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一门危险的生意

2022-03-09 21:03苏壹米
华声 2022年1期
关键词:女主播直播间大哥

苏壹米

“很多时候打赏的人往往现实中实际收入都不高,他们‘被爱’的需求也许不能被满足,‘爱人’的冲动则容易被忽视,也很难有具体的对象。”

2021年11月初,河南一名主播“豫北女保安”惨遭其直播间的“榜一大哥”杀害。随着事情调查进展,这起惨剧的一个细节被揭露:该主播在视频中常自称是单身,但事实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与打榜者约会也是瞒着家里人的。2021年11月24日,四川广元,一名杀害妻子的犯罪嫌疑人被捕。据悉,其妻是一名24岁的女网红,两个月前,丈夫发现其手机里有“榜一大哥”的不雅视频,遂杀妻后藏于家中冰箱……

新型情感寄托

2020年疫情期间开始在抖音做游戏主播的乔咚咚根据自己的观察总结:在直播间打赏的人,大致可分为几种情况:

一种是出于纯粹的喜欢,“就像付费看了场表演”,看官捧场,人场或钱场,都是对主播表现的才艺或情绪价值感到赞赏或满足。第二种是“试图融入主播的生活圈子”,想要认识新朋友,“不过,这种情况主要分布在中部和后部主播,头部相对少”。

第三种是利益链,“比如平台、公会等会推广竞争,请托打榜引流,再诱导其他用户跟风”。

第四种才是日常语境下的“大哥”。“有正常意思的,也有贬义的”,乔咚咚隐晦地提到,“在这种情况下,看直播只是一种社交途径而已。”有人豪掷千金只为玩一份暧昧,但也有人代入现实,且衍生出不切实际的心理期待。

乔咚咚收到过的打赏从几十元到几百元都有,不过,大部分人打赏,都只是“刷存在感”,为了让她多聊几句。有一次,她收到一个要求私下见面的“大哥”的大额打赏,她下意识警惕起来,退还了对方打赏的五万元。

月入一万上下、曾经给“美女区”主播打赏最高达2万元的古蓝告诉记者,直播打赏在内部也被叫做“云卖艺”或“云乞讨”,但与街头乞讨不一样的是,直播间营造了一个半封闭空间,打赏得最多的那个人,可以体验到一种感觉:“就像在餐厅吃饭,一位歌手抱着吉他走到你面前,你花20块钱点了一首歌,然后你就把自己的品味带给了整个餐厅,有一种私人定制的感觉。”

小婵是个从不追星、单身的28岁工科博士生,从前,她对网络主播与刷礼物这件事也嗤之以鼻,“还骂过打榜刷礼物的人是脑残”。

没想到的是,有段时间,由于学习工作压力大,小婵开始刷抖音缓解焦虑,偶然刷到一个同龄男主播,“一个非常幽默、情商也很高的双鱼座男孩子”,小婵忽然发现,有一种快乐可以来得如此“轻松”“容易”,看着屏幕那端一个陌生人的音容笑貌,真的可以消除疲惫,赶走孤独。

小婵逐渐习惯每天晚上都看他的直播。“感觉生活有了盼头,担心他哪天不播了。”心态变好了,她还开始健身、调整自我状态。“毕竟,这年头除了钱以外,让自己开心太难了。”

不过,小婵的打赏金额往往不会超过两百块,她也并不会与主播互动,她在直播间里用的是私密账号,从不点粉丝灯牌,不连麦、不加群,“我不需要那句‘谢谢某某某的礼物’,我只是想默默地刷。”为别人打赏成为她为自己充电的方式。

一位不愿具名的网友阿K曾给主播打赏超过30万,他坦言,大家毫不吝啬地为主播打赏,因为主播能给予你的反馈并不只是一句“谢谢大哥”,而是会像个真实的朋友那样关心你,“饿了给你叫外卖,生病了给你买药,心情不好陪你聊天,过节给你买礼物……”

阿K看来,打赏主播就是花钱做一个梦,逃离现实关系里处理不好的一地鸡毛,如买房和贷款、彩礼和带娃等等。

“人设”带来的骗局

最为极端的情况,是直播间本身就是一个有意设计的骗局。

网络直播间俨然成为互联网时代的“太虚幻境”,虚假的虚。2021年8月,浙江义乌一名19岁的大学生与美女游戏主播“网恋”一个半月,被对方以刷礼物、借钱为由骗走318万元。

2020年9月,浙江杭州一名“00后”小伙杨某为网上认识的女主播小芳陆续刷了近80万礼物后心生悔意,开始反“骗”为主,以投资电商为由诱导小芳将21万元转给自己。后小芳要求还钱未果,遂报警。

2018年6月,一名28岁的镇江男子在过去一年时间内挪用了890万元的公司资金打赏给冯提莫等网络主播,被公司发现后,王某自杀未遂,选择了投案自首。

多数骗局和闹剧,往往由金钱出发,以金钱结束。

2021年11月,虎牙一名女主播的“榜一大哥”为其豪刷70万元,两人线下建立联络后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谁知,没多久,“榜一大哥”才发现该女主播其实早已订婚。

还好,这名“大哥”的反应只是直呼“网络真是太可怕,网络太可怕了,再也不相信了”,及时止损。2021年7月,湖北襄阳一名男子将女主播起诉至法院,要求后者退还13万元打赏,但因为转账多以“1314”“520”等名义,法院判定“属正常赠予”,不能退还。

2021年1月,河南“都市报道”同时收到了4名中年男子的求助,2020年,这4名年龄均在45岁以上的男子,被同一名郑州女主播通过承诺线下恋爱、群发甜言蜜语等方式诱骗打赏,金额加起来上百万。在诸如此类的情况下,“网络姻缘一线牵”,与骗婚之间就差一张结婚证了。

“爱”与“被爱”的畸形联结

打赏、刷礼物激活了用户的某种身份想象,意味着为这份情感体验付费,为孤独买单。毕竟,不管是纯粹的看官、“爱护者”或“粉丝”,在直播间里追“星”,比靠近现实的演员明星要容易太多。如今,市场上已有专门的经纪公司生产网红主播,更不乏与平台合谋、训练主播对用户进行煽动性打赏等行为。当金钱与流量被引入后,主播知名度随之上升,交互的直播技术则进一步营造用户与平台的共同狂欢。

在经纪公司的引诱与推动下,一种模仿性的从众的“破窗效应”产生了,情感的操控与卷入变得失序,因此,多数用户都是在关闭手机、离开直播间后,才感到悔意如潮水涌上心头。国家一级婚姻家庭咨询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蓝奥告诉南风窗记者:表面上看,很多人或许会以为打赏的人多是出于攀比和虚荣心理,但打榜的核心心理动力,是“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需求”。

“很多时候打赏的人往往现实中实际收入都不高,他们‘被爱’的需求也许不能被满足,‘爱人’的冲动则容易被忽视,也很难有具体的对象。”而随着“投资卷入成本”越来越大,这种“愛与被爱”的联结便越来越偏执,“一旦打赏的人感受到自己被主播‘背叛’或‘欺骗’,这种偏执联结就会失控和翻转,演变为‘由爱生恨’。”蓝奥表示。

摘编自《南风窗》2021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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