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余年来,中国戏曲践行“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在优秀传统剧目的整理、新编历史剧和现代京剧的创作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在诞生的优秀京剧剧目中,有两部戏编创于上世纪40年代,在戏曲舞台上影响深远,打开了一个新局面,开启了一代戏曲人创作方向。这两个剧目,一个是京剧《三打祝家庄》,另一个则是京剧《逼上梁山》。
参考多种资料创作而成
1943年,京剧《逼上梁山》由延安中共中央党校俱乐部下面的大众艺术研究社出品,该剧为集体编剧,杨绍萱执笔。该剧取材于《水浒传》中的林冲故事,同时参照汲取了明传奇《宝剑记》《灵宝刀》及优秀传统京剧《野猪林》《山神庙》等有关戏曲资料创作而成。
该剧在1943年12月末(一说为1944年元旦),由延安大众艺术研究社首演,齐燕铭导演。主要角色林冲由金紫光扮演,鲁智深由王琏英扮演,高俅由索立波扮演,陆谦由齐瑞棠扮演。这些人当时并不是京剧演员,而是一些资深的京剧爱好者。该剧在延安首演以后,不但引起一般观众的轰动,而且颇引起一些党政机关的干部和文艺评论家、理论家的重视和赞扬。文艺理论家艾思奇在《解放日报》上撰文,称赞这出戏是“平剧(即京剧)改革中的一大成绩”。
毛泽东也在1944年1月9日观看了此剧,连夜给此剧的编剧杨绍萱和导演齐燕铭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写道,“看了你们的戏,你们做了很好的工作,我向你们致谢,并请代向演员同志们致谢”“你们这个开端将是旧剧革命划时代的开端,我想到这一点,就十分高兴,希望你们多编多演,蔚成风气,推向全国去”。看到了这封信以后,大家都非常激动,于是紧接着在1944年对该剧又进一步修改加工。刘芝明、齐燕铭、金紫光、王禹明等人再度执笔修改剧本,并由中央党校俱乐部和延安平剧研究院(专业)联合演出。
不同于以往的“林冲戏”
既曰“旧剧革命”,那么京剧《逼上梁山》又和以往的传统剧目水浒故事中林冲戏《野猪林》《山神庙》有哪些不同呢?
从剧情来看,京剧《逼上梁山》,吸收了传统林冲戏《野猪林》《山神庙》中的精华部分。比如:林冲和其妻子逛庙上香,高衙内有意霸占其妻,卖刀计赚林教头,白虎堂苦刑杖林冲,“野猪林”欲杀豹子头,鲁智深仗义救林冲,陆谦火焚草料场,林冲手刃仇人,报冤仇聚义上梁山等,这些都和传统戏相似。
传统戏中,林冲和高俅的结仇,是因为高衙内想霸占其妻,他和上层统治者高俅只是個人矛盾,由于其个人遭遇而被迫造反。在京剧《逼上梁山》中,却强调他与上层统治者的矛盾,不仅有他个人的因素,还由于他对于世道不公,和对于受压迫群众的同情,从而引起林冲与高俅等统治者的矛盾。其中还特别写到他与一般受苦受难群众的血肉联系。如李老汉一家,还有李铁、李小二、曹正、鲁智深等出身被压迫阶层从而走上反抗道路的人物群像。而中心人物林冲也不再是与社会的大背景、大环境无关,不再只是个人的恩怨情仇。全剧塑造了一个志在报国、具有正义感的下层军官,随着个人的遭遇,在群众的团结和争取下,终于打破幻想结盟造反的曲折过程。
在舞台呈现上,群众的场面也比较宏伟,而不再是龙套似的一戳一站,各个行当,生、净、旦、武旦都有所体现,而且群众脸上的豆腐块也消失了,都是打扮成俊俏的人物。还有在戏曲的语言上,也多用京白而少用韵白来表现,所以当时的戏曲评论家说这出《逼上梁山》是在京剧的改革中,首先尝试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处理历史题材的一部作品。
不过,由于该剧诞生时间较早,因此与现代观众的审美定式有一定的距离。比如,该剧演出时间过长,由于群众场面过于多且散,给中心人物在舞台上留出的时间相对就较少,结构又比较松散,特别是在戏曲语言的运用方面,有时候让人感觉是作者代替角色在发言,缺少人物的个性化语言。总体而言,《逼上梁山》在展现戏曲的独特表现方面还存在着继续提高改进的余地。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逼上梁山》因政治原因整整十几年都没有再演出。
改革开放前的“复出”
《逼上梁山》的“复出”是在1977年,由当时的北京京剧团,在中山公园音乐堂演出。剧团不仅请金紫光对剧本根据当时观众的审美要求再一次进行整理提高,使核心人物林冲更加突出,结构更加精练紧凑,同时压缩演出的时长。剧团还请李元春、赵炳啸、李慧芳和马彦祥担任导演。前三位都是资深的京剧表演艺术家,而马彦祥又是话剧戏曲两门抱的戏剧大家,他为该剧进一步争取年轻的观众出了不少好点子。
当时林冲的扮演者分别是著名的谭派文武老生演员李崇善和优秀余派老生演员赵世璞。李铁的扮演者为袁派花脸罗长德、张贞娘扮演者为张派旦角关静兰、李小二的扮演者为著名武生沈宝桢和张四全。而鲁智深的扮演者罗荣贵、高俅的扮演者赵炳啸、高衙内的扮演者冯万魁,都是非常善于刻画人物的著名老演员。特别是扮演林冲的李崇善,嗓子好,武功精,刻画人物精准。因此这一台戏的演出轰动首都。在北京演出多日,颇获好评,为这出不同一般的传统京剧《逼上梁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作者张永和系国家一级编剧、著名戏曲评论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摘自《北京晚报》 201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