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507)
由我国政府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是推动人类政治、经济和文化命运共同体构建的重要实践平台。自新中国建立以来我国努力发展工业,积极加入全球产业竞争,加强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几代中国人的默默付出能够将完整产业链的经济发展成就展示出来,为世界各国,尤其是“一带一路”沿线的发展中国家呈现通过独立和平发展走向现代化的国家形象,树立了切实关注民生的发展观。中国还通过加强与各国在基础设施建设和贸易上的合作,促进各亚非拉国家在社会稳定和经济增长上取得长足进步,使中国经济发展模式具有更广泛的认同感。由于各国在资源禀赋、主权独立性、社会制度和文化等存在差异,同时受到西式“自由民主”制度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操控,正如温铁军所指出,我国的对外基础建设援助的确有利于当地的实质生计,但这并不足以在道义上挑战所谓西式“民主自由”[1];“一带一路”成败的关键在于核心价值的竞争力,即发展的路径从经济、文化及制度等多个维度具备在当地化的包容性和可持续发展性,形成内生性的社会公义并产生价值向心力。中国的生态文明发展正是基建与贸易发展之外的另一利器,来应对工业发展所带来的资源关系紧张问题,以及上个世纪80 年代以来西方占主导地位的新自由主义话语权把控和文化软实力的输出。本文分析在“一带一路”语境下的中国的生态文明对外传播价值,并以岭南佳果文化对外传播为例,探讨在已有的成果下进一步运用生态文化价值和新媒体技术实现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社区有效交流的可能。
我国自加入全球产业链以来,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迄今已为国际生产体系贡献了巨大的工业生产力,也承受了巨大的生态环境负担[2],仅仅满足于“世界工厂”的地位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发展思路。因此进入新世纪,我国提出了“科学发展观”的思路,开始由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进行国家战略发展转型。“区域整合”“乡村振兴”和“脱贫攻坚”从写进中央1 号文件到落实推进,其中脱贫攻坚工作取得的成就举世瞩目。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文明最重要的传承,是冲破西方生态帝国主义的壁垒,将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推向纵深,是促进我国与国际社会共同应对国家自身发展和全球生态问题的途径。
生态资源危机并非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人类活动的不断扩张和改造侵蚀了自然环境空间,在触发灾害和污染之后,人类自发思考与自然如何共生的问题。中华民族在农耕文明时代就开始积极地进行探索,自先秦以来历经不同朝代更迭,天人合一的自然观、道法自然的实践观、取用有度的生产观和系统整体的治理观[3]始终贯穿在中华文明社会发展之中。无论在先秦的《易经》和老庄学说、汉唐时期的儒学和佛教思想,还是在宋朝程朱理学和明清心学等著作中,中国朴素的生态文明理念始终占据重要的地位,在百家争鸣中绽放异彩,在时空转换中展现出丰富多彩的的实践性。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政府从文明兴衰与永续发展的思想高度,提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走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融合的绿色发展道路;传承取用有度的生产观,大力弘扬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优秀传统[4],主张社会生产中自然资源的节约使用和合理高效开发;采用系统整体的治理方式,通过整合和依托区域自然资源,开展绿色种养和开发文旅振兴乡村经济,引导中国广大的乡村地区依托自身的生态环境进行发展,努力做到“既要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5]。
生态文明发展不仅仅是中华文明伟大的发展传统,也是我国突破西方“生态帝国主义”[6]话语霸权的武器。近几十年来西方所主导的全球生态保护议题,大肆宣扬自己在绿色主义发展的领导作用,并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环境问题大加指责,对这些国家的生态保护政策和环境治理方式指手画脚。部分国家盲目根据西方的“药方”去实施改造,却发现根本无力解决本国的环境问题,还进一步拖累了社会和民生的发展。深究其背后的原因不难发现: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发达国家走的就是先污染再治理的发展道路。进入后产业资本时代,少数西方发达国家利用金融资本的优势,将本国劳动密集型和资源消耗型产业进行转移,获得了生态保育的空间,并在发达国家中形成一致的声音,演化出以绿色自由主义为主要特征的生态话语权,在碳排放等议题上不顾自身排放的历史事实,无视发展中国家的基本发展情况,要求发展中国家大幅减排。这本质上就是带有壁垒性和排斥性的生态帝国主义。
尽管有了产业转移带来自身环境恢复的红利,西方社会中人的生活与环境资源至今仍存在着二元对立的紧张关系:一味地追求高级物质生活的资源消费,过度的需求、无限地放纵个体欲望,环境破坏、生态失衡的风险在不断增加。形成反差的是,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在新世纪以来通过节能减排和供给侧改革等政策,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环境就是生产力的理念,将环境保护与经济增长统一规划,协同发展。中国落实的生态文明战略,在建设共生共赢、内生性和谐社会的生态观以及交出的成绩单,有力地反击了西方生态霸权壁垒,也为国际社会树立了一个新型发展的榜样。
一个国家的建立与社会制度的发展,往往依托于自身复杂的系统化背景,这包括了各自国家的历史发展路径依赖和自然地理等资源禀赋。回顾近代全球化之前东西方文明及制度发展的多元性,正是由于不同地理条件下的资源禀赋和要素条件,形成东西方现代化的原始积累发展差异,带来了不同的制度和体系结构的派生发展路径。西方发达国家因工业技术革命和海外殖民扩张所带来的硬实力优势,占据了更多的话语权。二战之后,世界许多亚非拉殖民地国家逐步脱离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对西方原宗主国的去依附能力及资源条件的运用能力决定了各国自身发展的独立性。各国国情各不相同,但获得更好的发展空间,实现社会稳定、人民生活安定发展是他们共同的发展愿景。
然而,在寻找国家治理经验的过程中,安于接受西方产业转移和“先进”制度文化的国家,族群宗教和区域冲突不断,社会动荡和生态恶化的现象比比皆是,西方的“制度文明先进论”令人质疑,要想摆脱依附和成本转嫁走自主发展的道路,另辟蹊径势在必行。中国提出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携手共同发展生态文明的倡议,正是这样一种尝试,它鼓励各发展中国家加强多边和区域合作,并积极参与到国际制度和话语权的构建以维护自身利益,这样的全球治理观实践了生态文化的内核,通过区域资源整合,合作共生,摆脱发展中国家对极少数国家的依附,走出被动接受成本转嫁的陷阱,利用自身资源条件的生产力转换提升国家竞争力,共同努力建设有利于各国发展的包容、平等、互利的生态环境。它既传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也是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7]的体现。
中国有漫长的农业生态文明发展史,在我国的生态文明理念中,农业并非简单归结为产业,而是人类与自然界有机结合的生存文化。以其中具有代表的岭南佳果农业生态发展之路为例,它展示出了独特悠久的发展历史,多产业和功能融合的特色,成为中国现代生态文明发展的示范。
位于我国南部的岭南地区,在漫长的地质演化过程中受海水侵蚀和冰川侵蚀影响小,形成的宏观地貌相对稳定,以热带和亚热带气候为主,降雨充沛,气候温和且日照充足。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岭南地区拥有品种丰富的植物宝库,形成了独特而悠久的植物发展景观,其中,以荔枝、龙眼、柑橘和甘蔗等为代表的岭南佳果生态种植最具特色。杨孚所著的《异物志》记录表明,从东汉时期开始,官府和民间园林就广泛种植岭南水果[7]。在晋代,劳动人民用黄猄蚁防治柑橘病虫害,是世界上以虫治虫的最早生物防治法;到了唐代,岭南水果的加工和储藏生态技术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从南海向朝廷进贡,千里送荔枝而味色不变的故事广为人知。尽管远离中原农业发达地区,但岭南独特的佳果生态种植通过生物学记述系统完整地保留下来。宋代郑熊所著的《广中荔枝谱》为我国最早的荔枝专著,而张宗闵所写的《增城荔枝谱》,首次将增城单独一县的荔枝栽培盛况进行记录。在清代,吴应逵的《岭南荔枝谱》成为流传至今唯一以岭南荔枝为主题的古籍专著,赵古农所撰写的《龙眼谱》,为研究广东地区龙眼园艺栽培史提供重要的资料参考[8]。通过这些著作,岭南佳果生态种植智慧和文化遗产在朝代变迁中得以传承。
新中国成立以来,由于国家工业化发展的需要,岭南水果的种植早期实施了农场规模化生产和集约化经营,上世纪末采用设施化和工厂化的方式进行生产改造,实现水果种植的增值收益。客观来讲,岭南水果种植的发展道路是新中国建立以来农业发展自我探索的缩影:建国初期仿照苏联农场模式,建立的一产化的生产和经营,支持了我国工业化的发展;产业改造的水果二产化种植,运用技术和使用化肥等工业产品实现增收增益的同时也将污染转嫁给了环境资源。新世纪以来,中央提出农业一二三产融合发展的政策,指引岭南水果的种植综合当地林木绿化和空气水质等环境因素进行开发,实践绿水青山的经济价值。近年来,在国家将三产融合的农业发展思路升级为生态农业发展的引领下,社会化、城乡合作互动的岭南水果生态化农业发展得到真正的实施。以增城的荔枝小镇为例,除了继续沿着原有的生态栽培技术,使用有机肥和运用种植新技术之外,当地还利用其种植荔枝的悠久历史,根据自身禀赋优良的生态资源,建设了荔枝文化博览馆、荔枝农耕文化博览园和荔枝景观大道,借助“互联网+”建立荔枝交易市场(电商园)和荔枝深加工基地与技术培训中心,扩大出口和内销,将小镇打造成为融特色荔枝、秀丽山水、多元人文、生态休闲、旅游度假、乡村振兴、专项教育于一体的宜产宜居宜游小镇[9],切实实践了农业生态文明内生性具有自然过程和经济过程合一的发展内涵。由于岭南佳果在历史上曾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中重要的贸易商品,也将它的现代生态化发展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继续成为国家一带一路重要的对外交流与传播内容。
在海上丝绸之路发展时期,岭南水果随着对外贸易和华人迁徙逐渐走出国门。由于与东南亚、南亚、太平洋岛国及非洲不少国家有相似的种植气候条件,新中国成立之后广东在非洲和东南亚地区开展水果种植园的援建项目,支持国家的外交发展。新世纪以来,随着国际合作交流的不断深入和科技的进步,岭南水果农业的对外交流也从援助型合作转向水平合作[10]。合作方式主要以政府和高校科研机构为主体,通过整合创新资源与共建科技合作基地的方式展开,如在马达加斯加和泰国等国家建立荔枝和龙眼试验示范基地,开展技术培训与人才交流;通过与具有广泛会员网络和智力资源的国际组织合作,如建立驻联合国粮农组织(FAO)国际热带水果网络等组织的中国代表处,深度参与国际组织工作,提升我国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总体而言,以科技先行,政府主导的形式来对外推广优异的水果种植资源,加强国际合作适应我国的国情发展实际,但在一带一路生态文明发展的新形势下,也必须注意到,这种对外交流的叙事范式总体属于中国狭义上单向的技术转移和广义的利益互惠[11],是政府层面的制度性互动,存在着中国“想说的”与各国家社区人民“想听想要的”传播落差,缺乏可持续性和深入性。而要将以岭南佳果为载体,对中国生态文明进行有效的对外传播,实现与沿线国家当地社区的互动互通,需要探寻更有效的对外传播方式。
从宏观的角度,以岭南佳果为载体的一带一路中国生态农业有效对外传播必须从原有的科技交流范式向文化互通转变。岭南佳果传统种植文化的深厚积淀为现代岭南农业稳定发展提供了肥沃土壤,古法种植的传承与创新是其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支撑。当走出国门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社区介绍岭南佳果时,应该从单纯的技术交流和制度互惠提升到价值观互动互通的宣传高度。道法自然的传统价值观是不同国家和社区人民所共同尊重和认同的,尤其是沿线不少具有一定发展历史的国家和地区。中国在经济和技术方面的发展也是举世瞩目,当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社区人民看到中国快速、稳定、发展的背后是传统的生态文化理念的有力持续支持,这种文化传播产生的就不再是以往发达国家文化霸权对弱势文化群体所造成的冲击和破坏,而是基于可追溯的历史渊源和可持续发展价值观的融合和共鸣,这样的沟通才能让交往的国家与人民从中感悟到岭南佳果的农业生活化。中国传统文化是以和谐理念处理现代社会复杂的伦理关系,纠正不断爆发的社会矛盾,回归到伦理中人与自然、亲密与友善关系的方式。而具体的实施中,岭南佳果对外传播应该以系统工程的思维去开展,从系统的规范制定开始,到最终的出品把控,确保不论是话题的选择,相关的数据和图像信息细节的使用,主要内容的行文用典,版面设计和发行渠道的每个子系统环节,实现对信息的恰当表达。必须承认:西方国家在工业文明发展以来积累了物质优势,能够用文字和影像对生活中的器物生产与消费进行叙事传播。他们一方面宣称追求美好源于内心,另一方面却孜孜不倦通过不同的叙事语言对审美价值本身进行拆解和操控,这种从故事到话语的叙事模式已经成为当今西方国家综合硬实力日益减弱的背景下维系其软实力的手段,这些手段影响了全世界许多追求美好生活的国家发展和人民生活。解构西方的器物叙事视角和方法,讲好中国自己的故事是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和文化软实力的传播战略[12]。
在我国自媒体产业不断成熟的今天,政府部门、科研机构和相关产业应该汇集社会资源,共同开展岭南水果生态农业文化的对外传播。一批传播生态农业的作品借鉴和运用相关的叙事技术和技巧,将荔枝、菠萝、龙眼等这些闻名世界的岭南佳果的生产背后蕴含的运用生物间生长的时间与空间差,促进生物间的互惠共生,农业废弃物资源的物质循环利用以及酷热、冬寒和台风等灾害生态防控的农业智慧,通过影像镜头等手段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社区进行呈现,展示这些智慧背后的中华生态文明。同时,我们也可以借鉴国内成功走出去的益智类游戏等文化传播产品,将承载了岭南佳果生态文化内容设计成游戏,引起参与者的兴趣,改变原有单纯展示交流的传播方式。
当今世界各国出现的自由主义泛滥的现象,其本质上是社会矛盾激发下更多的个体和群体从主观的角度去审视个人和群体的幸福观与人生观。“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表达人类命运共同体内在诉求的话语实践[13],是通过一带一路各国之间的实践推动构建文化价值认同的中国探索。用看似普通的岭南佳果文化勾勒出中国正在从一个传统的农耕文化与工业形象走向崇尚生态化生活的国家形象,用充满中国特色农业风格的视频展现中国的田园生态文化,展示我国正围绕着人民的生活开展的行动,吸引“一带一路”沿线人民对中国的向往。我国的生态文明内涵只有被相关种植区人民接受,激发民众的参与度,才能从简单的利益互惠走向真正的文化互动与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