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昱 内蒙古工业大学建筑学院硕士研究生,内蒙古工业大学建筑学院内蒙古自治区绿色建筑重点实验室研究员
莫日根 内蒙古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内蒙古工业大学建筑学院内蒙古自治区绿色建筑重点实验室研究员
乌素图召(以下简称乌召)坐落于大青山南麓,距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西北13 km 处。1567 ~1620 年,被称为察哈尔·迪彦齐的禅师在此建立了早期寺庙,即现存的庆缘寺,距今已有400 多年的历史。之后,紧邻庆缘寺周围陆续建起6 座寺庙,形成7 寺毗邻的寺庙建筑群落,后世寺院多有损毁,目前经过修缮只剩4 座。本文将研究对象选定为乌召主寺庆缘寺,旨在通过实地调研及文献查阅,对庆缘寺措钦大殿建筑作出较为全面且深层次的探讨分析。
成书于1937 年的《绥远通志稿第二册》卷十三载描述“案庆缘寺活佛亦明末大青山四大比丘僧之一”[1]。《呼和浩特市文物古迹便览》中记录庆缘寺由察哈尔·迪彦齐于1583 ~1606 年修建,耗时14 年。此庙由察哈尔·迪彦齐组织蒙古匠人希古尔和拜拉进行设计施工,是为第三代顺义王扯力克祈寿而建。1671 年,察哈尔·迪彦齐因病圆寂,享年93 岁。第三世察哈尔 · 迪彦齐罗布桑旺吉勒转世于乌拉特,康熙帝赐予呼图克图称号。1782 ~1783 年 ,第五世察哈尔·迪彦齐对乌素图召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的维修和扩建,1783 年清廷赐名为“庆缘寺”,赏满蒙汉藏四文合璧寺额悬之[2]。察哈尔·迪彦齐呼图克图共转八世,最后一世于1903 年圆寂。1949年后,乌召被列为古迹保护单位。20 世纪末,当地政府及爱心企业先后对乌召庆缘寺进行修缮。2012 年,呼和浩特市回民区政府先后投入4 000 多万元开展乌召整体修缮工作。
乌召建筑群皆坐北朝南,全部寺院按各自轴线依次排列,庆缘寺中轴线为现存4 座寺院最长,统领整体建筑群落[3]。庆缘寺由前后两进院落组成,沿中轴线向北依次是天王殿、措钦大殿,轴线两侧分设东、西配殿,大殿后一进院落即佛爷府,内有5 间二层大厅,东西厢房各5 间,东北、西北角房各3 间,鸟瞰效果如图1 所示。寺院中措钦大殿为汉藏结合式,形制最为独特,如图2 所示。
图1 庆缘寺鸟瞰图
图2 庆缘寺措钦大殿
庆缘寺的核心建筑措钦大殿规模较大,保存完好。建筑通面阔为18.89 m,通进深为37.78 m,坐落于高1.9 m 的台基上,由3 座单体建筑从南至北连接成一个整体。建筑由二层的门廊与一层的经堂、佛殿组成。建筑一层平面为三段式组合形式,门廊与经堂间设一门相连,经堂又与佛殿以隔扇门相连,佛殿墙外侧绕建围廊一匝,南面围廊融于经堂内,经堂北壁于东、西隅辟小门,通向外边转经围廊。建筑平面整体呈凸字型,并沿中心轴线严格对称。门廊面阔3 间,呈外凸开放式,二层为小型礼佛空间。经堂面阔7 间,进深7 间,佛殿面阔5 间,进深5 间,经堂与佛殿平面皆呈方形,由墙面围合成封闭空间。整个大殿建筑平面布局形式清晰、形制规整,如图3 所示。
图3 庆缘寺措钦大殿一层平面图
庆缘寺措钦大殿的3 段空间为门廊、经堂以及佛殿,分别以各自的空间形态及组织方式,由浅入深、由外及内的将信徒引入空间,形成秩序感,因此更具教化作用,内部空间流线如图4 所示,从外至内共形成4 圈。门廊空间属于室内外的过渡性空间,可以对进入个人的心理感受产生作用。尤其在宗教性建筑中,门廊空间在过渡室内外空间的同时,还是僧众与信徒进入经堂空间的前奏,具有一定的净心作用。完全开敞式门廊空间在最大程度上弱化了由室外转入室内的过渡性,将大殿的主入口直接显露,不仅弱化了前奏空间,而且主体空间的完全呈现直接突出了后续空间的重要性。乌召经堂空间作为集会、诵经的主要场所,其形态与组织方式已经形成定制,即在经堂中间凸起面阔5 间,进深3 间的方形垂拔空间,中心呈“回”字型,平面为都纲法式,且在南向开高侧窗用以采光、通风。其余空间只有一层,东侧设有楼梯可通门廊二层。经堂空间整体开阔、通畅,在满足使用功能的前提下,合理组织柱网关系可最大限度增加建筑的使用空间。佛殿功能为礼佛、敬佛,是整座建筑中空间秩序的高潮部分。
图4 庆缘寺措钦大殿内部空间流线图
庆缘寺措钦大殿的构建方式与大召措钦大殿非常相似,皆为清早期在明末所建的汉式佛殿前接建藏式经堂而成[4]。庆缘寺最早建成的佛殿呈副阶周匝做法,殿内柱网与营造法式中殿堂造金厢斗底槽做法相似,但东西存有减柱做法。经堂加建于佛殿前,借助佛殿前檐廊柱与增建的柱列构成内外3 圈环形柱网,与佛殿外层开放柱廊不同,经堂在最外层柱网上砌墙,建起封闭的藏式墙体。殿内最外层环形柱网由于考虑室内人流转经通道宽度,东西两侧柱列分别向中心收缩,导致与共有的佛殿前檐廊柱在南北纵向上无法形成水平一线的柱列关系,但平面柱网布置实则与佛殿近似,并没有减柱做法,如图5 所示。
图5 庆缘寺措钦大殿柱网组织图
整座大殿的创新之处在于在当时的建造条件下,通过汉式梁架结构模仿出藏式带金顶措钦大殿形式,在新旧两座结构近似的建筑上协调二者关系,兼容并蓄,由两座汉式单体建筑衔接演变为一座带有汉藏风格意味的大殿。这种建筑形态及梁架构建上的处理方式成为清早期漠南蒙古土默特地区将明末藏传佛教寺院主供佛殿扩建为措钦大殿的固定模式。
庆缘寺措钦大殿建筑装饰体现出明显的汉藏结合式建筑风格。汉式风格主要体现在汉式结构及汉式屋顶等方面,藏式风格则主要体现在藏式墙体和门窗洞口等方面。从建筑外围看,大殿屋顶处为3 个歇山顶,各屋脊正中皆置象征佛法的塔形“甘珠尔”,两侧设龙吻,造型纤长。佛殿重檐歇山顶正脊采用高浮雕琉璃花卉及二龙戏珠砖雕,呈现花黄叶绿青为底的效果。屋顶无山花板,在木质博风板上安置简洁的如意状悬鱼,两侧装饰云纹,寓意风调雨顺。大殿经堂东、西、南3 面围绕夯土砌筑,外层包砖为白色藏式墙体,边玛墙采用以砖代草形制,未装饰圆形铜饰。
经堂入口设藏式板门,门框饰有堆经等多层装饰带,板门两侧墙设藏式盲窗。庆缘寺措钦大殿经堂内景如图6 所示,经堂内圆柱红漆无彩绘,梁枋间绘有各式旋花组合、卷草纹样,色彩以红、绿、蓝为主,黄色稍加点缀具有清代特征。在枋与柱交界穿插露头处,雕琢成龙头样式。经堂二层东、西南立面并排绘制释迦牟尼普度众生画像共20 块,每块画像依据柱间距离的差异大小略有不同,以单色绘制而成,具教化之功。经堂顶部平棋顶每单元绘莲花图样,内写六字真言,顶部中央设一八角藻井,内绘坛城图。经堂中心两面设4 条绺子,是普通僧侣诵经就坐之处,正中北向设有木椅宝座。经堂与佛殿以隔扇门分隔,佛殿顶部亦采用平棋顶,内绘三面六臂文殊菩萨等,较经堂更加精美。顶部中央设八角藻井,靠近经堂的柱身分绘莲花纹样,中心位置的圆柱下绘海水山崖,上部皆以沥粉贴金龙纹表现。佛殿东、西壁皆有护法神壁画,内沿东、北、西3 面设高台,北壁前坛奉五方佛,东、西高台奉白、绿两大度母,八大菩萨和二护法塑像,佛殿中央供桌上供奉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铜像[5]。
图6 庆缘寺措钦大殿经堂内景
庆缘寺明清时期属于土默特地区寺庙,是察哈尔高僧于明末所建,建造时间稍晚于大召和席力图召。其主供佛殿起初是一座周围廊重檐歇山建筑,建筑形制同于两召。入清后,受清准战争影响,清政府授权小召内齐托音二世呼图克图对土默特地区寺院加强管制,并对前朝等级较高的寺院进行修缮升级,首先受惠的是驻有札萨克达喇嘛的“七大召”。在此过程中,蒙古地区特有的汉藏结合式措钦大殿形制开始出现,并在短时间内形成地区模式,即土默特式措钦大殿形制。直至1782 年,庆缘寺才迎来寺院第一次大规模修缮扩建,主供佛殿参考地区模式改建为汉藏结合式,其整体形制与清早期流行于土默特地区八大寺院中的措钦大殿形制高度相似,一脉相成。
庆缘寺位列呼和浩特“八小召”之列,寺院属于民间建寺,历史上并无政府帮扶建寺行为,因此措钦大殿虽然形制相似于大召措钦大殿,但在装饰等级及细节方面均体现出民间特点。由于明末土默特部阿勒坦汗广招内地流民,加之白莲教借其地发展自身势力,期间在土默特地区大兴土木,后与明廷交好,依靠明政府扶持建城盖寺,使得土默特地区拥有大量汉地移民,百工亦列其中。在庆缘寺措钦大殿明代所建的佛殿屋顶正脊五彩琉璃装饰以及悬鱼形制上,具有明显的晋地做法特征,装饰烦琐,精致细腻。相比清代所加建的经堂,虽然从殿内龙雕枋头处理推测仿自大召经堂龙头,但建筑整体因寺院地位及财力受限,在装饰方面单薄许多,二者存有明显差异。
庆缘寺措钦大殿虽不是蒙古地区汉藏结合式殿堂的开篇之作,但完整地保留了土默特地区汉藏结合式措钦大殿的建筑形制精髓,与美岱召同为“八小召”仅存的寺庙,而且是呼和浩特十五大寺院中唯一一座前身为噶举派的寺院。措钦大殿佛殿中供奉的五方佛及东西二壁护法神壁画,显示出其与别寺的不同,其汉藏结合式措钦大殿形制与大召措钦大殿在平面布局、空间关系以及结构体系方面完全一致,从中可见地区模式的影响。装饰方面由于民间匠作的原因,更多体现出活泼自由的特点,对研究18 世纪末土默特地区汉藏结合式殿堂阶段式发展特征研究有着重要的实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