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飞,梁严冰
(西安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西安710054)
马克思恩格斯(以下简称“马恩”)关注近代中国社会发展的思想理论和相关的经典著述,从而开创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的先河。在思想理论层面,马恩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先驱。在世界历史的历史格局中,青年时期的马恩在思想上确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后,即刻站在“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1]136立场上,结合中国鸦片战争的世界影响,不仅投入到对亚洲的关注和研究中,更加高度关注当时中国社会的状况;不仅变革了“世界历史”理论,并在论述近代中国问题的过程中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更为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唯物主义历史观、阶级理论和剩余价值理论也得到了进一步检验和发展。这不仅为后来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思想理论根基、开辟了思想理论先河,还为中国人民科学认识近代中国社会发展和变迁,乃至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弥足珍贵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马恩关于世界历史的思想观点,主要是由批判地继承黑格尔“世界历史”的观点而来。在黑格尔那里,“世界历史是理性各个环节光从精神的自由的概念中引出的必然发展,从而也是精神的自我意识和自由的必然发展”。[2]也就是说,“世界历史”是“世界精神”借助理性外化的必然产物。虽然这在思想理论上为马恩关注世界历史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契机,然而,这并不是马恩所需要的理论观点。1845—1846年,马克思在批判费尔巴哈哲学的基础上终于“阐述唯物主义历史观”,“这是匆匆写成供以后研究用的笔记……但是它作为包含着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是非常宝贵的”。[3]虽然当时的马恩“在经济史方面的知识还不够”,但是富有唯物主义历史观科学禀赋的世界历史理论已经创立,并为他们科学认知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以及探讨近代中国社会革命,开创了全新的世界观。
一方面,“新世界观”的世界历史是马恩科学探究资本全球扩张的“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的基本视域。1848年初,马恩公开发表的《共产党宣言》就是最有力的佐证。“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创业,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404资本的全球扩张使得整个世界都成为一个空前广阔的市场,这样的世界格局才是马恩视野中具有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的世界历史。黑格尔的“世界精神”已经被彻底扬弃,“理性环节”的逻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资本”“市场”“生产”“消费”等富有经济学理论的观点所创建的新世界观。这些观点和概念的运用正是马恩事先以唯物主义历史观为理论依据考察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资本扩张和殖民掠夺的暴行之后的必然选择,而中国,就是马恩高度关注的历史性焦点。自1845年恩格斯论述中国问题开始,至恩格斯去世前夕,马恩无论是通过理论著述抑或书信的形式,对中国的重大历史事件和社会现象的高度关注,始终是他们研究和论述的重要话题。同时,近代中国社会的剧烈变迁,为马恩充实和发展世界历史理论提供了重要的实践条件。
另一方面,“新世界观”的世界历史是马恩科学认知近代中国社会变革的基本视野。马恩关于近代中国论述的思想观点,都是立足于世界历史的格局而作出的探讨。在宏观方面,马恩站在整个人类历史的高度,阐释了近代以来,资本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和落后民族的被动卷入。“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1]402即,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是在人类历史中“生产”与“需要”的必然产物,并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就在世界各地到处落户、开发和不断地建立联系,“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404然而,马恩在论述近代中国的时候,不仅将中国与整个世界连为一体,更为具体地比较和阐释,从而把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与中国的具体实际和实践结合了起来。马克思科学借鉴黑格尔论述自然界基本奥秘的“两极相连”,将中国与整个世界联系起来,实际上是把处于封建统治下的近代中国与整个世界的资本主义发展联系起来。早在1853年,马克思就在《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一文中明确指出:“‘两极相连’是否就是这样一个普遍的原则姑且不论,中国革命对文明世界很可能发生的影响却是这个原则的一个明显例证。”[4]5马克思高度重视中国与欧洲的联系,这也是马克思首次将世界历史与中国社会相结合的伟大实践,这才能够看到在世界历史的舞台上,英国、欧洲在给中国社会带来巨大变革的同时,看到中国革命对英国、欧洲产生深远的影响。“中国革命将把火星抛到现今工业体系这个火药装得足而又足的地雷上,把酝酿已久的普遍危机引爆,这个普遍危机一扩展到国外,紧接而来的将是欧洲大陆的政治革命。”[4]11马克思的这一论断不仅是对1848年欧洲革命的经典总结,还是对恩格斯在论述中国时所作的经典预言的回应和升华。早在1845年初,恩格斯在一次演说中明确指出,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港口逐步开放,西方各国在中国的竞争必将更加激烈,无论其结果如何,但是都不会对欧美的工业家带来丰厚的利益回报,这在现实中除了引发社会革命之外,别无其他。
马恩的这些理论观点充分说明他们已经立足于“世界历史”将近代中国的论述不仅阐释得透彻,而且将马克思主义诞生初期的世界历史视角、基本的观点和方法与近代中国的具体实际和实践相结合了起来。
在世界历史条件下,随着欧洲在世界范围内的殖民掠夺,再加之1840年中国的第一次鸦片战争,马恩就开始高度关注当时中国社会的急剧变化,在很大程度上,鸦片战争的爆发不仅使整个世界开始关注中国,同时也是马恩关注中国社会的历史性契机。
鸦片战争的爆发是历史的必然。据《清史稿》记载,“鸦片烟方盛行,漏银出洋为大患”。[5]7671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鸦片贸易对中国国民经济命脉、中国人的身体和精神的致命打击。对此,林则徐上书道光帝,“此祸不除,十年之后,不惟无可酬之饷,且无可用之兵”。[5]7668因此,才发生了名垂千古的“虎门销烟”“檄谕英国领事义律查缴烟土,驱逐虿船,呈出烟土二万余箱,亲莅虎门验收,焚于海滨,四十余日始尽”。[5]7668这件重大历史事件,马克思在《鸦片贸易史》中鞭辟入里地指明了其对近代中国革命的重大历史价值。为英国“提供了第一次英中战争的借口,这次战争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中国发生了起义”。[4]73
一方面,鸦片战争加快中国社会革命步伐的同时,也加剧了欧洲社会的经济危机。鸦片战争给中国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因民不聊生而导致的太平天国运动。关于太平天国运动是不是一场革命的争论至今依旧没有达成一致,笔者偏向于赞成这是一场革命的观点,原因有以下两点:第一,马克思始终认为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革命,这在他写成于1853年的《中国革命与欧洲革命》一文中有着集中体现,文章标题中的“中国革命”就是指太平天国运动;第二,虽然太平天国运动有着鲜明的旧式农民起义的特点,但其所拥有的革命特色比旧式农民起义的特点更为显著,李泽厚在《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说得透彻,“它有反地主阶级、冲击封建思想生产关系的革命性,另一方面它又并不代表新的生产力和新的生产关系,仍然要回到传统生产方式去,从而又具有浓厚的封建性”。[6]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洪仁玕的《资政新篇》一书的中心思想正是号召国人进行大规模地发展资本主义的这一点,正是太平天国以最终失败的惨痛教训所遗留下来最宝贵的政治思想财富。鸦片战争促使近代中国社会运动的革命性日渐强烈,通过中欧之间的贸易,导致欧洲的经济危机和无产阶级运动爆发。对于欧洲的工业资本家而言,鸦片战争为他们带来了空前广阔的商品倾销地,这不仅有利于缓和其国内的阶级矛盾,还能带来更加丰厚的利润。然而事与愿违,在中国革命刚刚开始的时候,马克思就已经明确地提醒读者要注意中国的革命对整个英国的社会状况有可能发生具有灾难性的社会经济影响。因为鸦片战争使得欧洲的资本家坚信他们在为中国的3亿人制造衣服,马克思借用了当时曼彻斯特工厂主的豪言壮语,“我们怎么会有生产过多的时候呢?我们要为3亿人提供衣服”。[4]162盲目相信自己已经拥有广阔的市场,然而,因为鸦片贸易在中国的大肆蔓延,“服用鸦片剂的婴儿‘萎缩成小老头或瘦得像小猴子’”, 再加之太平天国运动对中国南方的影响,使得中国人民根本无法消费从欧洲运来的大批商品,所以“人们看到,印度和中国是怎样报复英国的”。[4]155而这“报复”的直接后果就是1847年英国的经济危机,因为“1847年英国危机的特点甚至是由对印度和亚洲其他地区贸易过热造成的”。[4]17从而为欧洲的1848年革命提供了重要的社会历史条件。
另一方面,欧洲社会的经济危机为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奠定了阶级基础。对于1847年欧洲经济危机,有其自然内在生成的必然缘由,总体来看,是由“先后爆发的三种危机构成:先是1846年的农业危机;接着是1847年初的金融危机……最后是1847年秋天的工业危机,整个欧洲的经济进入萧条”。[7]就这场危机的特征而言,各国学者普遍地将其称之为传统的农业危机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相结合的产物,但是从其发生的时间阶段考察,正与马恩关注和论述中国鸦片战争的时间不谋而合。综合现有的资料,再经过梳理就不难发现这样一个历史现象,即19世纪40年代,英国和法国由于自然灾害的影响,这两个重要的国家发生了粮食歉收灾害,因而人们的消费支出主要集中在食品消费方面。与此同时,欧洲工业化也得到了纵深发展,并随着世界市场的扩大而进行持续的资本输出,而中国就是当时新的世界市场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西方的工业品大批涌入中国市场,但是由于鸦片贸易,虽然出现了马克思笔下白银流通三阶段过程中从亚洲流往欧洲的“回流”现象,但是在中国市场的欧洲工业品却没有得到西方资本家所预想的消费,“在中国的白银这样流往中印边境的时候,中国的太平洋沿岸地区又为英国和美国的工业品所充斥”。[4]17这正是加深西方商业危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缘由,“有一件事是肯定无疑的:1843年的条约并没有使美国和英国对中国的出口增加,倒是起了加速和加深1847年商业危机的作用。”[4]67再加之“英格兰银行不援助国内的银行;这些银行也停止了对商人和工厂主的信贷”。所以“在1847年的最后四个月,英国经历了最不景气的日子。铁路业的投机商破产了;在殖民地商品的贸易方面,从8月10日到10月15日,伦敦有20家第一流的商行相继倒闭”。[8]87最后的结果就是成千上万的工人被“抛到街头,灾难达到了顶点”。[8]87在这样的条件下,经济危机的爆发成为必然。于是,在英国,被列宁高度评价为“世界上第一次广泛的、真正群众性的、政治上已经成型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9]的“宪章运动”也终于发展到其历史的顶点,从而为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再一次奠定了坚实的阶级基础。其中,近代中国社会的剧烈变革和中国人民的努力抗争功不可没,而马克思对此也有着重要的论证和阐释,他认为当英、法、美等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把西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商品强行输送到上海、南京和运河口等重要通商口岸和港口的时候,近代中国人民却对这些来自欧美的商品不能充分消费,而这加剧了西方世界的经济危机和社会矛盾。
在世界历史的格局中,尽管相当落后的近代中国被动卷入,在遭受西方列强暴力攻击的同时深受“鸦片”的荼毒,却用民族传承已久的自然经济艰难地对抗着舶来的工业文明,这不仅对西方世界无产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积聚了难能可贵的力量,也为马克思的“两大发现”在中国进一步得到丰富和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社会历史条件。
马克思是从“人的活动”“实践和主体方面”理解社会历史现象,那么,要准确理解马克思一生中的“两大发现”,也就必须从“人的活动”“实践和主体方面”出发。这一点在恩格斯那里做出了最具权威性的阐释,“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同时,“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由于剩余价值的发现……先前无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或者社会主义批评家所做的一切研究都只是在黑暗中摸索”。[10]既然马恩是在世界历史的格局中关注和论述近代中国,而且马克思一生中能有这样“两大发现”,这就说明“两大发现”的形成、发展和成熟,与近代中国社会有着内在关联,因此,我们需要从近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实践中去解读和重新认知这“两大发现”中包藏的中国味道。
一方面,近代中国社会革命,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发现的“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近代中国社会历史波澜壮阔,中国人的多次尝试和历史性选择实际上就是对马克思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验证和践行。其一,马克思看到了清王朝的腐败无能的同时看到了中国人民的革命力量。清王朝的道光、咸丰皇帝虽然态度坚决地要禁止鸦片贸易,但是随着战争的入侵却已经不能由清王朝“依靠本身的力量”的努力而变成现实,而最后的结果“即从法律上准许在中国种植罂粟并对进口的外国鸦片征税”。[4]82一个具有独立主权的封建王朝,从禁止鸦片贸易转向使其“合法化”,实在是国家和民族的耻辱,封建王朝的腐朽已经从上层建筑的退化和衰变中暴露无遗。即便如此,中国人民的力量依旧在马克思的思想理论视野里熠熠生辉,虽然鸦片贸易使得中国的白银不断流向印度和欧洲,但是中国人民却仍然依靠茶叶、丝绸等商品向欧洲的输出,在经济上支撑着岌岌可危的腐朽王朝并为欧洲危机积聚力量,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军事冲突中付出惨重的代价。马克思为了解开其中的迷雾,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在分析近代中国社会中贯彻到底。在《对华贸易》一文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妨碍对华出口贸易迅速扩大的主要因素,是那个依靠小农业与家庭工业相结合而存在的中国社会经济结构。”[4]111西方资本家曾经“为3亿人制造衣服”的豪言壮语“在中国人的习惯是这样节俭、这样因循守旧,甚至他们穿的衣服都完全是以前他们祖先所穿过的”[4]113现实面前败下阵来。那么,要彻底打开中国市场就必须像英国在印度一样凭借“最高地主的地位”强行推进资本主义大生产,而“在中国,英国人还没有能够行使这种权力,将来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4]115其二,马克思看到了中国无产阶级的形成的同时看到了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的可能性。虽然马克思看到了中国传统自然经济的根基深厚,同时也看到了这在列强持续强势的攻势下会被工业化的商品生产所代替。这一点,随着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恩格斯晚年以反思和总结的方式贯彻了马克思论述中国的基本观点,“就拿英国来说,最后一个新的市场是中国,这一市场的开辟可以使英国的贸易暂时恢复繁荣,因此,英国资本极力要修建中国的铁路”。[4]170这就从根本上破坏了中国的传统经济,再加之“中国的大工业”没有来临,那么,“中国将开始大批向外移民”,当然,从这里我们也能清楚地看到中国革命史上一页页波澜壮阔的、围绕铁路权益进行艰苦卓绝革命斗争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根脉。实际上,破产的农民和“向外移民”的华工,就是中国早期的无产阶级,也就是中国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阶级基础。其实,早在太平天国运动伊始,马恩已经看到中国通过大规模革命最终走向社会主义的端倪。虽然太平天国平均主义的分配和消费的经济生活带有浓厚的空想性,但是“要求完全消灭私有制”的革命性让马恩看到了中国能够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可能性,尽管“中国社会主义之于欧洲社会主义,也许就像中国哲学与黑格尔哲学一样”[4]134有着风格迥异的差别和特质,但这是中国这个文明古国将来走向光明的必然选择。
另一方面,近代中国社会革命,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发现的“剩余价值”。近代中国历史上,传统自然经济的破产与“中国的大工业”相脱节,所以马恩关于近代中国的论述中基本没有直接论述和探讨近代中国的资产阶级榨取无产阶级剩余价值的理论,但是这个二者的相脱节却导致了实际上是一种变相奴隶贸易的大批华工“向外移民”的历史景象,其残酷的程度,马克思在《英人在华的残暴行动》一文中作出了最直接而无情的揭露,“对那些被卖到秘鲁沿岸去当不如牛马的奴隶、被卖到古巴去当契约奴隶的受骗契约华工横施暴行‘以至杀害’”。[4]54据不完全统计,“1845—1875年间,被卖往海外的‘契约华工’总数不下50万人”。[4]184对这一段血与火的历史,中国人从来都没有忘记,“掠夺中国的劳动力是帝国主义侵华史中的一个重要方面”。19世纪“历年出国的契约华工人数究竟有多少是颇难精确统计的”,“至于契约华工历年在被掠或被诱离华、出国途中和在国外劳动三个阶段内丧失生命人数的总计也是难于计算的”。[11]大批华工的悲惨命运正是资本获取剩余价值的贪婪本性的真实写照,华工以最低下的生活境遇为剩余价值在世界范围内开辟出了空前广阔的增值空间,并以鲜血和生命的数量验证了“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2]这一历经数百年实践检验的真理。
世界历史的境遇,使得马恩把目光聚焦在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身上。马恩借用自己刚刚形成的“新世界观天才萌芽”,洞悉了近代中国的革命性变迁;阐释了通过中国的“帮助”,为欧洲的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积聚力量;在中国社会生产方式的历史性转折中,进一步科学地丰富、发展和贯彻“两大发现”。最终,恩格斯富有远见地指出:“过不了多少年,我们就会亲眼看到世界上最古老的帝国的垂死挣扎,看到整个亚洲新纪元的曙光。”[4]66时至今日,我们反观历史势必清晰地看到,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伊始就与中国血肉相连,并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和民族复兴的伟大历史进程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俄国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给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与中国革命相结合的征途上,马恩虽已作古,但是他们对近代中国社会的变迁和发展走向洞若观火,所作出的经典预见在一次次腥风血雨中被印证和证实,在他们所著述的经典思想理论和篇章中融入中国“基因”的同时,为指导中国社会的伟大变迁和革命胜利提供了最大限度契合中国国情和实践的思想理论先导。马克思和恩格斯,不仅是预见中国走上社会主义的先知,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先驱。
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主义来到中国以后,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旗帜下有一个长期探讨和争鸣的学术亮点,即“历史起点”和“第一人”之争,也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起点是什么?谁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人?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是科学梳理和总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演进历程和理论逻辑的必要条件。实际上,“从20世纪40年代起,‘历史起点’和‘第一人’问题在党内理论界皆有定论。中共成立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起点,毛泽东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人”。[13]149“李大钊堪称在中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我们也应当充分重视他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思想史中的某种先驱作用”,[13]152即李大钊对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具有“某种先驱作用”,其实,“李大钊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首要倡导者”。[14]111他“从一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就自觉运用它来分析和解决中国革命实际问题,注意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问题,这是李大钊研究、宣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最主要的特点”。[14]111从其注重马克思主义传播和实践的取向,更准确地讲,李大钊实际上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但并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先驱。
所谓先驱,主要是指在思想理论或在实践行动中处于最前端的开创者、引领者和先行者。“先驱”这一概念自有其不同的出处却含义又相近的阐释。《左传·襄公二十三年》:“秋,齐侯伐卫。先驱,榖荣御王孙挥,召扬为右。”[15]这一句中的“先驱”可注解为“第一前锋”;《战国策·齐策四》:“冯谖先驱诫孟尝君。”[16]这一句中的“先驱”可注解为率先驱车或者赶紧驱车。这些关于“先驱”的运用和含义,在中国文化中颇具代表性,虽然此后的诸多经典中都有运用“先驱”这一概念的例子,但含义基本趋同。那么,思想先驱也就是最先在思想理论方面进行开创并推动其发展趋势的引领者和先行者。马恩批判继承德国古典哲学从而开创了唯物主义辩证法,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新世界观”——唯物主义历史观——这一思想理论武器,并率先用来科学认知世界历史和近代中国及其二者之间内在的辩证关系。
在科学运用唯物主义历史观分析世界历史发展大势、欧美资本主义阶级矛盾的格局、落后民族国家进行革命的过程中,马恩对近代中国的关注和论述不仅是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本身的重要内容,使之更为完善和成熟,从而使得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社会发展及无产阶级革命在思想理论层面上具有了天然的一致性,更为重要的是,马恩的这些经典论述也使得马克思主义能够在中国得到运用和发展。其一,以“新世界观”为基础的世界历史,阐释了近代中国社会的变革发展与整个世界的紧密关联,这与中国“放眼看世界”“师夷长技以制夷”“西学东渐”的发展格局交相辉映,这为近代以来的中国有识之士发现和运用马克思主义重新认知和改造“中国问题”提供了思想理论条件;其二,如果说“欧洲各民族的真诚的国际合作,只有当每个民族自己完全当家作主的时候才能实现”,[1]395那么,马恩视野下中国人民群众奋起抗争的过程,实际上也就是镇压革命的人“违反自己的意志充当了这次革命的遗嘱执行人”。[1]396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而奠定了在中国的阶级基础;其三,中国社会生产方式的被动转变和社会变革的残酷,迫使中国人“要求重新分配财产,甚至要求完全消灭私有制”[4]134的观念和主张由自发转变为自觉,即1850年初,马恩已经预见到中国走向社会主义。因此,马克思恩格斯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