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善进
(唐山学院, 河北 唐山 063000)
杰出的共产主义运动先驱、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李大钊在追求救国救民的历程中,形成了系统的理论思想体系,在当时落后的旧中国如何发展新式教育就是极其重要的一环,除了理论构建外,李大钊还主张通过发展教育来改造国民性、让教育成为改造社会的一项突破口。为此,李大钊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来分析当时的教育任务、教育性质,阐明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形态中发展新式教育的重要意义。李大钊教育思想涵盖多个层面,其中就如何发展职业教育进行了有针对性的论述。新时代认真研究李大钊职业教育思想对繁荣职业教育依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学术界重在研究李大钊教育思想,而关于其职业教育思想的研究成果并不算太多,且主要集中于李大钊职业教育观、职业教育思想内涵、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职教观具体特征等几个方面。关于李大钊职业教育观,学者欧丽荣、姚少怀认为李大钊提出的“工读教育观”有助于为普通劳工、工农大众争取到平等地接受职业教育的机会[1];学者叶桉认为李大钊的“平民教育观”为构建职业教育体系提供了理论指引[2]92。学者童新勇、张天乐认为李大钊对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环境中如何有效开展工人教育提出了一些指导建议[3]249-250。关于李大钊职业教育思想的深邃内涵,学者崔发周认为李大钊系统论述了职业教育的终极目的、职业教育的办学形式与办学方式、职业教育的本质内容等[4]55-56。关于李大钊职业教育思想的具体特征,学者崔发周认为其具有“时代先进性、民族适应性和教育公平性”[4]56,是中国大地土生土长的职教思想体系。关于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学者牟文谦、路来庆认为在当时的时代环境中,李大钊高度认可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难能可贵,认为职业教育肩负振兴国家、普及教育的社会重任[5];教育与职业合一有助于职业教育服务社会发展功能的有效发挥[6]。可见,以前的研究成果侧重于从某一层面,或者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来分析李大钊职业教育思想。若想加深对其职教思想的理论认知,就应结合李大钊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环境中所提出的改造旧中国的理论体系,在其构想的救国救民方案的指导下,探析出李大钊职业教育思想的历史价值与时代意义。
李大钊高度评价教育在改造社会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认为教育的发展、兴盛可以为社会培养各种各样的人才,教育问题关系到国家的发展、民族的前途与民智的启迪等,是“培根固本之图,所关至巨”[7]。但是,不同于其他主张教育救国的学者,李大钊主要通过政治变革的视角来观察与分析教育问题,深刻论述了教育的性质、任务、作用与发展规律等,所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更加符合当时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实际情况,促进深受传统教育观念影响的青年学生及其家庭逐步认可、接受新式教育,包括刚刚兴起的职业教育。
众所周知,长达千年的科举取士制度深深影响了传统教育,读书人普遍养成“万物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求学观念,平时只读圣贤书,梦想着中举后“一举天下知”,这种观念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求学者。不可否认,科举制度曾经发挥出平等取士、选拔人才的功能,但是在后期的发展中,其弊端日益明显,选拔的人才普遍具有思想僵化、不具备务实能力的特征。李大钊指出传统教育体制的缺陷,认为只学习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内容的教育是造成国家衰败、人才缺乏的一项原因,故此大力呼吁教育变革,反对只埋头苦读圣贤书的教育方式,积极倡导新式教育,“试看中国今日种种思潮运动,解放运动,那一样不是打破大家族制度的运动?那一样不是打破孔子主义的运动?”[8]147清末新政时期科举制的取消刺激了新式教育的发展,自新文化运动以来,新式教育再次迎来发展机遇,新学制的颁布与推行、新式学堂的兴建,给一些因科举制度取消后内心充满困惑的读书人提供了新的教育机会。但是,面对不同种类的新式学堂,一些青年学生依然受到“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的观念的影响,盲目选择自认为较为新潮的法政、军事、语言、商务类学堂,看低职业学校。这种现象引起了李大钊的关注,他认为青年一代继续求学不应只看重理论知识的学习,还应注重实践经验的获取,必须学以致用,“拿来作工具,用以为实际的运动”[8]3,职业教育具备利用自然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职能,青年学子选择职业院校依然有助于为改造社会做贡献。为了鼓励青年一代彻底改变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李大钊回到自己的家乡——乐亭县大黑坨村,亲自创办了第一所新式学堂,即大黑坨小学,亲手书写对联“学校造人材为改造社会;读书为做事不是为做官”[9],来体现其鲜明的办学宗旨与育人理念。
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后,李大钊更加注重运用马克思主义立场来分析职业教育问题。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李大钊全面介绍了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内容,在论述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时,李大钊重点分析了马克思提出的“余工余值说”[8]36,即“劳动价值论”。虽然,李大钊本意是陈述马克思提出的劳动创造价值以及分析资产阶级剥削工人阶级的秘密所在,“有产阶级的生活,全系靠着无产阶级的劳工”[8]37,但同时也肯定了劳动创造价值这个客观经济规律,即肯定“劳动价值论”的客观必然性。这种理论肯定了劳工阶级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贡献,肯定了劳动的神圣与伟大。李大钊还认为劳工阶级应得到受教育的机会,“一个人汗血滴滴的终日劳动,糜有功夫去浚发他的知识,陶冶他的心灵,他就同机械一样,牛马一般”[10]291,故此应该重视对劳工阶级的教育,即重视发展职业教育,“劳工补助教育机关,尤是必要之必要”[10]293。职业教育的发展不仅仅可以满足劳工阶级的教育需求,也是尊重他们劳动付出、为社会进步作贡献的真实体现。
在寻求救民国民的道路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后,李大钊主张用先进的理论思想对落后的旧中国进行根本改造,用马克思主义立场与观点来论述、分析教育问题,这是不同于其他学者的地方。李大钊认为,确立正确的理论思想是解决各种具体问题的前提,“应该使这社会上可以共同解决这个那个社会问题的多数人,先有一个共同趋向的理想、主义,作他们实验自己生活上满意不满意的尺度(即是一种工具)”[8]1。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作为上层建筑组成部分的教育服务于政治生活,同时也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教育在促进社会发展、改造社会中发挥着价值导向、人才培养、思想宣传等作用,同时可以实现物质改造与精神改造,“我们主张人道主义改造人类精神,同时以社会主义改造经济组织”[8]35。
李大钊诠释了发展教育的终极目的,并认为各种教育组织形式都应围绕着实现社会改造与平民解放相统一的终极目的来展开。教育机构应向全体国民提供平等的受教育机会,使其不论性别、职业与年龄等,都可以有效行使受教育权。在当时的时代环境中,劳工阶级人口占据了绝大多数,只有接受教育才能摆脱被压迫、被剥削的命运;教育在改造社会形态的同时,也促进每一位劳工人员实现解放。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劳工阶级,比如工厂做工的工人、田间劳作的农民,很难拥有充足的时间来接受教育,因而渴望能有办学方式灵活、帮助提升劳动技能的教育场合。李大钊认为,职业教育的兴办就可实现“全在身体和精神得保平均的调剂的发展……智的情的方面的发展”[11]79,故此,向劳工讲授“各种之科学技艺,各家之性理思想”[11]439,以达到提高工人素质、启发农民觉悟的目的,即实现个人解放的终极目的,从而“担负起时代所赋予他们的神圣使命”[3]250。
不同于其他形式的高等教育,职业教育主张与社会各行各业紧密结合,坚持理论教学与实践训练的有机统一、教育与职业的内在统一。李大钊深知职业教育的特殊属性,并站在人的本质发展的角度上,认为职业教育应遵循“工读结合”的办学策略,应体现出明显的半工半读、半耕半读的办学特色,让职业教育机构成为指导劳工阶级实现全面发展的教育机关。对于工读结合的职教策略,李大钊在《工读互助团募捐启事》中论述道,“实行半工半读主义,庶几可以达教育和职业合一的理想,倘然试办有效,可以推行全国”[11]423,即劳工阶级在不脱离劳动岗位的前提下,接受科技、技艺、技能与其他领域知识的学习与培训,利用所学知识指导本职工作,同时立足于岗位实际情况,从社会与自然环境中获取真知,达到启迪思想的目的。
在李大钊看来,工读结合除了有助于劳工阶级得到必要的职业教育外,还有助于促进阶级觉醒,成为劳工阶级争取自身解放的一项辅助途径。李大钊认为劳工阶级通过工读结合的学习方式,在实现个人发展的基础上,充分认识个人与社会发展、个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逐步提升阶级觉悟,最终参与到改造社会的伟大征程之中,成为自由支配工作与生活的自由人,“工不误读,读不误工,工读打成一片,才是真正人的生活”[8]138。也就是说,工读结合策略指导下的半工半读、半耕半读学习方式,有助于把作为个体的劳工阶级与外在社会环境结合起来,“将学习者从向内的封闭系统引向开放的社会系统”[4]56,实现劳工个体发展与社会改造运动相统一,这就是在当时背景中兴办全新的职业教育的一项指导精神。
长期以来,中国劳工阶级,包括工人与农民,深受三座大山的压迫,在毫无政治权利、毫无尊严的状态中忍辱工作、生活,几乎都没有接受过相关职业教育,加之人数众多,如何确保劳工阶级得到系统的职业教育是一项重要的社会任务,需要方方面面的共同努力。针对当时的客观实际情况,李大钊认为开展职业教育绝不是单单建几所学校那么简单,需要政府、教育机构与各种社会力量的共同努力,构建持续教育观念,提供多种形式的职教服务,满足劳工阶级终身学习的愿望与需求。李大钊认为,主要负责职业教育规划的政府机关不应满足于建设几所学校,而应不断扩大职业教育的覆盖面积,“必须多设补助教育机关,使一般劳作的人,有了休息的工夫也能就近得个适当的机会去满足他们知识的要求”[8]292以及“多立劳工教育机关(如夜、半日学校等)”“多立贫民学校”[8]52等。李大钊还鼓励各种教育机构、社会有识之士为发展职业教育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除了正常教学活动外,各种教育机构也可以开展灵活、多样的职教服务,在工人群体较多的地方增加社会教育场所,如“学校、俱乐部”[11]81,便于工人阶级充分利用空余时间,获取一定的知识养分,切实改变其没有充足时间接受教育的局面;有识之士,尤其是青年群体更应积极行动起来,组织工读互助团、建立工人夜校,去乡村举办劳动补习学校、夜校,深入田间,与农民阶级打成一片,“都去作开发农村,改善农民生活的事业”[10]307,为他们提供持续职教服务,突破正规教育机构教学的时空局限,推动劳工教育的有效开展。在李大钊的倡导下,北京大学的进步学生在北京、河北等地举办了数十所劳动补习学校、夜校,以邓中夏为首的进步青年前往长辛店现场给当地工人传授文化知识,并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这就是李大钊职教持续论的有效体现。
李大钊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分析职业教育对社会改造的贡献,肯定了职业教育对劳工阶级自我发展的重要意义,号召社会各界关注职业教育的发展情况,引导青年一代积极转变教育观念,勇于接受新式职业教育,提升利用自然科学知识改造社会的能力或者是积极投身于各种具体教育服务活动中。这种引导社会正确认知职业教育、重视职业教育、大力发展职业教育、赋予职业教育应有的社会地位的思想依然具有时代意义。
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社会各界对职业教育的认知依然存在一定的误区,部分家长、学生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意识到职业教育的重要性,报考职业院校往往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在互联网经济时代,这种观点更为明显,误认为与制造业相关的职教专业并不能跟上经济新常态的发展潮流,故此过分看重跟互联网经济形态相关的专业。其实,根据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真正为社会贡献、创造社会价值的,依然是劳动,商品的价值由物化劳动与活劳动组成,物化劳动的功能仅仅是价值转移,只有活劳动才能实现价值增值与价值创造,活劳动只能由最具革命性、最有活力的劳动者来提供。李大钊向来重视劳动对社会进步的贡献,在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后,他使用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来高度评价劳工阶级所付出的辛勤劳动,认为劳动是神圣、高尚的社会行为,从而呼吁构建重视劳动的社会观念。新时代李大钊重视劳动、主张“劳工神圣”的尊劳观念对于发展职业价值仍然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当前,社会价值总量增加的唯一来源依然是作为实体经济基础的制造业的集体劳动,制造业的发展、制造业集体劳动的开展就需要综合素质较高、专业技能较强的劳动者,高素质的劳动者队伍只能来源于职业教育体系的培养。可见,这些从事具体制造业岗位的劳动者从事的是最光荣的事业,是社会经济发展最根本的动力源泉,理应受到社会的尊重,这些岗位中诞生的大国工匠是全社会最宝贵的财富之一。故此,随着实体经济的繁荣、制造业的再次兴盛,承担着立德树人、培养技能技艺型人才的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必然会持续提升。
李大钊认为,教育问题的解决,不能单单依靠建几所学校,同样,建几所学校就能发展职业教育的观念也过于简单,教育问题的解决需要多方关注、多重支持,来满足劳作的人对知识的需求,这种思想对新时代职业教育的发展依然具有指导意义。作为制造业大国、强国,新时代我国制造业中高质量技能型人才的培养主要依托于职业教育院校。面对社会的期待,各所职业院校要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除了强化教学管理、坚持产教融合、突出办学特色外,还应获得社会力量的支持,毕竟职业院校所能承载的在校人数有一定限度,不可能满足所有求学者的学习需求,这就需要在政府机构的倡导下,构建以职业院校为主体的“大职教”体系。政府机构应充分发挥主导与调节功能,鼓励社会力量积极参与职业教育,彻底破除社会力量与职业院校之间的鸿沟,为职业教育的发展争取到更多的社会资源,解决职业院校发展进程中面临的“专业课教师缺乏、教育教学经费短缺、实习就业困难”[2]94等痼疾,激发职业院校办学活力,建立起多种力量共同参与职业教育的发展机制,促进职业院校同各个行业的有机结合,提升职业教育支持制造业发展的社会服务能力,办好让人民群众真正满意的职业教育。
新时代职业教育的根本目的在意提升学生的实际动手能力、岗位操作能力、技术革新能力,这些职业技术能力的培养,除了职业院校加强理论教学、强化校内实训外,也离不开社会机构的有效配合与大力支持。具体而言,我国职业院校就可以借鉴李大钊提出的“工读结合”思想,积极开展开学办学,加大校企合作力度,与目标企业、合作伙伴建立起合作化职教人才培养机制,院校与企业共同商定人才培养方案的制定细节,充分参考企业资深技术人员、优秀工程师的培养意见,并结合人才培养方案来签订人才合作培养工作合同,明确职教人才培养的针对性,达到合作双赢的目的。制定完培养方案后,院校就可以与合作企业按照约定的方式来共同培养订单式人才,灵活设置理论教学内容,优化实践环节安排,学生在课堂上完成一定的理论知识学习时间、接受基础性实践训练指导后,就可以进入企业岗位,直接参加岗位实践、顶岗实习,边实践边学习、边学习边提升,直至成为完全能够满足岗位需求的技术人才。这种居校学习、现场实习的开放式人才培养模式,就有助于实现职业院校人才培养与工作岗位的无缝对接,促进理论学习与岗位实践的有机结合,最终为社会相关行业培养出即学即用的高素质技能人才奠定坚实的基础。
李大钊提出的“半工半读”职教策略给新时代如何有效扩大职业院校辐射社会能力、构建终身职业教育理念提供了新的思路。众所周知,根据现行教育模式的相关规定,我国职业院校原则上只招收初高中应届毕业生,最近逐步向退伍军人、社会人士开放,故此,随着职业教育办学机制的完善,广大职业院校就向退伍军人、社会人士敞开了大门,退伍军人、农民群体与其他社会人士拥有了与新入学的初高中应届毕业生一起学习的机会,在接受三年系统的专业教育后,成为技能型专业人才,增强了岗位竞争力,在相关行业内,尤其是现代制造业中做出更大的贡献。但是,如何有效满足各类社会群体的受教育需求,就需要职业院校在办学模式中率先展开探索,毕竟职业教育可以直接满足社会人士对知识与技术的需求,具备推进终身教育理念的优势,凭借开放性、多样性的教学优势为特定社会群体提供再教育,如往届毕业生、因特殊原因辍学的中学生、灵活就业人员、文化程度稍低的农民等群体,为这些群体提供灵活多样的学习机会,满足他们继续教育的需求,也鼓励他们进行再教育,给这类群体提供正规的学习场所,引导他们提升创业能力、再就业能力,增强岗位胜任能力与应对挑战的竞争力等,推进持续教育、终身教育,让他们都成为社会有用之才。
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发展职业教育,曾经发表过数次讲话来指导职业教育的发展规划工作。2021年4月12—13日全国职教会议胜利召开,传达了习近平总书记对职业教育工作的重要指示,“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职业教育前途广阔、大有可为。要坚持党的领导,坚持正确办学方向,坚持立德树人,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深入推进育人方式、办学模式、管理体制、保障机制改革,稳步发展职业本科教育,建设一批高水平职业院校和专业,推动职普融通,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12]。这是新时代赋予职业教育的神圣使命,也意味着我国职业教育再次迎来黄金发展机遇期。如何加快职业教育的发展进程、提升办学质量、履行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就成为职业教育的时代之问。面对党、人民与社会各界的重托,我国各职业院校可以从李大钊职教思想中找出一定的理论与实践借鉴,发挥自身优势,展开探索实践,办人民群众满意的职业教育,为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顺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技能技艺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