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闻名
成都金牛区新荷花池的演艺中心内上演的成都本土设计师服装秀(胡大田/ 摄)
虎年春節前夕,一条名叫《成都出差注意手册(二)》的短视频火了,上线3天内各平台总播放量达4.5亿次。
片中,做事严谨的日本商人“原田部长”和下属“坂本君”带着《出差注意手册》来成都公干,在一步步走进成都的烟火日常后,意外被成都“破防”了——学会了说“安逸”和“瓜娃子”,总结出了“小心这里到处有熊猫”和“注意成都美食会让你深夜失眠”等新版“注意事项”,被网友戏称为“成都降服日本‘萌新’(网游用语,指对于某领域一知半解的新手)的故事”。
这条短视频,其实是成都城市创意系列宣传片之一,透过令人捧腹的“日式中二冷幽默”,传递出独特的成都之“酷”。
谈起对成都的印象,人们提及最多的是安逸和包容。而安逸和包容,又催生出了成都一种新的特质:酷。
酷,是一种生活态度:保持年轻、怀有好奇、勇于尝试——它正成为火锅和熊猫之上,成都文化软实力的核心内涵。
《中国时尚产业》(Vogue Business in China)发布的《新时尚之都指数报告》表示,世界对成都的认知不再停留在“国宝”熊猫的故乡,这座城市有了一个国际化的雅号——成姆斯特丹(即成都+荷兰文化之都阿姆斯特丹,同样以酷闻名)。
《成都出差注意手册》中有一个细节:西装革履的原田部长和坂本君走进成都太古里,发现自己竟然着装“违和”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都是穿着先锋有趣、走在时尚最前沿的年轻“潮”人。两人这才服气:成都,果然是《新时尚之都指数报告》的榜首城市。
剧情虽有夸张,却是基于事实。调查显示,在由“后浪”主导的“酷文化”方面,成都几乎在所有的细分领域(电竞、潮鞋、电音、汉服、潮玩、二次元、古着、嘻哈)均领跑全国。
可以说,成都是中国“青年酷文化”的领军城市。
位于成都的汉服企业“重回汉唐”创始人吕晓玮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成都是“实至名归的中国汉服第一城”。
在汉服圈被称为“绿珠儿”、总是一身汉服出行的吕晓玮介绍,仅成都市区就有20多万“同袍”(汉服爱好者互称“同袍”),以15-35岁的年轻人居多,人数全国最多,成都的汉服商家数量、品牌和销量也在全国名列前茅,“全国汉服销量前十强里面成都可能要占四席”。
据统计,成都有超过100家汉服实体店,4万多成都年轻人是淘宝汉服店主,“重回汉唐”这样的头部企业年销售额已过亿元。
发达的汉服生态圈,让汉服在成都日渐常态化。平日里,在成都核心商圈,不时可以看到高挽发髻、衣袂飘飘的汉服女子翩然行走,这在中国的其他大城市是不多见的。每到传统佳节,成都“同袍”还会举办热闹的汉服出行活动,比如元宵观灯、端午祭屈原、七夕相亲、中秋拜月等,规模都相当可观。
2013年,英国前首相卡梅伦访问成都杜甫草堂时,接待人员也是身穿汉服向他展示成都传统民俗。
“成都是一个既传统又时尚、包容各种可能性的城市,穿汉服走在成都街头不会有人投来异样眼光,反而会被人羡慕,所以全国‘同袍’最想来的城市就是成都。”吕晓玮说。
对于某种酷文化的共同热爱,又让成都形成了很多活跃的年轻人社群。
成都首个致力于摇摆舞与摇摆爵士乐文化传播的工作室“麻辣摇摆”创始人李浩认为,成都是一个“社群之都”——人们会很容易因为共同的热爱聚集到一起,形成互动性很强的社群。
2021年5月21日,成都地勘路咖啡一条街,市民在街道旁小憩
摇摆舞起源于上世纪20年代美国,由于当时的禁酒令,白人和黑人都只能聚集到地下酒吧喝酒。在美酒和音乐中,他们抛却异见,也催生了洒脱随性的摇摆舞。
今天,摇摆舞成为成都年轻人解压和社交的一种方式。李浩和一群伙伴花了6年时间,从一个小社群到成立工作室,从小众到全城,举办了上千场舞会。从2016年起,每年6月还会组织世界各地的摇摆舞者来成都参加“麻辣摇摆节”,通过主题舞会、大师课程、舞蹈表演和火锅派对,体验“麻辣味道的摇摆、成都味道的生活”。
李浩说,身边很多成都年轻人都自称“轻年人”——“轻视年龄,轻松生活”。
成立于2017年的“过载喜剧”,是成都知名的脱口秀俱乐部。创始人方小天介绍,“过载喜剧”目前每周有1000人次左右的观众,邀请国内和本地的脱口秀演员来“开放麦”,孕育出了成都本地的脱口秀社群。
2019年,他们还主办了一个当时国内最大规模的脱口秀喜剧节,邀请了30多组艺人,每天有5场脱口秀专场、一场即兴喜剧、一场摇滚演出,持续两天,至今仍被成都脱口秀迷津津乐道。
咖啡爱好者,则是成都年轻人中另一个非正式的庞大“社群”。
成都IN3Bean咖啡工厂创始人林依茂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成都咖啡业这几年的发展,可以用火爆来形容。2021年的数据是,如果在大众点评成都版上输入“咖啡馆”三个字,可以得到7000多个结果,差不多平均每天都有一家新的咖啡馆开业。
多态混融的“酷”成都,是当下中国为数不多的具备鲜明城市性格和文化输出能力的城市。
“按照每家咖啡馆每月消耗价值1万元的咖啡豆计算,一年下来,成都人消耗的咖啡豆价值高达80多亿元。”林依茂说。
咖啡业的严重“内卷”,促使店主们不得不绞尽脑汁,从设计、创意、产品等各方面出奇招、拼颜值。林依茂和团队就是在一块拆迁工地里,打造出了极具复古质感的“咖啡工厂”。
成都本地著名咖啡连锁店“弥远咖啡”,在选址上花了很多心思,把店开进了高新区的桂溪生态公园、青羊区的咖啡巴士车和郫都区的袁隆平杂交水稻研究基地。
这些年轻人热爱的“酷”文化及其社群,在成都有个诗意的专用名词,叫做“生活美学”。麻辣摇摆、过载喜剧、IN3Bean咖啡工厂均因“给予城市力量与温暖”,上榜了YOU成都“2021成都生活美学大赏”。
2021年末,成都在最酷的当代艺术领域,也跨出了一大步——2021成都双年展“超融体”在全新落成的天府艺术公园内的成都市美术馆新馆举行。
“双年展”以城市为主办主体,每两年举办一次,是展示最具现代性和探索性的当代艺术作品的全球最高端平台之一。
成都双年展为什么如此引人关注?原因是双重的。首先,是新晋艺术地标成都市美术馆新馆的闪亮登场。
走进闹中取静的天府艺术公园,成都市美术馆新馆包含的两座主体建筑环湖而立:A区天府美术馆如一朵盛放的芙蓉花(成都市花),绽放在波光粼粼的迎桂湖上;B区当代艺术馆的设计灵感则来自唐代“蓉漂”杜甫的诗句“窗含西岭千秋雪”,流动的屋顶曲线看上去似一座绵延的山峰。
成都市美术馆党委书记何红英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开幕3个月以来,两馆每日预约参观人数上限5000人都被迅速约满,周末与节假日更是“一约难求”,很多年轻人除了看展以外,也是来这里“打卡”。
“成都长期以来缺乏一个专业的美术馆,这个新馆的设计水准和展览能力在全国同类城市里可以排进前三,是一个质的飞跃,对于今后成都当代艺术的展览水准和城市的艺术国际影响力都会有极大推动作用。”何红英说。
疫情之下,成都奉上了一场超级双年展——展览面积超过2.4万平方米,展出272位(组)艺术家(团体)的506件(组)作品,规模为后疫情时代全球城市双年展之最。
总策展人、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还为它取了一个非常切合成都性格的名字“超融体”,核心在于“融”,意味着“打破界隔、跨越边界”。
展览本身也體现了“融”——参展的不仅有川渝本地的著名艺术家何多苓、周春芽,还有中国最具知名度的当代艺术人物徐冰、曾梵志、苏新平等,国际一线艺术家安尼施·卡普尔、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卡斯滕·霍勒也有作品加盟,更有一批崛起中的新生代艺术家参与。
成都市美术馆副馆长肖飞舸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本次双年展与成都以往的美术展最大的不同,是“跳出四川本位,以全球视野看当代艺术”。
“双年展对于成都的城市审美和城市文化都是一种良性刺激,将推动成都的当代艺术生态更快融入国际,也把中国当代艺术版图延伸到西部。它是一个标志性事件,成都从此跨入了一个新的文化高度。”肖飞舸说。
未来,多态混融的“酷”成都,还会降服更多的“萌新”,成为当下中国为数不多的具备鲜明城市性格和文化输出能力的城市。
如《成都出差注意手册》制作公司成都瑞福视息在另一条网红视频《如何让一个人留在成都》中所描述:“这座城市的特别奇妙之处在于,它似乎可以容纳一切——它接受你所有的情绪,也接纳着你我的不同,古老与新奇、繁忙与享乐在包容里巧妙地共存……来到这里,我似乎发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实习记者杜锐峰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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