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啟艳 张怡
[ 作者简介 ]
赵啟艳,女,云南昭通人,云南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学国画。
张怡,女,昆明禄劝人,景德镇陶瓷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陶瓷创作。
[ 摘要 ]
花鸟画的“写生”强调向自然学习,以写出物象之生机和生意为创作目的,以自然为师。从自然中获取创作的素材,以画家对自然物象有意识的择取,把客观物象与主观意识结合起来表达其物象的生意。这与“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感悟自然万物生长规律,追求意境美是一致的。
[ 关键词 ]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花鸟画写生;宋徽宗
1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简释
中国画艺术是从自然的外在表象的认知、择取,到心合万物、曲尽物象之妙的深入万物内在规律的把握和利用。张燥提出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对绘画的创作过程做出了全面的阐述,“造化”为客体,“心源”为主体,指出艺术家要把对自然物象的客体与主体的情思结合起来。“外师造化”,指出画家要向自然学习,要师法自然,这也是艺术创作的源泉。但从本质上来说,师造化不是对自然客观物象的模仿和生搬硬套,而是更加注重画家的主体情感意识与艺术表现。画家通过观察、认识、了解自然中客观物象,汲取自然物象中所需创作的素材,再整理和提炼,融入画家对客观物象的审美情感和情思。“中得心源”是艺术创作的根本原则,“心源”是指画者的主观意识或内心的感悟、情感体验和经验。画者是创造艺术心源的主体,这也就要求画家对自然物要渗透自身的主观意识,对所描绘的物象要有所取舍,考虑画面的布局构图与创作思路。宗白华在《艺境》中指出:“张璪,字通文,画松特出古今,能以手握双管,一时齐下,一作生枝,一作枯枝,气傲烟霞,势凌风雨,槎枒之形,鳞皴之状,随意纵横,应手间出。”张璪在作画时,能够更加深入的物象的内在实质,使物象与心象融合为一体,主观与客观合一。在其绘画创作中只有深入地进行观察,理解其物象获得记忆表象,并通过具体实践,获得自然物象的动态、生机,以自然为师,以生活为源泉,通过画家的思考、铸造、升华,表现到作品中。而这种理念已成为中国画创作的规律。张璪画松具有神韵,他将松树的形态、繁茂、枯荣深深刻画于心,长期深入自然,细致入微地观察、写生、感悟、记忆所获得的超越了对物象外在的单纯刻画,与自然物象融合,注重其客观物象在自然中的意境,使画面更好地体现出自然的生机和意境。张璪所提出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很好地阐述了画家在创作时对“客观物象”与“主观意识”的把握,在面对自然时既要感受真实的“造化”也要回归内心对自然情感的真实诉诸。“写生”既不能凭空去想象和编造,闭门造车,也不能生搬硬套自然物象,没有主观处理。要从客观与主观结合,写出自然界中动植物、花鸟之生意。这一理论也为后来的中国传统绘画“写生”观念内涵的转变奠定了基础。
2 花鸟画写生——自然之意
“写生”在中国传统绘画中最初特指花鸟画,后来发展到人物山水画。在人物画中“写生”被称为“传神”,关于山水画古人说:画山水是留影,称其为“写真”。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出:“品其画格,诸黄画花,妙在赋色,用笔极新细,殆不见墨迹,但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黄筌画花,用色用笔极为鲜亮细致,以淡淡的色染成,自称‘写生’。徐熙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淡粉而已,神气迥出,别有生动之意。而与黄筌相比,徐熙以墨笔画成,以水墨里略施丹彩染成,神气便迥然而生,别有一番生动之韵”。从此段的记载,可以看出“写生”是一种花鸟画的表现形式。《苦瓜和尚画语录》里对“写生”的记载是:“理无不入而态无不尽也。信手一挥,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取形用势,写生揣意,运情摹景,显露隐含,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这里的“写生”指出了写生是以自然为师,感悟自然物象,揣意自然之机。也提出了创作不仅仅是描绘出真实的客观物象,还要体会自然之意与主体情感相结合。而在《松斋梅谱》中对花鸟“写生”的记载也指出了要注重自然之意:“凡欲做梅,清心静虑,涤思颐神,如神处幽,僻自对山林,默想梅花形状……临毫对幅,一时下手则任心处用矣,且梅花之状不可在规矩之内,必当出乎写生之外,其能存心于朱墨之前,自然超越不俗也。”从这段记载来看,“写生”要在形似之外把握物象,畫家在落笔前需仔细思考物象在自然中的生机和生意。写生不仅仅是对于物象表面的模拟,也要注重画者精神上对于物象传达的情意,写出物象的生意。因此,写生不仅仅是通过对物象的形态、色彩、结构上的细致观察,对物象进行摹画,还要写出物象的生意。
北宋时期花鸟画写生得到发展,是因为很多画家常常深入自然,摄取生活的源泉,对物象进行细致的观察,以求精准,重视写生,体验生活;但又不拘泥于物象的外在,完全照搬自然物象,而是通过自身对自然的感受来表现物象。其为花鸟画艺术创造了新的风尚,使花鸟画写生的表现技法和形象刻画更为生动自然,细致严谨,开拓了人们精神生活和审美理想的更高追求,成为了这一时代的绘画艺术特征。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宋代的历代帝王都偏爱绘画艺术,尤其是宋徽宗赵佶,即位时大力建设画院,网罗了大批优秀画家,自身在绘画上也有较高的造诣,十分重视写生,对推动花鸟画写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他诏命编撰了《宣和画谱》,其花鸟画卷和蔬果卷中出现了大量以写生命名的绘画作品和写生画家。这一绘画理论对后世画家写生提供宝贵的资源。
3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与花鸟画“写生”关系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提出,对后世中国绘画理论与实践影响深远,其中“师造化”与“心源”也推动了花鸟画写生的发展。“造化”就是大自然,在艺术的创作过程中是创造的源泉,而“心源”则是整个创作过程,是画者内心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和感悟。“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中国绘画追求意境美的最高境界之一,而花鸟画写生所追求的生意之机、生动之机的意境美也是一种艺术美学的一个范畴,也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艺术本质的体现。
画者在花鸟画的创作中非常注重把握这一本质,塑造画面的生动之机、生意之机和意境美。画者需要通过“心源”捕捉到这种不同变化下物象的形态和情感,创作出更具有意境感的绘画作品。绘画作品中技法固然重要,但画面物象的艺术美和意境同样也不可或缺,画面中要能够将客观事物和画者内心的感悟结合起来,创作出具有生动之意的画面,同时其画面也要具有意境美。这也体现出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和花鸟画写生所共同追求的自然之意。正如范宽所云:“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画家要长期以自然为师,把握万物生长规律,不断丰富自己的绘画经验,才能创造出具有自然之意和生动之机的绘画作品,也是传统意义上真正的写生。《山静居画论》也明确提出了:“世以画蔬果花草随手点簇者谓之写意,细笔勾染者谓之写生。以意乃随意为之,生乃像生肖物。不知古人写生乃生物之意,除非两称也,工细点簇,画法虽殊,物理也。”指出花鸟画“写生”不仅要写出画家触物生情、心怀感悟的思想,也要写出物象的生意和生机。这也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与花鸟画写生创作中理念的相同体现,在一定程度上明确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与花鸟画写生的关系。
4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宋徽宗花鸟画“写生”
历史上有很多爱好书画的皇帝,但大多都仅限于欣赏收藏而已,真正有艺术修养和绘画才能,并且在中国美术史上有所记载的,推动了花鸟画写生发展的皇帝,就只有宋徽宗赵佶。赵佶在年轻时就显现出较高的艺术才能,初期学画受王晋卿、赵大年、吴元瑜等人的熏陶。他们都擅长花鸟画、山水画,在一定程度上对赵佶在绘画上有所启发。加之赵佶对美术非常热爱,他收藏的大量藏品丰富了他的绘画知识,使他能在优良的传统中汲取各家之所长,打下了坚实的绘画基础,在他即位后便利用了皇权推动了美术的发展。
花鸟画写生以写出生动之意、生气之机为创作目的,用不同技法从自然中获取素材,通过画者对物象的特殊领悟与精细的观察,找到画者对物象的感受,从而把自然物象的生动之意和生气之机表达在其创作中。宋徽宗赵佶就非常好地把握了这一特点,他非常重视写生,提倡自然物象要刻画精细,把自然的意境体现出来,不能照搬自然物,要让其画面具有生动之意、生气之意。所以赵佶不仅自己对自然物潜心观察研究,还要求画师也要认真观察,深入自然研究花鸟的活动特点。据邓椿的《画继》记载:“宣和殿前植荔枝,即结实,喜动天颜,偶孔雀在其下,亟召画院众史令图之。各极其思,华彩烂然。但孔雀欲升藤墩先举右脚。上曰:未也,众史愕然莫测。后数日载呼问之,不知所对。则降旨曰:孔雀升高必先举左。众史骇服。”除此之外,对于月季花的刻画,他也是非常注重月季四季朝暮的变化,要求画家在画花卉的时候要画出花卉在不同季节不同时间的特定神态。可见赵佶对自然物、珍禽异兽的观察非常仔细,能很好地把握自然万物的规律。在绘画上,他不仅十分注重写生,也非常注重绘画要有其自然的生意和生机。
从其作品《鸲鹆图》中可以看出,两只鸟紧紧缠绕在一起搏斗,上面的鸟儿在不停狂叫挥舞着翅膀,仿佛在展示着胜利的姿态,下面的鸟儿则啄爪解围,试图挣脱被困的爪子,找到优势来取得胜利,而树上的鸟儿则焦灼地挥舞着翅膀,尾部高高地翘起,翅膀向后张,像是随时准备起飞助阵。作品不仅仅表现出了鸟的神态,鸟的羽毛绘制得栩栩如生、生动自然,爪子的结构表现得精确清晰、生动形象,画面也充分体现出了禽鸟之间打斗场景的生动逼真。搏斗的鸟与树上的鸟动静结合,互相衬托,使得画面具有自然界中的生命活力。这并不仅仅体现在画面真实地刻画出了物象,而是写出了物象的生意。从这可以看出赵佶重视写生,对自然万物的观察非常的仔细,并能体会到万物中的自然之机。画家除了要遵循师造化之外,还需要回归“心源”才能创作出具有自然意境之画。如果“写生”只是去刻画物象,精于造型,这样的绘画作品会缺乏生意,容易呆板。
赵佶的另外一幅作品《桃鸠图》的画风虽然与前一幅作品有所不同,画面主要以墨色为主,清新淡雅,笔法上不求形似,但却生动自然。画面中,桃树枝上栖息着一只体态丰盈的斑鸠,画面构图由主次两枝桃花分割,占领了画面主要位置,但其枝端的嫩芽长势的朝向对旁边空旷的空间起到了聚合的作用,展现了斑鸠的体态圆润,羽毛蓬松,但尾羽微微向内收,巧妙地平衡了鸟的身姿,使斑鸠的整体形态生动逼真。斑鸠的晕染十分精细,淡墨罩染,层层分染,质感逼真。画面彰显出了自然中花鸟的勃勃生机。这都得益于宋徽宗赵佶对自然和生活的细微观察,對“写生”观念的深刻理解。他的花鸟画作品非常重视对自然客观物象的严谨刻画,不照搬自然物象,而是追求自然的生意和生机,达到“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意境美,并把其作为绘画创作和品评的最高标准和要求。
5 结语
中国花鸟画“写生”在整个绘画发展史之中都具有自身独特的审美视觉和创作理念,北宋花鸟画写生在其特殊的文化背景及审美情趣的影响下形成了独特的写生观念,对后世的花鸟画写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对整个绘画领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值得深入学习和探究。而“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理念则指导和辅助了整个花鸟画写生创作的发展,两者在创作的理念和画面的追求是一致的,相辅相成。北宋时期写生花鸟画之所以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与当时的画家注重写生有直接的关系,尤其是当时的统治者。此时期的花鸟画主张“写生”要向自然学习,与自然为伴,体悟自然万物的生长规律,不能闭门造车,只有把握自然万物的精神,才能写出自然之意。我们应该深入探究北宋时期的花鸟画写生的意识和表现,把握画家对自然写生的意识特点和执着追求,学习“写生”的技法表现及精神,并尽可能地运用到自己的写生实践中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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