到其设计之中，给大众的生活带来温情与趣味。

2.解构主义设计在佐藤大作品里的符号传递意义：佐藤大不仅热衷于设计，把控作品概念到成品的每一环节，他还将设计作为商业行为来进行。在他的带领下，Nendo事务所得以在同一时间内同时进行上百项设计项目。而面对繁多的设计项目，则需要佐藤大灵巧地发挥设计思路，去呈现不同作品的品牌、文化、符号特点，其设计思想里所采用的解构思维为其提高了不少效率，通过分解设计对象、变换形体、打破平衡及重组设计元素，将带有品牌特点的局部要素进行适当放大，来凸显设计符号的信息传递效应。这使得佐藤大在进行多项设计项目时，有能力将不同项目、不同作品的品牌符号特点发挥到最大，从而在完成作品的同时，也起到了传递文化符号的作用。

结论

随着设计学的发展，设计行业的进步，许多设计方法已经广为人知。作为后现代主义时期的产物——解构主义设计虽然在思想上较为激进，设计手法上具有一定缺陷，但如果对其合理运用，适当借鉴其设计思想，从不同角度来看待设计问题，也许在面临设计案时，设计师们会有更多的灵感与创意。就像佐藤大在设计时所作的一样，审视问题并试图站在新的角度看待设计对象，通过打破原有平衡的方式来发掘设计中的惊喜。本文则在梳理解构主义设计的发展基础上，对解构主义设计在佐藤大作品中的应用展开设计分析，旨在探索解构主義设计思想在实践中的运用方式，以期为当前设计行业提供一定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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