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特征与全球治理新方向

张贵

【关键词】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 金砖国家 全球治理

【中图分类号】F015 【文献标识码】A

2018年7月，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举行的金砖国家工商论坛上，习近平主席提出要共同建设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促进创新和工业化合作，联手加快经济新旧动能转换和转型升级”。这一倡议很快正式写入2018年的《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次会晤约翰内斯堡宣言》，强调“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旨在深化金砖国家在数字化、工业化、创新、包容、投资等领域合作，最大程度把握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机遇，应对相关挑战”，随后相关工作陆续启动。2019年11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一次会晤时，习近平主席强调“把握改革创新的时代机遇，深入推进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2020年11月的第十二次会晤，习近平主席又提出“中方愿同各方一道加快建设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并在我国厦门市建立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开展政策协调、人才培养、项目开发等领域合作。

综上，可以将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概括为：着眼于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发展的时代机遇并应对相关挑战，秉承“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金砖精神，共同致力于维护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发展权益，以建设金砖创新基地为契机，务实推动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领域合作，维护以世界贸易组织为基石的多边贸易体制，推动开放创新增长，促进共同实现技术进步、产业转型和经济发展，为世界经济复苏增长及全球治理变革注入更多“金砖力量”。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特征

第一，合作基础是拥有广泛共同利益。务实合作，是金砖合作的根基。金砖合作机制成立15年来，不断加深合作领域和内容，维护广大发展中国家利益，为应对全球性挑战贡献金砖智慧，提出金砖方案，“朝着更高质量方向前进”。金砖国家人口约32亿，占全世界总人口的近42%，金砖五国经济总量占全球比重从12%上升到24.42%，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超过50%，五国间贸易投资大幅提升，在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二十国集团等重要国际组织中的发言权越来越大。合作领域从政治经济向人文、安全、反恐等全面拓展，形成全范围、宽领域、多层次的合作架构。

第二，合作原则是“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强调金砖国家及“金砖国家+”，恪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和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特别是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治中，金砖国家携手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并坚定捍卫多边主义原则在世界公共卫生事业和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体系中的核心地位，彰显了“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金砖精神。

第三，合作动力是“推动开放创新增长”。要推动开放创新增长，助力世界经济平稳复苏，维护以世界贸易组织为基石的多边贸易体制，积极拥抱第四次工业革命，让科技发展的最新成果惠及所有国家，促进经济增长和转型，增强可持续工业生产能力，支持中小技术企业的发展。目前，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应急储备金、亚洲基础设施银行、厦门创新基地等已经和正在启动，《巴西利亚宣言》提出了“创新金砖”网络的倡议，推进金砖国家科技创新体系的有效对接，制定了《金砖国家创新合作行动计划（2017—2020年）》《金砖国家创新合作行动计划（2021—2024年）》，在支持成员发展和全球经济金融事务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进一步丰富了金砖国家的合作内容。

第四，合作方式是“推动共同发展”。倡导发展中国家间加强工业合作、促进包容可持续增长。例如：金砖国家全面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先后通过了《支持非洲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工业化倡议》《金砖国家深化工业领域合作行动计划》《金砖国家农业合作行动计划（2021—2024）》《金砖国家遥感卫星星座合作协定》和《金砖国家海关事务合作与行政互助协定》等文件，协调推进产业转型升级、投资贸易便利化等；金砖国家与联合国工发组织共同推进了南南合作、南北合作、三边合作。

第五，合作宗旨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金砖国家合作反映了二战后特别是当前乱变交织的国际形势下，发展中国家迫切需要新兴力量来维护好各自国家稳定和发展，营造有利国际环境，推动国际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顺应这种新要求和新趋势，2017年习近平主席首次提出“金砖国家是利益和命运共同体”。2019年的《巴西利亚宣言》明确提出了坚持多边主义、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维护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利益、和平解决争端等主张。2021年的《新德里宣言》中提出，“在相互关联的全球化世界中，只有每个人都安全，所有人才能安全”。金砖国家坚持同舟共济，推动全球团结抗疫，为世界和平与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提出的背景

首先，西方发达国家阵营遇到了发展的“大停滞”，与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新经济增长机遇并存。据IMF《世界经济展望》数据显示，1992—2007年，欧元区GDP实际年均增长率为2.08%；2010—2019年，欧元区经济年均增速仅为1.12%，低速增长成为常态。美国也是只在1930—1970年实现快速增长，之后出现了全要素生产率下降现象。基于这种背景，国际资本大规模进入发展中国家，加快发达经济体产业空心化进程，产业竞争力急劇下降。与此同时，近年来出现的“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积聚力量，催生大量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正在对全球经济发展和分工格局产生深远影响。如何把握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经济、社会、人文和安全的影响，金砖国家迫切需要抓住这个重大机遇，推动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实现跨越式发展。

其次，金砖国家经济增长出现明显分化，迫切需要加强国家经济发展战略与国际合作计划的对接。自成立到2015年，金砖国家成为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领头羊”。据IMF统计显示，金砖国家经济总量达到16.48万亿美元，为2000年的6.1倍；GDP占全球的份额由2000年的8.2%提高至2015年的22.5%，占全球增量的比例达44%，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约为50%，这一阶段金砖国家在世界经济中的分量是快速增加的。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持续蔓延，2015年之后，对新兴经济体的负面影响逐渐显现出来，IMF数据显示，2015年俄罗斯的经济增速降幅最大，同期下降了12.3%；巴西同期下降了9.9%；中国、南非和印度同期也分别下降了7.3%、4.1%和2.5%。近年来，在结构性因素、周期性因素和突发性因素的叠加影响下，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速总体有所放缓并且依然面临较大的下行压力。为解决经济增长放缓与分化的压力，金砖国家纷纷启动了新一轮的改革，迫切需要协调国内发展战略与国际合作战略，最大限度地寻求各自发展战略的利益契合点，充分挖掘利用经济的互补性，从而发挥战略聚合效应和规模效应。

最后，金砖国家迫切需要新机制应对经济合作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为应对国际政治经济新形势和新挑战，近年来金砖国家均调整了各自对外经济合作战略，提出了一系列区域性的经济合作计划。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重点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目前已经成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平台。2014年印度莫迪政府提出“季风计划”，以此连接印度洋周边国家，加固印度的地缘影响。2015年俄罗斯主导成立了独联体内经济一体化项目——欧亚经济联盟，试图将其打造成为世界级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巴西与南非也致力于促进拉丁美洲地区经济一体化、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建设。在这些区域发展战略中，既有目标定位趋同的共性，也存在所辖国家重叠和一定程度竞争。为此，金砖国家迫切需要新机制来协调各种对外经济合作战略的对接，凝聚共识、形成合力，积极参与到全球治理体系中。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对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影响

金砖国家的出现是世界经济发展不平衡的产物，是经济全球化和一体化的结果，是人类历史中经济体综合实力竞赛的一个经典案例，是后发国家赶超发达国家模式的具体表现。在新形势下，金砖国家提出“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密切国家之间协调和合作，共同应对各种全球性挑战，顺应了历史大势。这种伙伴关系创新了国际合作机制，实现了三个“超越”，即“超越了政治和军事结盟的老套路，建立了结伴不结盟的新关系；超越了以意识形态划线的老思维，走出了相互尊重、共同进步的新道路；超越了你输我赢、赢者通吃的老观念，实践了互惠互利、合作共赢的新理念”，越来越以更加成熟的姿态代表广大发展中国家利益参与全球治理。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有助于培育和提升金砖国家的国际竞争力。经济合作是金砖合作最重要、成果最丰富的领域。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建设已成为推动金砖合作的重大标志性经济合作项目，立足各自比较优势，最大程度把握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机遇，以国家科技园、技术企业孵化器和中小企业网络为载体，深化科技创新，支持中小技术企业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和绿色经济发展，增强可持续工业生产能力，为培育和提升金砖国家的国际竞争力发挥关键作用。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有助于促进金砖国家可持续发展、推动包容性增长。科技创新以及企业合作与交流对促进可持续发展、推动包容性增长具有重要作用。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有助于加强金砖国家在科技创新合作，发挥各自发展潜力，破解经济放缓和克服经济体分化趋势，更好应对第四次工业革命挑战，助力五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鼓励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发展和转让，加强金砖国家知识产权合作，不仅有助于创新，更有助于促成造福全社会新科技的出现，促进长期、可持续、平衡的全球增长。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为推动金砖国家务实合作向更高质量方向前进指明了路径。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提出更有利于世界各国互利共赢，造福于人类整体。从三亚金砖国家领导人发表的演讲来看，金砖国家的价值取向是寻求利益的共同点，追求“共享繁荣”。将企业合作同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结合起来，推动科技创新、数字经济和绿色发展，有利于推动包括金砖国家在内的新兴经济体与发达经济体的互利合作，利用发达国家的技术、资金优势开发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并通过对发展中国家的投资变发展中国家资源优势为经济优势，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促进创新和工业化合作，联手加快经济新旧动能转换和转型升级，推动各国共同进步，从而实现各国人民共享人类进步成果，促进世界和平与稳定。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有助于金砖国家开展更广泛的国际合作交流。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搭建了各国交流的新平台，建立更加互惠互利、协同发展的战略伙伴关系，促进金砖国家共同发展。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有利于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国际气候治理、国际金融体系改革、国际贸易等方面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同时也会对发达国家产生外部压力，迫使其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科技进步等生产性领域而非分配领域，促进世界资源利用效率的提高，有利于做大世界经济蛋糕，有利于蛋糕更加公平的分配。

建立更加紧密的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共同实现跨越式发展

一是合作领域要不断增项扩容。在认真落实《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2025》《金砖国家遥感卫星星座合作协定》《金砖国家电子商务合作框架》《可持续发展合作和联合融资多边协议》《非洲基础设施联合融资多边协议》等文件的基础上，在经贸投资、智能制造、科技创新、可持续发展等数十个领域开展务实合作的多层次架构，可进一步扩展到物联网、新材料、数字经济、文化创意、工业互联网产业等新兴领域。以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绿色化为发展方向，重点谋划未来网络研究院、数字金砖、工业和科技园区、创新中心等项目建设，保障供应链、产业链、创新链、人才链国际大循环的渠道畅通。鼓励开展国际合作，尤其是企业、科研机构和大学联合打造开放创新平台、促进新技术的传播和应用。

二是合作能级要不断提质增效。务实合作，是金砖合作的根基。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三次会晤时，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五点倡议，推动金砖务实合作朝着更高质量方向前进。不断提升重点领域的合作水平和层次，以共同开创贸易投资大融合、货币金融大流通、基础设施大联通、人员文化大交流为目标，形成优势互补、增长联动的强大合力。在科技创新合作方面，加强在多边框架下支持联合研发项目，探索大科学项目合作，鼓励开展科技园区合作、企业技术合作，支持科技创新投资以及跨境投资。在数字经济发展方面，要加强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加快新型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促进数字技术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共同探讨制定反映各方利益的数字治理国际规则。在电子商务合作方面，重点推动电子商务便利化、数据转移自由化、个人信息安全化等，推进实现金砖国家一体化大市场。在创新基地建设方面，继续开展政策协调、人才培养、项目开发等领域深度合作，打造金砖合作“厦门样板”。在气候变化与环境治理方面，举办金砖国家应对气候变化高级别会议、金砖国家可持续发展大数据论坛，构建环境智库交流平台与网络等。

三是合作平台要构建更加开放的“BRICS+X”。围绕新工业革命重点领域和金砖国家实际需求，将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打造成为开放创新、互利共赢的合作平台。进一步拓展和巩固“朋友圈”，推動金砖国家再次扩员，吸收经济有活力、发展有潜力的国家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并为金砖国家经济合作注入新的活力。同时，继续同上海合作组织、东盟、欧亚经济联盟、20国集团峰会等国际组织及区域组织开展高级对话会。更要加强同亚非拉第三世界的国家对话和对接，探讨双方市场一体化以及战略伙伴关系的实现路径，产生更大范围的联动效应。

四是合作宗旨要构建更为紧密的人类命运共同体。2020年11月，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二次会晤时，习近平主席就呼吁金砖各国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用实际行动为建设美好世界作出应有贡献。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三次会晤时，习近平主席又提出了四个“推动”，进一步指明了金砖合作未来的发展目标和金砖五国作为利益与行动“共同体”应有的担当。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将承担新兴市场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经济合作发展的“助推器”，要做地区与国际局势治理的“稳定器”，要做国际经济社会创新变革的“加速器”。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三重角色，将鲜明体现金砖合作的命运共同体导向，塑造金砖国家的共同身份，引领未来共同目标。

（作者为南开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导）

【注：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项目编号：18ZD044）、天津市教委社会科学重大项目资助（项目编号：2020JWZD21）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①王义桅：《金砖合作的三个历史性“超越”》，《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年6月22日。

②王圳：《深化金砖国家间合作 应对新工业革命挑战》，《东北亚经济研究》，2018年第1期。

③肖亚庆：《推动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领域合作》，《新京报》，2021年9月7日。

责编/韩拓 美编/陈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