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与重构: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传承与嬗变

2022-03-12 14:07王继帅王振亮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嬗变苗族仪式

王继帅 王振亮

摘 要:在苗族社会结构变迁与发展过程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逐渐从宗教仪式转向审美仪式与社会仪式的世俗领域。苗族传统体育仪式表现出由民俗生活转向仪式展演的形态重构,呈现出从仪式参与主体“单向路线”到“多维嵌入”的关系重构,编织出由“生存技术”向“资本再生产”转移的意义重构。其社会功能展现出苗民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共生的历史心性,塑造苗民的审美认同和族群认同,有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关键词:传统体育文化;仪式;传承;嬗变;苗族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 - 621X(2022)02 - 0146 - 07

明清时期,“古苗疆”一词是朝廷在处理地方社会治理过程中广泛使用的一个政策性概念,从地理位置而言,是湘、黔、川、滇、桂交界以苗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聚居区[1]。古苗疆是我国苗族传统体育项目最集中、种类繁多及傳统体育文化最多样的地域,民俗生活中蕴藏着多样化的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狭义上,仪式是指与宗教有关的教义陈述、祭祀、仪礼、礼拜、庆典等活动,集中指示宗教范围内的意义和行为。广义上,仪式是指个体化角色之于社会活动中的神圣关系和社会地位[2],几乎囊括所有仪式的社会化表述。人类仪式是由宗教仪式、审美仪式和社会仪式等要素构成[3]。仪式作为特定族群文化表达,内含族群的认知图式、传统习俗和文化记忆等方面,即仪式是族群的文化标志。西方人类学有关仪式研究,主要遵循对古典神话与仪式的诠释,以及对仪式的宗教本源与社会行为阐释的两条逻辑思路[4]。爱米尔·涂尔干等学者对仪式研究已从宗教范畴延伸到世俗社会领域,逐渐成为研究视野和分析工具,后来仪式被很多学者延伸到更为广泛的研究空间。

传统体育文化的宗教起源说是学术界较早提出的学说。苗族传统体育仪式所涵盖的象征性行为,不仅包括宗教仪式,还涉及年节礼仪、日常生活礼仪等社会仪式,以及民俗节庆、旅游场域展现的审美仪式。从“象征主义”仪式研究范式来考察,苗族传统体育仪式,是指苗族传统体育活动所表达象征符号及社会价值的话语系统。传统社会的宗教仪式规范和强化人们的精神世界,主导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现代社会的“祛魅化”折射出宗教信仰与传统劳动生产方式的位移,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对宗教信仰依附性弱化,趋向于宗教仪式、审美仪式、社会仪式的多向度交融状态,那么,国家权力下沉如何影响仪式结构与功能变迁?不同参与主体又是怎样借助国家舞台和地方文化实现仪式的再造与赓续?结合结构过程理论与田野调查资料,对苗族传统体育仪式传承的历史演进特征和仪式结构变迁做进一步讨论。

一、演进与赓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生成与解构

(一)原始宗教信仰: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依附土壤

图腾崇拜是苗族人民生产生活中最古老的宗教信仰。晋朝干宝所著《晋纪》载:“武陵、长沙、庐江郡夷,盘瓠之后也。”[5]祈求盘瓠佑护消灾赐福,家族兴旺,五谷丰登。图腾崇拜对象还有枫木、燕子、蝴蝶、苗族服饰工艺等类型,多分布于贵州、湖南、四川、云南苗族聚集区,祈求图腾保佑与赐福。贵州清水江流域苗族每年都举办“龙船节”仪式来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6]。此外,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在祖先崇拜、生产祭祀和人生祭祀活动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贵州台江县稿午苗族通过“踩鼓仪式”来祈求风调雨顺,每年六七月间要举行三次“干虫年”,寓意免去一年旱灾和虫害。在贵州台江县苗族秧蔸节,踩芦笙、跳芦笙舞、斗牛、游方等仪式是不可缺少的集体内容[7]。湘西苗族跳鼓起源于古代祭祀活动,是苗家敬神祭祖中击鼓通神和击鼓叩恩的仪式,因而编成跳鼓套路[8]。苗族蚩尤拳规范中蕴含着尊师爱祖的民族道德精神,蚩尤拳武师开堂子和收弟子时都要敬祭师祖,并进行开堂礼、收堂礼仪式[9]。这些仪式充分体现出对祖先、神灵的崇拜,实现人与神的情感沟通与交流。苗民的劳动生产生活与宗教信仰紧密相连,共同构筑成他们的日常生活。

(二)东汉以来频繁南迁: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情感联结功能显现

苗族历史上经历了大跨度、高频率、远距离的南迁,究其主要原因有土地争夺带来战争与政治因素,还有迁徙而来的经济困境[10]。公元47 - 49年,东汉光武帝三次发兵沅江下游的“五溪蛮”地带(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五溪蛮”因断粮困顿而导致败局,沿巫水(今湖南)、潕水、清水江(今黔南)南迁。元徽元年(473年)封建王朝征收苛重赋税,迫使“五溪蛮”流离失所,继续向贵州、广西深入。唐朝,云南南诏地方奴隶制兴起,战争局面向周边扩展,苗民与朝廷军队摩擦不断。元代时期,民族歧视与压迫日益加深,苗族人民被迫多次组织武装力量进行抗争,随即被镇压,苗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景象随处可见。由于长时间大幅度的迁徙,财富大量消耗,且苗族迁徙地多为荒凉山区,自然条件恶劣,苗族社会发展极其缓慢,导致苗民长期贫苦落后。面对内忧外患且窘迫的生存困境,维系苗族生存的精神支柱是宗教信仰力量。东汉以来,苗族遭遇战乱与生存困境,祭祀活动中苗民通过舞狮、斗牛、赛马等传统体育仪式来联结和强化族群情感,延续苗民族群繁衍。

(三)明清时期“改土归流”: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信仰力量消解

明朝后期土司制度逐渐衰弱的时局,成为清政府改土归流制度深度推进的契机,其中南方少数民族地区是改革的重点区域。改土归流制度推行的主要目的是废除土司政治世袭统治,强化清政府对南方民族地区的实际控制与管理。政治统治权力的移位消除了土司的经济剥削,改善少数民族生活状况,制度改革具有历史的进步性[11]。苗民人身依附程度减弱,政治地位和经济条件得到明显提升。随之祛除了限制人身的种种陋习,建立学校书院保障科举制度的推行,苗民的社会文化素质有了提高,以至于少数民族地区社会风貌都有了改善。苗民摆脱土司政治上、经济上、精神上的折磨和奴役,生活状况逐渐得到改善,苗民开始思考传统体育仪式的存在价值与军事功能。清朝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黔东北苗族境况较为封闭落后,苗族人民寄望宗教信仰的舞狮仪式召唤神灵,祭拜狮神消灾驱邪来获取生命保佑,祈求风调雨顺维护生存希望。在苗族社会变迁与演化过程中,松桃苗族舞狮仪式由单纯的祭祀功能逐步融入军事功能[12]。

(四)新中国成立后新形态: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多元价值融合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西南苗族地区多数交通闭塞,经济不发达,贸易极为落后,人民购买力较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苗民享受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政策,生活条件明显改善,许多祭祀活动多以传统节日方式表达。苗族“亚努节”就是表达崇敬和纪念英雄的传统节日。贵州贵阳、惠水、龙里一带苗族,为纪念古代民族英雄亚努,把每年四月八日定为“亚努节”,举办跳芦笙舞、荡秋千、上刀梯、玩龙灯等传统体育仪式以示纪念[13]。国家把“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民族政策纳入了宪法,极大促进了各民族间的交流与融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讲话强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才能增强国家和人民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14]。仪式是个体行动意义生成过程,新时代社会文化环境强化了审美仪式与社会仪式的内涵,重新诠释了苗民的生活价值与意义,强调了传统体育仪式对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的作用。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功能逐渐由单一宗教信仰转向仪式展演功能,折射出苗族民俗生活的文化记忆与体育健身娱乐价值的有机融合,催生宗教信仰、经济创收、健身娱乐、媒介传播相交融的多元化价值取向。

二、“结构过程”视角: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重构

结构过程(structuring)是个人通过有目的行动,编织他们行为关系和意义(结构)的网络,这将会进一步帮助或限定他们做出某些行动,以至于形成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15]。仪式是文化认同的核心内容,是族群文化建构的关键。仪式这个“行动——结构——行动”连续不断的权力关系过程,就是发生权力重构的过程。从“结构过程”角度分析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形态、关系和意义重构,是一种动态发展的思维逻辑。

(一)从“民俗生活”到“仪式展演”: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形态重构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开展不能剥离传统文化变迁的时空场域,这种特定时空场域,依赖于仪式参与目的、主体人群、技艺展示的综合体现。传统乡土社会实行“长老统治”,“山高皇帝远”“世外桃源”的叙事,表明国家权力的触角通常难以伸展到那些山高水远的边陲之地[16]。从国家与社会关系来看,传统乡土社会中两者交叉较少,天高皇帝远的民俗生活是高度自治状态。然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权力嵌入地方社会,新民族国家与包括苗族接龙舞在内的“旧文化”决裂,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达到顶峰,将苗族接龙舞当做“封建迷信”而全面禁止,组织苗族接龙舞的器材、仪式场所、法器等相关物理空间场域几乎毁灭殆尽[17]。1980年以来,市场经济成为主旋律,就此国家与社会通过交换来界定相互关系。从传统乡土社会到现代社会,民俗生活场域消解,劳动生产环境改变,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形式结构相继发生重构,即从以前的“民俗生活形态”转向舞台化的“仪式展演形态”。就苗族跳香舞仪式而言,其展演从“民俗生活”转向“国家舞台”场域是一个重要缩影。

国家在场指向的是国家力量与国家符号在社会中的存在和影响[18]。明晰国家在场嵌入仪式展演的方式,是理解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形式重构的关键。仪式展演是国家符号、国家权力等渗透于民俗生活中而衍生出的特有表演形式,主要目的是满足国家、民众,以及观众的多元价值需求。在“皇权不下县”的传统礼俗社会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参与主体结构只限于民众、村落传统力量、民间地方精英等。一旦国家符号力量等形成国家在场格局,传统体育仪式主体结构就发生变化,国家符号嵌入仪式活动视野。国家在场不仅是一种力量博弈的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仪式呈现出来的话语权表征,而实质上国家代理人争夺话语权的背后无疑是权力象征,以及各种资源挪用或占用。苗族传统体育仪式从“民俗生活”到“仪式展演”的形态重构,会引起关系重构和意义重构。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形态重构,衍生出其社会审美功能,展现着苗族审美认同意蕴。审美是审美主体对审美对象进行精神体验而形成的行为与意识。苗民审美实践是通过仪式展演突显的宗教信仰、伦理道德、服饰文化等方面去表现审美经验,唤起身份意识和表征身份认同。湘西苗族的图腾崇拜蕴含着丰富的审美价值,苗族服饰上绣有蝴蝶、狮子、龙等崇拜物,象征着“生命平等”和“万物有灵”的原始观念,表达着祖先护佑、多子多福、子孙延续的寓意。苗族鼓舞仪式起源于古代战争和狩猎,表现出军队整齐步伐所形成同心协力的特征,彰显出苗民对和谐伦理思想的审美追求。苗族传统体育仪式是苗族历史文化的记忆载体,蕴含着苗族社会的伦理道德观念,展现着服饰文化的审美价值,践行着苗民审美经验,强化审美认同。

(二)从仪式参与主体“单向路线”到“多维嵌入”: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关系重构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关系重构,隐喻国家象征、宗教信仰、地方传统、民众等权力关系重组,是阐释其社会功能的重要依据。在民俗生活场域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开展是以普通民众为参与主体,表达着对族群图腾的敬畏和生产活动的美好期许。儒释道势力的博弈及民间信仰的正统化,预示着苗族腹地的文化崛起。伴随传统体育文化逐步脱离生产劳动的原生态环境,苗族民众的宗教信仰出现松动,仪式表现出消解态势。现代社会生活方式转变对仪式进行重构,国家的现代化开始诉求于民间场景实践过程,政府、学者、媒体、企业等主体积极参与到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展演与开发当中,国家的建设采用与民间仪式展演进行互相利用的行动策略,达成“一种政府行为与地方文化之间的共谋”[19]。苗族跳香舞仪式展演不仅展现“弘扬民族文化,振兴美丽乡村”的国家符号化标语,还有县领导对国家政策形势的宣讲,这些国家与地方力量的行动策略谋划出一个共同存在的时空场域与象征表达空间。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展演场域变化,造成不同主体间的关系趋于复杂化和多样化。无论是湘西州古丈县岩头寨苗族跳香舞,还是湘西州花垣县沙科村的苗族接龙舞,传统体育仪式的原生态元素都是支撑仪式展演的核心内容,表现出仪式的社会关系与功能的重新阐释,是苗族民众对传统体育仪式的宗教信仰、社会交往、健身与娱乐、审美价值多元交融的期待与想象。这种剧场化呈现是国家、民众、体育非遗传承人等利益主体的博弈结果。完整的跳香舞要持续约三个小时以上,这种仪式展演只能跳半个小时,主要考虑跳香舞的娱乐性与观赏性,满足民众中不同群体的多元化需求。一位苗族巴岱说:“跳香(跳香舞)正规需要三个小时,今天舞台上缩短到半个小时。正式挨家挨户跳的话至少两三个小时,要不别人不会相信你的,那就不是跳香了。舞台上表演和实际上是不一样的,舞台上不能时间太长了,因为舞台上(跳香)是吸引别人眼球的。”1此外,贵州台江县的反排木鼓舞仪式起源叙事众说纷纭,不同叙事内容是由传承人、村民等,依据个体记忆、人际关系与访谈场景进行选择性记忆,经过政府宣传工作者、媒体、学术人员的创造与加工,形成不同社会场域下的叙事解读[20]。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社会功能并未因与生产劳动脱离而发生消退,而是以一种重组方式進行多向度的重构,呈现出对文化生态环境改变作出的积极回应。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关系重构,凸显出其社会化功能,对重塑族群身份认同有重要作用。首先,仪式塑造着苗民的社会生活关系,具有规范、管理和教化的社会功能。湘西德夯苗族鼓舞仪式中有“祭祖”“祭社”等各种礼仪,大家都要尊重,应参加的都必须参加,否则视情节轻重罚鸡、鸭、猪或牛1只等等[21]。湘西苗族采用“鼓社制”这种当地习惯法对苗族鼓舞参加者施加规范与组织、惩罚与教化等社会功能[22]。其次,仪式具有强身健体、娱悦身心的社会化功能。松桃苗族舞狮仪式由祭拜狮神的宗教仪式,逐渐转向具有强身健体、娱悦身心的社会仪式。最后,仪式展演旨在强化族群身份认同。苗族祭祀仪式展演的上刀梯仪式,隐喻着苗族巴岱的族群地位、职业、身份等转向,呈现“向上攀登”的族群地位流动。这种“现代性身份转换”对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现代传承与保护有推动作用。

(三)从“生存技术”转向“资本再生产”: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意义重构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源于宗法礼俗的社会环境,不断遭遇“祛魅”,表面上面临“离场”的结局[23],却在新场域中酝酿着“入场”。现代社会的亲属关系不再囿于血缘和地缘所构成的场域,而是呈现出一种以血缘为主体,联结姻缘、地缘、业缘的“亲疏远近”场域,社会结构从“差序格局”转向“差序场”[24]。在“差序场”社会结构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展演借助和推动着政治资本、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的利用与转化,其实质是一种资本再生产运作。

湘西州苗族接龙舞仪式变迁透视着苗民的行动策略转变。现代社会转型带来“职业分化”加速农村年轻人流向城市的节奏,同时区隔改变着原有乡土社会结构,业缘融合乡土社会结构是促动“差序场”形成的重要动力。一位村支书告诉笔者:“我们村23名党员,平均年龄60以上。现在农村党员普遍年龄偏大,年轻人都出去了,就像我自己的孩子大学毕业后也会留在城里,因为我们这一片光种地,没有啥企业。当村支书一年到头就二万块钱,年轻人不愿意待在农村,养不活家里人。”1在湘西州沙科村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宏观环境下,业缘与血缘、姻缘、地缘构成的“差序场”为苗族接龙舞仪式传承提供了崭新的时空场域。以前接龙舞就是民众的一项生存技术,是出于敬畏雨神,祈雨祈福的目的。而现在社会变迁,村民(尤其是打工的年轻人)通过接龙舞仪式达到增进社会交往与情感关系的目的。同时也可以感受到,以血缘和地缘为中心的传统乡土伦理出现消解,业缘的融合促使乡土伦理的道德价值趋向权力关系而衍生出社会互动、情感沟通等多元化需求。一位接龙舞传承人说:“以前遇到天灾,没有水,就会接龙,主要祈雨。接龙没有固定时间,参加的人至少8个,有的敲锣,有的打鼓。现在这几年会在腊月二十七(苗族小年)集中接龙,这时候在外打工年轻人回来了,他们自愿出钱,参加活动也一起聚一聚,拉近(关系)距离。”2广西融水县地跳木鼓舞仪式通过展现先祖迁徙过程,强化着社会内部的团结,展现出族群记忆、社会互动、情感交流、娱乐健身的交融,联结着苗族文化传统与现代社会的通道[25]。在人们追求生存之道的过程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从一种控制自然节序和规避风险的“生存技术”,转变成为国家在场仪式展演的“资本再生产”。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意义重构,主要发挥着社会整合功能,有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整合是以共同道德信仰、情感和价值观为前提条件,形成个体间与群体间相互吸引的联结状态[26]。湘西大兴寨及周边地区的苗族抢狮习俗的萌发,离不开苗族传统社会的紧密联合体,即它是由一个男性父系氏族或宗族的地缘社区,包含了1个至数十个村寨组成[27]。当地通过抢狮仪式展演,组织和凝聚族人,稳定苗族社会秩序。贵州台江县的苗族反排木鼓舞仪式分为醒鼓、接鼓、入堂和送鼓4个环节,既勾连着祖先图腾与族群记忆,又映射着社会秩序、权力关系、个人情感的体验整合和象征。地方政府通过大众传媒、教育制度、节日庆典等方式,实现苗族传统体育仪式传承与保护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铸牢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认同意识。

三、结语

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传承与变迁,可置于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环境所构成的文化整体背景中去研究。伴随现代社会转型,苗族传统体育仪式从民俗生活的“生存技术”转向现代社会的“资本再生产”,这就引起我们对仪式变迁中国家权力与民间力量、政府行为与地方性知识互动关系的关注,具体还要考量国家象征、地方精英、村落民众等主体间的博弈关系。苗族传统体育仪式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它们交织在社会生活与权力关系构成的关系网络之中。苗族传统体育仪式传承与嬗变处于一种传统化与现代化相互对话的过程,一方面要强调现代化背景国家行为的合法性,另一方面要重视传统民间力量的情理性,协调好“再造传统”与“延续传统”的关系。探讨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多元化社会功能,不断挖掘不同仪式形式所具有审美、社会记忆和社会整合等功能,阐释苗民的审美认同、族群认同、社会认同和文化认同等方面价值,进而理解苗族传统体育仪式的自觉传承与保护动因,为铸牢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意识提供实践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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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兴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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