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语言情景下海外中方教师跨文化交际能力培训研究

肖安法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商学院 江苏无锡 214153)

随着经济全球化进一步深入和共建“一带一路”持续推进，中国与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 “走出去”办学日益成为我国教育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1]。在“一带一路”倡议、长江经济带发展、长三角区域一体化等多重国家战略叠加实施的重大机遇下，江苏成为高层次职业技能人才的供应地。通过“走出去”合作办学，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与红豆集团共同合作在柬埔寨建立了西哈努克港工商学院。这所股份制应用型本科大学旨在输出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职业教育的先进经验，探索渐进式海外办学模式、输出专业和课程标准[2]。海外办学的发展需要更多的教师到不同文化的国家去执教。海外执教的环境迥异，教师会面临许多挑战，需要为此做很多准备和调整。没有海外教学经历、也没有接受过目的地国的语言和文化方面培训的教师可能会遇到更多的生活、专业教学、文化等方面的困难。本文以西哈努克港工商学院为例，主要探讨使用第三种语言教学情景下海外中方教师在跨文化交际方面遇到的挑战以及如何对其进行跨文化交际能力培训。

1 海外中方教师在跨文化交际方面遇到的挑战

柬埔寨西哈努克港工商学院目前3个专业开设了28门课程，今后开设的专业和课程会更多，这需要更多的中方教师到柬埔寨任教。离开国内熟悉的教学环境到陌生的社会、人文和生活环境里教学，除了生活上的挑战之外，中方教师还会面临以下挑战。

1) 语言上的挑战。尽管西哈努克港工商学院的长远目标是在柬埔寨学生获得《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四级证书后，教学语言以汉语为主，但是因为柬埔寨学生缺乏汉语基础，而中方教师也缺乏柬语基础，所以目前的教学语言为英语。除了英语专业教师和具有国内双语(汉语和英语)教学经验的教师之外，大部分中方教师的英语水平还需要提高。根据英孚教育机构公布的2020年《英孚英语熟练度指标(学校版)(EF EPI-s)》报告，柬埔寨 13～22岁全日制学生的英语处于“极低熟练度”范围[3]，大部分柬埔寨学生的英语水平未能达到适应高等学校学习的要求。教学者和学习者都不能借助各自的母语，而是使用第三种语言即国际通用语英语，加之课堂教学需要在学术用语和口头语之间随时转换以便师生之间的互动，但学术语言和口头语差别很大，而师生双方的理解和表达有很多困难，这些都给中方教师带来巨大的挑战。

2) 教学方面的挑战。由于国情和教学传统不同，柬埔寨的教学环境(软硬件环境)与国内存在很大差异，学习者(教学对象)的学习需求与方式、中方教师先前所熟知的针对中国学习者执行的教学理念和目标与针对柬埔寨学生的教学理念和目标等都存在很大差异。教师必须具备很强的课堂组织和管理能力，能合理娴熟地使用教学资源(教学课件、学习软件、教学网站等)，还需要及时调整和提高自己的教学方法使得课堂更加活跃有趣并且效率高效。用母语教学和学习，最节省时间，效率最高，但在使用第三种语言教学和学习时，教师和学生都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达到教学效果和教学进度的平衡。

3) 跨文化交际上的挑战。柬埔寨王国(The Kingdom of Cambodian)是东南亚的一个文明古国，其历史、政治制度、宗教信仰、文化传统、生活习俗等方面都与我国有很大差异。教师赴柬埔寨之前，学校通常会进行简短的柬埔寨国情教育，了解柬埔寨的基本情况、安全风险事项和领事保护基本知识等。但是，这种教育培训由于时间短，基本不涉及如何与柬埔寨人打交道等方面的跨文化交际知识。如果缺乏跨文化交际意识和较为系统的跨文化交际知识，也缺乏跨文化交际能力，教师在融入柬埔寨社会和文化时可能会遇到以下困难：有主动与柬埔寨人交往的意愿，但担心自己交往的方式是否得体，也不清楚有哪些话题禁忌；工作中遇到问题不知道如何有效地与柬埔寨同事沟通；由于柬埔寨人和中国人对英语词语特别是文化负载词语的理解不一定相同，因此，用英语与学生交流要获取和传递的文化信息可能不到位甚至会被曲解；对佛教文化在柬埔寨社会生活中占据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日常交往容易忽视佛教礼仪等。而这些又会对教学效率和效果产生负面影响。

2 对海外中方教师进行跨文化培训的重要性

跨文化交际能力是指在使用外语时，表现出来的具备与跨文化能力有关的态度、知识和技能[4]。跨文化交际能力的提高是终身学习的过程，正规的学习和非正规的学习都可以提高。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能提高交际者的跨文化意识，理解文化及其对交际的影响，接受和容忍不同文化中的价值观、信念、态度和行为方式，增强跨文化适用能力和交际技能，以避免跨文化交际失误。

首先，跨文化培训可以帮助中方教师较为系统地学习和掌握文化和跨文化知识。海外办学需要语言专业教师之外，更多的是其他专业教师，而这些教师更需要系统的文化和跨文化培训，以避免跨文化交往上的片面性和盲目性。就柬埔寨文化而言，经过培训，可以对其文化体系的基本构成、本质特征、历史进程和发展规律有系统的把握和理性的关照[5]。

其次，跨文化培训可以提高中方教师对比分析文化异同的能力，摆脱可能的过度概括、文化偏见或刻板印象，从而避免跨文化交际失误。柬埔寨文化和中国文化虽然有相通的地方，但中柬文化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最后，跨文化培训可以提高中方教师跨文化敏感度和意识，从而缩短跨文化适应的过程，使得跨文化交际更有效。Chen等[6]认为跨文化交际能力主要反映在情感、认知和行为三个方面，将其综合为三个纬度：跨文化敏感度、跨文化意识/理解力和跨文化有效性。这些能力只有从培训实践中得到。

3 对海外中方教师进行跨文化培训的方法及工具

跨文化研究学者提出了很多跨文化培训方法或模式，有些方法与跨文化能力模型重合(模型即方法)。例如，Chen 等人[7]在总结四名研究者的数种培训方法或模型的基础上提出了6种培训模式：课堂培训模式、模拟模式、自我意识模式、文化意识模式、行为模式、互动模式。影响跨文化培训方法的因素很多，需要视培训目标、环境(培训的场所是政府组织或社区、学校、企业等)、内容、参与者(培训者与受训者)、时限等因素而定。本研究认为不必局限于某个学者提出的方法，而应该根据上面提到的各种因素综合应用。

首先，可以把认知法(cognitive method)与体验法(experiential method)相结合。认知式培训法主要是学习文化多样性的有关知识，包括行为规范、社会及政治结构、历史、宗教等[8]。体验式培训法强调模拟不同的跨文化交际场景，受训者被置于他者文化之中并用目的国语言进行交流[9]。由于体验法对训练者和相关条件要求很高，可以在教师海外工作期间实施，而出国前的培训可以很好地使用认知法，教师通过听讲座、完成阅读任务以及自学等较全面地认识目的国文化。认知法强调理论，体验法强调实践，两者的结合是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互为补充而扬长避短。

其次，可以把文化通则法(culture-general, culture-generic method)与文化特殊法(culture-specific method)结合。文化特殊法培训的内容是某一特定文化的信息以及其主要的文化规范，而文化通则法培训的内容是如何提高文化意识/理解力、文化敏感度以及理解文化对人类行为的影响[10]。文化特殊法培训可能使受训者在短时间会懂得很多注意事项，但不能够比较全面地理解某种文化，因为文化中的注意事项不可穷尽。文化通则法培训可以让受训者更深入地理解文化，但缺点是费时，而且只有在文化体验和试错后才知道跨文化交际中应该避免的行为[11]。文化通则法与文化特殊法的结合，既能提高受训者的跨文化理解力，又能提高培训效率。

最后，可以把正规学习法(formal intercultural learning approach)与非正规学习法(informal and non-formal learning approach)相结合[12]。正规学习法是指开设课程进行培训，是跨文化培训最初采用的方法。尽管正规学习法也有工作培训、国外学习或工作期间的体验式培训，但主要是在课堂开设培训课程，讲授某一文化的习俗、价值观、生活习惯、地理、历史、国民等内容，受训者通过认知理解为适应目的国文化做好准备。课堂环境和真实的跨文化环境存在很大距离，因此，正规学习法解决的更多的是“学什么”，而没有解决“怎么学”的问题。非正规学习法是受训者抓住一切机会(交流、参加文化组织及其活动、参观艺术展和博物馆、利用新媒体)进行的自主学习。自主学习虽然是跨文化能力内化的过程，但缺乏分析和适用将来情形的理性认识的框架。正规学习法和非正规学习法的结合才能使得培训更系统和全面。

尽管方法和工具也会重合，但跨文化培训的方法是指导培训的基本原则，需要采用具体的手段即工具得以实施。跨文化培训的工具(tools)也称为跨文化培训技巧(techniques)，影响其选择的因素也很多，包括任务类型、目标、时间、地点(国内、国外)、培训者、受训者、培训所使用的语言等。常用的工具有很多，可以分别使用也可以混合使用。

到柬埔寨教学的中方教师不懂柬语，培训语言不可能是柬语。考虑在柬埔寨的教学语言为英语即第三语言，为了提高教师的英语水平和使用英语进行教学和跨文化交际的能力，培训语言为英语，或者大部分英语加上少部分汉语。另外，由于培训者(中国教师、柬埔寨教师)因素，培训需要岗前和岗中相结合。鉴于以上影响培训工具选择的四个关键因素——培训语言的限制(英语+少部分汉语)、培训时间有限(在职一年左右)、培训者(多数为中国人，缺乏外籍教师)、受训者(英语一般熟练度的各专业教师)，选择的培训工具越多越好。工具越多，培训的内容就更丰富，被培训者思考和实践的机会就更多，便于及时发现并纠正更多的跨文化交流方面的问题，培训质量将会更好。培训工具可以是讲座、视频、关键事件、案例分析、模拟、交际训练、小组活动、项目任务、民族志任务、阅读材料、在线工具、实地考察等。

讲座、视频、关键事件、案例分析可以快速地让受训者较为系统并重点掌握与柬埔寨人打交道的知识。模拟、交际训练、小组活动、项目任务、民族志任务可以培养教师的合作能力、交际能力和文化认知能力，以培养将来与柬埔寨人主动打交道的信心和勇气。阅读材料、在线工具不仅可以培养文化认知能力，更可以提高英语能力。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实地考察并完成民族志任务。这不仅能真切地感受柬埔寨文化，更能了解教学环境，为将来的教学做好准备。

4 对海外中方教师进行跨文化交际能力培训的主要内容及实施

对海外中方教师的跨文化培训内容很多，但由于受到多种因素的限制，特别是培训时间有限，培训既要突出重点又要有系统性。建议培训内容至少包括跨文化交际能力、目的国语言和英语强化三个方面。培训实施过程要以受训者为中心，针对培训内容而采用不同的培训方法或工具。

4.1 跨文化交际能力培训

1) 培训文化和跨文化交际的基本理论、柬埔寨文化手册两项内容。文化包罗万象，涉及的内容很多。根据其结构和范畴，文化可以分为广义的文化即大写的文化与狭义的文化即小写的文化[13]。广义的文化指的是人类创造的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合，包括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心理文化三个方面。广义的文化显性化一些，文学、艺术、地理、历史等都被囊括其中。狭义的文化主要指人们所遵循的社会习惯，包括较为隐性的信仰、态度、价值观、行为方式等。海外中方教师通过文化和跨文化交际的基本理论可以认识文化，认识广义的和狭义的文化，需要熟悉这些基本理论以指导跨文化交际行为，让受训者对柬埔寨文化有整体的了解。培训者可以使用现成的英语教材，主要以讲座方式培训，可以利用视频、在线工具做补充。还可以就柬埔寨某一特殊文化信息布置阅读任务，并要求利用所学的文化和跨文化交际理论解读和回答问题，以训练文化通则法和特殊法的学习方法。

2) 培训要包括跨文化交际实践项目。跨文化交际培训的内容还需要依据跨文化交际能力纬度和跨文化交际能力模型确定跨文化交际培训的主要内容。Ruben提出了七种跨文化交际能力的维度：表达尊重、互动姿态、知识取向、移情、角色行为、互动管理和容忍模糊性[14]。Byram[4]在提出著名的四要素跨文化交际能力模型(态度、知识、技能、文化批评意识)后，又与其他欧洲学者提出六纬度的跨文化交际能力，即容忍模糊性、行为灵活性、交际意识、知识发现、尊重他人、移情。这些跨文化交际能力不仅需要理论的指导，更需要实践得以提高，因此跨文化交际实践项目必不可少。

学者们[8]重点介绍了3种跨文化交际能力模型：Deardorff的金字塔模型、过程模型以及Bennett的文化敏感度发展模型。金字塔模型强调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发展是从个人层面(态度)转向人际/互动层面(结果)，跨文化能力的程度取决于下层要素的获得程度；过程模型强调跨文化交际能力发展过程中态度、知识、技能和结果的相互作用；文化敏感度发展模型强调经验积累和态度变化的过程。这三种模型都表明跨文化能力最终是在实践中获得，而跨文化交际实践项目是跨文化交际能力发展的预演和检验。模拟、交际训练、小组活动、项目任务这些工具都具有实践属性，跨文化交际实践项目采用这些工具，不仅增加了受训者的文化体验，而且有助于跨文化能力的内化。这些工具的有效使用需要合理设计活动或任务内容，还需要培训者适时介入和及时评价。

3) 进行中国文化与柬埔寨文化比较、当代柬埔寨文化习俗和文化心理两方面的培训。跨文化交际能力培训的内容不仅需要依据能力要求，还要根据培训目标确定。Paige和 Martin[15]从跨文化能力的情感、认知和行为三个方面，提出跨文化培训的五方面内容：①影响跨文化交际的因素，包括语言能力、非言语行为能力、价值观信仰和规范、认知差异、行为风格、个人特点等；②跨文化交际的特征和交往过程，包括对行为的反应模式(描述、解释、评估)；③跨文化关系和文化差异，包括跨文化交际的整体及相关的跨文化特征(种族、性别、民族、国籍、地位、宗教)；④阻碍和促进跨文化交际的因素，包括个人特征(灵活性、刚性、开放性等)、情境变量(环境、同伴、人际关系中的地位平等、共同目标、竞争等)；⑤目标文化信息，包括历史、政治、社会文化、经济制度等。这五方面内容既是能力要求，也是赴柬中方教师培训的目标，中方教师通过中国文化与柬埔寨文化比较、当代柬埔寨文化习俗和文化心理等内容的培训，可以更具体深入地了解柬埔寨的民族特性、风俗禁忌和文化演变，深刻地反观中国文化而克服文化不自觉行为，从而避免交际失误。关键事件能突出反映柬埔寨的文化习俗和文化心理，更能突出中柬文化差异；通过比较和分析，受训者能极大地提高跨文化敏感能力。因此，这两方面的培训主要采用关键事件和案例分析工具，还可辅助于视频、阅读材料和在线工具。

4.2 目的国语言培训

Risager提出的语言文化教育方法论，对语言文化的概念(linguaculture)进行拓展延伸，列出了10种跨文化能力[16]：语言能力、语义学和语用学层面的语言文化能力、文学层面的文化能力、语言身份层面的语言文化能力、翻译和解释能力、解读文本和媒体文章的能力、民族志方法的应用能力、跨国合作能力、语言知识和批判性语言敏感度、文化知识和批判性文化敏感度。语言和文化密不可分，所以Risager强调了语言文化能力(languacultural competence)，可见目的国的语言最好在培训内容之中。

就到柬埔寨教学的中方教师而言，通过培训让其熟练掌握柬语是不现实的，但就“问候、介绍、告别、道歉、祝贺、感谢”等话题速成柬语30句或50句，达到简单交流的程度是可行的。中方教师能够用对方的语言交流，对方心理上就会产生认同感和亲近感，这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中方教师的跨文化适应压力，这更有利于跨文化交际能力的提高。

4.3 教学语言的强化培训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但中国人和柬埔寨人对英语(第三语言)承载的文化信息的敏感度不一样，并且对英语中的文化负载词的理解可能不同。因此，英语强化培训首先需要列出文化负载词清单并明确中柬对其理解的差异。其次，英语强化培训需要着重提高教师的听说能力。非英语专业的中方教师都有一定的英语基础，阅读能力强于听说能力。但是，柬埔寨的教学需要与学生交流，教师的语音语调更标准、教学语言使用更得体、口语更流畅，学生才更易听懂。最后，需要培训教师熟练运用英语讲解专业知识和专业术语的能力，以提高教学效率和效果。

5 结束语

目前，中国高等教育输出的国家大多是“一带一路”沿线的发展中国家，用目标国语言或是用汉语进行教学是努力的方向。但是，中方教师大多不能娴熟地使用目标国的母语，而学生也不懂汉语，教学只能借助第三种语言(大多是英语即目标国的第一外语)实现。教师和学生的第三语言熟练程度对教学效果和对中方教师的跨文化交际培训造成了极大的挑战。出国前的跨文化培训很重要，但由于国内缺乏富有经验的培训者，中方教师在国外工作期间还需要接受外方培训者(文化专家)的培训。面对全球化和文化多样性问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早就提出了“跨文化教育”的理念，世界公民即跨文化公民(intercultural citizens)需要具备跨文化能力以及践行这种能力的跨文化素养(intercultural literacy)，还需要承担跨文化交际责任(intercultural responsibilities)[17]。海外中方教师是知识的传播者和文化的使者，更需要具备跨文化的能力和素养。跨文化培训可以减少海外中方教师由于不懂目的国语言而遇到的跨文化交际障碍，更有利于他们承担跨文化责任。培训的方法(工具)和内容很多，需要根据多种因素而灵活把握。培训的效果还需要检测。可以参考通行的跨文化交际能力检测量表编制使用第三种语言情景下海外中方教师跨文化交际能力检测。检测可以分别在培训前、出国前与在国外工作期间进行，可以线下和线上相结合，这些需要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与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