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南南 郭晶 马香 盖中涛
咳嗽变异性哮喘(cough variant asthma,CVA)是以咳嗽为唯一或主要表现,不伴有明显喘息的一种特殊类型的哮喘,也是中国儿童及成人慢性咳嗽的最常见原因[1-4]。CVA是由Glauser[5]在1972年首次描述,后由Corrao等[6]在1979年完善并首次提出了CVA的概念。研究表明,CVA 占中国慢性咳嗽的33%,在儿童慢性咳嗽中占41.95%,大约30%~40%的CVA患者会发展为典型哮喘[1,4,7],已经成为呼吸系统疾病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针对CVA的研究取得了较大进展,笔者将从其病理机制和治疗方法等方面进行综述,以期提高临床医生认知,进而提高哮喘控制水平。
慢性气道炎症被认为是哮喘的本质,气道的炎症程度与哮喘控制水平密切相关。通过对哮喘患者诱导痰中炎症细胞数的分析,可将其分成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中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粒细胞缺乏型哮喘及混合细胞型哮喘4种炎症表型[8]。研究表明,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是最常见的炎症表型,该表型对抗炎疗法[吸入性皮质类固醇(inhaled corticosteroids, ICS)治疗]反应良好,而非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则对ICS的治疗反应不良,其中,混合细胞型哮喘是最难治的炎症表型[9-14]。哮喘的慢性炎症涉及所有气道,与中央气道相比,小气道的炎症程度可能更高[15-16]。肺活体标本和尸检标本的研究表明,小气道和大气道均有炎症性受累[17-18]。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炎症浸润不仅影响哮喘患者的大气道,还累及小气道[19-20]。此外,高分辨率CT扫描显示,轻度哮喘中也存在小气道炎症、气道重塑等,定量CT检测指标还可以预测未来的肺功能下降[21-22]。
与哮喘一样,CVA也拥有4种炎症表型,最常见的炎症表型是嗜酸性粒细胞表型[23-25]。Matsuoka等[25]研究发现,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或混合细胞型哮喘表型的CVA患者通常需要更高剂量的ICS才能获得良好的哮喘控制。而Rybka-Fraczek等[26]认为,CVA患者对ICS联合长效β2受体激动剂(long-acting bete2-agonist,LABA)治疗的反应与其炎症表型无关。尽管一些研究表明,CVA与典型哮喘具有相似的嗜酸性粒细胞性气道炎症水平[27-28];但也有研究显示,CVA的气道炎症较轻[29-30]。有学者认为,CVA的慢性气道炎症主要表现为小气道通气功能改变,大气道没有明显受损[29]。
BHR是哮喘的一种特征性功能异常,其特征是对刺激的反应过度或过早地收缩气道。目前,气道上皮细胞、平滑肌细胞及免疫细胞被认为是BHR发生和进展的主要靶点。根据免疫细胞产生细胞因子的不同,哮喘可分为Th2型[主要是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分泌白细胞介素4(interleukin-4,IL-4)、IL-5、IL-13等]、非Th2型(主要是中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分泌IL-6、肿瘤坏死因子α等),也称高T2哮喘和低T2(或非T2)哮喘[31]。临床上,高T2哮喘与过敏性疾病及血液和气道中的嗜酸性粒细胞水平增高有关。嗜酸性粒细胞与Th2细胞释放的炎症介质可以共同引起气道炎症、支气管收缩和气道重塑[32-33]。BHR与气道炎症及气道修复有关,并且通过抗哮喘治疗可部分逆转[16]。长期无症状的BHR患者在随访 2~3 年后可出现临床哮喘[34],抑制BHR可能会有利于哮喘的缓解[35-37]。
研究表明,CVA在BHR方面与典型哮喘具有相似之处[27-28];但也有学者认为CVA的BHR较轻[30,38-39]。Obase等[40]研究认为,CVA的中央和外周气道阻塞、嗜酸性粒细胞炎症及其BHR程度都比中度哮喘更低,与间歇性的轻度哮喘相似。研究表明,BHR的增加可能会致使CVA向典型哮喘进展[27]。
气道重塑是哮喘的特征性结构变化,哮喘的反复发作或病程延长均可导致气道的结构改变。哮喘患者的尸检结果显示黏膜下水肿、血管增生、基底膜增厚和气管壁增厚等[41]。在哮喘患者的支气管黏膜活检中也报道了许多特征,如网状基底膜增厚、黏膜或黏膜下炎症、黏膜下腺体增生或黏膜下平滑肌增生等[42]。这些结构改变主要归因于嗜酸性粒细胞浸润引起的慢性炎症,进而产生转化生长因子β、半胱氨酸白三烯、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等。其中,气管壁增厚与疾病严重程度、肺功能损伤和气道狭窄有关。而气道变窄与气道平滑肌收缩、黏液分泌过多、气道水肿及气道重塑关系密切[16]。进行性气道重塑会导致难治性哮喘,其特征是不可逆气流受限及持续气道高反应性[43]。
与哮喘一样,已经证实了CVA同样存在气道重塑[44]。慢性咳嗽的气道重塑可能是继发于气道慢性炎症,也可能是长期咳嗽机械刺激的结果[45]。构建豚鼠长期咳嗽模型的研究表明,咳嗽动作对气道壁造成的创伤性机械应力,可引起中性粒细胞气道炎症和咳嗽过敏;即使没有炎症存在,反复咳嗽本身就会诱导气道重塑,从而促成持续咳嗽的正反馈机制[46]。与经典哮喘相比,CVA显示较轻程度的气道重塑[27,44,47]。
哮喘控制治疗要尽早,坚持长期、规范、持续、个体化的原则,以期达到临床症状控制、保证正常活动,以及减少急性发作、死亡、肺损伤和药物不良反应的目标[16,48]。急性发作期治疗重点是抗炎和平喘,以便快速缓解症状;慢性持续期是长期抗炎,降低气道反应性,防止气道重塑,避免危险因素和自我保健。CVA的防治原则及目标与典型哮喘基本相同。对于有明确过敏原的典型哮喘及CVA患者,还要采取环境控制措施,尽量减少暴露,这是预防哮喘发作最有效的办法[48-49]。
全球哮喘防治倡议(Global Initiative for Asthma,GINA)推荐所有青少年和成人哮喘患者均应接受含有 ICS的控制治疗[16]。ICS对治疗Th2驱动的炎症有效,但对非嗜酸性粒细胞炎症的疗效较差[50]。Ntontsi等[51]认为,非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型哮喘是一种无法在ICS治疗中获益的表型,因此,必须加用其他药物联合治疗。在单用ICS治疗效果不理想时,成人首选联用LABA,而儿童主要以增加ICS剂量为主,当然也可以选择联用白三烯受体拮抗剂(leukotriene receptor antagonists,LTRA)。轻度哮喘首选低剂量ICS+福莫特罗按需使用,对于大剂量ICS+LABA仍然不能控制的慢性重度持续性哮喘,可以选择附加小剂量激素口服维持治疗[16,48,52-54]。
美国胸科医师协会指南建议,CVA患者治疗的首选是ICS,其次是白三烯调节剂[55]。中国咳嗽及哮喘诊治指南推荐ICS联合LABA或单独使用ICS治疗CVA至少8周,大部分患者使用单用ICS或 ICS+LABA 治疗有效,但也有少数患者停药后会再复发,因此,需要长期治疗[48-49]。调查发现,不正规治疗的CVA患者在未来3~4年间有30%~40%的可能发展成典型哮喘;长期使用ICS可能会减少CVA发展成哮喘的概率,但是具体用药疗程尚不清晰[7]。
短效β2受体激动剂(short-acting bete2-agonist,SABA)是治疗轻度至中度哮喘急性发作的首选药物,也可用于预防运动性哮喘发作[48]。GINA不再建议单独使用SABA治疗哮喘,当按需使用SABA治疗时应与低剂量ICS联合使用[16,56]。GINA也不建议长期单用LABA[16,48],而是推荐LABA与ICS共同用于中度至重度慢性持续哮喘的长期治疗[57]。
支气管扩张剂对CVA存在着诊断及治疗的双重作用,但不建议选择支气管扩张剂单用作为CVA的维持治疗[58],通常与ICS联合使用。研究已经证实,ICS与LABA联用比单用ICS或单用LABA可以更加快速有效地缓解CVA患者的咳嗽症状,但还需要更多的临床研究证据支持[52]。
白三烯调节剂包括5-脂氧合酶抑制剂和LTRA,在我国主要使用 LTRA。ICS与LTRA联用可起协同作用,能有效缓解气道炎症、降低BHR并改善肺功能[59-61]。GINA推荐LTRA单独用于轻度哮喘或与ICS 联合用于中度至重度哮喘的长期控制治疗。当单独用作哮喘控制时,LTRA的治疗效果通常低于ICS,用作附加治疗时还可减少中至重度哮喘所需的ICS剂量。然而,LTRA作为哮喘附加治疗的效果不如LABA[16,48]。
LTRA同样被推荐用于CVA 患者的治疗,尤其适合无法使用激素或激素治疗无效者。多中心临床研究显示,单用LTRA治疗4周能有效缓解CVA患者的咳嗽症状,在临床上常使用LTRA联合ICS治疗CVA,疗效明显高于单用ICS治疗,对肺功能的改善也更好[61-65]。对于单用ICS疗效不佳或者气道炎症严重的CVA患者,可以考虑加用LTRA治疗[16,48]。已有指南证实了该类药物的重要性,认为LTRA在CVA治疗中的疗效高于经典哮喘[66]。
其他治疗哮喘的药物有茶碱类、抗胆碱类、甲磺司特、色甘酸钠、生物靶向药物等,但CVA患者使用较少,目前尚未有相关指南推荐将其用于CVA患者的治疗[48-49,52]。新近研究显示,色甘酸钠可以缓解耐药性CVA患者的咳嗽症状,并可抑制中性粒细胞炎症;LTRA联合ICS或氯雷他定在CVA的治疗效果上是等效的,且后者依从性更高;ICS、LTRA、酮替芬三药联合使用疗效明显优于两药联用及单药使用,且未发生严重不良反应,用药安全[67-69]。
综上,CVA与哮喘既有相似的病理基础,又在某些方面存在一定差异,治疗方案也有所不同。目前,对已确诊的哮喘患者有明确的分期分级的防治措施,基于哮喘控制水平的治疗措施也已获得了大量循证医学的证据支撑。与之相比,CVA患者的治疗方案及用药疗程尚不十分明确,仍需大量临床研究提供相关证据。CVA作为一种特殊类型的哮喘,需要更深入的研究来认识和控制,其危险因素及预防措施也需进一步研究探索。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作者贡献娄南南:酝酿和设计实验、实施研究、采集数据、起草文章;郭晶:支持性贡献;马香:指导;盖中涛:获取研究经费、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