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业振兴视角下奶牛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因素——基于扎根理论分析

夏千童，张 超，彭 华，王 晶，董晓霞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信息研究所，北京 100081)

【研究意义】推进种业振兴已经成为我国贯彻粮食安全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和乡村振兴战略的重大决策部署。2021年7月9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次会议审议通过的《种业振兴行动方案》强调把种源安全提升到关系国家安全的战略高度。当前我国奶牛种业对外依赖程度仍然较高，根据海关数据，2020年我国进口奶牛冻精约774万剂，占我国奶牛冻精市场份额60%以上。《全国奶牛遗传改良计划(2021—2035)》将“建成比较完善的商业化育种体系，确保奶牛核心种源自主可控”作为发展目标。支持国产优质奶牛及遗传资源的推广应用，实现我国奶牛种业振兴已成为我国当前奶业发展的一个重要议题。作为重要的奶牛育种材料，国产奶牛冻精能否得到进一步的推广和应用，一方面取决于技术供给的效率，另一方面取决于养殖场对于优质国产冻精的需求意愿。单纯考虑技术提升而忽略养殖场的痛点与需求，势必会造成推广工作与实际需求脱节。因此，充分了解养殖场的需求，及时掌握影响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因素，对于推动优质国产冻精推广应用，促进奶牛种业振兴具有重要意义。【前人研究进展】国外奶牛种业的相关研究较为丰富。具体到探究养殖者奶牛及其遗传物质来源国选择问题上，国外学者主要采用实证研究方法进行分析，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以下两大方面：一是内部因素，实证研究表明养殖者的心理因素以及个体特征会影响奶牛及遗传物质的来源国选择。Omondi等[1]采用选择实验法对肯尼亚西部地区奶农人工受精服务偏好进行分析，发现受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较高的农户更偏好进口冻精。Nauta等[2]研究发现在荷兰，相对于高投入的养殖场，低投入的养殖场更偏好购买本地奶牛。二是外部因素，产品、技术、政策等因素均会影响养殖者的选择行为[3-4]。奶牛遗传物质属性会对养殖者的选择产生更为直接的影响[5-7]。Ouédraogo等[8]采用ROML模型分析布基纳法索奶农对本地牛、进口牛和杂交牛的品种选择，发现奶牛的健康性状、体型性状显著影响其选择。Siddiquee等[9]分析了孟加拉国奶农的奶牛选择行为，由于本土奶牛环境适应性强、饲料需求较低且抗病性较好，更受奶农偏好。Diouf等[10]对塞内加尔奶牛育种产业链进行调查分析，研究发现国家政策的支持以及人工受精技术的发展促进了进口冻精的使用。国内奶牛种业研究主要聚焦在奶牛的遗传改良效果以及生产性能，而在奶牛及其遗传物质来源国选择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少。有学者认为，国内养殖者对国产冻精消费信心不足、盲目信赖进口、国产冻精宣传推广不到位、国产冻精和进口冻精之间的技术差距等原因造成了养殖者对进口冻精的偏好[11]。还有学者研究发现国内消费需求、技术进步和扶持政策有助于畜禽遗传资源的进口扩张[12]。【本研究切入点】现有文献对本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但仍存在一定的拓展空间：一是现有文献仅分析冻精属性、养殖者特征因素、外部环境因素对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行为的影响，忽略了影响人类行为改变的心理因素，例如感知价值等；二是对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因素研究多是基于一般行为理论模型的量化分析，未能从理论构建层面深入剖析其选择行为的驱动机理；三是多数文献侧重研究各个解释变量对养殖者选择行为的直接影响，而很少考察各变量的间接影响或特定变量的调节效应，影响因素间的逻辑关系尚不明朗。此外，国内鲜有关于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方面的研究，养殖场如何认知并选择奶牛冻精尚未见系统分析。【拟解决的关键问题】本研究基于60个规模化奶牛养殖场的深度访谈案例，采用扎根理论研究方法，剖析了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的选择意愿，构建了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因素模型，以期为国内育种企业提升产品竞争力提供路径参考，同时为政府制定切实有效的激励政策来促进优质国产冻精的推广提供科学决策依据。

1 材料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于2022年1—3月通过设计开放式问卷对规模化奶牛养殖场进行访谈，共选取1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养殖场形成研究样本库。首先，在选取研究对象前需要先界定规模化奶牛养殖场的概念，根据2020年中国奶业协会发布的《现代奶业评价奶牛场定级与评价》团体标准，我国规模奶牛养殖场一般要求存栏数量不少于100头。主要选取100头以上的的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其次，基于样本代表性考虑，本研究主要从内蒙古、黑龙江、河北、山东、河南、新疆、宁夏、陕西、辽宁和山西10个奶业主产省(自治区)各选取2家以上的养殖场进行调研，同时从江苏、天津、云南、重庆、福建和广东等6个奶业非主产省(直辖市)各选取1～2家养殖场调研以丰富样本库，综合来看样本库覆盖东北和内蒙古产区、华北产区、大城市周边产区、西部产区以及南方产区五大奶业产区。本研究选择的访谈对象以养殖场的负责人为主。访谈内容包括养殖场不同来源国冻精的选择情况、对不同来源国冻精的认知以及影响养殖场选择的因素。研究样本数量的确定以理论饱和为原则[13]，即抽取样直至新抽取的样本不再提供新的重要信息为止。本研究累计调研1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60家规模化奶牛养殖场的负责人，受访者及所在养殖场信息具体见表1。

表1 受访者及所在养殖场信息(N=60)

根据60家规模化奶牛养殖场的访谈资料，当前我国养殖场冻精选择主要为国产冻精以及美国、加拿大和德国等国的进口冻精。其中，8家规模化养殖场选择了国产冻精，28家规模化养殖场选择进口冻精，24家养殖场二者兼选。在所有选择进口冻精的养殖场中，选择美国冻精的养殖场占比58%，选择加拿大冻精的养殖场占比27%，选择德国冻精的养殖场占比15%。据中国海关数据，2017—2021年我国进口冻精的前三大来源国依次为美国、加拿大和德国，本研究统计结果与近五年我国进口冻精来源情况基本符合。虽然由于中国和加拿大两国关系原因，2020年中国已停止进口加拿大牛冻精，但在访谈中仍有较多牧场谈及加拿大奶牛冻精，因此本研究仍对养殖场选择加拿大冻精的情况进行了分析。本研究结果仅针对规模化奶牛养殖场。

1.2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扎根理论(Grounded theory)方法来探究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和作用模型，主要原因有两点：第一，目前国内关于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选择的影响因素研究较少，扎根理论方法根植于实践，不完全依赖已有的假设和研究，有助于全面探究潜在影响因素；第二，这种方法可以更深入地剖析养殖场管理者的真实想法，从而进行概念和理论的提炼。扎根理论由美国学者Glaser和Strauss于20世纪60年代提出，作为一种应用广泛的科学质性研究方法，正是通过对调查资料和数据的整理、归纳和分析，将资料自下而上螺旋式地逐渐概念与范畴化，并按照逻辑层次建立理论框架[14]，故而扎根理论方法与本研究十分契合。

这一方法的应用首先要深入调研并形成访谈备忘录，在调研过程中遵循“理论抽样”的原则，即当抽取的样本没有新的重要信息出现时为止，这时在原始访谈资料的基础上进行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分析。开放式编码将资料进行概念化和范畴化整理，形成初始范畴，主轴编码是对开放性编码所形成的范畴进行聚类分析，目的是对其进行重新排列，选择性编码是识别能够统领其他所有范畴的核心范畴，并系统地分析其与其他范畴的关系。本研究使用Nvivo12质性分析软件辅助分析访谈资料。

2 结果与分析

2.1 模型构建

2.1.1 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的作用在于将零碎的概念语义提炼为具有特定内涵指向的初始范畴，实现对资料的进一步理论化抽象。本研究将访谈文本导入Nvivo12软件中，摘录原始资料中与奶牛冻精购买选择相关的词句，归纳总结出准确和有价值的概念，对其进行提炼抽象形成初始范畴，最终得到50个概念和15个初始范畴，编码过程见表2。

表2 概念化和范畴化示例

2.1.2 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是对开放式编码中范畴与范畴之间的主题或类属进一步区分、聚焦及凝练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根据各范畴间语义、情景、过程、因果等关系建立联系并阐述相应的联系[15]。本研究对开放式编码下的15个初始范畴进行主轴编码，聚合出6个主范畴(表3)，分别为养殖者特征、养殖场特征、来源国奶牛冻精属性、购买渠道特征、养殖者感知价值和社会情景因素。公牛性状、冻精价格、冻精声誉是反映来源国冻精属性的基本要素，归纳为来源国冻精属性；购买渠道便利性、冻精企业服务、冻精企业口碑是冻精购买渠道的基本特征，归纳为购买渠道特征；感知功能价值、感知服务价值、感知风险、感知成本是养殖者感知价值要素，归纳为感知价值；激励政策、社会网络是养殖场冻精选择过程中的社会情景，归纳为社会情景因素；养殖者育种知识和购买经验归纳为养殖者特征，养殖场牛群规模和牛群规划归纳为养殖场特征。

表3 主轴编码形成的主范畴

为验证初始范畴与主范畴编码的科学性，研究使用单词相似性进行聚类分析，质性研究中的Pearson相关系数可以度量初始范畴与主范畴的相关性。质性研究中的Pearson系数位于0.8～1.0为强相关，位于0.6～0.8为较强相关，0.4～0.6为中度相关，0.2～0.4之间为较弱相关，0.2以下为弱相关。15个初始范畴与主范畴的Pearson相关系数位于中度或中度以上相关强度的范畴有13个，占比86.67%；其中强相关与较强相关的节点8个，占比53.33%，编码具有一定科学性。

2.1.3 选择性编码 基于开放式编码和主轴编码的结果，选择性编码意在围绕 “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这个核心范畴，厘清核心范畴与其他范畴之间的脉络关系和故事线，并构建出一个能够将核心范畴和其他范畴有机联系在一起的理论模型。

在对范畴梳理的过程中，发现农户行为理论、感知价值理论和“刺激—机体—反应” (Stimulus-Organism-Response，SOR)模型可以帮助本文更好地串联故事线。养殖者在对不同来源国的奶牛冻精进行选择时满足于农户行为理论的历史学派观点，即有限理性人假设。在决定是否选择该国奶牛冻精时，养殖者既会考虑冻精可能给养殖场生产带来的经济收益，也会考虑当下购买成本以及隐藏风险等。在此过程中，养殖者会受其个人特征、养殖场特征等内部因素的制约，同时受购买渠道、激励补贴政策、社会网络等外部环境的综合影响而做出不同的决策。此外，养殖者购买冻精的过程是一个价值权衡的过程，感知价值理论能够统筹奶牛冻精购买价值与风险的内外部关系，为综合评价不同来源国奶牛冻精提供可能。Zeithaml[16]分析微观主体决策行为的感知过程，形成了感知利益、感知风险和感知价值的研究范式。本文依据原始理论内涵将感知价值分为从产品、行为中获得的利益和付出的代价两个维度，个体对这两大维度进行权衡得出决策，养殖者感知利得包括养殖者购买该国冻精能够获取功能价值和服务价值的感知，感知利失包括购买冻精的成本与风险的感知。SOR理论模型则帮助本文进一步厘清主范畴要素的关系结构。SOR理论模型认为，人类活动的作用机理并不是简单的“刺激—反应”模式，其中存在个体的信息内化过程，个体接收外部信息刺激后，信息内容传递至个体心理层面并产生认知反应，进而改变个体行为[17]。 因此， 本文基于扎根理论研究结果，融合以上理论，构建出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机理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规模养殖场奶牛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机制模型Fig.1 Influencing factors model of source country selection of frozen semen in dairy farms

来源国奶牛冻精属性、购买渠道特征及社会情景因素属于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过程中的外部刺激因素(S)，养殖者感知价值、养殖者特征及养殖场特征是内部影响因素(O)，冻精来源国选择则是养殖者的最终行为表现(R)。来源国奶牛冻精属性、购买渠道特征及社会情景因素显著影响养殖者感知价值，同时通过感知价值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选择行为。养殖者特征和养殖场特征在来源国奶牛冻精属性、购买渠道特征及社会情景因素对感知价值的作用过程中起调节作用。

2.1.4 理论饱和度检验 理论饱和度是指新数据中没有新的概念、范畴或关系出现。换言之，新增的数据已经无法给出新的洞见时[18]，即为理论饱和。

本研究采用随机抽取后剩下的5份问卷样本经历了开放编码、主轴编码以及选择编码阶段，并未发现新的概念及范畴，说明影响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因素已经得到充分挖掘和体现，研究已达到理论饱和点。

2.2 理论模型阐释

2.2.1 来源国奶牛冻精属性对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 来源国冻精属性是养殖场在购买冻精过程中选择某一来源国冻精的外部刺激因素，它通过影响个体感知价值促使选择行为的产生。本文中的来源国冻精属性主要包括来源国公牛性状、来源国冻精价格、来源国冻精声誉。

来源国公牛性状影响养殖者对功能价值的感知。养殖场通过查看公牛各性状的育种值来选购冻精。目前，各国的奶牛育种指数计算方法主要是围绕国际公牛组织评估体系中的7大性状来制定的，即生产性状、体型、乳房健康、长寿性、产犊难易、繁殖性能和工作能力[19]。 来源国冻精越能满足养殖场奶牛性状改良以及生产效益提升的诉求，就越能提升功能价值感知。多数受访者较为关注奶牛生产性状、繁殖性状和肢蹄性状的改良，并认为美国、加拿大等国的公牛在这些性状上表现更好。例如，“我们主要关注产奶量和繁殖性状，美国公牛产奶量性状和繁殖性状表现较好，所以选择美国冻精。”

来源国冻精价格是养殖者选择冻精时考虑的现实因素，价格越高，养殖者成本感知和风险感知越高。例如，“优质进口冻精价格高达600元/支，奶牛养殖周期较长，产后预定两三年为一个配种周期，三年以后才能见到效益，风险较高，不敢进行高投入。”进一步分析发现，价格对养殖场选择进口和国产冻精的影响有所不同。进口冻精价格越低，养殖场越偏向购买，而国产冻精价格越低，养殖者反而不愿意购买。例如，“价格太低的国产冻精质量没有保障，难以有效提升牛群性状表现；但优质的国产冻精价格较高，相同的价格我们会更偏向购买进口冻精，其公牛的遗传基因比较好。”

来源国冻精声誉影响养殖者对功能价值的感知。其冻精知名度和美誉度越高，养殖者易对其产生良好期望，感知来源国奶牛冻精的功能价值也会越高。很多受访者因为来源国冻精口碑较好，更加信赖其品质。例如，“大家都说加拿大种公牛的优势比较明显，二胎三胎产奶量较高，所以比较信赖加拿大奶牛冻精。”

2.2.2 购买渠道特征对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 购买渠道特征属于外部刺激因素，通过感知价值作用于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行为，其包括冻精销售企业服务质量和冻精销售企业口碑。

冻精销售企业服务质量直接影响养殖者的服务价值感知。服务质量越好，养殖者感知服务价值越高，购买行为越集中。例如，“我们购买的国产冻精来自赛科星，他们的服务很好，会提供繁育技术指导，查看牛群结构，帮助调配，以后还会购买。”此外，对于不同类型的冻精销售企业，养殖者对服务质量的判断有较大差异。当冻精销售企业是具有专门育种业务的企业，养殖场因其提供全面的选配方案而感知服务价值更高。当冻精销售企业为国内代理商，部分养殖者存在扩大冻精选择范围、提升服务质量的诉求。

冻精销售企业口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养殖者的服务价值感知，其主要指存在于日常口头传播中的关于奶牛冻精销售企业的言谈、评价信息及其反映出的公众印象。若冻精销售企业具有正向口碑，养殖者往往会更信赖其产品和服务。例如，使用进口冻精的受访者提到，“全球冻精最好的几家公司就是环球、亚达艾格威和先马士等企业，它们培育种公牛肯定也是全球最好的，对其冻精质量比较信任。”使用国产冻精的受访者提到，“我们当地企业都熟悉赛科星，口碑不错，才会长期与其合作。”

2.2.3 社会情景因素对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 社会情景因素是外部刺激因素，经由感知价值来影响行为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行为，主要包括养殖者所处的社会网络及当地购买冻精的激励政策。

激励政策包括政府补贴政策以及乳制品企业对养殖场购买优质冻精的信贷优惠等。激励政策会降低养殖者的感知成本，增加养殖者的感知价值。例如，“本地对进口冻精和国产冻精都有补贴，给小规模养殖场减轻了一定的成本压力。”此外，补贴政策对养殖场选择进口冻精的正向影响作用更大，而对选择国产冻精的影响相对较小。我国一些地区国产冻精良种补贴项目主要是畜牧部门与中标的种公牛站签订采购合同，中标的种公牛站按照补贴后的优惠价格向养殖场提供冻精，但为选择质量更好的冻精，养殖场宁愿放弃享受补贴政策，部分地区改政府采购为养殖场自主采购进行补贴，如黑龙江省“十四五”期间对规模奶牛场使用优质冻精按照实际价格的50%给予补贴，而多数养殖场更偏向美国、加拿大等国的冻精。

社会网络对养殖者感知价值也会产生一定影响。个体行动者的经济行为是嵌入社会网络之中的，会受到所处社会情景的渗入和规约[20]。中国农村社会具有明显的关系型社会特征，社会网络能够为农户传递技术信息，提供信息支持[21]。养殖者的社会网络较为固定，冻精推销员和同行从业者会对养殖者行为产生示范效应和同群效应。此外，冻精推销员传递的信息可以帮助养殖者快速了解各种冻精的优势。大部分受访者表示最开始购买进口冻精，是因为推销员到养殖场进行了宣传和讲解。

2.2.4 养殖者感知价值对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 养殖者感知价值是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内在驱动要素，也在外部刺激和冻精来源国选择行为中起到中介作用，其主要包括功能价值、服务价值、感知风险、感知成本。

功能价值是指养殖者从不同来源国奶牛冻精的功能中获得的感知效用，包含奶牛冻精质量、高性价比等基本效用。对来源国奶牛冻精品质高低的感知将会直接影响养殖者的购买选择。在扎根理论分析中，大部分受访者因为对进口冻精感知功能价值较高而选择购买。例如“主要选择进口冻精，因为育种值全球排名前100的国外公牛占较大部分，进口冻精遗传基因会更好一些”，也有部分养殖者对国内头部育种企业的冻精质量表示肯定，例如“国内如赛科星、天山畜牧等所培育的公牛也是排名靠前的，基本上和国外的牛没有较大区别。”

服务价值指在购买过程中养殖者需求与企业提供服务成果两者间的匹配程度。作为奶牛遗传基因推广的关键环节，冻精销售企业的价值正在不断扩展，朝着全方位增值服务发展。国内外大型冻精销售企业在出售冻精的同时，也帮助养殖场定制遗传计划、优化遗传改良和投资回报，调整近交水平和目标性状，以减少隐形遗传疾病基因。感知服务价值较高，会对养殖者购买选择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例如，“我们选择的进口冻精销售公司会根据养殖场的具体情况，制定一份科学的遗传改良计划，所以一直选择和他们合作。”

感知风险主要指养殖者担心行为实施的阻碍因素或不良后果而做出的主观判断。养殖者对国产冻精的感知风险主要包括质量风险和疫病风险。一些养殖者对国产奶牛的后裔测定数据有疑虑，对其质量风险感知较大，例如，“我们没有选择国产冻精，主要担心国产冻精生产操作不规范，后裔测定数据来源不真实，还是不太信任它。”同时，一些养殖者在评价国产冻精时，认为国产冻精存在传播疫病风险，对养殖场选择国产冻精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养殖者对进口冻精的感知风险则主要在担心冻精近交系数较高。

感知成本在本文中主要体现为养殖者购买冻精的直接成本和或有损失两个方面。养殖者感知成本越高，选择意愿越低。其中或有损失产生较大影响，指将来可能导致损失发生的或有事项。冻精购买中的或有损失包括因采用低质量冻精导致产犊率低所带来的损失，以及因性状不佳导致的牛群产奶效率不高。虽然选择了价格较高的美国、加拿大等国冻精将增加养殖场的直接成本，但将降低可能的或有损失；反之，选择了价格较低的国产冻精，养殖者的或有损失感知则加大。例如，“一般养殖场会考虑低质量冻精带来的损失，尽管购买费用高，也愿意用一些进口冻精。”

2.2.5 养殖者特征对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 养殖者的育种知识及前期经验可以调节外部刺激对感知价值的影响。在广大规模养殖场，重繁殖轻育种的问题普遍存在[22]。养殖者缺少育种知识，或对育种关注程度较低，往往会依靠冻精口碑等外界因素做出简单判断，而育种知识素养较高的养殖者，则对于优质冻精信息的判断更为出色。在60位受访对象中，有3位受访者具备较为丰富的奶牛育种知识，在访谈过程中可以清晰地表达对不同来源国奶牛的感知价值以及选择意向。比如某养殖场负责人表示：“我对冻精这方面比较了解，我们养殖场不会盲目地购买冻精，主要从牛群结构以及提升奶产量和肢蹄性状这些方面去考虑。而在肢蹄这方面，加拿大种牛的肢蹄性状较好。”此外，养殖者的感知价值还会受以往购买经验的影响，如果养殖者购买过美国奶牛冻精，后代生产性状表现较佳，下次购买更会倾向购买该国奶牛冻精。反之，则会更换选择。

2.2.6 养殖场特征对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影响 养殖场特征中的养殖规模和牛群规划可以调节外部刺激对感知价值的影响。养殖场规模越大，越容易形成规模经济，养殖场越有资本去购买价格高但品质好的进口冻精。同时，养殖规模越大，养殖场所要承担的或有损失和市场风险越大，因而更倾向于通过选择进口冻精规避或有损失。养殖场规模越小，对直接成本的感知越敏感，因而更愿意寻求性价比较合适的国产冻精。此外，养殖场规划也会对感知价值产生一定的调节作用。清晰的牛群规划会正向增强来源国冻精属性对养殖者感知价值的影响。例如“我们主要根据母牛群基础选择合适的冻精，我们牛群的单产水平较低，当下用品质较好的国产冻精就可以在一定程度提升我们牛群的单产水平。”

3 讨 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多数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在选择冻精来源国时偏向于进口冻精，这与杜瑞芝[23]的研究结果相似。究其影响因素，一是从外部刺激因素来看，国外种公牛产奶量、繁殖等性状表现较好，满足养殖者对奶牛性状改良的诉求。国外育种企业具备较为全面的服务方案，已有研究证明销售渠道服务质量的提升和渠道口碑信息会促使购买者选择行为更加集中[24-25]。规模化奶牛养殖场所处的社会网络会降低养殖者对来源国冻精的感知风险。已有研究证明社会网络能够降低技术采纳不确定性，在影响农户技术采纳行为中发挥不可忽视的作用[26]。激励政策会降低养殖者的感知成本增强感知价值，进而促进对进口冻精的购买选择。郭翔宇等[27]研究表明激励型政策的实施会促进农户技术采用意愿向采用行为的转化。二是从感知价值来看，作为外部刺激和主体行为的中介要素[28-29]，养殖者对进口冻精较高的功能价值和服务价值感知促进了其选择行为。三是从调节因素来看，个体知识和经验对感知行为控制和意向路径具有显著调节效应[30]。购买过某一来源国冻精的养殖者往往对该国冻精会有更强的感知价值。

本研究进一步发现，奶牛冻精属性中的价格、感知风险、养殖场规模、激励政策这些因素对养殖场选择进口冻精和国产冻精的影响具有较为明显的差异。①对于进口冻精，价格越低，养殖场越偏向购买，而对于国产冻精，价格越低，养殖场反而不愿意购买，这表明养殖场选择低价国产冻精所降低的直接成本，不足以弥补所赠加的或有损失。②感知风险对养殖场选择国产冻精的负面影响更大，这是因为养殖场以风险厌恶型居多，并对疫病风险关注度较高，国内奶牛疫病事件加深养殖者对国产冻精的感知风险。③养殖规模对养殖场选择进口冻精的正向影响更大，养殖规模越大，所需要的冻精越多，养殖成本也越高，使用低质量冻精的或有损失就会越大。尽管优质进口冻精价格较高，但会提升牛群生产性能，因此规模越大，养殖场越愿意选择优质进口冻精以降低或有损失。④补贴政策对养殖场选择进口冻精的正向影响更大，而对选择国产冻精的影响相对较小。一些养殖者认为国产冻精价格本身并不高，其补贴对选择行为影响并不大，更愿意选择质量较好的进口冻精。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仍在于养殖者对国产冻精的质量尚未建立有效信任。

本研究还存在一定的局限和不足。一是尽管对规模化奶牛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中各因素的作用机制进行了剖析，但对于具体效应的作用程度，未来还需要对数据进一步验证和探讨。二是本文未对访谈对象做长期跟踪访谈，未来研究可采取对访谈对象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访谈的方式，挖掘并分析随时间推移养殖者从进口替换为国产冻精的心理转变趋势，深入研究其影响因素。三是本文未根据养殖场所有制类型等对其进行细分，未来研究可区分不同类型养殖场冻精选择的影响因素，以期为国内育种企业提供针对性的市场策略提供参考。

4 结 论

本研究基于60家规模化奶牛养殖场的深度访谈资料，从微观层面剖析影响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深层次因素。

第一，来源国冻精属性、购买渠道特征、社会情景因素是影响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的外部刺激因素。产奶性状、肢蹄性状和繁殖性状表现较佳的来源国公牛冻精更易被养殖者偏好。进口冻精价格越低，养殖场越偏向购买，而国产冻精价格越低，养殖者反而不愿意购买。政府补贴等激励政策显著影响养殖场选择进口冻精，但对国产冻精的影响作用较小。国内外大型冻精销售企业的服务质量和声誉、养殖场所处的社会网络对购买进口和国产冻精均有推动作用。第二，感知价值是内部驱动因素，并在外部刺激因素与养殖场冻精来源国选择之间发挥中介作用。其中功能价值和服务价值对养殖场选择美国、加拿大等国进口冻精产生较大的正向影响，感知风险中的疫病风险以及感知成本中的或有损失对养殖场选择国产冻精产生较大的负向影响。第三，养殖者及养殖场特征调节外部刺激因素对感知价值的影响。丰富的育种知识和购买经验会正向增强养殖者对所选来源国冻精的感知价值。养殖场规模越大对或有损失感知越敏感，选择美国、加拿大等国进口冻精的意愿越高。

根据以上研究结论，为有效促进国产冻精的推广及应用，本文得出以下启示：其一，提升国产种公牛性状表现。依托基因组选择和分子育种技术，精准对接市场需求，加强对产奶性状、繁殖性状和肢蹄性状的选育。其二，提升购买渠道服务质量。国内奶牛育种龙头企业应把加强服务能力建设、提高服务质量和水平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通过加强冻精销售市场的售后服务及帮助养殖场制定牛群改良方案等方式，提升其服务价值。其三，强化养殖场对国产奶牛育种体系的感知和联系。加强国产奶牛育种体系成果的宣传和推送，促进养殖场积极参与育种协作，深入了解国产奶牛育种体系以及相关的疫病检疫防控体系，提升对国产冻精的感知价值，降低感知风险。其四，扩大国产冻精的覆盖面，促进大规模牧场对优质国产冻精的使用，树立典型模范，从而充分发挥使用者的口碑传播作用，增强国产冻精的美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