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游戏的科介设置及其场上表演的意义
——以《昇平宝筏》为例*

2022-03-17 01:41周固成
关键词:悟空戏曲设置

周固成

(1.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2.江苏省文化艺术研究院 戏曲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05)

古代西游戏中有大量的科介运用,从元明杂剧西游戏到明清传奇西游戏再到宫廷大戏《昇平宝筏》等都是如此。《昇平宝筏》是乾隆令大臣张照写的《西游记》剧本,全剧共10本,每本24出,总共 240 出,属于宫廷连台本戏,堪称清代西游戏之集大成者。徐渭《南词叙录》云:“科,相见、作揖、进拜、舞蹈、坐跪之类,身之所行,皆谓之科。”[1]490科多用于杂剧,介多用于南戏。简而言之,科介是戏曲演员舞台表演动作的提示。《昇平宝筏》中的科介设置总体可分为戏曲脚色中的表演动作、神魔斗法中的机关运用、戏曲表演中的舞蹈与武打动作三个方面。本文以宫廷大戏《昇平宝筏》中的科介设置为研究对象,探究西游戏科介设置的变化情况及其背后隐藏的戏曲文体特征与舞台表演二者之间的关系。

一、戏曲脚色中的表演动作

宫廷大戏《昇平宝筏》中的表演动作主要由科介来完成,就戏曲脚色中表演动作的设置来看,可分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 身份等级分类彰显

《昇平宝筏》中的戏曲人物登场表演时,观众是通过其独特的上下场动作、形态、道具等辨明其身份地位的。《昇平宝筏》中无论是天庭、妖界还是人间的侍卫杂役等均设置为“分侍科”,如甲上第一出《转法轮提纲挈领》中的十六功曹、丙上第一出《香花供法高幢建》中的十六天女、丁上第十一出《释高僧双鱼嘱寄》与戊下第十五出《夸张狐媚莺花寨》中的众小妖、戊下第二十出《清净身不沾污秽》中的众女执事人,等等。同时将天庭与人间的文臣武将安排为“参见科”与“参拜科”,如甲下第十四出《兵统貔貅披雁甲》中的巨灵神,甲下第十五出《园熟蟠桃恣窃偷》中的天神,甲下第二十出《廓清馋虎庆安天》中的众天将,乙下第十六出《饯送郊关开觉路》中的李世绩、魏征、杜如晦等。这些科介的运用在舞台上能营造出庄严肃穆的气氛,再现了戏曲文本场面叙述的真实与宏大。

除了营造场面气氛之外,科介的安排设置还与舞台人物的身份等级密切相关,如甲下第十三出《官封弼马沐猴冠》中的书吏“捧文簿科”[2]213、甲下第十七出《烧仙鼎八卦无灵》中的二仙童“烘炉科”“向下取符递科”[2]225、乙上第八出《占天三易忌垂帘》中的袁守诚“打卦科”[2]253、乙下第十三出《建道场大开水陆》中的法器僧“打法器科”[2]262、丙上第十一出《浮屠选佛心经授》中乌巢禅师“上树科”[2]307等,这些人物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观众可以从舞台动作中加以判断,以理解剧情。吴昌龄《唐三藏西天取经》中也出现了众多文臣武将,却没有“分侍科”,除了剧情需要之外,元杂剧更多的出场通过宾白与演唱来传情达意,科介运用还不是很丰富,没有达到宫廷大戏精细化的程度。

(二) 人物形象千姿百态

《昇平宝筏》240出中,几乎每一出都有人物的形象塑造,毕竟戏曲是通过一系列舞台动作来展现人物的心理活动与行为动机,同时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是千姿百态、丰富多样。唐僧在甲上第三出《金蝉子化行震旦》中面对观音菩萨的到来时,作“迎科”[2]195,呈现出礼佛之心,后又作“参拜科”[2]196,均表现出恭敬之心。在乙上第五出《金山寺弟子别师》中临行拜别法明法师的时候,唐僧作“拜科”[2]245。乙下第十四出《重法器明赠袈裟》中因观音菩萨收服黑熊怪,讨回袈裟,唐僧作“拜科”[2]265。乙下第廿一出《除六贼诓受金箍》中观音赠送衣帽与紧箍咒时,唐僧作“拜科”[2]279。其他各处体现“拜科”的尚有丙上第三出《成瓦砾焚烧绀宇》、丙上第十一出《浮屠选佛心经授》、丙下第十四出《色界黎山试华囊》、丙下第二十出《仙款金蝉献草还》、丙下第廿四出《活树欣逢南海尊》、丁下第十九出《大元帅国门祖道》、丁下第廿四出《银气金光立地销》等17处,这些都充分展现了唐僧求佛的真诚之心与悲悯之情。

《昇平宝筏》戏曲人物心理的微妙变化也通过科介设置表现得细致入微。丁上第四出《獾婆儿巧作蜂媒》中,牛魔王的科介动作就有8处。獾婆来与牛魔王说亲时,牛魔王作“扶住科”[2]349,表现出求得佳人的急切之情;得知摩云洞狐王的女儿愿意嫁给他时,牛魔王作“摇头科”[2]350,疑惑玉面姑姑怎会愿意嫁给自己;獾婆与牛魔王商量彩礼的时候,谈到合心之处时,表现为“点头科”[2]350;但问到是否能立马成亲,得知可以的时候,其内心表现从“暗喜,假问科”[2]350到“喜科,低头将手指记数科”[2]350再到“喜极出神科,从椅上跌地科”[2]350,丑态毕露,展现了牛魔王在求偶过程中的急切、惊喜与占有的色欲之心。

面对王公大臣、达官贵人等特殊群体的观赏要求,《昇平宝筏》既保留了小说中彰显人物气质与性格特点的细节描写,也进行了必要的修饰改动。如《昇平宝筏》中孙悟空的叛逆之性有所变动,前后有六处“跪科”,分别是丙上第六出《紫竹林变相收妖》、丁上第十出《歼白骨徒弟来驱》、庚上第三出《绿林强灭心猿走》、庚上第八出《宝地师前难识别》、庚上第十一出《如来佛咒钵辨形》、辛下第廿四出《李天王扫清鼠孽》、壬上第六出《弥勒佛结庐收妖》、癸下第二十出《开法会瑜伽广演》;两处“哭科”,分别是丙上第十二出《灵吉降魔禅杖飞》、己下第廿一出《洞口掷头惊弟子》。孙悟空在玉帝面前也有“跪科”的戏曲动作,因为属于宫廷搬演的剧目,孙悟空自身的叛逆之性有所改变,彰显了一切臣民必须服从与效忠帝王的思想理念。

相对而言,杨景贤《西游记杂剧》中的科介就比较简单。唐僧上场的时候,几乎没有“拜科”,甚至面对观音菩萨的时候也是如此。剧中出现科介的时候,只是为了剧情发展的需要。第一出《之官逢盗》中的“刘推陈下水科”与“夫人坐跳水科”[2]86,人物性格没有充分显现。清传奇《江流记》第九出中是“陈光蕊作惊畏,虚白,求科”与“殷氏大哭科”[2]806,人物性格相对丰富,同时《江流记》是昆弋合演的宫廷大戏,具有身段谱的典型意义。

(三) 情绪表情丰富多样

《昇平宝筏》中涉及人物情绪表情的主要有“喜科”“怒科”“笑科”“哭科”“惊科”等,充分展现了众多戏曲人物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昇平宝筏》中诸多表情科介中涉及的人物各不相同,同时各个人物情绪表情的内涵也各有不同。如“笑科”中涉及的人物有很多,第八出《诛求武备翻龙窟》中悟空“笑科”[2]205,悟空因得到称心如意的兵器金箍棒而发出高兴的笑。第十九出《降伏野猿虔奉佛》中如来佛“笑科”[2]227,如来佛在降服了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之后,发出得意的笑。第十出《判金口术士指谜》中泾河龙王“笑科”[2]255,泾河龙王因听从鲥军师的克扣雨点的安排而发出会心的笑。第十六出《饯送郊关开觉路》中尉迟恭“笑科”[2]269,尉迟恭在回忆玄武门之变时保护唐王的经历,周围大臣顿时肃然起敬,尉迟发出谦虚客气的笑。第七出《花底游春偏遇蝶》中众小妖“笑科”[2]298,悟能准备游春,周围小妖嗤笑悟能相貌难看,是略带嘲讽的笑。第十二出《灵吉降魔禅杖飞》中黄风大王“笑科”[2]310,黄风大王因见悟空身形瘦小,误以为实力太弱,发出轻蔑的笑。第廿二出《孙行者幻身破灶》中镇元大仙“笑科”[2]337,镇元大仙得知孙悟空运用换身之术逃过鞭刑,发出明白的笑。可见同是“笑科”,内涵却千差万别,演员需要仔细揣摩剧本,方能演艺到位。

同一人物在同一科介设置安排下的具体内涵也不尽相同,如孙悟空有10处“笑科”,每一处“笑科”的原因也各不相同。第六出《紫竹林变相收妖》中孙悟空“笑科”[2]297,孙悟空因发现托盘底部有“凌虚子制”,心生一计,可以降服黑熊精,发出得意的笑。第十四出《美猴王激怒下山》中孙悟空“笑科”[2]379,孙悟空重整花果山之后,八面威风,扬眉吐气,发出高傲的笑。类似情况尚有七处,此处不再赘述。其情绪表情除了极少数的由“笑科”变为“冷笑科”“背笑科”“绕场嘻笑科”“大笑科”之外,其他一律使用“笑科”,其他诸如“哭科”“惊科”“喜科”等均属于类似情况,其情绪表情的科介设置更是内涵丰富、细密周到。

二、神魔斗法中的机关运用

《昇平宝筏》中有众多神仙菩萨与妖魔鬼怪,还涉及到神魔或菩萨施法。这些斗法科介设置的细节中,有孙悟空自身本领的展现,如甲上第八出《诛求武备翻龙窟》中的悟空“收入耳内科”[2]205;有佛界中的佛祖与观音菩萨以及灵吉菩萨等施法,如甲下第十九出《降伏野猿虔奉佛》中的佛祖“伸掌按住悟空科”[2]227、丙上第十二出《灵吉降魔禅杖飞》中的灵吉菩萨“掷杖下地井科”[2]311;有天庭神仙各自职责的执行,如乙上第九出《淆玉旨军师设计》中的众电母、众雷公、风婆、雨师“绕场施甘霖科”[2]256;有妖魔看家本领的施展,如丙上第十二出《灵吉降魔禅杖飞》中的黄风大王“作风吹悟空倒地科”[2]310、丁上第十二出《昵赝婿一虎叱成》中的黄袍郎化身“对唐僧喷水科”[2]375;有道家巫术的呼风唤雨,如戊上第八出《说国王三妖演法》中的虎力大仙“捏诀呼风科”[2]422,等等。《昇平宝筏》延续了小说《西游记》中神魔斗法的场景描写,但这些场景描写在戏曲舞台上并没有严格按照文本上进行。朱家溍《清代内廷演戏情况杂谈》云:

45年前,我还是青年时,曾向杨小楼先生请教。他曾于光绪末年在畅音阁和颐和园的德和园演过几年戏。我把这些议论告诉他,他听了哈哈大笑,说:“没这回事!翻筋斗下来更是胡说。我的戏在这两个大戏台都唱过,就拿我常唱的戏来说,《红梅山》的金钱豹,《莲花寺》的蜈蚣精,《水帘洞》《安天会》的孙悟空,都是妖精,我从来也没从地井爬出来过,还是上场门出来,下场门进去。《三进碧游宫》的广成子,《蟠桃会》的二郎神,《莲花塘》的小龙,《混元盒》的昴日星君,这都是神仙,也没从天井把我系下来,还是跟在戏馆子里一样,由上、下场门出进。如果照他们这么瞎说,那人家唱武旦的常常演闹妖的戏,就永远得从井里爬出爬进了。其实,旧戏台天花板中间都有天井,那是为聚音的。在很少的戏里,也有从天井下来一些什么的,譬如《六月雪》《走雪山》,从天井洒一些白纸碎片,当作降雪。……”[3]422

这段是朱家溍请教杨小楼当年在宫廷演戏的情况,《昇平宝筏》文本中涉及观音菩萨、佛祖出场,有些是乘云兜从天而降,妖魔鬼怪几乎都是从地井而上,而在当时搬演的过程中并没有这样,仍然是从上场门上或者下场门上下。

佛界中的修行者如观音菩萨、如来佛、普贤菩萨、文殊菩萨等,在甲下第廿四出《宝地宏开锡福会》均安排为“念佛科”[2]235,这些修行者的出现在乙上第一出《传经藏教演中华》安排为“升高座科”[2]237与“下高座科”[2]239,乙下第十四出《重法器明赠袈裟》中安排为“从天井云板下科”[2]264,戊上第五出《红孩儿合掌归山》中安排为“乘云车科”“上莲座科”[2]415与“乘云兜科”[2]416。“云兜者,用铁板一块,周以木板,四角穿以极粗绒绳,用绸有画云彩为兜,垂于下。他如云勺、云板、云椅子等,亦与此略同。绒绳上端合为一,与粗长绳接,长绳上绕于木贯井架上所钉之钢轴,而斜引至辘轳挺上,作无数之回匝,用人搬动辘轳,即可将云兜下将至台上。长绳上刻有记号,放至所刻之点,而云兜适已至台。作此项演习时,即谓之排演砌。”[4]262可见云兜是由铁板、木板以及画有云彩的绸子制作而成,是由辘轳控制的能上下活动的机关,扮演观音菩萨的演员可以乘云兜从天井而下,给人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样。元杂剧《猛烈哪吒三变化》头折中“释迦佛同阿傩、迦叶上”[2]8的时候,就没有“乘云兜科”,或许是当时条件还不具备。

《昇平宝筏》中的神魔鬼怪还会其他法术,如戊上第十一出《除怪物车迟斗法》中的众龙王“绕场布雨科”[2]430、戊下第十三出《嬖鱼献计冻长河》中的众小妖“散雪科”[2]440、己下第十九出《南山妖设梅花计》中的八小妖“旗内出黑烟科”与“葫芦内出黄烟科”[2]506、庚下第十三出《赛太岁压境贪花》中的赛太岁“手持铃放烟科”[2]545与“手持铃放沙科”[2]546等。至于舞台上的布雨与喷水,据杨连启《清末宫廷承应戏》考证,是因为“地井里安装了喷水设备”[5]187,其他放烟、放火等应该也是舞台上安装的机关砌末。

三、戏曲表演中的舞蹈、武打编排

《昇平宝筏》中除了对戏曲人物的性格气质、情绪表情的科介设置之外,还对演员的舞蹈、武打等技术性动作也有所要求。王国维《戏曲考原》云:“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也。”[6]163,可见戏曲脱离不了舞蹈,每一个舞蹈动作在戏曲舞台上都有其具体作用。如第一出《转法轮提纲挈领》中三十六灵官“跳舞科”[2]193,此处三十六灵官跳舞出场,是为了引领杂扮小石猴出场。类似场景还有第一出《香花供法高幢建》中五十六罗汉“合舞科”[2]286,是为了引领生扮玉皇大帝开场。此类“跳舞科”均出现在开场,与关目剧情没有关系,主要引领主角开场而已。第三出《大士临凡寻夙慧》中十六云师“跳舞科”[2]243,此处云师在戏曲尾声时出现,跳舞结束之后尚有唱词,最后与主角观音菩萨同唱,深化了本出戏曲的思想主旨。第廿四出《现出心魔照慧灯》中众仙女“合舞科”[2]285,此处黎山老母、金光圣母、二菩萨向观音菩萨敬献九品莲花灯,同上仙楼听取说法,众仙女合舞一段出现在此剧中,用于渲染观音妙法的神圣庄严。第二出《铅汞走丹空鼎烧》中汞精、铅灵、黄婆、婴儿与姹女“跳舞科”[2]288,此处跳舞出现在戏曲的开头,且有宾白,叙述黑熊精修炼金丹、奢望长生不老的念头,此处“跳舞科”具有介绍剧情的作用。第八出《说国王三妖演法》八武祖、八剑仙“跳舞科”[2]243,虎力大仙与鹿力大仙在向天求雨的过程中,八武祖、八剑仙分别作“跳舞科”,舞蹈与剧情紧密结合,通过舞蹈直观展现了当时求雨紧张、形势严峻的局面。第十三出《嬖鱼献计冻长河》中鱼精“跳舞科”[2]438,此处是作为主角的鱼精在戏曲开场跳舞,彰显了“吃几个孩童将祭赛享”[2]439的妖魔形象,此处舞蹈为刻画人物性格服务。第十七出《暴沙亭公子投师》中的悟空、悟能、悟净“舞势科”[2]663,此处的悟空、悟能、悟净在玉华国三公子面前舞蹈,同时舞蹈中还带有武术的性质,一方面为刻画三位人物勇猛刚劲、武艺超群的性格服务,另一方面则是直接满足观众对戏曲演员技艺的欣赏要求。

除了舞蹈动作的科介设置之外,《昇平宝筏》还有武打动作的科介设置。这些武戏表现的领域极其宽泛,诸如第八出《诛求武备翻龙窟》中的东海龙宫、第十一出《闹森罗勾除判牒》中的阴曹地府、第六出《闻雷震颉利消魂》中的人间战场、第二出《思构衅颉利鸱张》中的异域疆土、第十八出《闹天阊九霄有事》中的上界天庭、第十一出《如来佛咒钵辨形》中的西方净土、第五出《蛛网牵缠遭五毒》中的妖界地盘等。

这些武打戏曲的科介设置具体可分为“单对儿武打”与“群体武打”两大部分,其中“单对儿武打”科介设置还可以继续分为徒手类科介设置与器械类科介设置。徒手类的戏曲有第十四出《美猴王激怒下山》中众小猴“绑悟能跪科”与“放绑科”[2]379,第十四出《扫浮屠二怪被擒》中悟空“上塔擒二鱼精,作见唐僧科”[2]494。使用器械类的兵器种类繁多,诸如刀、叉、戟、棒、剑、满堂红、弓箭、钯等,具体到“单对儿武打”时,往往与人物形象的塑造紧密结合。如涉及悟空“武打科”的有多处,每一处武打科介设置的意义也各有不同。如第十出《铁板桥醉卧拘拿》中的“取棒赶打科”[2]208与第十一出《闹森罗勾除判牒》中的“进门乱打科”[2]209,悟空被黑白无常勾魂去了阴间,对阴曹地府中的牛头马面、地狱阴兵一顿乱打,展现了悟空英勇无敌、反对强权的叛逆思想。第廿二出《敕小龙幻成白马》中的“用棒搅涧水科”[2]281,悟空得知唐僧的坐骑被小白龙吃掉,小白龙潜入鹰愁涧不出来,急得悟空用棒搅涧水,表现了悟空急躁不安的性格。第十九出《显明慧镜伏狮怪》中的“对杀科”[2]328,表现的是孙悟空与强大妖魔厮杀搏斗的场面。第二出《枯松涧圣僧被围》中的“欲打科”[2]409,红孩儿是悟空当年结拜大哥的儿子,此时悟空心存顾忌,表现了悟空粗中有细的性格特征。“群体武打”涉及的戏曲有甲下第十八出《闹天阊九霄有事》中众电母、众雷公与悟空的恶斗,戊上第二出《枯松涧圣僧被围》中一众推火车小妖与悟空、悟能的对峙,辛下第十五出《猿摄宝瓶奘便破》众小妖与悟空的争斗等。“单对儿武打”与“群体武打”相互配合,共同构建了戏曲舞台精彩纷呈的局面。

元杂剧《灌口二郎斩健蛟》中二郎神与健蛟的争斗并没有显示任何武打动作的科介设置,只是通过宾白与唱词来完成剧情。此类情况还出现在《二郎神锁齐天大圣》中二郎神与齐天大圣的争斗中。元末明初时期,元杂剧中的“武打科”稍显丰富,杨景贤《西游记杂剧》第十一出《行者除妖》中出现了“斗科”“杀科”[2]107,第十二出中出现了“射科”“砍科”[2]109等科介设置,究其原因,一方面,杨景贤《西游记杂剧》出现在小说《西游记》之前,有些剧情内容还比较单调;另一方面,《昇平宝筏》产生于小说《西游记》之后,剧情逐渐丰富,内容繁杂,同时清宫大戏要求极高,舞台道具齐全,于是科介设置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局面。

综上所述,中国古代西游戏的科介设置处在不断变化之中。元明时期西游戏科介相对简略,正如王骥德所云:“古戏科诨皆优人穿插、传授为之,本子上为甚佳者。”[7]222清代宫廷西游戏中的科介种类繁多,真正达到了“设科之嬉笑怒骂,如白描人物,须眉毕现,引人入胜者”[8]12的舞台效果。《昇平宝筏》中的科介精细化体现了清代宫廷大戏的戏曲叙事日趋成熟、戏曲文体进一步完善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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