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瞳孔

张砚钦

“张博士，来了一个深度昏迷的患者，有生命危险，请您马上看一下。”办公室里全息投影自动开启，助手砚墨出现在我眼前，急匆匆地说道。

砚墨一向做事沉稳，按常理要获得我的允许，才会开启全息投影，因为她是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我设计的机器人，自然听命于我，今天居然启用S级的越权指令，足以说明患者病情的严重。

“知道了，我马上去，通知钦文到现场。”未等砚墨回答，我就不耐烦地手动关上了投影，她擅自越权多多少少让我心情不愉快。

到了急診室，砚墨、钦文已经都在那了。他俩都是我一手开发的AI机器人，砚墨负责我的生活、行程安排，钦文则负责我的工作协助。两者不同的是，砚墨是虚拟化的，存在于一切有电磁波的地方——地球早已经被各种电磁波覆盖，所以砚墨能随时随地出现;钦文则是实体化的，因为我是一名人类外科医生，情绪、体能、精力等因素都会影响手术精准度，所以我需要一个真实存在的机器人帮我做手术，于是就有了钦文。

钦文虽然是个机器人，但他却有俊俏的皮囊，五官、四肢都和正常人一模一样，最值得我骄傲的是对他手部的设计，根据情景需要可变化成任意形状的工具，比如一把手术刀，或是一把镊子……

砚墨和钦文，其实我更喜欢钦文一些，从理论上讲钦文是真实存在于我身边的。人嘛，总是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更重要的，钦文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不仅给他输入了医学知识，还给他灌输人的思想。闲时，我们一起看书、散步，一起打球、聊天，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每天都在飞速地成长。最为神奇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是黑白色，现在瞳孔却渐渐变成了淡蓝色。每每我对别人谈起钦文时，脑海里出现的是“他”，而不是“它”，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孩子，他传承了我所有的知识与情感。

现在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嘴唇呈现紫色，手里攥着一条紫色纱巾。没有严重的皮外伤，就是左脑有明显的凸块，一看就是头部受到猛烈撞击。

砚墨按照惯例开始介绍：“张博士，患者是从树上掉了下来，头部左边着地，需要进行颅内检查……”

“停！”我摆了摆手，打断了砚墨。因为我拨开小女孩的眼睑，黑色瞳孔已经放大，宝贵时间不能再浪费。

“钦文，你直接开始！”我满怀信心地看着他，他从容地点点头，走上前去。

钦文一如既往地镇定，将手变成一根针管，浅浅刺进了小女孩头皮，一股蓝色的液体流了进去。这液体是Tool，即The origin of life——生命之源，也是钦文最初的存储载体，现在已经包含了他的知识、情感、意识，可以实现患者体内的诊断、修复。Tool只有5%在钦文体内留存，用于手术过程中的沟通。如果没有Tool，他就是个毫无情感的机器人而已。

“博士，患者左脑有严重撕裂，长度6厘米。”钦文很快找出了原因。

“可以缝合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佳方案，虽然已经知道成功率很低。

“不行，脑损伤创面太大，强行缝合会造成脑死亡。”钦文肯定地回答。因为纵观全世界所有案例，大脑撕裂创面一旦超过3厘米，缝合后恢复正常的案例还没有出现过，100%变成植物人。我曾目睹许多家属先用颤抖的手签下“放弃治疗”，转而嚎啕大哭的情景，让人心碎。

“砚墨，家属在吗？”我已经做了沟通签字的准备。即便是科技发达的今天，总有些事情还是无能为力。

“张博士，这个女孩父母两年前车祸去世，她目前在孤儿院生活，孤儿院负责人在外面！”砚墨简要地回答，不带一句废话。

那就好办了，至少签字的人不会太痛苦。

“等等，我再看看！”钦文依然保持针管连接，拦下了我。

“我看见树上有一条紫色纱巾，是被风吹上去的，小女孩非常想拿到它，因为那是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爬上去了。那根树枝很细，她用脚试了试，继续向枝头爬去。她抓到纱巾了，她很开心。不好！树枝断了。”钦文如实复述着，我知道他已经用Tool进入了小女孩的记忆。

“她从小非常喜欢跳舞，因为她妈妈也是一个舞者。她们一起跳天鹅舞，手挽着手，一起旋转，一起跳跃，就像一只小天鹅和一只大天鹅。她们还一起跳孔雀舞，面对着面，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就像一只小孔雀和一只大孔雀……”钦文说着他看见的一切。

“停！”我要打断这些无谓的讲述，因为对治疗方案没有任何用处。可钦文并没有遵循我的指令，因为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她常常把紫色的纱巾在身后展开，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开了屏的孔雀，那时候仿佛妈妈在背后拥抱着自己，她感觉很开心、很温暖。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要跳舞，为自己跳，为妈妈跳，跳出最好的舞步，舞出最美的姿态，跳给所有人看，因为那是妈妈最大的愿望。”

“博士，我想救他！”钦文不再复述他看到的一切。

“怎么救？你拿什么救她？”我心里蹦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用Tool，进行创面融合。”钦文做出决定。

“不行，坚决不行！你给她了，你怎么办？你是我的，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我的声音歇斯底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只是个机器人而已，生命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是，对她有。”钦文平稳的语气里充满坚定。

“你和她融合，就会存在两个记忆，你不再是你，她也不再是她，你们两个都会毁掉的，懂吗？”我极力想推翻他的想法。

“我知道，融合后，我会进行格式化，删除所有存储信息。”

“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你都可以舍弃吗？不，你不可以这样残忍，对我的残忍！”我的心在抽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对不起，博士！”钦文已经开始慢慢融合，把5%的Tool注射给小女孩，并启用了SS级自毁指令。

“我也想做一回真正的人！”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

我捂起了脸，浑身战栗……

“张博士，患者醒了！”砚墨提醒我。

我抬起头，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白净的脸上有了浅浅的红晕。她正惊讶地环顾着四周，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好像在寻觅着什么。

终于，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她看了很长很长时间，仿佛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一样。她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在她两只明亮的眼睛里，都有着淡蓝色的瞳孔。

点评：许多科幻作品讲述的是人工智能统治世界，而本文小作者匠心独运，向我们传达了人性的伟大不仅可以同化人工智能，甚至赋予机器人类似于人的情感，将人类诸如母女情、父子情这些最美好的情感传承和发展，立意更加深远。

指导老师/张玲

学校简介：

宜昌市高新区金东方小学是金东方教育集团旗下的一所全日制小学，学校以“追求卓越、培养高品质的人”为办学理念，努力探索科学的育人模式与多元的育人体系，致力于培养拥有“健康的身、聪慧的脑、温暖的心”核心素养的现代少年。学校以“学生第一、团队合作、专业致胜、敬业、服务”为教师价值观共识，努力实现“培养孩子六年，利于孩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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