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华
一路向西,有座小城依江而建,顺山而围,山水相伴,适宜人居。亘古相传,因此地水汽较多,常年起雾,雾起澜沧江畔,形如游龙,经久不散,故名云龙。记忆中的云龙轩昂飘逸,独具魅力。千年白族村——诺邓,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生态和人文环境绝佳;地貌特殊的“太极图”极具灵性,招揽四方游客……其历史的厚重感与山水的灵秀交相辉映。这天造地设的美景,充满着古老和隽永!
山居
云龙县曾为南方丝绸之路博南古道上的重要驿站,位于大理白族自治州西部,东连洱源、漾濞,南邻永平、保山,西靠怒江,北接兰坪,是滇西古县之一。
第一次听到“云龙”这个名字,是1991年在师范求学的时候。因为到下关上学,才知道大理州有12个县市,云龙就是其中之一。我们班来自云龙县的同学有3个,2个出于旧州,1个来自长新。细致了解才知晓云龙山比较高,地域广阔,东西最大横距91.8千米,南北最大纵距109千米,总面积4400.95平方千米,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县。
这次春节,应邀到同学家去。第一次走进云龙,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山好大!弯弯绕绕、左拐右拐,当真是山路十八弯。坐车近4个小时,才到达云龙县城——石门镇。途中在大栗树吃了顿早饭,夜晚就住宿在石门镇政府招待所。第二天一大早又乘微型车到同学家,车子颠颠簸簸驶到一座吊桥边。停了,我以为到了,可同学说还要走山路。他们家住在山里,从小生长在坝子中的我看惯了一马平川的大道,对着犹如鸡肠的山路,真有点望而生畏。走在吊桥上,心里有点忐忑,这桥牢不牢实?会不会掉进河里?当我小心翼翼地过了桥,回头望着这座古朴的石桥,只见吊桥依山渡水,飞悬江天。桥下河水湍急,更添了几分奇险。同学告诉我云龙俗称“桥乡”,这样的吊桥比比皆是。
村里的居民基本都是白族,在同学家住了几天,感受到一个不一样的春节,亲身体验一把乡风民俗。这里的人很淳朴,去到哪家都是笑脸相迎,好酒好菜熱情招待。大家习惯吃腊肉,每家都有一个火盆,那火总是烧得旺旺的。三角架上架着铁锅,锅里炖着腊肉、香肠、豆腐肠、血肠……悠闲自在的老人在火盆边上用个小土罐烤上一罐香茶……铁锅里煮沸的肉汤浓香四溢,和着烤茶独特的香气,在庭院中弥漫。
今天,恰逢村子里有人结婚,酒席办得简单但很热闹,全村人都来了,这不光是某家人的大事,也是全村人的喜事。帮忙的弟兄在地上铺一层青松毛,各种佳肴摆放在松毛上,客人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新娘子身穿新衣,梳着一条大辫子,又粗又长。她的打扮没太多讲究,不像我们家乡的新娘要盘头、戴红花。从田埂上缓缓走来的新娘子辫子在身后左右摇摆,阳光下,透着健康和喜庆。同学家和新郎家是亲戚,送来火腿、大米作为这次婚礼的贺礼。
同学家住在村子边上,出了他家的后门,就是连绵的大山。山上的植被很好,随处可见葱茏的松树,树下是厚厚的松针,踩上去又松又软。
我在这个依江而居的小山村过了一个不一样的春节,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多年后依然在我的思绪里徜徉。
漕涧
过完年,我和同学去了漕涧。
漕涧因为盛产锡矿,所以很是繁华。到了漕涧,我惊异于那里的青山绿水。听说有座道人山,是云龙最高的山。雄奇的群峰崛起千古的高峻,耸立成我眼前巨大的惊叹。屏立的山峰如龙游动,连绵百里,气势磅礴。它们姿态万千,巍峨耸立,直插云霄。大山深处,繁多的植物种类营造着一个堪称伟大的森林公园。摇曳多姿的阔叶林,高大伟岸的冷杉,以及在接近峰顶处的千百株杜鹃林,展现着丰富多彩的季节标志。
我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那摇曳多姿的杜鹃花身上:火苗样的映山红,洁净如雪的大白花杜鹃,以及淡雅的黄杜鹃,密枝中不时探出头来的朵朵紫色杜鹃,更有那居于高大的枝头上让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泡叶杜鹃……这是一片杜鹃花的海洋。杜鹃在松树和灌木丛的怀抱里,一株接一株,立在山腰。和之前孤独地生长在松林中的一两株杜鹃相比,这无疑是杜鹃群落。我大致数了一下,至少有几十株。看它们粗壮的枝干、繁茂的树冠和硕大的花朵,每一株都得有上百年的树龄了吧。走进姿态万千的杜鹃花林,触摸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再穿越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山花与发出沁人心脾芳香的野草,我的心不知何时遗留在了那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
在云龙漕涧的那几天,素有口福的我尝到了云龙山里的蜂蜜。装蜂蜜的是一个土罐,油亮光滑的罐子沉甸甸的,开封后,一股蜜香扑面而来。天气寒冷,蜂蜜板结,乍一看就像一块黄色的冰块,用汤匙用力舀了一勺蜂蜜,入口即化,除了甜,还混合着层次十分丰富的花香。送蜂蜜来的叔叔的那双手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枯瘦如柴,没有任何一根手指的皮肤是完好的,全开了血口子。那些血口子就像一只只小眼睛,冲着我眨呀眨,让我不禁肃然起敬。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养蜂人因为居住在山里,出行的路需要挥刀劈开荆棘才能前行,再加上劳作辛苦,满手的血口子就这样长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我独自来到矿山门口的一条小沟边,沟里的冰还没完全融化,水草从破开的小冰洞里伸展开来,不小心提起水草,就会把薄冰一起提出水面。冰下面是平静的水,就连调皮的小鱼儿也不见踪影,世界仿佛是静止的。太阳出来,通体火红,釉彩一般的色泽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滴出红油。远山含黛,一层薄雾迷离了阳光,大火球的四周开始氤氲着梦幻般的红影。
天空红红的,小沟里的水红红的,我的心也红红的,在漕涧的时光一切变得特别愉悦。
虎头山
因与云龙的不解之缘曾两次游历过当地的虎头山。一次是1995年,心绪茫然踟蹰虎头山;20年后,友人相约,家人相伴畅游虎头山。无论心境如何,虎头山都让我留恋。
位于县城石门镇南边的虎头山,因山顶崛起一块嵯峨巨石,如虎头而得名。据《虎山碑记》载:“虎头寺原有一间山神庙,清道光年间陆续建老君殿和财神殿等寺观。清咸丰七年(1857年)又毁于兵燹,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修复并建了张仙祠、王母寺等。”
虎头山上奇石峥嵘,嶙峋突兀,看着眼前与众不同的山石,我深感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寻常的石灰石,棱角闪着光,虎视眈眈地与世人对视。久居河底的鹅卵石之所以浑身滑溜溜的,是流水常年的冲刷所致。这里的石头因为裸露在外,灰黑色的山石被时光打磨得没了棱角,个个虎头虎脑,憨态可掬。
山上松柏葱葱茏茏。寺庙道观沿山势修建,有虎头寺。近年来又修建了龙池、虎泉和众多的亭阶及雕刻,使虎头山成为亭阶相连、山水相映的休闲胜地。寺庙之间有曲径石廊、石桥相通。据载:“层峦耸翠,高临碧汉之间;飞阁流丹,杰出青云之表。”
走在虎头山崎岖的山路上,仰望陡峭险峻的山势,我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山顶会不会住着神仙?”或许,旧时山中真有神仙也未必。即使没有神仙,在山中求仙问道的隐士大概也不少吧?想到这,我不禁对眼前的一草一木另眼相看。站在山腰回头望,整个云龙县城一览无余。小小的县城依山伴水,沘江绕过县城从容流向山的那边,奔向远方。
孔夫子说,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我没什么智慧,却也偏爱山野。而和我一样喜欢流连于山野间的人还不少,这不,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孩童、鹤发童颜的老者、健步疾走的青年时不时和我擦肩而过。他们都和我一样,喜在山中漫步,更乐意拥抱自然。
诺邓
诺邓就在县城边上,是一座千年白族村落。
群山环抱的云龙县城,高楼林立,就像山中的一朵大鸡枞,格外显眼。出了县城,沿沘江往北走,直奔诺邓。进入诺邓村子前,因为刚离开县城不久,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当车子拐进一条小路,两旁的民居三三两两地闪入眼帘时,才顿悟诺邓村就快到了。
一排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民居坐落在北边的山坡上,村口的一家民居门口挂着一长串红灯笼,喜迎着游客的到来。这座“千年白族村”,保留着大量的明、清两朝建筑和著名的玉皇阁道教建筑群。
放眼看去,诺邓的民居建筑式样基本与大理地区的白族民居相同,遵从的是“三坊一照壁”“四合一天井”“四合五天井”建筑布局。房屋依山而建,构思奇巧变化,风格多样。无论是四合院,还是“三坊一照壁”式的结构,都依据山形地势特征而建,既不生涩,也不突兀,虽然呈现千姿百态的外观,却与群山融为一体,充分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
身为一名古建筑文化爱好者,初见诺邓的民居,我竟有些欣喜若狂。最让人开怀的是这些民居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还得以完好的保存。随着经济的腾飞、观念的改变,很多村落拆除了旧式的土木结构的建筑,建起了钢筋混凝土的欧式洋房。昔日的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消逝在时间的洪流里,木格子门窗被明晃晃的大玻璃取代,青瓦白墻已成历史。现在,置身于这座活着的、原汁原味的老房子中间,眼睛早已自顾不暇。
说诺邓村的房子是活着的,是因为这里的每一个院落里都还住着人。每走进一家民居,我都感觉特别熟悉,特别亲切。以前住过这样的房子,虽然没有现代建筑宽敞明亮,相比而言稍显土气,却也冬暖夏凉,格外温馨。
诺邓民居建筑重视工艺精美,门、窗、木梁、柱、檐都讲究精雕细镂,无论是浮空雕还是透通雕都尽显美观精细。山墙、院墙的墙壁上或绘有飞鸟走兽、山水虫鱼,或展现山川风貌、人情风俗,或描述故事人物、神仙风采,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每座院落、每户人家正房、厢房、面房或照壁的布置都不尽相同,工艺都各具特色,让我很难找出完全相像的两家来。
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到诺邓村来的游客逐年增多,乡村旅游为诺邓注入了活力。不少民居变身民宿。路遇一家民宿,门敞开着,大门的风格气派豪华而不失文雅,一看就是旧时村中的显赫人家。院里有天井,阳光越过屋顶,慵懒地照在门窗上,只在天井的地砖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地砖上面依稀可见花纹,不知是明朝还是清朝时的风格。想着脚下踩的是历史,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整座民宿装修风格返璞归真,除了干净整洁,很难看到酒店的痕迹。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才真正体验什么是“宾至如归”。白天,伴随着鸡鸣起床,漫步在村中青石铺就的道路上,不时还能和劳作归来的农人、骡马打声招呼;夜晚,躺卧在床,听窗外风儿的呢喃,偶有客人到来,家犬轻吠几声又复归寂静。
累了,在村头的大树下歇一歇;饿了,回到住的地方,请主人家炒上一盘自家腌制的火腿,小酌一杯自酿的玉米酒,顺便听一听诺邓的故事……
太极图
回味着诺邓的风韵,下一站,是天池。去天池的路上,邂逅“太极图”。
观景台上,习习的凉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俯瞰“太极”图案,形象非常逼真。沘江恰似一条镶着银边的丝带,把两个鱼形的小坝子围成一个圆,两个小坝子像两块绒丝毯首尾相连,成了太极的两仪。诺邓河自东北蜿蜒而来,从“太极两仪”的正中流出,犹如一根银链子上挂着的宝石吊坠,古人称之为“太极锁水”。
“太极图”无疑是大自然的杰作。千百年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一奇观。每年随着季节而变化,春华秋实,四季分明,是云龙自然景观中最鲜活、最具有动感的元素。云龙神奇的“太极”景观夺天地造化之神韵,气势磅礴,蔚为壮观。因“太极图”东北面有诺邓玉皇阁道教建筑群,南面有石门虎头山道教建筑群,西面有高山湖泊天池,云龙人赋予了它很多的故事与传说。
这时,一阵风把云雾吹过来,“太极”变得若隐若现,就连四周连绵不绝的山峦也变得朦朦胧胧,好一幅“雾锁山头山锁雾”的美丽画卷,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风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一束阳光不偏不倚,洒在“太极”上。青山叠翠中的沘江,俨然捧着一枚“太极”。阳光下,“太极”上纵横的阡陌清晰可见,绿色的麦苗、金黄的油菜花,散落在村舍间。
“太极”周围,全是莽莽苍苍的山岭,就连阴阳两极也不完全是一马平川。南边的小坝子仿佛由一头沉睡的鲸鱼和一把巨型的梳子组成,田畴和星星点点的屋舍是梳子刻印的花纹,鲸鱼的头朝东方,鱼脊高耸,尾巴刚好和岸边相连,让沘江温柔地拐了个弯;北边的小坝子也是一半山岭,一半平川,房屋依山而建,次第排开,给小坝子镶嵌了一条华丽的腰带。
此刻,勤劳的云龙人有的忙碌在庄稼地里翻弄麦子、油菜,有的赋闲于家收拾庭院,妇人忙着做早饭,顾家的男人早已奔赴城里上工去了,他们忙碌的身影散落在葱茏的树木和村舍间,农人、村舍、袅袅升起的炊烟,给世外仙境一般的小村庄平添几分烟火气。
天池
看过“太极图”,直奔天池。
云龙天池,又叫署场海,古称高海子。茂密葱茏的森林深处,一池翡翠恬静地躺卧在五宝山的怀抱里,宛如久居山中的绝色佳人,天生丽质、风姿绰约。
在天池的堤坝上留个影,感受一下高山湖泊的宁静和美好。湖水澄澈如洗,似乎一眼就能望得见底,又如少女深邃的眼眸,怎么也望不穿、看不透。越过这一汪池水,遥望一群马儿在悠闲地啃食青草,时不时有渴了的马儿到湖边酣畅地喝水,不喝个肚儿圆不罢休;两只鸬鸟不时在湖面上逡巡,它们是在觅食还是在比赛飞翔呢?它们翩跹的样子给凝翠的青山、含情的碧水添了几分生气。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滇金丝猴呢,那么有灵性的小家伙自然是懂得择良境而居的。
沿着湖边往山里走,一路都是茂密的树林。据说,天池周围的五宝山,山间野生动植物种类繁多,尤其是原生的云南松因良好的生态环境生长得更为繁茂。还有暖性针叶林、常绿阔叶林、硬叶常绿阔叶林、杜鹃灌丛等也是郁郁葱葱。天池的尾端,环境幽静,周围山峦叠翠,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作为高山湖泊,天池没有大海的波澜壮阔,不像小溪那样天马行空。天池深居密林,却从不寂寞,松树是它最忠实的伴侣,永远不离不弃;鸟儿是眼睛和耳朵,总把新鲜奇幻的旅闻唱给天池听;天空和云朵把湖面当魔镜,每天都来问候。
湖畔有一个小院,清幽而静谧。院墙和屋顶早已被岁月洗刷成了青褐色,和周围的青山绿树融为一体。这里是水管所的院子吧,为了更好地让天池的水润泽四里八乡,这座小院子应运而生,和天池共依共存。
因“澜沧江上夜覆云雾,晨则渐以升起如龙”而得名的云龙,我只是看见了其美丽容颜的一丝发梢、一泓美目,更多的美景美食,还藏在那如梦似幻的云彩中,含情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