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认识红岩精神的三个维度

2022-03-01 00:43
关键词:国统区红岩重庆

简 奕

(中共重庆市委 党史研究室,重庆 400015)

2021年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伟大建党精神重要概念,将其准确定位为中国共产党精神之源,由此确定其在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的源头地位。9月,中共中央宣传部公布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第一批46个伟大精神名单。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建党精神的讲话和第一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名单的公布,为我们科学认识中国共产党人的具体精神及其在此精神谱系中的地位提供了蓝本,指明了方法路径。中国共产党百年苦难辉煌历程,培育产生了数量众多的伟大精神。这些精神都由同一信仰、同一价值观的中国共产党人在中国革命历程中培育和锻造,因此它们在理论基础、思想内核、价值标准和精神特质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与传承性。但是各具体精神产生的历史背景不同、社会环境各异、时代使命有别,必然导致其在实践基础、个性特征中的差异和精神效应上的区别,以及由此而来的不同内涵和独特形态。因此,考察实践基础、个性差异和精神效应,为我们找寻一个科学坐标体系以认识评判具体精神提供了一个可能的途径。

位列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的红岩精神,是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在全民族抗日战争爆发后到解放战争时期,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国民党统治区,带领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在争取人民解放和民族独立的革命斗争实践中锤炼形成的伟大革命精神,是重庆这座城市独特的红色标志。其内涵鲜明独特,充分体现了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的崇高思想境界、坚定理想信念、巨大人格力量和浩然革命正气,是共产党人优良传统作风在国民党统治区的集中体现,这一革命精神显得弥足珍贵。本文拟从实践基础、个性差异和精神效应三个维度考察认识红岩精神,以进一步提升我们对红岩精神的科学认识。

一、红岩精神的实践基础

以实践基础为维度,科学认识红岩精神至关重要。强调实践基础的维度,是因为革命实践是共产党人精神赖以产生和形成的客观基础,离开实践基础谈红岩精神,容易流于概念,使理论悬浮于实践。

包括红岩精神在内的中国共产党人伟大精神的实践基础,全部来自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历史进程中的革命实践,它们具有层级性和复杂性。层级性在于:有的革命实践关系党的生死存亡或发展方向;有的革命实践关系党的工作全局;有的革命实践只涉及局部工作。以首批公布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名单中的具体精神为例,建党精神产生于开天辟地的建党实践,因此高居源头,构筑起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建党精神之后,有的精神产生于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或发展方向的根本性、战略性、关键性实践,如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遵义会议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等;有的精神产生于党在某一地域的革命实践,如苏区精神、照金精神、太行山精神、红旗渠精神、特区精神等;有的精神产生于党在某一重要领域的革命实践,如“两弹一星精神”、载人航天精神;有的精神产生于党的某一先进集体或优秀个人的实践,如抗联精神、张思德精神、焦裕禄精神、雷锋精神、王杰精神、劳模精神,等等。复杂性在于:革命精神的实践基础往往不止一个层级,越是涉及全局的精神,其实践基础层级可能越多。例如延安精神,其实践基础既包括党中央和毛泽东在延安13年间领导指挥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诞生毛泽东思想、奠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基石的一系列伟大实践,又有抗日根据地广大党员和团体的模范实践,并且后者培育凝结了南泥湾精神、张思德精神等具有典型延安风貌的革命精神。这些革命精神虽然归属于延安精神,但因其彰显的强烈特色而被总结、弘扬,得以与延安精神同列谱系,形成支流和主干的关系。

因此,厘清某一共产党人精神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历程中的实践层级,有利于我们准确认识具体精神,红岩精神同样如此。红岩精神产生于全面抗战爆发后到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国统区的长期革命实践,其实践内容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这中间既有中共领导人毛泽东赴重庆谈判的历史壮举,也有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共高层在重庆开展党的工作的长期实践,还有以重庆为中心的国统区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长期艰难斗争。这些层级丰富的革命实践相互作用、联系紧密,共同构成红岩精神的实践基础。

所谓“以重庆为中心的国民党统治区”,是从中国共产党所辖国统区党组织的角度而言,其内容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重庆在中共的国统区工作布局中地位的变化而变化,是一个历史的、动态的概念。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中共中央南方局时期,时间跨度接近8年。国共两党实现第二次合作后,随着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中国共产党将其在国民党统治区中心的领导机关迁建于重庆,1939年1月,按照党中央的指示,周恩来和博古、叶剑英、董必武等人在重庆组成中共中央南方局。作为中共中央派驻战时首都的代表机构,南方局的主要工作职责:一是领导广大下辖党组织包括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广西、广东、福建、西康、四川、贵州、云南等14个省,重庆、上海、香港、澳门等地区,以及东南亚部分地区的党组织和党的工作;二是代表中共与国民党进行各种谈判和交涉,与国统区各党派和各界人士交往。抗日战争胜利后,毛泽东赴重庆同国民党谈判。同年12月,周恩来率领中共代表团赴重庆参加政治协商会议。第二个阶段是中共四川省委和中共川东临(特)委时期,时间跨度接近4年。1946年4月,因南方局即将迁离,以吴玉章为书记的中共四川省委在重庆成立,负责领导西南地区党的工作。1947年3月,四川省委被迫撤走;11月,领导川东地区党的工作的中共川东临委(之后改称中共川东特委)在重庆成立,继续开展党的工作直至重庆解放。

(一)中共中央对国统区党的工作的领导及毛泽东赴重庆谈判的历史壮举,构成红岩精神的坚实根基

毛泽东作为中国共产党全局工作的最高决策者和红岩精神的重要培育者,对国统区党的工作的伟大实践和贡献体现在如下方面。

第一,毛泽东思想是红岩精神的理论来源。红岩精神产生于中国共产党政治成熟时期。在这一时期,毛泽东开始正式成为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的领导核心,毛泽东思想逐步形成并成为全党的指导思想。在这一时期,党中央制定了一系列路线、方针、政策,以指导国统区党的工作,这些路线、方针和政策体现毛泽东思想,对国统区工作的健康发展发挥了关键作用。

第二,毛泽东为中国共产党国统区工作掌舵定航。毛泽东高度重视国统区党的工作,站在统一战线对中国革命全局作用的高度,对国统区工作的重要性作了非常深刻的论述。他说,中国革命的主要形式是武装斗争,但在中国革命进程中,如果我们只有武装斗争,而没有其他各种形式的斗争密切配合,我们的武装斗争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1]635-636。他在1940年12月《论政策》中进一步阐释了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和沦陷区的政策,指出一方面要尽量发展统一战线工作,另一方面要“采取荫蔽精干的政策”[1]763。除了从全局高度领导国统区工作,毛泽东还多次听取长江局、南方局和南京局领导人的工作汇报,并在关键时刻作出重要指示。1943年4月5日起,毛泽东甚至还直接联系和分管重庆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

第三,毛泽东赴重庆谈判的伟大壮举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红岩精神的内涵。1945年8月28日至10月11日,为实现国家和平、民主,毛泽东置个人生死安危于不顾,勇赴重庆,与蒋介石直接谈判。在重庆期间,面对谈判桌上的政治施压和谈判桌下的军事进攻,毛泽东深谋远虑,镇定自若,领导中国共产党以谈对谈、以打对打,在确保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不受侵犯的前提下做了必要的妥协和让步,最终促成“双十协定”的签订。在重庆期间,他全面出击,大量接触中外各界人士和不同政见者,向社会各界宣传党的主张,赢得了国际社会和国统区各界人士的广泛理解与支持。毛泽东赴重庆谈判的伟大壮举发生在抗战胜利之后中国面临两种命运选择的重大历史关头,对中国革命进程影响巨大。在这一重大事件中,毛泽东尽显一代伟人风采,极大丰富和发展了红岩精神的内涵。

(二)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在重庆开展党的工作的长期实践,构成红岩精神的壮阔主干

全面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南方国统区的斗争主要通过周恩来、董必武等人具体领导。周恩来是十年内战后代表中国共产党最早突破国民党封锁、走出根据地的中共领导人。西安事变伊始,他就开始负责与国民党政府打交道的工作,之后又作为中共代表先后驻守武汉、重庆、南京,且是先后成立的中共中央长江局、南方局和南京局三个中央局的领导核心。这三个中央局前后近10年,工作一脉相承、人员承前启后,主要领导是周恩来、董必武等人。其中又以设于重庆的中共中央南方局时间最长、作用最大、影响最广。红岩精神就体现在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等无产阶级革命家在国统区开展的大量创造性实践及其对中国革命的卓越贡献之中。

一是积极维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国共合作之初,周恩来等人多次拒绝蒋介石要求,坚决拒绝将国共两党合并,挫败了蒋介石“溶共”的阴谋。皖南事变发生后,周恩来等人处变不惊,洞悉时局,经过缜密分析和大胆判断,得出国民党还不敢与共产党彻底分裂的结论,决定坚守重庆阵地,争取并得到中央的同意。周恩来等人通过努力斗争,争取到时局的好转,维系了濒临破裂的国共合作。

二是争取中间势力。周恩来根据中央指示,带领南方局不断加强对国统区的广大中间党派、地方实力派和民族工商界人士等中间力量的工作,积极促成民盟等各中间党派的成立,促成1946年1月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召开,实现了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争夺中间力量的胜利。

三是造就进步文化大军。抗战时期重庆和大后方集聚了众多文化界精英,周恩来等人非常重视做知识分子的工作,关心其命运和前途,鼓励他们开展进步文化活动,引导他们发挥进步作用,并在香港沦陷之时及时组织营救知识分子,为国家保护了大批英才。党在国统区的文化工作培育出一支进步文化大军,为新中国积蓄了大批文化人才。

四是开展国际交往。周恩来等人根据中共中央在外事工作中确定的“宣传出去,争取过来”的方针,积极利用各种渠道,与国际友好人士和各国外交使团进行各种层面的接触,切实抓住各种机会,宣传抗日根据地的突出成绩,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并在1944年突破国民党的新闻封锁和外交垄断,积极促成中外记者团采访陕甘宁边区,促成美军观察组进驻延安。同时,经过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的艰苦努力,1945年董必武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参加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联合国会议。这些重要活动是中国共产党建立和拓展外事工作空间的重要胜利,为新中国外交工作奠定了基础。

五是创新党的建设。针对国统区特殊环境和任务,遵循“荫蔽精干”的工作方针,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在党的建设上创新了一系列方法和措施:在组织建设上坚持“质重于量,巩固重于发展”[2];在思想建设上突出理想信念教育、气节教育和能力建设;在作风建设上要求国统区党员在复杂环境中坚持工作时做到“三勤”“三化”,并特别强调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同流而不合污”[3],保持中国共产党人的政治本色。党在国统区的党建理论和实践,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共产党的党建思想宝库。

(三)以重庆为中心的国统区广大党员和革命志士坚持真理、无畏牺牲的顽强奋斗,构成红岩精神的繁茂支干

红岩精神的形成除了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共领袖率先垂范,亲手培育,也离不开以重庆为中心的国统区广大党员及革命志士组成的英雄群体的积极参与和践行。国统区党的组织在十年内战时期损失殆尽,到抗战时期,在长江局的领导下,国统区党组织开始恢复重建并很快发展壮大。到1938年10月,党员人数发展到6.7万人(不包括军队中的党员)[4]。南方局成立时,下辖党组织14个省和重庆、上海、香港、澳门等地区以及东南亚部分地区。这些党组织和所属党员隐蔽在国民党统治区的各个城市和广大农村,在特殊复杂的社会环境里为党工作,默默奉献,以独特的方式对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事业作出巨大贡献。1944年12月20日,毛泽东听取南方局负责人董必武的汇报时曾高度评价南方局及所属组织的工作,指出大后方工作有成绩[5]。毛泽东的讲话代表了中共中央对南方局所辖党员群体的高度肯定。

以重庆为中心的国统区党员和革命志士参与培育和践行红岩精神的实践过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扎根群众,活动群众。在全国抗战初期,各地党组织努力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正确政治主张,掀起轰轰烈烈的群众抗日救亡运动,为全民族抗战壮大了力量。在抗战相持阶段,各地党组织面对国民党顽固派的政治迫害、组织摧残和经济扼制,及时转变工作方式,在困难条件下保存了党在国统区的基本力量。从抗战后期至解放战争时期,国统区党组织在重庆、昆明、成都、上海、南京等地掀起胡世合运动、一二·一运动、抗暴运动、四二一运动等规模巨大的群众运动和各种形式的群众斗争,形成反对国民党独裁统治的第二条战线。

二是开展卓有成效的隐蔽战线斗争。隐蔽战线斗争又称为第三条战线的斗争,在革命斗争中占据特殊地位。潜伏在秘密战线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取得大量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甚至关系二战进程和攸关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进展的重大战略情报;他们经营企业,为党筹集大量活动经费;他们开展军队统战和策反工作,帮助促成解放战争时期一百多万国民党军队起义;他们开展欧美留学人员工作,促成钱三强、钱学森、朱光亚、李四光等一大批科技人才回国;等等。隐蔽战线的斗争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成立作出特别贡献。

三是开展可歌可泣的狱中斗争。由于国民党对进步势力的迫害,国统区许多党组织被破坏,许多党员和革命志士被抓捕,江西马家洲集中营、贵州息烽集中营、重庆歌乐山军统集中营是当时集中关押这些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的地方。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在监狱这个特殊的战场保卫党的组织,保守党的机密,舍生取义,断头成仁,展示出威武不屈的狱中斗争精神。

综上,红岩精神就是来源于上述三个层级中国共产党人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国统区的斗争。这三部分内容虽然从层级上有所区分,实质是有机整体。当下史学理论界之所以在红岩精神的时间跨度、培育者、实践内容等若干问题上存在一些分歧(这个问题笔者以后撰文详述),部分原因在于没有弄清楚红岩精神的实践基础是这三个层级的有机统一。正如周勇在文章中总结:“党的十八大以来,在红岩精神研究领域,最显著的特征从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的视角去进行研究。当前深化和推进红岩精神研究,仍然需要回到历史本身。”[6]红岩精神三个层级的实践都各有其丰富内容,亦各有其特色、地位和作用,其深远影响直达现在、启示未来。回顾中国共产党国统区斗争的英雄人物、光辉事迹,我们研究新中国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时都绕不开这段历史,而红岩精神的价值和地位亦蕴含其中。

二、红岩精神的鲜明个性

革命精神的鲜明个性是革命精神独特魅力的重要表现。革命精神的个性越鲜明,特点越典型,就越能在传播中独树一帜,成为类似文学作品中“这一个”的独特存在,从而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因此,明确革命精神鲜明个性的独特魅力,可以成为我们观察革命精神地位的一个重要维度。

红岩精神作为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后到解放战争时期产生于国统区的革命精神,展示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中国革命辅战场的独特风貌。其鲜明个性从谱系特征而言,是在中国革命的辅战场上继承和发展了建党精神、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等重要革命精神;就代表性而言,是成熟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国统区斗争的精神典范和代表。

(一)在中国革命辅战场上继承和发展了建党精神、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等重要革命精神

何为中国革命辅战场?众所周知,自中国共产党经艰辛探索确立“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后,除了根据地这一武装斗争的革命主战场外,还有国民党统治区(抗日战争时期还包括沦陷区)这一革命的辅战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由于“左倾”路线和“左倾”错误的影响,党在两个战场上的斗争都遭受重大挫折。直到遵义会议后,历经磨炼的中国共产党逐渐走向成熟。中国革命在日益成熟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两个战场互相配合、互相推进,最后取得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全面胜利。红岩精神就是成熟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辅战场开展斗争的精神产物。

红岩精神与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等几个主要产生于中国革命主战场的革命精神之间,展现出密切的关联度。红岩精神最主要的培育者是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共领袖。他们都属于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成员,不仅革命地位重要,而且革命历史悠久,他们参与了建党、建军,走过二万五千里漫漫长征,直至建立新中国,在中国革命的每个关键阶段和关键节点上留下自己的深深烙印。建党精神以及之后的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等,几乎都有他们的培育和参与。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后到解放战争时期,周恩来、毛泽东等人受中共中央派遣,先后从革命圣地延安来到国统区,开展艰苦斗争,培育崇高精神,向广大世人展现了中国共产党成熟时期的精神风貌。因此,红岩精神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是在这些中共领袖们领导国统区斗争的实践中产生的,更是他们从建党开始一路参与培育和锤炼的众多革命精神之一,它与上述革命精神之间,除了一般革命精神所具有的共性,更有在培育主体上一脉相承的特点。从这一点上说,红岩精神是在中国革命辅战场上继承和发展了建党精神等上述几个重要革命精神。

(二)成熟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国统区斗争的精神典范和代表

同延安精神等主要诞生在党的根据地和人民军队的革命精神相比,产生于国统区辅战场的红岩精神具有自己的特殊性。

党在根据地有自己的政权和军队,在国统区的组织和党员则一无合法地位,二无政权优势,三无武装支撑,力量处于绝对劣势,组织处在地下状态,特别是国统区的社会政治体系、意识形态、上层建筑等都排斥中国共产党和共产主义思想,国统区各级党组织不仅要冒着组织破坏、人员被捕的危险开展工作,还要面对国民党高官厚禄、社会灯红酒绿的诱惑分化,以及生活条件艰苦、经费短缺的考验。加之这一时期中国革命进程复杂,阶段性任务变化大,矛盾剧烈尖锐,在此环境中的国统区党的斗争具有显著特色:一是坚决贯彻党中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发展了以统一战线为鲜明特色,以合法与非法相结合、公开与隐蔽相结合的国统区特殊斗争形式;二是成功开展国统区斗争实践,很大程度上确保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也为新中国成立后的政治格局奠定了基础;三是被捕党员以监狱为战场,开展了感人至深的狱中斗争。

对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工作的业绩,胡乔木同志给予高度肯定。他指出,没有南方局的大量工作,“就没有抗日战争时期那么一种局面”,“后来我们建立新中国的情况就会不一样,就没有今天这样的格局”[7]。

历史已经充分证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国统区的革命实践,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在国统区革命斗争最成功的时期。红岩精神就是成熟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斗争的精神典范和代表。中共领导人、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以自己的英勇斗争,所谱写的一曲曲信仰歌、爱国歌、正气歌,使红岩精神具有了内容独特、内涵丰富、类型多样的特点,极大丰富了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

三、红岩精神的精神效应

任何一种革命精神都是在一定时间和地域内逐步形成的。崇高的精神一旦形成,其历史影响力和精神感召力必然会摆脱原有时空范围的约束,持续地向后、向外延续扩展,且在不断赋予时代价值之中焕发新的光彩,从而获得无限生命力。当然,再有影响、再感人至深的精神,若没有社会意识形态的高度重视、及时提炼和有效保障,也很难持续传播。红岩精神作为我们党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在国统区的丰富斗争实践中形成的革命精神,不仅得到中央领导同志多次理论阐述和充分肯定,相关红色资源的挖掘和利用工作始终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红岩精神历久弥新的思想魅力、人格魅力和道德感召力穿透历史烟云,跨越时空阻隔,教育和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红岩精神早已形成巨大的精神效应,具有极为广泛的社会关注度和认知度。

(一)较早受到党中央命名、总结和号召学习弘扬的革命精神

早在1985年,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政协主席的邓颖超重返红岩旧址,庄重写下“红岩精神、永放光芒”[8]八个大字,正式提出红岩精神的科学概念。1991年4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江泽民瞻仰红岩革命纪念馆,并为红岩精神亲笔题词;时隔11年后,他再次到重庆视察,针对红岩精神作了理论阐述,特别强调红岩精神是“我们在新世纪继续推进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强大精神力量”[9]。2002年10月,胡锦涛同志视察重庆,号召广大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要继承和发扬红岩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非常重视对红岩精神的挖掘和利用,2016年以来,他先后三次谈到红岩精神,要求运用这一宝贵的红色资源教育广大党员干部。此外,习近平总书记还多次专门讲到“狱中八条”,强调对今天党的作风建设的深刻警示意义。2021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站在中国共产党建立百年的历史新起点,要求全党进一步发扬革命精神时,着重盘点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六个重要的革命精神,红岩精神位列其中[10]。2021年国庆前夕,中央批准公布的第一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名单,红岩精神位列其中。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和党中央的具体举措,是新形势下中央对全党和全社会弘扬红岩精神发出的新的强烈号召。

(二)宣传推广历久弥新、影响巨大

红岩精神相关资源的挖掘和利用工作主要有三个特点:一是相关红色资源的保护利用早,保障措施得力;二是挖掘和宣传力度大,宣传持久深入,不断推陈出新;三是社会关注度高,影响力巨大。

红岩精神资源的挖掘和利用贯穿新中国成立后的历史。新中国成立之初,重庆便向外开展揭发白公馆、渣滓洞监狱屠杀政治犯的罪行,开展反映遇难烈士事迹的大型阶级教育活动;1955年,以“红岩”命名的红岩革命纪念馆开始筹建,1958年建成对外开放;1957年2月,周恩来总理到重庆视察时曾专程参观白公馆、渣滓洞监狱旧址,指示监狱旧址要保持原貌,当作反面教材[11];1961年毛泽东、周恩来等在渝工作过的八路军重庆办事处旧址被命名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后“中美合作所”集中营旧址、桂园旧址等陆续被归入国家文物保护单位。

小说《红岩》是红岩精神挖掘利用的精彩之作,其出版、宣传和各种艺术形式的再创作,形成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少有的热潮。小说从写作开始就受到中国青年出版社和中共重庆市委的高度重视。该书在1961年12月出版即引起轰动,作品片段被选入教材,各宣传机构纷纷介绍。小说迄今发行已超过1000万册,创中国革命历史小说之最,是公认的爱国主义教科书。以小说为题材进行再创作的歌剧《江姐》、豫剧《江姐》、电影《烈火中永生》等都已成为深入人心的优秀红色经典作品。由于小说的广泛影响,“红岩”已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红岩”名称被广泛使用,诸如街道、影院、汽车、墨水等不少以“红岩”冠名。

改革开放以来,红岩精神相关资源的保护、挖掘和利用的势头不减,呈现全面深入、多点开花、亮点纷呈的效果。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在重庆带领国统区党员进行英勇斗争的历史得到深入研究和宣传,史料征集编纂与研究成果不断推出。2004年,遵照中央指示精神,由中央党史研究室和中共重庆市委牵头,中共中央原南方局领导的十多个省市积极参与、协调联动,深入开展红岩精神和南方局历史研究。相关场馆建设继续深入,红岩革命纪念馆、歌乐山革命纪念馆在2007年被整合成“重庆红岩联线文化发展管理中心”。重庆市还多次成功举办有关南方局和红岩精神研究的学术研讨会,在全国范围进一步推动了研究和宣传的深入开展。红岩精神的内容被搬上电影、电视剧、纪录片、戏剧舞台,走进机关、校园、社区,被各种重要媒介传播,以红岩精神为题材的优秀作品不断面世,电影、电视、纪录片、展览、话剧、川剧等形式创作的内容不断推陈出新,受到普遍欢迎。红岩革命纪念馆、歌乐山革命纪念馆更吸引了八方游客,2019年红岩联线景区共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1150万人次,接待游客在国内博物馆中排名第二,数量仅次于故宫。红岩精神受到广泛关注,人们把红岩精神形成的巨大精神效应称作“红岩魂现象”。

通过以上从实践基础、鲜明个性和精神效应三个维度对红岩精神的分析考察,我们可以看出其突出特点:一是实践基础层级丰富,既有全局性大事,又有事关全局的重要工作,还有区域性局部工作;二是个性鲜明,不仅内容独特、内涵丰富、类型多样,而且形态独特,是少有的诞生在国统区并能反映成熟时期中国共产党精神风貌的革命精神,具有独特的个性魅力;三是红岩精神深受重视,影响深远,已经形成巨大的精神效应。

由此,红岩精神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印象:红岩精神在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中具有重要地位,发挥了重大作用。通过上述三个维度的研究和梳理红岩精神,我们相信,使用若干维度考察具体精神在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中的地位作用,在路径上是可行的,在实践中是必要的,希望通过这样的探索推动红岩精神研究形成更多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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