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娜
晚唐诗人李商隐,其人生经历众多苦难,写下了许多伤感作品,这些作品无一不体现其忧郁之情,也是对大唐衰败的一种暗示。在晚年日子里,李商隐生活十分凄惨,其开始主动与僧人亲近,并作许多禅诗。李商隐一生坎坷,多愁善感,故其诗多以冷淡意象来衬托悲凉之意。实质上,无论是对词语的掌握,还是对整个气氛的描述,都可显示出悲凉气息,而作者也毫不犹豫地用了一种冷淡色彩,描述这种悲凉。由于作者所处的时代是唐代时期,当时社会动乱,许多诗人对当时形势非常悲观,诗中常常反映出社会阴暗面,缺少美的描述,李商隐把这种审美特征和清冷风格结合起来,达到了一种悲凉意境。比如《无题》中,诗人在诗歌形象创作时用了比较冷淡的意象,衬托出凄凉气氛,同时又兼顾了审美特点,形成凄美语言风格,极具禅宗美学意蕴。
《锦瑟》这首诗,历来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爱情诗,有人说是吟怀诗,有人说是咏物诗。试想,神话中的蝴蝶,在诗人梦境中飘忽不定。一位古代皇帝亡国,正是托为暮春杜宇悲鸣。浩瀚海上,一轮皎洁月光,照亮了珍珠和泪影。蓝田玉被掩埋土壤里,散发出难以掩饰的光芒,诸如此类,其魅力、形体、神态,不仅互相补充,而且与诗人灵魂韵律产生共鸣,一件古老的、凄美的、充满诗意的古琴,承载着“絮果兰因”、神话传说和欢乐之情,难怪后辈人对其的理解如此深刻。可见,正是受诗人平生悲惨遭遇影响,导致其在创作诗歌时倾向于展示禅宗美学。
李商隐十岁丧父,上学期间其便肩负着养育家人的重任。李商隐从小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经历了无数磨难变得更加成熟,但也十分渴望得到家人的关爱。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其母亲去世之后,其为自己的家人安葬了五次,甚至在其侄女死时,其也为她写下了一篇深情悼词。由此可见,在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里,诗人对“宗绪衰微”的家庭尤其需要安慰。在其看来,那些刻满了痛苦和忧伤的时代,一方面是悲哀,另一方面其又把自己深深地投入了进去,通过细致入微的经验,使其思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变得模糊不清。
李商隐“内敛、雍容、华美”的诗风深受人们欢迎,若说晚唐诗词因浮华、庸俗而衰落,而李商隐则把唐诗推向了另一高峰。李杜是唐诗先驱,李商隐和杜牧齐名“小李杜”,其有许多著名诗句广为流传。
李商隐不只因“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些名句被广为人知,还有许多令人难以忘怀的诗篇,如《蝉》,既捕捉到了蝉鸣特征,又带有一种淡淡禅意。
人们常言“言为心声”,而实际上诗词也同样如此。这首诗一共有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关于蝉鸣,意思讲蝉是一种高贵的生物,吃着露水长大,很少有吃饱之时,不平之鸣徒费声响。后半段直接表明自身想法,在他乡做个小官,就像是一根木头飘荡在外,家乡已是一片荒凉。陶潜曾经说过一句话“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这与李商隐此时处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一句是因为听到了蝉鸣而发出的警告,他与蝉是一种悲哀,却又要与蝉共舞,最后一句的“清”字与前一句的“高”字相辅相成,诗歌章法十分严密。
李商隐是一代名士,但其一生充满了悲哀,李商隐十多岁丧父,与母亲、姐姐不得已返回河南故乡,一家人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全靠亲戚来维持生计,作为家中长子,其从小就肩负起了家庭重担,李商隐在书中提及他从小便“佣书贩舂”,也就是替人抄书、卖米以维持一家人生计。
李商隐早年的贫穷,为其人格和思想带来了巨大冲击。特别是在唐朝这一讲究门第的时代,其只有通过科举来改变命运,当然,这也养成了他的犹豫、敏感、独立的性格,所以其仕途才会变得崎岖不平。十六岁那年,李商隐以《才论》《圣论》两部佳作赢得了士大夫赞誉,当时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更是看中了他。令狐楚是一名著名古文大家,其骈文十分出名,所以其传授李商隐骈体文,为其提供了生活费用等资助,在令狐楚指导下,李商隐骈体文水平迅速提升,李商隐对未来仕途充满了信心。李商隐后来作了一首诗,向令狐楚表示感激之情,即“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携笔砚奉龙韬。自蒙夜半传书后,不羡王祥有佩刀。”
大唐读书人,有两大选择,一个是科考,一个是幕府。前者是入仕资历,是官府对其才能的肯定,而后者则由某些组织官员自行组建的一支政治队伍,其中表现突出的人也能“出将入相”。
简单来讲,就是“一人成仙,鸡犬升天”。如吕不韦丞相门客三千,门客成为仕途之人的事十分常见,直至清朝末年依旧盛行。又如,曾国藩幕僚团队便出了众多高官,以李鸿章为代表,可谓声名远望。
令狐楚大力培养和提拔李商隐,李商隐因此变为了令狐楚的幕僚,其一生和仕途都陷入牛李党争漩涡内无法自拔。令狐楚投靠了“牛党”,李商隐在唐文宗开成二年(837)中了秀才,但是令狐楚死后,李商隐却被泾源节度使王茂元看中,王茂元甚至将女儿嫁给了他。王茂元被认为是“李党”的成员。李商隐一个才华横溢、纯洁高尚、追求独立的诗人,在“牛李党”的斗争中沦为了无辜的牺牲品,被老师的学生视为“李党”,但在李商隐内心深处,其始终站在“牛李党争”之外,其没有“党同伐异”,也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残酷政治斗争中,要维持自己独立,可谓痴心妄想,其所作所为,遭到了两派围攻和排挤,特别是令狐绹,视其为“背叛宗门”的忘恩负义之人,从此以后其仕途开始一片黑暗。
在当时,李商隐若是站在“牛党”一边,令狐家族肯定会让其坐上更高的位置,但“李党”首领李德裕是其心目中的偶像,其总不能违背自身良知,让他人去攻打李德裕,如果其是“骑墙派”,给“牛李党”抛媚眼,那就是左右逢源,可李商隐这样才华横溢的人物怎会做出如此之事,李商隐虽然能成“禅诗”,却不能成为禅宗之人,站在政治之争上,与“蝉”的共鸣十分困难。
禅宗无二法,超越时空、圆缺及是非等一系列对立性物质现象和二元对立的心理概念,因此,人们可以得到清晰情绪体证。明月有圆缺,人有喜怒哀乐,一轮明月常会勾起人们对团圆、幸福、美满的联想。但在佛眼中,一切都是虚妄的,圆与缺都是虚妄,悲与乐也同样虚妄。李商隐通过对“无常”幻灭感的深刻体会,使其诗歌思想超越了“月有阴晴,人有悲欢”的情绪生成方式,从而进入了一种全新“感性”境界。在李商隐创作诗歌时,已深刻地感受到虽然包含圆缺、聚离在内各种事物日新月异的变化,采取“坐忘”禅学观念,以便能深刻地把握现境。
晚唐之际,由于社会危难,诗人多为百姓呼号,诗词中不乏艳丽词句,更多是对现实生活的纪实性描写。李商隐朦胧诗歌多以艳丽词藻为主,其离别之情亦是极尽华丽。在其朦胧诗中,多以艳丽词句来描述爱情,使得诗中色彩更加明媚。比如《无题》,其中“重帏深下莫愁堂”是一首典型的以情为主题的诗句,描写了女主悲惨遭遇。第一联首先描写了周围气氛,衬托出了夜晚孤独,然后又以楚王梦见巫山仙女及《青溪小姑曲》中的“小姑居所,孤身一人”诗句为典故,表达了自己的梦想,但最终只能是一场梦,依旧孤身一人。又写风浪滔天,菱枝软弱无力,桂叶自然芬芳,但没有月光的滋润,即便是这样,其也要坚持下去。意境十分空旷,语言较为婉约,情感较为哀伤及细腻,使整首诗在惆怅哀伤中多了一抹动人的禅意色彩。
李商隐的朦胧诗具有迷离特点,其意义让人琢磨不透,经常难以理解。诗人在诗词中习惯运用多种形象,加上凄婉动人的诗句,往往在诗歌创作中体现出不同含义。受读者自身条件影响,往往对其认知层次和角度不同而表现出不同含义。李商隐在爱情描述中,多以虚无缥缈形象语言来形容。此外,朦胧诗多义特点相对显著,李商隐诗作可从各种角度展示其深层意蕴,从而体现出不同诗学意蕴,使其有一种飘渺的禅学意味。例如,《锦瑟》中“锦瑟无端五十弦”这一句诗,看似写的是爱情,其实是抒发了作者的多元情绪,作者通过大量典故和奇异想象,让人从不同角度来理解,使得诗本身的意味更浓烈。
《北青萝》是李商隐在一次出门拜访一位僧人时,突然顿悟佛法写下的一首诗。这首诗内容,即李商隐入山探访的全过程。在李商隐精妙笔触下,可以看到诗中的美景,僧人只清净,以及诗人最终领悟的禅意。整首诗的语言简洁、层次分明、内涵丰富。
第一联写的是李商隐去拜访僧人,李商隐打算进山看看有没有僧人住在草庐中。“崦”就是甘肃的一座大山,是日落之地。“茅屋”是僧人住处及简朴的象征,“孤”是僧人孤独处境的体现。这就是李商隐现在的人生,其感到十分苦恼,想要向僧人请教[1]。
第二联是李商隐在寻找僧人时看到的景象。“落叶”指的是深秋时节,时值深秋,满山都是树叶,李商隐也不知道僧人住在哪里。山中有寒气,且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诗人在此没有直接描写僧人,而是将茂密的山林呈现在读者面前,僧人与世隔绝,这恰恰就是李商隐想要的生活[2]。
第三联讲述了李商隐及诗人平淡生活,“初夜”与“残阳”两个字倒影,说明了进到草庐的时间。入夜时分,发现有僧人在草庐内诵经,但有关二者的沟通对话,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说了一句“闲倚一枝藤”,这是僧人在对话中的轻松写意。
最后一联是李商隐与僧人谈话后,对禅宗的感悟。佛教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由尘埃组成,而“我”只是尘埃中的一个,所以不再去想爱情和仇恨。李商隐因牛、李之争而饱受煎熬,这两首诗显示出李商隐急需用一种平淡的心态来对待仕途上的荣辱,以一种宽广心态对待生活。李商隐的诗歌,在歌颂僧人的清净和宁静的同时,也表现了其甘于为禅而不畏艰险的追求。最后一句佛法,就是要有一颗超然的胸襟,要有一颗坦然的心,要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仕途,面对自己的荣辱,面对世界上的一切,是值得后辈人学习的,抓住其中精髓自然会受益终生[3]。
人生总是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挫折与困难,这些困难有时候就像是一道很容易跨越的小沟,有时却像是一片浩瀚海洋,让人无法跨越。晚唐诗人李商隐,人生经历了太多苦难,写下了许多伤感作品,这些作品都是其忧郁之情的体现,也是对大唐衰败的一种暗示。李商隐在晚年的日子里生活极其凄惨,其开始主动与僧人亲近,并作了许多禅诗。众所周知,李商隐一生仕途坎坷,时常游荡不定,他在东川梓州幕府的四年,却是他人生经历中最为平淡稳定的时期,这期间他写下了七律《题僧壁》。
禅宗在唐代的发展很快,许多文人墨客由于没有机会进入仕途,都想亲近佛禅。李商隐在梓州期间,曾与当地的高僧论道,探讨佛经,并捐钱重建寺庙。《题僧壁》第一句是对佛祖的崇敬,第二句是歌颂“舍生求道”的圣人,目的是为了传播和发展佛教,并且拯救众生。诗人歌颂佛舍身的精神,以婉转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皈依之意[4]。接着,其继续描述着佛法的浩瀚,生命短暂,来去匆匆,但佛法包罗万象,一粒谷子,一座高山,一片海,都能被佛光笼罩。天地之大,佛门弟子众多,针尖皆可容。“欺”指的是夸耀及包罗万象。“兼可”意为兼容并包。在仔细研究过程中,诗人不但读到了大量禅学经典,还强化了自我认知。虽然不能释怀,但心中对禅境已经十分敬佩。人生本就是一种磨砺,李商隐一生坎坷,更是对此深有体会。如果不是他与佛陀接触,他一定会更加孤独,甚至更加痛苦。颈联讲的是修身养性,月亮圆缺也会影响到珍珠在蚌壳中的生长。历经数千年的松香,最终变成了一颗琥珀。新桂,此处所说的是月亮。最后两句话的意思很隐晦,表现了诗人对禅意的渴求[5]。作者期望多读经文,多聆听高僧的教导,藉由自身的觉悟,逐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作者运用比兴的方法,以珍珠、琥珀为载体,向世人表明,要通过刻苦的修行,逐渐地建立起正确的人生观念。一个“思”,是对美好的期盼,“忆”这个词则表达了其脆弱,也表达了其对别人的感激,让其离不开依赖别人的生活。李商隐的题壁诗,极富禅意,虽有许多佛文让人看不懂,但若能读懂其中的意思,便能明白诗人的苦闷,全诗反映了李商隐在饱尝苦难后,寻求解脱的无奈[6]。
综上所述,唯心主义诗人总是要为理想而活,李商隐最后却选择了一种与“禅”相呼应的、独立的道路。禅语释情之路,崎岖不平且荆棘丛生。李商隐人生充满了艰辛和困苦,其困境只有在二百年之后的苏东坡才能与之“媲美”。但是,苏东坡终究是吃遍了全国,李商隐却没能摆脱其党羽之争,即使诗中充满禅意,却难以成为“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