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元臣
(黑龙江工业学院,黑龙江 鸡西 158100)
中国现代化运动开始于洋务运动,中国式现代化及其道路探索始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具有“内生和外发的特质”[1]。还有观点认为,中国的现代化早期探索阶段为1840年至1949年,1949年至今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变革阶段[2]。他们以中国现代化是否移植西方现代化发展模式、是否独立自主摸索符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划分了中国现代化运动、中国的现代化与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分界,具有科学理性。以此为理论依据,从历史发展规律中融合现代化的内生和外压两个维度,立体式阐述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式现代化的“出场特质”。
美国学者列维首次使用“后来者”的概念,区分了“早发”国家与“后发”国家的界限。从社会发展的连续性与非连续性问题归纳为“自发”与“他发”[3]。叶澜认为,现代化启动可以界定为“内源性”(或称为早发内生型)的现代化和以外力推动而发生的“外源性”(或称为后发外生型)的现代化[4]。按照东西方地域坐标划分为先发性与内源性突出的西方现代化模式(内因为主,自然发展)和后发性与外源性突出的东亚周边现代化模式(外因突出,爆发迅猛),但是这种划分标准存在一定不合理性[5]。按照现代化进程的梯级升级秩序,“第一批在19世纪前半叶,称为现代化的‘先行国’(first comers),它们是自发地进行的;第二批在19世纪后半叶,称为现代化的‘后进国’(late comers);第三批是20世纪后半叶才开始搭上现代化快车,奋起直追的,可称为现代化的‘迟到国’(later comers)”“只有第一批是地道的内源型现代化,其他两批都是外诱型现代化,或内源-外诱混合型的现代化”。同时“外源型现代化并非完全受制于外部环境”,可分为自主发展、非自主发展和两者混合发展[6]。外源式、后发式现代化“是被冲击的一种压迫性的防御反应”[7]。根据各国现代化的起步时间、社会历史条件以及国际环境等方面存在的差别,一般分为“内生先导型”现代化国家和“后发外压型”现代化国家两种类型[8]。何爱国认为,“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属于内生性与外压性的结合,他认为内生性是“中国历史文化发展的实际要求与必然产物”,外压性是指“西方殖民主义、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高压环境”[9]。这些学说也颇有争议。英国作为典型的“内生性”“先发性”现代化国家,也具有“外源性”特征,同时也受到外部势力控制,承受外部压力[10]。而且内生性现代化国家进程也能被外部压力所打断,如荷兰曾经被1799年至1815年的拿破仑战争破坏了原有进程[11]。现代化是一个各种因素综合的整体性过程,各因素之间不是孤立存在的。“现代化作为外部刺激作用于后发现代化国家,但其以何种方式和路径实现制度变革便取决于一国的内部特性,或者说现代化只是制度变革的作用力,但现代化的外压并不能决定制度变革的内在逻辑。”[12]
上述各种观点并非截然对立,存在共性与个性问题,实际上是相互渗透相辅相成的。早发、自发、内生性、内源性等学说认为:现代变革动力主要来源于内部,外部力量居于次要地位,体现一种自发性和渐进性发展动态过程,是社会形态长期演进的结果。后发、他发、外生性、外源性、外压性等学说突出外力作用或外部因素推动现代化进程,在外力作用下产生现代变革,是被动的,或是外界压力迫使政治体制和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或是引进设备、技术、资金等。本文选择“内生和外压”的视角,认为“内生”能够准确表达促进国家现代化发展的内在可成长因素。选择“外压”一词,则认为外部压力贯穿于现代化发展的始终,至今外部压力仍然对各国现代化发展起作用。
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13]为了完成史无前例的中国式现代化的艰巨而无限光荣的任务,我们必须对过去历史有真正科学的理解,才能有正确的立场和观点,才能树立坚定不移的信念。因此,有必要从内、外两个维度研究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发展必然规律。
1.农耕文明辉煌落幕
五千年文明古国,孕育了璀璨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四大名著、历代散文等优秀传统文化,培养一代代人的文化底蕴、道德情操、人文精神、深厚涵养,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绵远流长,增强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农耕水利、四大发明、丝绸、茶叶、瓷器、冶炼等技术,充满了创造的智慧,形成灿烂的农业文明,引领社会发展。中国尽管取得过伟大的文明成就,却在封建的经济关系与宗法制度制约下,摆脱不了封建制度的桎梏,触动不了封建生产方式,找不到通向现代化的道路。突然而至,也是必然而至的世界性工业发展第一次大浪潮携大势而来,压垮了封建社会结构。危在旦夕的中国开启了现代化发展之路。
世界现代化进程的起点开始于第一次工业革命。西方工业革命及工业化实现了生产力跨越式发展,衍生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引发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的巨大变革,重构了世界格局,极大推动人类社会进步与发展,同时也开始了早期现代化进程的血腥之路。生产力的发展,使以英国为首的内生性现代化国家的商品极大丰富,在资本无限扩张作用下,迫切需要抢占商品市场和原料产地。地大物博、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国力渐衰、思想僵化保守的中国成为资本主义国家商品倾销和殖民统治的“理想”目标。
1793年英国史节马戛尔尼来华通商贸易。清政府认为,外国货物并非中国所必须;中国物产丰富,经济上不用借助外国货物,可以自给自足,满足自身需要。清政府的经济发展观点已经与世界经济的现代化发展趋势背道而驰,错失现代化发展的有利时机,维持着“天下之本农为重”的经济政策。为了打开中国市场,帝国主义用坚船利炮野蛮、粗暴地打开了为维护封建制度而闭关锁国的中国国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逐渐形成,统治秩序面临分解和维持的复杂局面。在人类社会现代化发展的大趋势下的国家不甘于落后或灭亡,实现现代化是必然趋势和必然选择[14]。旧中国统治阶级在无奈和耻辱中开启了外压型现代化道路,在迟疑、筹措、彷徨中步履蹒跚地迎接世界大势。
2.洋务运动失败证明封建衙门和官僚式管理体制的方法与实现现代化的目的相悖
在西方国家的压迫下,中国现代化道路始于思想观念的转变。林则徐首先提出“可师敌之长技以制敌”的观点,逐渐演变为“不妨以逆夷之物,还逆夷之身”“师夷长技以制夷”“中体西用”等思想,拉开中国士大夫阶层探索救亡图存的中国现代化道路的序幕。
中国现代化在内生性现代化国家的压迫下,被迫开启了以洋务运动为代表的“防御性现代化”发展模式。洋务运动主要为了实现军事现代化挽救封建统治,提出“自强”口号,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创建一批近代军事工业。续之提出“求富”口号,兴办一批民用工业,弥补单独发展军事工业资金、原料、运输之困难的弊端。
洋务运动时期,国家政权成为引导社会初始变革的重要力量;爆烈的外界压力打破了传统结构的外壳,使现代化的内生性因素冲破束缚;开启现代化的内因和外因达到一个历史交叉点,开始逐渐影响中国历史发展的转向,相互抵触又交互作用。
洋务运动用“师夷长技以制夷”否定了“以骑射为根本”的落后军事思想,推动了传统思想向近代思想的转变和资本主义文化传播,为后续改革奠定了基础;促进了近代军事和经济工业的发展,刺激了民族工业的产生,在间接抵制西方国家的经济入侵方面起到一定积极作用;创办了新式学校,开创近代教育之先河,为学生搭建开眼看世界的平台,培养了一批现代化建设人才。
由于洋务运动为维护统治阶级利益,采用封建衙门和官僚式管理体制的方法与实现现代化的目的相悖,封建制度破旧容器不能容纳现代化因素,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3.戊戌变法的失败证明资产阶级的改良运动推进现代化缺乏可行性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愿意付款、但不愿意战争的富有国家”被“蕞尔小国”[15]逼迫割地赔款。洋务派开启的外源性现代化道路在外力挤压下中断。中国志士幡然醒悟,救亡图存思想从“器不如人”向“制不如人”转变。梁启超认为,中国走向复兴,政治改革强于引进西方技术,“没有政治变革伴同的单纯技术革新,其结果只是浪费精力,这在自强运动中已经充分证明了”[16]。1895年,中日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激起全国人民反对,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组织发动自下而上的“公车上书”运动。甲午海战和“公车上书”运动的失败,让人们认识到思想启蒙的重要性。康有为打着“拖古改制”的旗号宣传变法,严复提出“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的维新主张。中国现代化改革已由“器物”改革向制度改革和文化改革转变。维新派通过创办报刊、学堂、学会以开“民智”,为戊戌变法培养人才、制造舆论,并作为宣传变法的重要阵地,实行渐进式、“有次第”改革。但是,历史没有给中国预留太多“赶超现代化国家”的时间。贝斯福将戊戌变法失败归咎于“急于求成”和变法没有“章法”,实际上是不允许改变西方列强既定的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地位。戊戌变法“包含着要求中国独立地发展资本主义的内容,并且在客观上有计划中国国内的阶级斗争的可能,所以在帝国主义者看来,是‘过份急于求成’,是‘不合实际的’”[17]。西方国家持续施压,衰落的中国毫无喘息之机。
1897年,德国强占胶州湾引发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历史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选择了能够增长现代化因素的有准备但准备不充分的维新派。客观上评价,戊戌变法仍然没有脱离渐进式现代化范畴,针对洋务运动的“中体西用”和内生性现代化略显“激进”,审观中国所面临的现代化危机又有明显的妥协性。1898年,戊戌变法开始实施,历时103天,新旧两派围绕三个“要不要”(要不要实行维新变法、要不要改封建君主制为君主立宪制、要不要改革封建的教育制度)展开激烈争论。这是一场新旧思想的激烈碰撞,是中国资本主义改良思想和封建思想的剧烈交锋。维新派提倡在经济上以工商立国,政治上广开言路、精减机构、任用新人,军事上裁绿营、建新军,文化上废八股、兴西学。
戊戌变法只是少数社会精英分子自上而下的改革,动员社会力量不充分;政治力量和基础不足,民族资产阶级力量薄弱,受到封建统治阶级力量的疯狂反扑;缺乏科学理论指导,变法理论存在严重缺陷;变法自始具有“理想主义色彩”,受到既幻想得到帝国主义帮助,又幻想封建主义经济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并存,还幻想不依靠自身力量而依靠对立阶级实现本阶级的政治主张等因素影响,最终失败。
这段历史时期,现代化变革特征是国家政权已由引导变革的重要力量变为影响现代化因素成长的制约力量①;外压作用骤然增强,现代化变革由渐进式逐渐向激进式发展和初步摸索到了旧中国现代化变革步履维艰的主要症结之一——现存体制能否容纳现代化因素问题;“变”已成为“维新派”和“保守派”的主流意识,但是在“变”的手段、措施和最终目的上的矛盾分歧更显尖锐。
但是,变法的失败并未终止现代化因素成长,突破了“中体西用”模式,推动了中国民主化进程和社会进步;戊戌变法是中国近代史上重要的思想启蒙运动,同时戊戌六君子的鲜血激励着爱国人士共赴国难,和平“改制”转向流血革命;戊戌变法虽然社会组织和动员能力十分薄弱,但是呼出了中国人民要求中国独立的强烈愿望。1899年,反帝火焰在中国社会底层燃起,一场义和团反帝运动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戊戌变法虽然被封建统治阶级扼杀,但是它推动了清政府的自我改革,此后,代表改革的运动进入清政府权力结构的核心。清末10年,清政府被迫推行“新政”,成为戊戌变法遗嘱的传播者、执行者和推动者。
4.“新政”的失败证明封建统治阶级自救改革无力推动现代化进程
1900年,打着“扶清灭洋”旗帜的义和团运动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镇压下失败,“标志着以坚决排除现代思想和现代科技的途径来解决中国面临的问题,是绝对不可能的”[18],但是,义和团用鲜血破灭了列强瓜分中国的企图。经过这场血战,外国人才知道,中国还有民族精神,这个民族是不可消灭的。镇压义和团的同时,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彻底打醒了清朝统治者“天朝上国”的迷梦,认识到现代化进程的大势所趋,力求“自救”变革。1901年1月29日,清朝推行“新政”,即“整顿中法,以行西法”:在政治上改革官制、预备立宪;在经济上奖励工商,鼓励发展实业;在军事上改革军事制度,废除武举、建立新军;在文化上废科举、兴新学。这些改革措施,其实推行了戊戌变法的改革模式。在此期间,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11国代表签订了《辛丑条约》,标志中国完全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清政府成为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工具。
对比之前的现代化社会变革,“新政”在深、广两个维度属于空前未有,提倡和奖励私人资本办工业,现代企业由1895年的100余家增加到1911年的800余家;1904年至1908年,中国出现了第二次办厂高潮,资产阶级实力增幅较大,为下一步建立适合现代化内生因素增长的新政体奠定了基础;1908年清政府颁布《钦定宪法大纲》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宪法大纲,开启了中国政治制度近代化的先河,标志着封建专制政体上出现了民主政治的缺口。
“新政”未使封建统治者巩固其统治地位,而是加速了清政府的灭亡。“新政”多数停留在章程条文阶段,未来得及实施就此夭折;清政府被迫变革和反复无常的恶性操作,彻底断送了政府公信力,民众不可能积极参与和支持;“新政”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全方位改革,加剧了中央集权封建专制体制的分解。现代化内生因素增长破坏了传统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新的经济成分——民族资本主义经济、新的政治力量——民族资产阶级、新的思想——民族资产阶级的政治思想、新的意识——民族资产阶级独立的阶级意识,汇聚着召集中国社会大变革的革命风暴。
历史和人民已经达到了容忍的极限,不能再给予错失中国现代化运动良机的清政府更多机会。1793年马戛尔尼师团访华错失第一次机会、洋务运动兴起错失第二次机会、戊戌变法错失第三次机会。变革始终遵循防御性和被动式,不是引领现代化建设,而是被现代化牵着鼻子走,“每当还有一些希望时它总是极端地拒斥一切变革”[18]。从筹建“防御性现代化”开始至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历经50年的自上而下的改革均告失败,历史和人民忍耐力达到了极限,辛亥革命爆发,“新政”夭折。
1894年,孙中山在檀香山成立“兴中会”。1895年“公车上书”失败后,孙中山看到请愿上书的“渐进之法”不能奏效,“怃然长叹,知和平方法,无可复施。然望治之心愈坚,要求之念愈切,积渐而知和平之手段不得不稍易强迫”[19]。中国的救国思想开始从“渐进式”改良转向暴烈“革命”。1905年8月,孙中山在日本东京成立中国同盟会,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为宗旨,以政党为内涵核心,以资产阶级为领导力量,与旧式革命组织和其他革命团体有根本性不同,是中国第一个全国性资产阶级政党。1905年10月,中国同盟会以“三民主义”作为其革命纲领,民族主义对应“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民权主义对应“创立民国”、民生主义对应“平均地权”,用革命的暴力推翻封建统治是同盟会的基本主张。1895年至1910年,孙中山在组织惠州三洲田起义、萍浏醴起义、广州新军起义等武装起义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积蓄力量,终于在1912年完成了历史赋予的推翻封建专制制度和建立民主共和政体的使命,中国走向主动迎合世界现代化发展总趋势之中,开创了历史新纪元。
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在亚洲建立了第一个民主共和政体,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双重压迫下,拓展了民主主义发展空间,民主、共和、议会等新思想、新观念冲破传统思想束缚,社会观念步入到现代化轨道上来。同时,促进了资产阶级的发展,还吸引了海外华人投资。资产阶级推翻清政府后,中国出现了群情高涨的投资工业的社会思想氛围,这种新氛围也吸引着海外华人归国创业。辛亥革命在反对外力压迫的自强运动中,使民族资产阶级政治地位得到进一步提高。
但是,由于中国现代化危机日益严重以及资产阶级不能克服的自身弱点,导致革命失败。一是辛亥革命参与势力驳杂,并未形成统一、有效的领导核心。“新政”创造了“三道”“四级”②,辛亥革命的社会力量来自于“三道合一”“四级动员”,人员驳杂、力量分散、纪律松弛,产生了后续的军阀政治。二是社会力量整合力不足。“国民革命需要一个大的农村变动。辛亥革命没有这个变动,所以失败了。”[20]民生主义对应“平均地权”的革命纲领却几乎没有实施,没有触动封建土地所有制。三是资本主义的软弱性和妥协性以及外部压力强大,内生动力不足。辛亥革命并未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务。临时政府热衷于关切资产阶级利益,缺乏对农民要求的积极反映;把争取获得帝国主义国家的承认作为临时政府的首要目标。四是帝国主义的军事威胁、经济控制是革命失败的外部因素。封建势力暗中潜伏、伺机反抗,张勋复辟和封建军阀割据就是历史的明证。
1.中国现代化的迫切性呼唤更为革命的领导阶级
辛亥革命未能产生预期的民主和独立,表明资产阶级共和国的“仿照”西方国家现代化建设方案在中国行不通,预示着中国现代化运动即将进入新阶段,需要更为革命的政党领导中国人民在更高的水平上继续展开现代化。
历经袁世凯篡夺辛亥革命果实(1912年)、二次革命(1913年)、复辟帝制(1915年)、军阀割据(1916年至1928年)等历史事件,各方军阀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军阀政治”,“成为中国内忧外患的源泉”,政治制度似是而非[21]。新旧思想的碰撞与回应中夹杂着各种外来思想、理论、主义泛滥成灾,“裂变式”传播,各自奉为真理。在不平等条约体系的重重束缚下,中国农村破产、工业在外资企业夹缝中生存,不等价交换、竞争排斥、经济结构僵化等,都是中国现代化经济扭曲的表征。中国的现代化政治、经济、文化都处于一种扭曲状态,使人们陷入迷茫,削弱了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力量动员和整合,急需通过革命化重组,对既存的生产方式、社会结构与意识形态进行根本性变革和重构,“以猛药去苛”,引领中国的工业化——现代化走入正轨。在西方列强控制和奴役下,中国现代化问题已经不是生产力发不发展的问题,而是现实中国的存亡问题。革命成为破坏旧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扭曲世界,创建一个新世界最有效、最快捷的路径。
2.中国共产党领导现代化的历史必然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找到引领中国人民前进的正确道路和核心力量。”[22]新文化运动前期,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对战禁锢的、教条的、被统治阶级利用的“吃人的礼教”取得阶段性胜利,却未使中国知识分子拨开各种思潮的迷雾,寻觅到解救中国的真理③。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成果——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为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提供了社会主义革命实践范式。自此,新文化运动发生质变,“由一个资产阶级文化革命运动转变为一个广泛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运动,《新青年》也逐渐变成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刊物”[23]。“五四”运动期间(1919—1920年),毛泽东、蔡和森、恽代英等中国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开始用无产阶级世界观来观察中国问题,同非马克思主义支持者展开激烈争论,树立了“改造中国与世界”的远大理想[24],坚定了初具共产主义理想的知识分子的马克思主义方向。
国家强有力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是后发现代化运动开启的内生性条件[25]。王奇生对中国国民党组织形态进行了系统性研究,认为国民党是弱势的独裁政党,远不如中国共产党高度动员能力和组织内聚功能[26]。1921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成立,确立了“推翻资本家阶级政权”“消灭资本家所有制”的革命纲领。之后,逐渐加深了对中国社会矛盾的认识,“因为人民受了外来的政治力经济力压迫的缘故,对于政治上的感觉力渐次发展”,再到中共“二大”首次提出“打倒军阀,建立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的民主主义革命纲领[27]。再后,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发展了马克思矛盾论学说,通过田野调查和革命实践,从众多复杂的中国社会矛盾中,准确把握了“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就是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
“拥有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指导是我们党坚定信仰信念、把握历史主动的根本所在。”[28]中国近代社会主要矛盾的科学论断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转换,对于整合社会力量,扫除现代化发展障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之后,确立了“武装反对国民党反动派和开展土地革命”的总方针,对革命运动在全国范围内的组织动员起到重大保障作用,国内阶级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国内阶级矛盾降为次要矛盾,促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抗战胜利提供根本保障。1945年,中国面临“两种命运”“两种前途”的抉择,社会主要矛盾转变为中国人民同美帝国主义支持的国民党反动派之间的矛盾。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建立巩固的革命根据地,运用“三大法宝”“三大作风”,推翻了国民党反动统治,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开启奠定了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
历史是一个连续过程,每个阶段都成为下一个阶段的阶梯和借鉴,经过多种人为选择的偶然性,最终形成历史发展的必然。鸦片战争开始后,中国逐步从“中心主义”国家沦落为世界体系的“边缘国家”。士大夫阶层的“改器”、改良派的“改制”、革命派的“改体”,都没有完成历史赋予的发展现代化的重任。中国共产党从中国国情出发,以人民利益为中心,坚定共产主义信仰,领导中国人民披荆斩棘,用血泪闯出一条重启中国现代化建设的道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式现代化在曲折中前行、包容中奋进、合作中共赢,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时至今日,中国式现代化建成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医疗、教育、社会保障等体系。中国共产党在不断“自我革命”中超越“自我”,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兼顾天下”④。历史事实雄辩的证实,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离开党的领导,就没有中国式现代化。同时证明,无产阶级革命目的优于资产阶级革命目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优于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无产阶级现代化建设优于资产阶级现代化建设,社会主义制度必然取代资本主义制度。
注释
①虽有并无实权的光绪帝和地方官吏中的陈宝箴、曾鉌支持变法,但是对于国家政权整体显得微不足道。
②三道指国民党人的十余年武装起义、立宪派发起的“压力”活动——请愿开国会运动、地方民族资产阶级的收回利权运动;四级指会党、新知识界、汉族官绅与新军等四种社会力量。
③虽然西方国家也存在各种思想的争鸣,但是西方强有力的政党通过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和主导权,进行文化整合,有利于维护自身合法性和维护社会秩序,而中国近代恰恰缺少了这种政治条件。这种政党引领文化的作用,在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也可以找到例证。例如:苏联建立前夕,国内出现“路标转换派”“国内侨民集团”等各种不同派别和思潮,它们往往以理论体系的形式渗透到哲学、政治经济学,历史和文学艺术等各个学术文化领域。苏维埃的党进行一系列有目的、有策略的文化整合,巩固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阵地。
④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过程中,支援亚非拉建设、“一带一路”、支援多国抗疫等,都是历史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