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灯琐忆》中的叙事成分浅析

2022-03-17 07:18席紫怡
延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时空妻子

席紫怡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引言

在明清小品文的叙事研究中,《影梅庵忆语》与《浮生六记》一直备受关注,自《影梅庵忆语》伊始,开创了名为“忆语体”的文章体裁,即通过叙事者对过去生活的回顾,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自身的人生经历与思想历程。我们也可以看到明末清初社会动荡之际文人在从事文学创作时,从儒家传统的“文以载道”经世致用的文学创作原则转变为窗牗之后专注于书写闺阁生活这一流动过程,并以此了解文人转入家庭视角的叙事作品中所蕴含的兴亡之感,身世之叹亦或是惆怅之伤,从而去探究该时代大背景下文人生活的另一个切面。

《秋灯琐忆》便是继《影梅庵忆语》《香畹楼忆语》《浮生六记》之后的又一“忆语体”散文。文章以主人公“余”即作者蒋坦的视角在妻子亡故后回忆起与妻子生活的点点滴滴构成,在回忆中带有十分丰富的情感色彩,将闺阁之中的小天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一、《秋灯琐忆》的叙事学背景与叙事成分类型

(一)中国叙事的传统与发展

中国文学拥有悠长的叙事传统,在历史长河中逐渐成熟并衍生出了许多类型。最早的叙事可以滥觞到语言出现之时,由于并没有文字可供记载,仅仅是简单的口头叙事,现如今已难以考证。而这一现象伴随着文字的出现逐渐转换为了文本叙事,所叙时间伴随着文本的保存得以流传于后世。在中国古代典籍中可以被称为“有秩序的记述”最早可追述到殷商时期的甲骨卜辞以及《易》卦爻辞。再到后来的青铜器铭文拥有了详实的叙事功能,能够记录包括时间、地点人物在内的诸多叙事要素,使得叙事学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到明清之时,中国叙事文学发展日趋于成熟。叙事主体转换成为了明显的标志,由史官叙述的史传传统逐渐转入了小说、散文、戏曲等不同的叙述文体。这主要表现为叙述手法的逐渐成熟,叙事方式的纷繁错杂,叙事作品的百花齐放。同时,伴随着戏曲点评的长足发展,使得文人们往往可以通过戏曲点评与小说去深入讨论叙事理论,因此进一步加深了叙事文学的繁荣。越来越多的叙事计较也被运用与不同的问题之中,叙事成分的种类逐渐丰富。

“忆语体”的文章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所产生的一个支流,它既是叙事文学这颗大树兴盛的一个具体枝节的体现,也是文学中叙事性的生动表现。而《秋灯琐忆》就是“忆语体”文学的其中一部作品,它在行文之中以无数事件的叙述所构成,以“余”即作者蒋坦第一人称的视角回顾与妻子从青梅竹马的相知,到结缡数十载的婚后生活,通过对无数小事件的叙述体现了蒋坦与妻子秋芙的鹣鲽情深,同时也通过种种婚后的事件塑造了妻子秋芙这一典型的女性形象。魏滋伯在《秋灯琐忆·序》中评价道:“今观蔼卿茂才《秋灯琐忆》一编,比水绘影梅诸作,情事殊科,词笔同美。”[4]19-20可见《秋灯琐忆》在忆语体文章中仍占有一席之地。

(二)《秋灯琐忆》叙事成分的分类

对《秋灯琐忆》中的叙事成分可分为三个类型,分别是叙事角度与叙事时空、叙事模式以及主要的叙事手法。

一个叙事作品的视角往往决定了叙事内容与风格的不同,因而本文将着重探索其叙事视角的作用及作者选择该视角的原因,进一步探究视角的选择对文本的影响。由于《秋灯琐忆》这一作品是作者从现在这一时空回忆过去琐事组成,回忆往往是无时序无规律的,因而造成了叙事时空的混乱与无序,因而对于叙事时空的探索也纳入其中。

作者在《秋灯琐忆》中对情节脉络的发展与表现中,大量的运用了古今交错的叙事模式,通过显示惨淡结局与过往美好回忆的交替描述,不同的叙事时空也在文中重叠,对于情节脉络的梳理有助于全面的认识叙述事件的全面以及叙述者的创作意图,从而进一步发掘背后的内涵。而以事叙人的叙事手法运用,将妻子的形象完整呈现而出,从而使全书情节梗概、事件发展的轮廓更加清晰,对于全书记叙事情的认识也将得到深化。

二、《秋灯琐忆》的叙事角度与叙事时空

(一)叙事人称与视角

石昌渝《中国小说源流论》将叙事人称与视角总结分别分为了两类,即叙事人称分为第三人称与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分为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2]43《秋灯琐忆》文本所采取的正是第一人称以及全知视角,如石昌渝先生所言:“叙事者毫不掩饰自己在作品中的存在,他不但时时中断叙述站出来对情节中的人和事加以诠释和进行评论,而且在叙述时使用感情倾向显露的语言以表达自己的爱憎……叙事者不但知道任何人物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干什么,而且知道任何人物的内心隐秘。”[2]43《秋灯琐忆》在这一叙述人称中以“余”的角度回顾了自己和妻子从青梅竹马到结为夫妇再到婚后生活的点点滴滴,从“余”这一视角刻画了妻子秋芙这一生动的女性形象,同时倾注了对妻子浓烈深沉的爱情。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叙述,往往会充满强烈的主观色彩,同时亦容易将读者带入情节之中,与作者一同置身大时代之下的小家庭中,体会微观角度中的情感与生活。同时,全知视角的采用使得全文穿插在过去与现在,过程与结局之间,充满了回忆的真实触感以及前后的因果联系性。

蒋坦以“道光癸卯闰秋,秋芙来归。”[1]1519作为开头,回忆起与妻子结婚的时刻,往往能够将读者直接带入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中去,跟随着文中的叙事主体即“余”,站在他的角度去了解他们夫妇间的那些生活琐事与成长经历,这一叙事视角是作者将自身的叙事行为融入到了这一家庭当中,所见之处皆为一户人家房门内的种种小事。

从作者的叙事视角中可以看到,他始终以一种平等的充满尊重的角度去看待妻子。他们二人因“夏夜苦热”在妻子的邀约下可同游理安寺;秋芙夜深口渴欲饮水,然而“瓦铞温暾,已无余火,欲呼小鬟,皆蒙头户间,为趾离召去久矣”,他便“分案上灯置茶灶间,温莲子汤一瓯饮之”[1]1520;他善于倾听并欣赏妻子,在妻子看法出奇却与他相左的时候能叹“不意秋芙亦能作议论,大奇”[1]1525。这与之前其他“忆语体”作品是有所不同的。《影梅庵忆语》中冒襄始终将董小宛看作他的妾室,在回忆之始也只将其置于附属地位,在冒襄心中无论是妻子,母亲亦或是弟弟的地位都要优于董小宛,自身始终处于这一段关系的高位,直至最后董姬不离不弃直至逝世后才在他心中铸成伟像。而《浮生六记》中沈复对妻子芸娘虽爱重,但与芸娘的故事仅是他人生经历中的一部分,或者说只属于《浮生》中的一个篇章。而《秋灯琐忆》中蒋坦与秋芙原是青梅竹马,年少情深,两个家庭亦是门当户对,他们之间的家庭地位亦是平等的,纵观全文便可看到他们相知相守,相惜相依的过程,而作者始终以一个丈夫与爱人的眼光看待秋芙,二人之间的地位始终是平等与尊重的。

(二)叙事时空

《秋灯琐忆》所选的叙述角度是以作者的回忆为主,而由于回忆的飘忽性与创作的间断性,往往笔下出现的事件处于不同的时空,这些时空有的独立成立,有的则交织着过去与现在两种时空,同时蒋坦对于不同事件所倾注的感情也是不一样的,因而使人感到了时空界限的模糊以及思想情感的跳跃。这些由琐事构成的不同时空仿若一个个独立的珠子,由作者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以一条清晰的回忆线索所穿在了一起,形成了“长线串珠”的结构。

首先是蒋坦在《秋灯琐忆》中并未直接描写,但无时无刻都存在的一个当前的时空,全文中的叙述便是在这个时空中完成的,作者身处现在的时空,回忆过去与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并就事感慨。在这个时空中,作者是一个已经经历所有事情,再回头看的总结者,同时也是全文情感的缔造者即采用了全知视角进行叙述。恰如杨义《中国叙事学》中所说:“结构之所以为结构,就在于它给人物故事以特定形式的时间和空间的安排,使各种叙事成分在某种秩序中获得恰如其分的编排配置。因此,顺序性要素是结构得以成形的要素。叙事结构顺序之妙,在于它按照对世界的独特理解,重新安排了现实世界中的时空顺序,从而制造了叙事顺序和现实顺序的有意味的差异。”[3]61全文并未按照时间顺序或叙事情节顺序而对文中时空进行有序排列描绘,更多的是由散漫无序的时空一一罗列而出,这与回忆的飘忽无序是极其相似的,作者打乱了原本的现实顺序,结合自身的回忆与经历创造出了文本中的叙事顺序。而由作者的回忆线索穿插起来的不同事件,又属于不同的时空。它们或是新婚之夜两人的对诗;或是二人同游葛林园时妻子发钗无意落水,或是二人秋时吟咏宋玉《九辩》的共情;或是二人冬日寻梅时蒋坦折一枝梅花簪于妻子发间。这些一个又一个的小时空无疑都充满了温存美好的氛围,这也是能在作者记忆中长存的原因。

同时,这些时空也会存在古今交错的现象,这往往是因为作者在历经了一切的事情后,再以回忆视角叙述所经历的事情之时,过去美好的事情最后走向不同的结局,与当时情境的对比不免值得叹息。蒋坦在与秋芙寻梅登高之时回忆的景象为:“斜月暧空,远水渺口,上下千里,一碧无际,相与登补梅亭,瀹茗夜谈,意兴弥逸。”而很快笔锋一转时空回到了现实的“今亭且倾圮,花木荒落,惟口娥有情,尚往来孤山林麓间耳。”[1]1527-1528二者一古一今,过去二人同游的尽兴之至到如此的萧索孤寂,空间交叠,两相对比之中愈加凸显当前时空的萧索。在作者叙述秋芙因屋檐外“巢泥忽倾,堕雏于地”之时为燕子铸新巢为旧时回忆,而该段叙述在断尾话锋一转将时空放到了当前,并发出“今年燕子复来,故巢犹在,绕屋呢喃,殆犹忆去年护雏人耶?”[1]1528的感叹。过去现实的时空两相错位,怀旧感伤之情溢于言表。

三、《秋灯琐忆》的情节脉络

(一)情节脉络

全书由作者的回忆之线写就日常琐事,日常事件纷繁多样,文章的叙述穿梭于现实与过去之间,时常显现出一种人生梦幻虚浮,幻灭不可捉摸之情感,这得源于它跳跃的叙事,时空的错位。作者在叙事旧日之欢的时候时常埋下许多伏笔,与未来惨淡幻灭交相呼应,让人不胜唏嘘。其中情节脉络的跳跃性,时间的巨大跨度也使得叙述文本具有了纵横的深度。

在蒋坦忆起自己教秋芙弹琴时,先是叙述了妻子弹琴“既起,指法渐疏,强为理习,乃与弹于夕阳红半楼上。调弦既久,高不成音,再调则当五徽而绝。”的情境,作者的叙述到此转折言楼下失火以至“烟雾迷空,窗纸欲黑”,最后叹曰:“知猝断之弦,其谶不远,况五,火数也,应徽而绝,琴其语我乎?”[1]1519整个场景有弹琴为起,琴断失火而落,最后发出“其谶不远”的感慨也似乎预示了未来并不圆满的结局。

同样,作者由妻子喜爱绘画牡丹到谈及昔日与老友钱、费、严、焦等“品叶评花,弥日不倦”,对旧事的怀念之情溢于言表,然而结局“既而钱去杨死,焦严诸人各归故乡。秋芙亦以盐米事烦,弃置笔墨”的结局并不圆满,当作者再执其妻子与众人共同往日所绘制的牡丹画扇之时,在赞叹“精神意态,不减当年”之余也只剩下了“宾朋零落之感”[1]1520。过去的欢乐与如今的萧索两相对比,更突显后来的孤寂。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全书的叙述中,时常将古人诗词穿插于诸多日常场景之中,或是由眼前之景联想到某一句诗,或是吟咏诗词时景象不禁浮现眼前。据统计,全文所引用的诗词之中,出现最多的当属元稹的诗,而这些诗又基本皆为悼亡之作。诚如之前所言,文章有一条清晰的线索是作者身处的未来,而由回忆的笔触,对过去时光的喟叹都是我们能够感受到在这条线索中的作者似乎充满了宾朋散尽的萧索,孑然一身的孤寂,追忆往事的迷惘。因而这些穿插的诗词使得作者在叙述往事之时与未来的自己在情感上产生了呼应。

因而作者在回忆与友人畅饮时,呼酒久而不至,询问妻子才得知床头无钱,妻子“脱玉钏换酒,酒家不辨真赝,今付质库,去市远,故未至耳。”作者即诵元九“泥他沽酒拔金钗”诗,该句出自元稹《遣悲怀》其一,为其悼念妻子之诗,全诗追忆往日与妻子共患难的贫苦生活,对妻子在贫困中对自己的体贴关怀感到喟叹不已。作者在引用该诗时,便是在经历未来孤寂的结局之后,对往事的喟叹,古今交错之际也拥有一定的隐喻性。因而在这段叙述的末尾才会这样写道:“自此而后,踪迹天涯,云萍聚散,余与秋芙亦以尘事相羁,不能屡为山泽游矣。”[1]1523

作者也才会在看到妻子梳头时,不光想到当时“初日在梁,影照窗户,盘盘腻云,光足鉴物”的温情景象,同时也“因忆微之诗云:‘水晶帘底看梳头’,古人当日,已先我消受眼福。”[1]1524在文中提及“水晶帘底看梳头”句出自元稹《离思五首》中的第二首,为元稹悼亡之诗,该诗以桃花掩映的环境起笔,从自己读书再转到妻子梳妆,以乐景写爱情,表达了对妻子的无限思念,以及对往事的怅惘。作者在回忆的叙述中引用该诗,其意味不言而明。

(二)重点情节的描述

作者叙述与妻子自青梅竹马到结缡的过程也是该文的一个叙事的典型案例。先是开篇阐述了他与妻子两家为表亲,在婚前二人的关系是“绕床弄梅,两无嫌猜”[1]1524,后回忆起除夕两家长辈欲结亲的情形,作者十分详细的描写了妻子秋芙和自己的着装细节,为:“秋芙衣葵绿衣,余着银红绣袍,肩随额齐,钗帽相傍。”[1]1524这里的细节描写,正是侧面写出了作者对这段回忆的珍视与爱惜,只有十分重要的事,才会时隔多年仍旧细节都能历历在目。而后以时间为序,叙述了两人往后十五年中的五次相遇,俨然一条有序向前进行的时间线。先是数月后的两家人聚会,他与秋芙玩闹中“戏解所系巾,曰:‘以此缚汝,看汝得归去否?’”[1]1524。再次是数年后去拜见丈人家时“入门见青衣小鬟,拥一粲姝上车而去。俄闻屏间笑声,乃知出者即为秋芙。”[1]1524在一年后,于热闹市间马车上匆匆一瞥。紧接着下一年在丈人家中“庭遇秋芙,戴貂茸,立蜜梅花下。”只可惜“俄闻银钩一声,无复鸿影。”[1]1524作者详细的写出数十年间数次相见的种种细节,层层递进,虽无写情之句,却字里行间皆是情谊。尤其回忆二人结婚之日,通过妻子脸上的酒窝已经“非复旧时丰满矣”这一细节,才恍然察觉岁月流逝,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之前数次相遇的时间流逝之感。再后来时间一转到“今去结缡又复十载”[1]时,二人“皆鬓有霜色”[1]1524,时间再一次递进,一条两人自幼青梅到相伴一生的时间线便清晰地展现出来。该段的叙事仿若全文内容的一个小缩影,与开篇即从嫁娶那日开始叙述的婚姻生活不同,该段情节没有婚后生活的半点影子,却是后面二人幸福美满生活的“前因”,至此则交代了二人的结缘与倾心,才有了后来婚后的琴瑟和鸣。在这样的叙事手法的运用之下,交代清楚了全文的因果关系,更增加了文章的可读性与连贯性。

四、主要叙事手法

全文采用以事写人的手法,通过对诸多事件的叙述,从而塑造了妻子秋芙这一典型的人物形象。而秋芙的形象塑造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作者于日常的点滴的叙事记录中逐渐积累,通过不同的事件从她身上某一特质,再通过对相似事件重复描写,层层累加,从而加深读者对该特质的认知,达成了形象塑造的目的。

清人沈善宝在《名媛诗话》中评价到:“庚戌冬日,余返杭扫墓,关秋芙集诸闺友,宴余于巢园,出所著花蔹,集众香词,读之 觉缠绵哀艳,音节凄清。秋芙年才二十余,丰神秀美,伉俪多才,性耽禅悦。人有金童玉女之目,家擅园林之胜,诗得唱和之乐,而清愁一缕萦绕笔端,殆天赋欤。”[5]729《杭州府志》中亦有对其相同的记载:“关锳,字秋芙,诸生蒋坦室,工诗善倚声,兼长骈文。尝学书于魏滋伯,学画于杨渚白,学琴于李玉峰,镜槛书林,文彩可想。”[6]2393

在蒋坦笔下的秋芙,是一个体贴的妻子。作者回忆起自己这六年之间的三次生病,秋芙都总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而秋芙体质柔弱,历经劳瘁之后往往都会病倒,因而作者三次生病,秋芙亦是病了三次。通过妻子对自己三次生病的照顾,使得秋芙体贴细致的形象初具雏形,而作者三次生病,妻子亦是如此的细节描述,则加深妻子体贴细致的形象内涵。

同时蒋坦还通过重复描绘妻子与自己在日常生活极富情趣的小事,逐渐将秋芙极富生活情趣的特质呈现出来。春日桃花被风雨吹落地上之时,她会拾捡花瓣用以为她所吟的诗砌字。秋天月亮明亮时,她会“命雏鬟负琴,放舟两湖荷芰之间”[1]1521,为丈夫鼓琴作《汉宫秋怨》,佳人景色两相交融,是作者笔下“四山沉烟,星月在水,琤瑽杂鸣,不知天风声环佩声也”[1]1521的惬意舒怀。几次事件的抒写之中,将秋芙富有生活情趣的形象深刻呈现而出。

而在对于妻子才慧俱佳的描述中,蒋坦更是着墨良多。从开头新婚之夜相互对诗,直至“而檐月暧斜,邻钟徐动,户外小鬟已啁啁来促晓妆矣”[1]1520的描写,将他们二人志趣相投的形象初次展现。而他们入寺听禅,赏画时,秋芙“题诗其上”[1]1523;家中长辈“晚年多疴”,二人结坛祝祷时,妻子作“骈俪疏文”[1]1526等诸事,都旨在加深秋芙才慧俱佳的形象。最后在作者回忆自己与妻子在秋日的诗句唱和,通过自己 所作的:“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以及妻子回复:“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1]1526两句词的比对,彻底坐实了妻子才慧俱佳的形象内涵。

可见全文通过桩桩件件具体事件的叙述,使妻子秋芙的形象不断累加,从而塑造成为了读者心中一个有趣的女性形象。故而林语堂先生将秋芙与《浮生六记》中沈复的妻子芸娘形容为中国古代最可爱的女性。

余论

《秋灯琐忆》通过对自己与妻子往事的抒写,呈现了一对夫妻从年少情深到婚姻美满的故事。其中叙事视角的采用与叙事时空的切换;情节脉络的梳理与叙事手法的运用,是文学叙事日趋成熟的体现。同时,其以事情塑造人物的手法,塑造了妻子秋芙这一鲜明且具有特点的人物形象,使许多读者在阅读之余不禁与她产生共情。最后,作者以回忆叙事的角度,呈现了当时一个大时代背景下的家庭小天地,使人在时代的洪流中,聚焦于一个小的家庭视野,感受普通人生的趣味,而文章中模糊的时空与情感的跳跃更是充满了人生虚茫,沧海一粟的无限感慨。其中叙事成分的运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忆语体叙事手法的类型,深化了忆语体叙事性研究的蕴藉。

猜你喜欢
时空妻子
跨越时空的相遇
为何妻子总是忧心忡忡?
跨越时空找自己
镜中的时空穿梭
女儿要富养 妻子要暖养
道理重要,还是妻子重要?
玩一次时空大“穿越”
最应该富养的,不是孩子是妻子
时空之门
跨时空,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