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玉
南京林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37
2018年上海合作组织青岛峰会上,习近平总书记用“五观”高度概括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核心内涵,即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理念为核心的发展观;以“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为核心的安全观;以“开放、融通、互利、共赢”为内容的合作观,其目标在于构建良好的开放型世界经济新格局;以“平等、互鉴、对话、包容”为核心的文明观,构建文明交流、互鉴,不同文明相互共存的新格局;以“共商共建共享”为核心的全球治理观,以“推动各国携手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1]533-534.这五个方面有机联系,内在统一,既涵盖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核心内涵,又构成了完整的理念体系.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既是历史发展与时代变迁的产物,同时又集中展现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动性与创造性,突出体现在对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自由人联合体等的守正与创新上.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理论界已经从不同维度和视角进行了阐释.例如:有的学者从“两制共处”问题切入,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2];有的学者从政治经济学视角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3];有的学者从全人类共同价值的视角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4];也有学者从时空正义、世界意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等维度和视角探讨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5].总体来说,理论界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蕴含的丰富创新进行了多方面的解读.本文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视角,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哲学基础,旨在进一步揭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对马克思主义守正与创新的同时,充分彰显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时代担当和理论创造力.
强调世界的普遍联系、变化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的本质特征.从方法论角度,就是运用辩证思维,从矛盾原则出发观察事物及其相互联系,也即“从事实本身的联系”出发把握客观现实及矛盾关系,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揭示事物运动和变化的趋势.从事实出发,运用辩证的思维方式,揭示事物的本质及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与其他形形色色传统本体论的本质区别.在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新唯物主义看来,辩证的逻辑是事物本身的逻辑,正如恩格斯指出的,新唯物主义所谓“唯物”的含义,其实质就是“毫不怜惜地抛弃一切同事实(从事实本身的联系而不从幻想的联系来把握的事实)不相符合的唯心主义怪想”.也正因为如此,唯物主义世界观第一次被“运用到所研究的一切知识领域里去了”[6]242.在《反杜林论》的引论中,恩格斯明确指出:“当我们深思熟虑地考察自然界或人类历史或我们自己的精神的活动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其中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动的和不变的,而是一切都在运动、变化、生成和消逝.”[7]359在社会历史领域中,新唯物主义的本体论意蕴则体现为社会历史的运动和变化对人们的思想、观点、理论等所具有的决定性影响,所谓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正如恩格斯在《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中所说的:“一切理论观点,只有理解了每一个与之相应的时代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且从这些物质条件中被引申来的时候才能理解.”就存在与意识的关系而言,“人们的意识取决于人们的存在而不是相反”,正是辩证法与唯物主义有机结合产生的新唯物主义,使“政治论证的全部传统方式崩溃了”.无产阶级政党的最大优势“就是有一个新的科学的世界观作为理论基础”[8]597-599.正是唯物论与辩证法的创造性结合,马克思主义在哲学本体论上实现了革命性的超越,从而为无产阶级政党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指南,为马克思主义的不断丰富和发展提供了本体论依据,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遵循的本体论逻辑.对“世界怎么了”的本体论追问,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逻辑起点.
关于当代世界的叙事,离不开“现代性”“现代化”“全球化”等关键词.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等经典著作中,马克思从资本的内在矛盾出发,分析了世界历史的形成过程及其向社会主义转变的革命范式.“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与此同时,单个人由于其活动也越来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受世界市场的支配),“个人在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个人的现实关系越丰富,就越能摆脱其狭隘性,发展其全面的生产和创造能力,总之,“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9]540-541.
然而,历史的实际展开往往更具多样性和复杂性.唯物史观对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揭示给我们提供了深入认识和理解历史的指南,但规律不等于历史本身,现实的历史是多层次、多色调的,当代世界的复杂图景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正如马克思分析的,资本力图按照自身的逻辑塑造世界,但是,历史发展本身从来不是单一逻辑起作用,历史发展有其自身的辩证法,当代关于现代性的各种讨论也充分揭示了这一点.根据多元现代性理论,现代性的全球展开“并不仅仅是西方技术、价值、制度和社会关系的扩散,而且处于与不同的社会和文化结构的互动中.通往现代化的不同路径与社会和政治系统模式的多样性是由外部影响与内部动力、经济进程与社会结构、政治制度与文化态度之间的复杂互动所触发的,这种互动产生了多重现代性.”总体来说,产生于西方的技术、经济、政治以及现代文化对全球现代性过程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全球化等于“西方化”.事实上,不同民族和国家在其现代化过程中仍然保持着自身特有的文化认同,“并为多种现代性铺平了道路”.面对全球化的挑战,这些民族和国家“都会努力不断地再解释、转换和改造它们的制度结构和价值系统”[10]40-41.多元现代性理论关注的重点是,不同文明其自身独特的文化因素在参与现代化过程,塑造现代性样态中有着不可忽略的独特地位.艾森斯塔特在其多元现代性理论中也认为,对西方现代性阐释霸权的抵抗以及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强调从一开始就是现代性全球扩张的主题之一.历史文化对现代性的塑造不仅发生在后发现代化国家,也同样发生在欧美原发性国家内部.总之,现代性的实际展开并非启蒙理想的一元性图景,“现代性的西方模式不是唯一‘真正的’现代性”[11]38.英国著名社会学家马丁·阿尔布劳认为,当今世界是一个“全球时代”,全球时代的到来是社会性地建构起来的事实,“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经验性的过程”[12]167.对于全人类而言,所谓“全球时代”意味着,“未来不只取决于人类与其自身的关系,而且也取决于人与自然的关系.……把扩张作为解决社会问题的手段的时代已告终结,新的问题是要公正合理地生存”[12]151.这一观点从人与自身、人与自然的关系描述了人类社会所面对的复杂生存状况.乌尔里希·贝克从“风险社会”视角讨论当代世界的复杂性.贝克认为,工业社会受财富逻辑主导,但以科技为核心的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使风险和潜在自我威胁的释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与传统社会相比,现代化本身所造成风险的最大特征是不可感知性,“风险首先是指完全脱离人类感知能力的放射现象,此外还包括空气、水、食品中的有毒物和污染物,以及由此对植物和人所造成的短期或长期的影响”.由文明自身引发的风险是系统性的、全球性的,“风险社会是一个世界风险社会”[13]8-9.无论是多元现代性,还是风险社会的全球性质等,所有关于当代世界的描述都从不同视角、不同层面、不同方向,反映了当代世界相互交织的多重矛盾以及人类事实上已经形成的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的世界图景,正是对这一图景复杂结构和未来趋势的深层追问,构成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现实起点.
2017年1月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的演讲中,习近平向世界发出“世界怎么了、我们怎么办?”的时代之问,而要回答“世界怎么了”的问题,首先要回答的是“我们从哪里来、现在在哪里、将到哪里去”的问题[1]414.早在2013年,习近平主席在俄罗斯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中就指出,当今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5.然而,当代世界充满了众多的矛盾和风险,和平与战争、发展与停滞、安全与威胁、全球化与逆全球化、文明融合与冲突、民主与霸权、主权平等与恃强凌弱,等等,各种传统与非传统的问题与风险相互交织、错综复杂.简言之,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此同时,每个国家、民族,甚至每一个个体,都无法超然于外而“独善其身”,“世界各国乘坐在一条命运与共的大船上,要穿越惊涛骇浪、驶向光明未来,必须同舟共济,企图把谁扔下大海都是不可接受的.国际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一部复杂精巧、有机一体的机器,拆掉一个零部件就会使整个机器运转面临严重困难,被拆的人会受损,拆的人也会受损”[14].唯有同心协力,合作共赢,努力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才是让世界更美好的根本出路.
对“世界怎么了”的深层追问,其目的是要揭示历史发展的方向,科学回答“我们怎么办”“将到哪里去”这一关乎人类未来的根本性问题.习近平运用唯物史观的理论武器,辩证的思维方法,从大历史观视角,梳理了人类社会特别是近百年来的历史发展,科学回答了世界变局及其发展趋势这一时代之问.习近平指出,回首一百多年来人类的历史,有太多的血雨腥风,和平成为世界人民迫切的愿望和要求.世界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和历史的潮流,这一潮流今天并没有改变,因为这是时代的要求,人民的呼声,“我们要顺应这人民呼声,接过历史接力棒,继续在和平与发展的马拉松跑道上奋勇向前”.冷战结束以来,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今天,“人类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变化的整个趋势是“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与此同时,随着科技革命的不断发展,全球化的不断深入,世界越来越连接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全球命运与共、休戚相关,和平力量的上升远远超过战争因素的增长,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更加强劲”[1]414-415.习近平总书记用三个“不会改变”概括了当今“世界向何处去”的问题,即:世界多极化态势、经济全球化进程、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不会改变.在2014年召开的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就指出,“要充分估计国际格局发展演变的复杂性,更要看到世界多极化向前推进的态势不会变.要充分估计世界经济调整的曲折性,更要看到经济全球化进程不会改变.要充分估计国际矛盾和斗争的尖锐性,更要看到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不会改变”[1]199.和平与发展也是世界人民的共同愿望,全球化不可逆转,合作共赢是时代的潮流,今天的“世界已经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球村,各国经济社会发展日益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推进互联互通、加快融合发展成为促进共同繁荣发展的必然选择”[1]521-522.习近平从大历史观出发得出的三个“不会改变”,为“我们怎么办”提供了充分的历史以及现实依据.
当今人类世界的现实状况以及发展趋势充分表明,霸权主义、单边主义、零和博弈的思维必须得到改变,必须尊重联合国数百年倡导的主权平等的原则,“主权平等,真谛在于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主权和尊严必须得到尊重,内政不容干涉,都有权自主选择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1]416.不同社会制度和文化的国家和民族真正建立起相互依存的“伙伴关系”,开放包容、合作共赢、文明互鉴,致力于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但是,以美国为首的一些国家不顾历史发展大势和世界人民的要求和愿望,继续实行单边主义和霸权主义行径.然而,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尽管当今世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依然存在,但推动国际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方向发展的呼声不容忽视,国际关系民主化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1]5322021年7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领导人峰会上所作的《加强政党合作共谋人民幸福》的主旨讲话中,再一次深刻地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处于深刻变化之中,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影响更加密切.”一方面,国际社会积极探索,努力应对新冠疫情的挑战,另一方面,“一些地方战乱和冲突仍在持续,饥荒和疾病仍在流行,隔阂和对立仍在加深,各国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呼声更加强烈”.习近平再一次提醒:“今天,人类社会再次面临何去何从的历史当口,是敌视对立还是相互尊重?是封闭脱钩还是开放合作?是零和博弈还是互利共赢?”何去何从,事实清楚地摆在人们面前,“人类是一个整体,地球是一个家园.面对共同挑战,任何人任何国家都无法独善其身,人类只有和衷共济、和合共生这一条出路”[15].正是通过对“世界怎么了”的本体论追问,人类命运共同体回答了“世界向何处去”“我们怎么办”的时代之问.正如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总结的,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单边主义、保护主义、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对世界和平与发展威胁上升,逆全球化思潮上升,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中国共产党“必须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推动建设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16]59-60.
实践是唯物史观的基石,凸显了马克思社会历史辩证法的主体性特征.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传统唯物主义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方面去看世界,而不是从人的对象性的“感性活动”方面去能动地把握世界,即不知道把感性理解为“感性活动”,理解为能动的实践.然而,“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9]500.中国共产党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其根本就在于将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以及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一切从实际出发,充分发挥历史主动性和创造性,在实践创新的基础上不断推动理论创新.正如《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指出的,“党之所以能够领导人民在一次次求索、一次次挫折、一次次开拓中完成中国其他各种政治力量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根本在于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及时回答时代之问、人民之问,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16]66-67.同所有的理论创新一样,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中国共产党人长期实践的理论总结,有其深厚的实践基础.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中国共产党人就探索出了与不同阶级、不同党派和团体建立统一战线的成功实践.特别是在抗日战争中,中国共产党运用辩证思维和矛盾原则,运用多样性与一致性相统一、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统一、联合与斗争相统一的统一战线策略,促成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进而积累了丰富的与民主党派合作的历史经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1956年中共中央提出的与民主党派“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的八字方针到党的十二大提出的“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十六字方针,这些原则不仅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重要内容,也为改革开放后“一国两制”实践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改革开放后,中国共产党人从变化了的国际国内实际情况出发,提出了“一国两制”的伟大构想,“一国两制”是保持香港、澳门长期繁荣稳定的最佳制度,同时也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智慧源泉和实践基础.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中,中国共产党在同苏联以及反法西斯国家和人民建立友好合作关系的过程中,积累了一定的外交经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成为中国外交的基本准则和纲领性政策.改革开放以后,面对时代主题的变化,中国共产党主动融入国际体系,推行多边主义外交政策,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统筹把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是全体中华儿女戮力同心、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时代,是我国不断为人类作出更大贡献的时代”[16]23.新时代中国人民各项伟大实践和成就的取得,特别是反贫困的伟大成就、“一带一路”的成功实践以及全方位的外交实践,为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准备了坚实的基础和条件.正如《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指出的:“党把握新时代外交工作大局,紧扣服务民族复兴、促进人类进步这条主线,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推进和完善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外交布局,积极发展全球伙伴关系.”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深厚的人民情怀、宽广的人类视野、深邃的历史眼光、辩证的战略思维,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与人类进步事业不懈努力,“经过持续努力,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全面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引领时代潮流和人类前进方向的鲜明旗帜,我国外交在世界大变局中开创新局、在世界乱局中化危为机,我国国际影响力、感召力、塑造力显著提升”[16]60-61.反过来,从思想创新的角度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逻辑彰显的正是马克思主义实践认识论逻辑.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具有真理性的思想或理论必然源于实践.与此同时,认识本身又通过实践的发展而不断丰富和完善,这就是实践与认识的辩证法.从党的十八大提出,到形成“五位一体”有机统一、内涵丰富的完整思想体系,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创新和发展逻辑正是实践与认识辩证关系的理论体现.
总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高扬了唯物史观的实践特质,在科学认识时代特征、深刻揭示人类历史发展方向和规律的基础上,切中时代的脉搏,充分发扬中国共产党特有的伟大的历史主动性和创新力,敢于实践,勇于探索.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17]26没有敢于探索、勇于实践的大无畏精神和勇气,也就不可能出现真正具有真理性和科学性的伟大理论.同样,不以唯物史观为指导,遵循辩证思维,从变化了的实际出发,从现实事物的内在联系中探寻事物的变化和时代的转变,也不可能有真正的理论创新,历史的发展是连续性与非连续性的统一,“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问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1]524.历史是有能动活动的人创造的,实践是认识的基础,也是推动认识发展和理论创新的动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构想正是中国共产党人主动应对国际变局,服务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作出的“战略谋划”,有着深广的实践基础,充分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实践品格.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创新不仅有其现实基础和实践基础,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日益凸显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价值基础.高举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旗帜,强调多样性文明相互包容、相互借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显著特征,凸显了唯物辩证法普遍性与特殊性有机统一的基本原理.
依据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共产主义只有在世界历史的意义上才是可能的.这是因为,共产主义不仅需要高度发达的生产力,而且需要超越地域性的世界交往,“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斗争的时候,保持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8]560.随着世界历史的开辟,各民族联结在一起,与此同时,每一个现实个人的活动也越来越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受世界市场的支配),其活动的形式越来越多样化,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超越其狭隘的自然性地域.因此,马克思认为,“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与此同时,个人的精神世界也越来越宽阔,“个人在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单个人由于“摆脱了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的联系”,从而形成“各个人的全面的依存关系”.随着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发展以及历史越来越成为世界史,产生了彻底革命的世界性的无产阶级以及作为普遍价值的“共产主义意识”[8]541-542.马克思从世界历史的视角论证了共产主义意识与世界历史的关系,从而为人类解放奠定了唯物史观基础.今天,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世界已实际地联结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全人类共同价值也越来越得以凸显,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已成为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是人类进步的历史潮流.
从人类整体的维度看,全人类共同价值为人类的交流实践提供了价值基础,解决了多样性文明以及不同社会制度和平共处、相互借鉴的价值依据问题.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从提出到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并付诸实践,与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不可分割.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核心内容之一就是倡导对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坚守,在国际交流合作中不搞意识形态划线.2021年11月16日,习近平主席在同美国总统举行的视频会晤中强调:“中国倡导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主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搞意识形态划线、阵营分割、集团对抗,结局必然是世界遭殃.”[18]
习近平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的问题.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再一次强调,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单边主义、保护主义、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对世界和平与发展威胁上升,逆全球化思潮上升,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推动建设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引领人类进步潮流[16]60.一方面,“全人类共同价值确证了人类命运共同体交往主体的全体性与平等性”;另一方面,“全人类共同价值确证了人类命运共同体交往方式的公平性与正义性”.简言之,全人类共同价值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道义确证”,“凝聚价值共识”[19].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要“顺应历史大势,致力于稳定国际秩序,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要坚持对话而不对抗、包容而不排他,反对一切形式的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反对一切形式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20].
全人类共同价值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与此同时,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们由于地理环境、历史等原因,有着明显区别于其他民族、群体等独特的文化传统.无论是历史、现实还是现代人类学、心理学等现代社会科学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不仅如此,由于不同国家和民族历史文化以及不同发展水平的差别,对于诸如“自由”“民主”等的理解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因而其实践方式和具体发展模式自然也有其独特性,所谓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是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如习近平指出的,“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模式,各方应该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和发展模式多样化”[1]17.现代性全球展开的多样化特征及其发展的历史趋势也早已证明这一点.尊重不同文明的多样性及其多样化发展模式,是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基本前提,“一个和平发展的世界应该承担不同形态的文明,必须兼容走向现代化的多样道路.民主不是哪个国家的专利,而是各国人民的权利”[21].世界各国人民都同样追求全人类共同价值,“我们要本着对人类前途命运高度负责的态度,做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倡导者,以宽广胸怀理解不同文明对价值内涵的认识,尊重不同国家人民对价值实现路径的探索,把全人类共同价值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实现本国人民利益的实践中去”[15].唯有如此,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才能真正落到实处.
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一贯坚持其冷战思维,要么鼓吹所谓“国强必霸”的霸权主义逻辑,要么坚持所谓“文明冲突”的论调.以强调文明冲突论闻名于世的美国政治学者亨廷顿认为,冷战结束以后,以意识形态两极化为特征的世界图景被多极化文明的世界图景所代替,“在后冷战的世界中,人民之间最重要的区别不是意识形态的、政治的或经济的,而是文化的区别”.在以后的世界中,政治情形将发生重大变化,“区域政治是种族的政治,全球政治是文明的政治.文明的冲突取代了超级大国的竞争”.亨廷顿认为,在此后的世界中,文化成为统一和分裂的主要力量,“人民被意识形态所分离,却又被文化统一在一起”.亨廷顿强调了文化(文明)的差异及其对政治、经济等的影响,但他的分析却建立在“他者”的基础上,“我们只有在了解我们不是谁、并常常只有在了解我们反对谁时,才了解我们是谁”[22]6-7.依据亨廷顿关于文明冲突论的观点,由于全球现代化过程的非西方化、多极化和文明的多元性,文化(或文明)认同是后冷战时代全球政治的一大特征,规定和影响着后冷战世界“结合、分裂和冲突的模式”[22]4.在他看来,“文明作为有意义的实体,尽管它们之间的界限难得清晰,但这些界限却是真实的”[22]27.随着西方文明决定性影响地位的削弱以及非西方文明对自身文化价值的重新肯定,世界秩序的文明特征正在发生变化.西方要将自身的文明当作独特而不是普遍来看待,更新和保护自身的文化“使它免受非西方社会的挑战”,否则就会陷入文明的冲突甚至战争,因此,“避免全球的文明战争要靠世界领导人愿意维持全球政治的多文明特征,并为此合作”[22]5.但他同时又坚持美国对亚洲(中国)文明的拒绝,“不论亚洲和美国社会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经济联系,根本的文化差异将使二者无法同居一室”[22]354.
文明冲突论依据的是有你无我的两极化思维,与冷战思维异曲同工.从历史来看,不同文明的遭遇可能是冲突,也可能是相互包容、借鉴,甚至相互融合.中华文明之所以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其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魄和胸怀.“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历来是中国共产党人对待文化的基本态度.1944年7月14日,毛泽东在同英国记者斯坦恩的谈话中说到,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方法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我们信奉马克思主义是正确的思想方法,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忽视中国文化遗产和非马克思主义的外国思想的价值”.中国历史遗产中有很多好东西,“我们必须把这些遗产变成自己的东西”[23]191.对待其他文化也是如此,“中国应该大量吸收外国的进步文化,作为自己文化食粮的原料”[24]706.
对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弘扬以及对文明多样性的尊重和包容,在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具体路径上,必然是“共商共建共享”,这是把和平、发展、公平、公正、自由、民主的共同价值转化为具体行动的实践机制和途径.
现代社会伊始,人们就思考过关于世界的统一性问题,也提出过许多非常不同的关于未来世界的构想.从康德“世界永久和平”的设想到今天关于各种世界性共同体的构想或方案,无一不是表达了人们对世界和平、人类和谐相处的愿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着眼于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运动及其历史趋势的揭示,提出了“自由人联合体”的构想.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作为一种共同体,与以往的共同体(劳动对其生存条件的所有权关系)不同的地方在于,这种共同体是一种“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和以这种交换价值的交换为基础的共同体”,这种共同体有这样一种外观,“仿佛财产仅仅是劳动的结果,对自己劳动产品的私有是[劳动的]条件,——以及作为财富的一般条件的劳动,都是以劳动与其客观条件相分离为前提的,并且产生出这种分离.这种等价物的交换是存在的,不过,它仅仅是这样一种生产的表层而已,这种产生建立在不通过交换却又在交换的假象下占有他人劳动的基础上”[25]504-505.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而导致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从而建立了不同于以往一切形式的真正的共同体,即以自由人联合体为特征的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这些前提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9]574.
然而,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今天的世界已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当代学人尝试从不同的视角勾勒这样的世界,并提出自己的见解.皮凯蒂针对资本主义社会贫富分化不断加大的现实,提出了改变全球资本体制,遏制资本不公平的政治设想.例如:全球政府联合起来,采取“全球范围内的累进资本税”,政府社会职能的增加(教育、医疗、养老),建设“社会国家”,等等.皮凯蒂认为,现代“社会国家”的形成主要基于权利原则,但权利的界限在哪里?“是否应该将文化、住房以及旅游等权利也慢慢囊括在内呢”?皮凯蒂深知理论原则落实到现实中的复杂性,在他看来,“寻求这些问题答案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民主商讨和政治协商”[26]485-495.要达到这一点,需要对现代国家进行改造,但“每个国家都必须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路径并妥善应对自身的内部矛盾”[26]506.这也表明,对不同文明或文化价值的尊重、对每个国家自主选择发展道路的尊重是时代的潮流和要求,是思考关于世界统一性、全球治理等问题不可或缺的基本前提,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基本前提和核心内容.
总之,高扬全人类普遍价值与尊重文化多样性的有机统一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创新的价值观基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必须从这一前提出发,各民族国家相互尊重,平等相待,以“共商共建共享”为核心原则和治理路径,这是时代的要求,也是人类未来的必由之路,一切形式的霸权主义、单边主义行径既是对人类共同价值的偏离,也与历史发展的方向背道而驰.“和平、和睦、和谐是中华民族5000多年来一直追求和传承的理念,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没有侵略他人、称王称霸的基因.中国共产党关注人类前途命运,同世界上一切进步力量携手前进,中国始终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27]16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立足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及其与全人类文明进步之间的关系,以唯物史观为基础,从厚实的中华大地与悠久文明中汲取丰富的养分,现实地回答了“世界怎么了”“人类向何处”“我们怎么办”等关乎中华民族和人类命运的时代之问,充分表达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对人类命运的深切思考,充分彰显了21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的人民立场、人类情怀与时代担当,正如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的,“中国共产党是为人民谋幸福的政党,也是为人类进步事业而奋斗的政党”[17]57.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本身就是中国对世界和人类责任的体现,这种责任不是强行的意识形态或某一种民主模式的输出,更不是霸权主义式的欺压,而是“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恪守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外交政策宗旨,坚定不移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发展同各国的友好合作,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其根本的目标是“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17]58-59.中国共产党坚持走独立自主的和平发展道路,带领中国人民在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发展自己、壮大自己的同时,“积极发展全球伙伴关系,扩大同各国利益的交汇点”,在不断推进同大国之间协调和合作,“构建总体稳定、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框架”;同周边和发展中国家在秉持“亲诚惠容理念和与邻为善、以邻为伴”的正确义利观的前提下加强团结和合作;加强对不发达国家的援助,“促进缩小南北发展差距”.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推进国际关系民主化”[17]60.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蕴含的丰富原创性理念遵循了一切从实际出发的现实逻辑、实践出真知的认识论逻辑、事实与规范有机统一的价值论逻辑,是马克思世界历史、人类解放、自由人联合体等思想在当代的发展和理论体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作为“时代之问”的“中国之答”,汇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智慧,“是指向人类社会发展美好愿景的中国方案”,不仅“深刻揭示了人类社会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未来发展趋势,为未来全球多元现代性秩序的确立和统合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案”,同时,也具有强大的实践性导引功能,为“人类解放道路的一与多、普遍与特殊提供着适宜性、示范性的现代性选择”[2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