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善
1966年,我12岁,上小学六年级。
麦收时,我和本村几个同龄的小伙伴一起拾麦时,相约一件事——看车。
看什么车?当然是汽车、拖拉机之类。
为什么要看车?没见过,稀罕!仅仅只是为了饱饱眼福而已。
为了实现这一愿望,我们一起制订了方案:其一,走近路,到离家较近的商亳路去看。因为大人们说,商亳公路离我们村只有12 华里,近且顺路;其二,为了避免父母们的阻拦,托词到周围村庄摘桑葚前往。那时,供销社收桑葚籽。村里有孩子摘桑葚卖籽一天可得几毛钱,是个无本可求利的活儿。
娘得知我同几位小伙伴去摘桑葚卖钱,觉得是干正事,没加阻拦,一早便做好了饭,又准备两个馍让带着,还有篮子、水瓶、井绳、钩竿什么的,以表示支持。
不过出发前,娘一再安排:“上树、打水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跟人家打架,人家叫摘就摘,不叫摘就不摘,摘多少桑葚都不要紧,一定得早点回来!”
我们高兴得直点头,可就是没把看车的秘密告诉娘。
我们顺利出发了。每路过一村,我们都绕村子寻找桑树,凡见成熟可摘者,绝不忍放过。或许是麦忙季节人们都下地干活了,或许我们几位都是年龄不大的毛孩子,或许那时人们对桑葚这果子的利用价值了解不多,没有引起重视,反正我们的行动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止。一路走来,我们的篮子中虽然桑葚摘得不多,但也各有两三捧之多。为此,我们觉得没有白出来一趟,回家也有了交差的理由,于是便直奔公路走去。
坞墙集南,公路西侧,约距公路百米远的样子,在一棵与公路垂直走向的沟边树下,我们停了下来,看看周边的麦地已经净光,四下无人,便商定不再向前,就在那樹荫下看公路上过往的车辆。
在距公路百米远的大田地里,伙伴们的心都怦怦直跳,唯恐出现什么不测,被人发现揣测我们有什么“心怀鬼胎”,所以我们时刻准备撤离。
终于,有一辆拖拉机老远就“突突突”地响着、起伏着,烟筒上冒着股股浓烟,出现在视野的最远处,从北方驶向南方。近了,看清了车上拉着一包一包的货物,似乎很重。
不知又过了多久,随着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喇叭声响,一辆票车一颠一颠地从南方驶向北方。那时,我们农村人管公共汽车叫票车,意思为“卖票、买票供人乘坐的车”。那票车车身很长,车上窗户都开着,似乎车上的人也嫌热。司机后面坐着乘客,但不多,稀稀拉拉的。当时,伙伴们并没想象车上的设施,也没有设想着何时自己也能乘坐一次,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票车来了,又过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驶来一辆四轮汽车,绿色的,解放牌的,拉货的,从北方驶向南方。顿时,有伙伴细声自语:“车上没有‘八一’标志,肯定是转地方了。”如此自语,立刻引来他人不满:“别吭,别吭!你看我们,看个汽车都像做贼似的,能别吭不?”这时,我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我们4 人挨在一起齐刷刷地趴在沟沿上,双臂盘曲支着下颌,面向东,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公路,头戴的草帽也都在脊梁上背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十轮卡车携尘扬土、呼啸着、抖动着从南方驶来,刺耳的喇叭又显得十分急促。我们早料定,这是一辆空车,很可能是去商丘火车站拉货的。
十轮卡车远去之后,我们猛然有了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看看太阳,来时的东南晌早已偏西……
返回的路上,伙伴们个个兴高采烈,矫健的脚步忘记了劳累,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着——“没想到看了好几辆车。”
“还不重样嘞!”
“看见没,拉着货物的车咋都往南去?”
“是嘞。拉货的空车还都往北跑哩。”
“说明商丘有火车不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