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桂两省清匪反霸、减租减息运动浅议

卢 子 悦

(南宁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0)

一、豫桂两省清匪反霸及减租减息运动背景

“一个外来的政治力量如何把农民动员起来，使其成为社会变革的积极参与者，这是近代中国政治舞台上任何力图有所作为的政治力量面临的一个最具挑战性的问题。”[1]1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国民党在中国大陆的统治宣告结束。在广大新解放区，农民还未真正翻身，封建土地制度还未完全推翻，基层新政权刚刚建立。土匪猖獗、恶霸横行，顽固的黑恶势力破坏社会秩序，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和新政权的巩固。

1949年春，第四野战军进入河南，并准备向中南进军。3月，在开封成立了中原临时人民政府(6月迁至武汉)；6月，在武汉成立了中共华中局(后改为中南局)。1950年2月，在武汉成立了中南军政委员会，共管辖6省2市[2]122。遵照中央提出的在分配土地实现“耕者有其田”之前，必须“经过清除土匪恶霸，减租减息”[3]7等步骤，特别是结合解放战争前期河南等地开展土地改革运动中的过激、过早等脱离实际、造成农村工作被动的现象，中南地区立足各省区实际，逐步形成了“三个过程、两个阶段”的工作方法。即“剿匪反霸，双减，土改，三个过程。剿匪反霸、双减算做一个阶段，土改作为一个阶段”[4]。豫、桂两省区分居中南地区北南两端，前者较早开展并完成清匪反霸和减租减息运动，后者则是中南地区最后完成上述工作的。豫、桂北南呼应、前后接续，为稳定中南地区局势，推动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全国性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豫桂两省的匪患和封建剥削

(一)严重匪患带来沉重政治压迫

不甘失败的国民党反动派，为颠覆和破坏新政权，在大陆各地收编土匪、反动会道门成员，收容国民党残余部队，先后在武汉等地举办“游击干部研究班”，培养所谓“游击骨干”，潜往各地伺机待动。在中南地区，普遍成立“绥靖总司令部”[5]90，组织、指挥、发动袭击、骚乱活动。这些新旧土匪互相勾结，形成少则几十、多则成千上万人的反动势力。据粗略统计，1949年末，中南地区仍有1 400多股武装土匪、特务，人数约40余万[6]。

河南襄城县有些地主家里甚至设有监狱，内乡县8个乡的地主拥有枪支807支[7]134。确山县惯匪王晏五带领400多人的土匪武装，活动于确山、泌阳、桐柏三县交界处，妄图摧毁新建立的人民政权。确山县大唐乡恶霸姬天恩、唐栓义等组织地痞流氓对抗秋季征粮，并肆意对村干部进行殴打侮辱[8]173。小股散匪在一些地区上蹿下跳，大股匪徒在大别山、伏牛山、桐柏山等地为非作歹，潜匪更是普遍存在，全省剿匪形势十分严峻。

历史上广西集地主、军阀、官僚于一身的统治阶级政治上极端反动、手段上十分残暴，对新政权持敌对态度，也成为中南地区匪患最严重的省份之一。1949年底，广西集中在瑶山、十万大山和六万大山地区的土匪，多达6万人[9]326。1950年1月25日，距广西解放仅45天之际，大地主、原国民党退役中将军长钟祖培组成所谓的“反共救国军”，在恭城县发动暴乱，杀害人民政府的干部和群众20余人,抢、烧国家和群众的财产10亿元(旧币)。随后,平乐、容县、龙州、宾阳、柳州等地区也相继爆发匪乱，我军及地方干部和群众300多人惨遭杀害,损失公粮35万公斤[10]42。

这些兵匪特结合的敌对势力“到处抢劫群众财产，杀害村干部和积极分子，煽动群众抢劫公粮，并大肆造谣，破坏支前工作与群众运动，造成社会秩序不稳，人心动荡”[11]161，给新生的人民政权造成了极大危害。

(二)苛刻租佃造成沉重经济压迫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地主阶级土地所有制对广大农民的剥削，主要形式是租佃盘剥、义务劳役、高利贷盘剥。封建土地经济之下的地主与农民之间的租佃关系是最普遍的阶级关系形式，租佃盘剥也是最普遍、最沉重的经济剥削方式。

从对河南14个乡的调查来看，在全部耕地(20 872.35亩)中，地主阶级占有和操纵的公田，加上富农的土地及一般的公田占比达到46.19%。在土地集中地区，地主阶级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占有总土地的49.90%，地主富农占有总土地数的58.31%[12]5。

根据广西桂北区13个村的统计情况，占农村人口3.8%的地主，占农村耕地面积的28.37%。加上公田，地主占有33.7%。贫农、雇农占农村人口52.28%，仅占耕地12.2%，富农占有土地12.4%(人口占4.52%)，中农占有土地为39.7%(人口占39.8%)。各阶层平均每人得土地为1.983亩，若除去富农占有土地数每人得1.818亩，除去富农和中农占有土地数，每人得1.67亩[13]。据1935年资料记载，“容县地主向佃户索取押租，佃农无款应付，多以田地房屋作押，并需缴纳年息三分，此种二层剥削，佃农情何以堪！”由于沉重的租佃负担，容县总农户的37.82%为负债户，负债总额达224 556元。容县土改农干训练班大队519个学员的亲属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因贫困被迫卖儿卖女者102人[14]212。

地主和富农占据大量的土地，依靠地租对贫雇农和佃农进行残酷的剥削。土地分配的不合理，衍生出不合理的生产关系，高居不下的租额和高利贷使贫雇农和佃农的生活雪上加霜。

三、豫桂两省的清匪、反霸斗争

“无论哪个地区，要想彻底地贯彻执行党的土地政策，都必须首先在军事上赶跑敌人，粉碎它的政治统治，并创建一个新政权核心。”[15]377中南地区剿匪主要采取三个步骤：一是以军事围剿为主，结合政治攻势，集中兵力，清剿股匪；二是以政治攻势为主，发动群众，军事分散包围，肃清散匪；三是以发动群众为主，结合反霸双减，清除潜匪。

(一)河南清匪反霸的顺利进行

1949年5月，中共河南省委召开会议，会议决定“今后半年河南以剿匪为中心，限今年内彻底肃清河南全境土匪”[16]90,“肃清土匪，打倒恶霸，发动群众三位一体”[11]61。1949年6月，中共河南省委进一步制定了“军事打击、政治争取、发动群众三者相结合。以政治攻势为主，军事打击为辅，军政结合”[17]413的剿匪方针，在河南境内全面展开剿匪，“以达到消灭股匪，肃清散匪，捕捉匪首，收尽匪枪，保卫人民利益之目的”[18]202。7月1日，河南省军区向全体指战员发出了“将土匪彻底全部肃清”[19]300的号召。

河南的反霸工作随着清匪的顺利进展也向前推进。自1949年8月始，中共河南省委先后派遣3批数千名干部组成的农村工作队，深入农村，发动群众，开展剿匪反霸斗争[20]242。10月，中共河南省委召开群众工作会议，提出要在根除土匪的基础上开展反霸清算，坚决彻底地把地主阶级从政治上打倒，经济上清算，武装上解除，组织上摧垮。反霸运动的第一步，首先确定典型乡村。工作队深入群众中访贫问苦，摸底排查，充分掌握当地恶霸实际罪行。然后组织诉苦运动，激起农民对地主阶级的仇恨。在此过程中，大力培养积极分子，组织农民协会，建立基层政权。在此基础上组织人民法庭，对恶霸进行审判，或杀或关，量刑定罪，绳之以法。第二步是总结经验，由点及面，全面展开，初步实现人民民主专政。

到1949年12月底，河南全省除少数匪首外逃，登记悔改、投降、俘获、毙伤的土匪共13万余人，缴获700余匹骡马，216门炮，934挺各式机枪，16万余支长短枪，剿匪反霸工作胜利结束[21]169。

(二)广西清匪反霸的挫折与完成过程

广西地区民族成分复杂，很多地区多民族杂居，民族矛盾加上封闭的地理环境，使其成为历史上匪患严重之地，也是全国剿匪斗争的重要战场。恭城暴乱后，中共广西省委、省人民政府、广西军区发出剿匪指示[22]，但初期剿匪并不顺利。一方面，对敌我实力的错误估计和错误的清匪方式。由于对土匪力量的错误认识，我军一度处于劣势，常常被土匪牵着鼻子走，甚至出现了剿匪扑空和使土匪大面积漏网的情况。另一方面，“犯了惊人的右倾错误，宽大无边，不杀匪首恶霸及其他反革命分子，以至匪祸猖獗达于极点”[23]5，导致广西境内土匪数量有越剿越多之势。加上朝鲜战争爆发，广西境内的国民党特务和反动恶霸地主借机公开造谣欺骗、威胁和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参加暴乱，匪患一时间有死灰复燃之势。

1950年7～8月，中共广西省委在南宁召开第二次高干会议，着重检讨前一阶段剿匪工作中的问题，制订针对性的方案。11月底，中共广西省委召开了第三次高干会议[24]272，再次检讨剿匪斗争中存在的缺点和错误，表示争取在半年内消灭广西全省的土匪，并根据中南局和中南军区的指导方针，以及毛泽东关于肃清广西匪患最后期限的要求，重新调整部署，明确规定了在重点剿匪、镇压反革命、收缴枪支、发动群众、地方武装建设、少数民族问题等方面的方针政策。此后，广西剿匪形势一路向好。1951年5月，广西全境剿匪33万余人[6]326。毛泽东致电广西军区“尚望鼓励剿匪部队继续进剿，歼灭一切残匪”[23]5。同时，少数民族民众积极响应清匪反霸，“许多地方更发展为有组织的群众性的搜山捉匪。……真正出现了大规模群众性的清匪运动”[25]189，摧毁了土匪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保证了剿匪斗争的胜利。经过1年多的剿匪，全省共歼灭土匪46.3万余人，缴获各种枪械50余万支。

经过将近3年的剿匪，整个中南地区共歼灭匪特武装115万余人、缴获各种枪103.4万余支(挺)、各种火炮1 278门，以及大批军用物资。中南匪患的彻底根除，为全区开展土地改革运动及各项建设事业创造了有利条件[26]419。

四、豫桂两省减租减息工作的开展

(一)河南减租减息的政策调整

解放战争初期，河南由于战事紧迫，有的干部急于求成，新解放区土改工作进行得十分粗糙，群众并未真正发动起来，反而造成了社会动荡。1948年6月6日，中原局发出“六六指示”[27]126,作了《关于执行中共中央土改和整党工作的指示》，总结了经验教训，停止了急性土改。1948年10月，中原局根据中央批示，颁布《中原局减租减息纲领》，明确提出减租减息的目的是为“适应新解放区农民目前的需要，改善农民生活，发展农业生产，争取人民解放战争迅速结束”。对象为“所有地主、旧式富农及一切公田、学田、祠堂、庙宇、教会所租之土地”。要求减租额度一律实行“二五减租”，明确禁止预收地租，“尤不得索取其他一切劳力活财物的额外剥削”。“陈年欠租”，则“一概免交”，关于用作抵押的“押租、押金”，也规定“一律取消”，已经收取的，“一律退还农民”[28]108-109。关于清理债务和减息，规定农民向地主和旧式富农所借旧债，“一律按月利分半清偿”。至于多年债款，如果偿还利息已经达本金1倍的，“停息还本”，如果偿还利息已经达本金2倍的，“本息停付”。所欠旧债清偿完毕后，“抵押债务之土地应即交还农民”[28]109-110。至于农民之间的债务关系，由双方自行解决。关于当时常见的放青苗，“以农产物先行定价之买卖贷款”，规定原先的定价无效，按照“交货时市价口算，另行分半补息”[28]110。

《中原局减租减息纲领》既充分保护了农民的利益，也对地主和旧式富农的利益适当予以照顾。随后成立的中原临时人民政府于1949年9月10日颁发了《新区减租减息条例》。其他各省也制订了实施细则，保证了中南地区减租减息工作的顺利开展。

(二)广西减租减息的顺利进行

广西吸取了河南的经验教训，在进行土改前，首先执行减租减息政策。一是组织力量动员干部，学习双减条例及有关的法令、布告、指示等，使干部能够深刻了解减租减息的各项政策和工作方法。二是召开全县各级人民代表会议或临时代表会，由政府报告减租政策、法令、条例、办法等，经过代表充分讨论做出本县减租的决议并通过代表进行广泛的宣传。三是召开区乡农民代表会，详细讲解减租政策、法令和办法，打破代表们思想上的各种顾虑，使其了解减租减息的正义性，并充分运用代表们的力量，回村联系群众，宣传和推动减租减息运动。四是每县可根据干部力量，找一个村或几个村做重点试验，取得经验突破重点后让干部回村领导各村工作，形成全面减租减息运动。五是每村进行减租时，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说明减租减息政策，宣布政府法令，耐心教育农民，组织农民协会，使农民敢于向地主要求减租减息。警告地主依法减退，凡不愿减退的群众可以经过区级组织批准进行说理斗争，如再顽抗，政府当依法给以处分，政府工作人员有徇私包庇或执行不力的，按情节分别惩处[29]。

(三)豫桂两省减租、减息、退押运动的持续开展

1950年和1951年春，中南地区出现严重饥荒，为做好春耕救灾，中南局和中南军政委员会先后发布《关于开展减租减息克服春荒准备生产的指示》《关于在未土改区迅速开展退租退押运动》等号召。1951年4月，中共中南局指出“我们过去的减租运动是不普遍、不彻底、不平衡的”，是因为地主阶级采取各种规避办法。中共中南局要求组织、发动群众斗争，进一步“退租退押，清理旧债”。中共中南局明确指出，“此次退租退押反恶霸运动，不只是克服当前生产困难的一个必要措施，也是对今冬实行土地改革的一个准备步骤”，要求发动群众广泛参与。不到1个月，河南南阳分区部分地区就退回粮食15万余斤[30]。到1951年8月，广西就有七千个村庄完成了退租退押，“共搞得一亿九千余万斤，七千个村子……平均每人所得在五十斤以上”。

中南全区通过减租和退押，减租退押折合稻谷约9亿斤，解决了广大贫苦农民的春夏荒及生活生产问题，促进了生产恢复和社会经济发展。数以百万计的农民参加了斗争，取得丰硕的经济成果，给恶霸地主以沉重打击，极大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在减租减息运动中，培养了大批农民积极分子和干部，为全面进行土地改革打下了基础[31]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