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瞬间 记忆的芬芳

张引

【热点美文】

回到一朵杏花

米丽宏

岁月如旧，春天如新;早春这段时光却还是旧的，很难过。非春，非冬，寒意料峭，像鸟儿处于换羽期，有一点期待和急切的焦虑。

梅花熄了，柳芽、草芽算北地最早的春信儿，此时也还残梦懵懂;山野里，灰苍苍、空悠悠，流荡一段风吟鸟喧，像笛子，令人思幽。

人道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果然，杏花，开了，像美人一挑门帘，走出来，薄薄春衫，神态清媚。楚歌一阕，凛凛然亮在灰扑扑的草莽旷野之上。

花里花外，枝上枝下，全是清丽的光阴哩。

山野的情调，就变了。嘴角莞尔，浮上一层明媚;胸怀坦荡，逸出一些柔情。原始、安静、出世、清美。宽落落的树荫下，浣花微雨，脚步慢慢踱过去，花也飘飘，衣也飘飘，人像粉霞里漂浮的一朵朵云。

一段微微焦渴的心灵跋涉，看到杏花，终于被安抚下来;放眼望过去，接着便是桃花、梨花，不知名的花……关于春天的种种美好，都被杏花领跑着，冉冉盛开。

杏花一开，心里便有说不出的踏实;像一个过日子的主妇，于青黄不接的岁月，手抚满满一缸米，欢喜泛上心头。

人最难得的，便是这踏实的心境啊！杏花唤醒春意，也唤醒情义。“情义被唤起之处，生命得以重生”，这是梵高的话。当年，这位天才画家获悉弟弟的孩子诞生，他兴高采烈地画了一幅《盛开的杏花》，作为给新生儿的礼物。梵高的画里，我们熟悉的是他的向日葵和星空，但洁白杏花在雅静的蓝色背景下静静绽放，一瞬间，生命的清新和温情会满眼满心。

雨丝若雾，杏花如云。不用去深究哪一片朦胧是雨，哪一片朦胧是花，哪一片朦胧是云。人间的路，实在不须急匆匆。几番杏花开落，还没看个透彻，也就到了中年了。

杏花里的觉醒，一直是成长的大事。

那年早春，去看姥姥，走的是遍地石砾的小山道。路边，一列老杏如云如雾，毕毕剥剥，一直烧向了清寂的小村村口。在繁花掩映的石头路上，我走着，又跑起来;突然地转身，满眼的杏花，也似乎在一瞬间，同时转过身来。前面是花儿，后面是花儿，上下左右，都是。每一分钟，我都真切感受到春天的多情和醇美。可以这样一直跑下去吧，不会太悲伤，只有淡淡悲伤，不会老去，只有美好的过往。

棵棵老杏树，依然那么安静，只有纷纷扬扬的杏花是动着的，兀自飘落，一点也不理会一个女孩儿瞬间的成长。

那种凸显于贫寒岁月中的富丽、缠绵和诗意啊，震撼得小小的心里，泛着忧伤，但又是甜蜜得不知放在何处的忧伤。心，有一股清香，似是花香，却又非花香，细细领略了去，那一股给人心的，是比花儿都好看好香的、一种饱满莹润的觉醒。

多年过去，姥姥安在？老杏树安在？当年的懵懂忧伤和甜美安在？杏花，为我哗啦啦打开大门，又缓缓掩上。

我掸掸衣上灰尘，回到一朵杏花的安静，对着缓缓而去的光阴，读几卷书，品几瓯茶，写几行字，清清淡淡，咀嚼生命的远意。

【美文赏析】

没有杏花的春天，称不上春天。春天里，我们一起读米丽宏老师的《回到一朵杏花》，欣赏春天馈赠的一份美意。

春天，离不开杏树的枝头。当满树的杏花毕毕剥剥地开了，春天便迫不及待地拉开帷幕;待到一场杏花雨随风飘落时，春天便立刻收拢了开花的心。春天和杏花，真是一对很亲密的恋人。只要攀上杏树的枝头，春天的美便不容忽视。

米老师由表及里，叙写杏花清新脱俗的美。

杏花的姿态是美的。你看它出场的一幕，“像美人一挑门帘，走出来，薄薄春衫，神态清媚”。这副清丽明媚的形象，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到宋玉笔下的绝世美女：“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是的，杏花的美，恰逢其时;杏花的美，恰到好处。

杏花的美不止于形，它的内涵也是极美的。我特别喜欢米老师那句，“杏花唤醒春意，也唤醒情义”。是啊，心中有爱的人，情义饱满的人，才会在邂逅杏花时，尤其是在凝视杏花时，一腔柔情和暖意被迅速点燃。你看，天才梵高以杏花馈赠新生，这是多么纯洁的祝福，又是多么深情的祝福啊。

美，在春天觉醒。唤醒“美”的，正是一树的杏花。

米老师笔下的杏花兀自开放，如火如荼。伴随着“富丽、缠绵、诗意”的花事，春天正向光阴的深处漫步。与它同行的，还有一位少女。作家借助少女的视角，将杏花的绽放推向高潮，也将杏花的美意引向了成长。

少女懵懵懂懂，在遍地石砾的小路上，或走着，或跑着。那条小路一定很瘦，你瞧，她突然一转身，竟和杏花撞了满怀。前后左右都是杏花，那是多么令人震撼的盛况啊！“美”就这样铺天盖地而来，令少女瞬间忘却了贫寒、瘦弱、单薄和苍白。那一刻，成长悄然莅临，一颗饱满莹润的种子扎进了少女的心里。

花开花落，岁月催人老，“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国维《蝶恋花》）。然而，有了“杏花里的觉醒”，一颗心便不会沉沦。

只要生命的纹理曾被“美”装饰过，每逢春天如期而至，我们就有信心出发，从一树杏花的美，走向生命的远意。

【中考链接】

1.2021年河南卷，以“从______开始”为题。

2.2020年四川德阳卷，以“美的瞬间”为题。

3.2019湖南邵阳卷，以“开在记忆里的花朵”为题。

4.2019年山东日照卷，以“有一种美好唤起我”为题。

5.2018年山东滨州卷，以“留在记忆里的芬芳”为题。

6.2017年湖北黄冈卷、黑龙江龙东地区卷，以“开在心中的花”为题。

【学生范文】

又到桂花飘香时

福建省泉州市安溪鳳城中学 李祎涵

那是一个桂花盛开、香气四溢的秋日清晨。我正在屋里写作业，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响，随之而来的吵闹声打破了村庄清晨的静谧。

“老头子，都让你别买这么多菜，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打开房门，只见奶奶手里提着两个塞满各种蔬菜的大袋子，板着脸数落爷爷。爷爷低垂着头，像极了没写作业而被老师批评的小孩儿，无言以对，显得委屈极了。既而，他满脸堆笑，讨好地望着奶奶，欲言又止。忽然，爷爷皱了下眉头，挺直腰板，抬起头，厉声斥责奶奶：“老婆子，你给我站住！你看你，早上湿气重，让你穿长裤，你竟然穿着短裤干活，膝盖又酸了吧？活该！”

爷爷一边唠叨，一边去屋里取出一件碎花长裤递给奶奶，双眉紧蹙，眼中似乎也充满了心疼。

“你……你还顶嘴是吧？”奶奶一手叉着腰，一手用食指指着爷爷，眼睛环视着四周，似乎寻找着什么，忽然拿起墙角边晒干的竹枝，作势要打爷爷。爷爷也做出害怕的样子，向着院子小跑而去，奶奶拿着竹枝在后面追着，柔和的晨曦洒满了院子，光影交错，院子里桂花的芬芳弥漫了每个角落，浸润着清新的空气。

我倚在窗边，不语，嘴角泛起了笑意。

阳光下，他们一前一后地小跑着，像两个孩子。忽然，跑在前面的爷爷转身停了下来。我有些不解，难道爷爷不该接著往前跑吗？只见爷爷走向奶奶，微弓着腰，用袖子轻轻擦拭着奶奶额前细密的汗珠，用粗糙的手指把凌乱的碎发撩至耳后。奶奶抬起头，看到爷爷那双写满宠溺的双目，一瞬间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如初恋的少女，庭院里的那棵桂花树仿佛也笑了，轻轻随风摇曳着，桂花坠落在奶奶的发髻上，很美。

听村里上了年纪的阿婆说，这棵桂花树是爷爷为奶奶种下的。年轻时，爷爷知道奶奶特别喜欢桂花，就省吃俭用，又连续做了数日的小工，终于攒够了钱，去虎邱镇芳亭村，好说歹说，向一户人家买来了一株不小的桂花苗。当时交通不方便，爷爷走了一天的山路，脚上磨出了水泡。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这棵桂花树枝繁叶茂，每逢八月，清雅的香气就悠悠弥漫在整个庭院里。

曾经，我以为爱是江湖儿女的恩恩怨怨，是偶像剧里的缠缠绵绵，是离别站台前的泪流满面。

然而，如今我才发现，这些终究抵不过爷爷奶奶的“相爱相杀”。爷爷体格清瘦，胃口不好，奶奶总是不厌其烦地向村里的厨师讨教厨艺，变着花样地做菜给爷爷吃;奶奶双膝有疾，爷爷每天清晨总会准备一条长裤放在床头，天天提醒奶奶要为双膝保暖;爷爷不喜运动，总是这把椅子坐腻歪了，就坐那把椅子，傍晚时分，奶奶总要轰着赶着，陪他去散步，做健身操;奶奶喜欢哪样衣服，爷爷总会偷偷攒钱买来让她穿上，直夸好看。

如果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是吴越王对夫人爱的承诺与呼唤，那么，庭院里的桂花树便是爷爷奶奶之间爱的见证。他们平凡的爱情，淡淡然，婉约静谧，却让人回味无穷，就像桂花的香味。

爷爷离开我们时正值桂树花开。每回月儿圆，每次桂花香，每逢爷爷祭日，奶奶总会一个人在桂花树下静静地坐着，偶尔跟桂花树说说话，我不忍打扰。

桂子月中落，桂香院里飘，心比清秋瘦。桂花散时是坦然的，留下的是一地芬芳，奶奶守着这棵桂花树，就是守着一份温馨的回忆。

（指导教师  苏碧芳）

评语 《回到一朵杏花》是成长的跫音，《又到桂花飘香时》，则是爱的回忆。米老师是将自己与杏花对照，做自我成长的审视，小作者则是以桂花树为背景，回顾爷爷奶奶的爱情往事。《又到桂花飘香时》的亮点，一是倒叙和插叙的灵活运用，令故事情节丰富，人物形象饱满;二是画面感强烈，小作者以旁观者的视角，综合运用语言、动作、神态和细节描写，描摹爷爷奶奶的恩爱画面。这份美好的爱情，始终有“桂花香”的陪衬，读来格外甜蜜而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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