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娟,资梦娜
(桂林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9月份召开的科学家座谈会上指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科学技术解决方案,都更加需要增强创新这个第一动力……我们必须走出适合国情的创新路子,特别是要把原始创新能力提升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努力实现更多‘从0到1’的突破。”[1]
科技哲学教育对于科研创新思维的培育作用,是由这门学科的性质决定的。所谓“科技哲学”,有人认为它是关于科学理论之潜在预设的研究,目的是分析和澄清科学理论中的相关概念;有人认为它的研究对象是以特定科学理论为基础的世界观,并涉及对相关科学理论和研究方法的评价[2]。但不论采用何种定义,科技哲学的主题都离不开科技活动的理论与实践。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高的视角来反思科技活动本身。当科技活动沿着既定的目标顺利推进的时候,人们也许不会意识到这种反思精神的价值。但是当科技活动遇到阻碍,尤其是基础性的预设出现问题的时候,哲学反思的价值就会得到充分的彰显,因为跳出既有的框架往往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正如20世纪的物理学家们在“光速不变”的事实面前一度束手无策,牛顿的力学体系无法解释该事实。爱因斯坦正是在跳出既有框架的前提下开创了狭义相对论,完成了物理基础理论的重大变革,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时空观。从自然科学的发展历程来看,科学研究范式的转换往往离不开哲学反思的推动。
事实上,国内学界很早就认识到了哲学反思之于科学研究的重要意义。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来看,我国的科技哲学研究主要有三个学术来源: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自然辩证法、现代西方科技哲学与中国传统哲学[3]。从学科发展的角度来看,自然辩证法的传统在学科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国内关于自然辩证法的教学活动最早可追溯至新中国建立前的马克思主义启蒙教育。1930-1940年间,在重庆、延安等地有于光远、周扬等开设的“自然辩证法”“自然发展史”及“自然辩证法和物理学”等课程,目的是帮助人们树立辩证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科学技术观。1956-1962年间,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先后成立了自然辩证法教研室,出版了数种教材,为高年级本科生和理科专业的研究生开设相应课程,标志着科技哲学教育在我国首次进入高校课堂[4]。1956年编制的《国家十二年科学发展远景规划》对自然辩证法有如下定位:“在哲学和自然科学之间是存在着这样一门科学,正像在哲学和社会科学之间存在着一门历史唯物主义一样。这门科学,我们暂定名为‘自然辩证法’,因为它是直接继承着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曾进行过的研究。”[5]到了20世纪80年代,教育部明确把“自然辩证法”定性为高等学校理工农医科硕士研究生必修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课,担负着思想教育的任务[6]。在2018年教育部关于印发《新时代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工作基本要求》的通知中,“自然辩证法”的思想政治理论课属性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另一方面,在20世纪物理学革命的推动之下,现代西方科技哲学迎来了一个发展高峰,出现了一批以《科学革命的结构》(1962)、《猜想与反驳:科学知识的增长》(1963年)为代表的经典著作。作为学术上的回应,国内学界亦着力推动专业化科技哲学的发展。在1987年的学科调整中,作为哲学专业二级学科的“自然辩证法”调整为“科学技术哲学(自然辩证法)”。由此,科技哲学作为一门专业学科的建制日趋完善,教学内容也与作为一门思想政治理论课的“自然辩证法”逐渐分离开来。例如,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对科技哲学专业的定位是这样的:“科学技术哲学是哲学二级学科,是对科学技术进行综合研究的文理综合学科,目前形成了科学技术的哲学研究和科学技术的社会研究两大研究分支。其中,科学技术的哲学研究包括自然哲学、科学哲学、技术哲学、自然科学哲学问题(数学哲学、物理学哲学、生物学哲学等)等分支学科,科学技术的社会研究包括科学社会学、科学传播学、科技政策、科技管理、科学与宗教、科学与文化、科学与公共政策等分支领域。”[7]
可以看出,我国当前的科技哲学教育呈现出了“两条腿走路”的特征。一条是“自然辩证法”的传统。这一传统下的科技哲学教育从一开始就承担着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任务;另一条是专业化的路线,目标是培养从事学术研究的哲学专业人才。客观地说,这两条路线对于我国科技哲学的发展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前者在普及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理工农医类硕士研究生从整体上把握科学研究的意识。后者则培养了一批能够紧跟国内外科技发展前沿,参与西方科技哲学问题讨论的专家。但是,就提高科学素养和培育创新思维的目标而言,这两条教育路线所取得的效果似乎都不够理想。“自然辩证法”课程的受众虽然广,但是其本质是一门思想政治理论课,培育创新思维不是它的核心任务。作为哲学二级学科的“科学技术哲学”所面向的是选择该专业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受众相对较小。更重要的是,科技哲学专业下的研究生往往不会直接参与科技实践活动,更多的是从观察者的视角对科技活动进行反思。这两条教育科技哲学教育路线还有一个共同的不足之处:忽视了面向本科生的科技哲学教育,尤其是理工类专业的本科生。
从办学规模上来看,地方理工类院校是培养未来科技工作者的主力军。如何提高地方理工类大学生的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是我国高等教育工作者必须回应的一个时代问题。相较于部属理工院校,地方理工类院校的实践精神浓厚,人文氛围相对较弱。以桂林理工大学为例,各类理工专业的本科理论课程通常由三大块组成:通识教育必修课、学科(专业)基础课以及核心专业课。其中通识教育必修课的学分数大致占理论课总学分的25%-30%,这其中主要包含五门思想政治理论课、大学英语、体育等必修课。可以看出,以实践为导向的本科教学方针往往会导致地方理工类院校偏重专业教育,忽视对本科生综合科学素质的培养。在研究生教育层面,各类理工专业的课程通常由学位课和非学位课组成。其中学位课主要包括32课时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研究”、16课时的“自然辩证法概论”、64课时的“硕士研究生英语”以及其他专业基础课等。
自2020年春季学期始,我们以“雨课堂”的形式在桂林理工大学理工专业本科生当中展开了一项关于“科学史和科技哲学”的抽样调查,样本涵盖一年级本科生1500余人。调查结果充分显示了“科学史与科技哲学”教育供需关系的严重失衡。在题为“你对自然科学发展历史的了解程度有多少”的投票中,有95.4%的学生选择了“较少,仅限于中学教材中的知识”的选项;在题为“你是否知道‘科技哲学’这门学科”的投票中,约96%的学生选择了“否”;在向学生大致介绍完“科技哲学”所讨论的主题之后,在题为“假如学校开设‘科学史与科技哲学’相关课程,你会选吗”的投票中,约84.3%学生选择了“会,有助于我的专业课学习”。
2020年秋季学期,我们同样以“雨课堂”的形式在桂林理工大学理工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当中展开了一次关于“自然辩证法概论”课程的抽样调查,样本涵盖约500名一年级硕士生。调查结果显示,理工专业硕士生对于这门课程的重视程度偏低。在题为“若可以自主选择,你是否愿意选修‘自然辩证法概论’”的投票中,只有约17.6%的学生选择“愿意”;在题为“不会选修‘自然辩证法概论’的原因有哪些”的投票中,“课程内容不符合预期”和“专业课任务繁重,时间不够”的得票率最高;在题为“‘自然辩证法概论’课有无增进你对科学研究的理解”投票中,选择“帮助非常有限”的比例高达86.1%。
从调查数据来看,理工专业的低年级本科生对“科学史与科技哲学”的内容有着较强烈的兴趣,但没有相关的课程可以满足这种需求。理工专业硕士研究生虽然学习了“自然辩证法概论”这门课程,却普遍不够重视,更多地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参与其中,毕竟思想政治理论课是它的根本属性。面对这种情况,我们认为开设面向理工专业本科生的“科学史与科技哲学”相关课程是必要的。刚刚走出中学课堂的低年级大学生,一方面仍然保留着比较纯粹的好奇心,另一方面学习时间相对比较充裕。因此,为了培养我国未来科技工作者的科学素养和创新思维能力,我们认为有必要在理工类院校开设面向本科生的“科技哲学”相关课程,尤其是地方理工类院校。
自习近平总书记在科学家座谈会上强调原始创新能力提升以来,国内自然科学领域对科学与哲学的关系有了更深入的思考,哲学对科学发展的积极作用得到了更高程度的认可。2020年9月24日,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正式挂牌成立,中国科学院院长白春礼院士在讲话中充分肯定了哲学研究对于科技创新的重要意义:“在科学革命阶段,科学共同体需要建立新的范式,需要用新的概念之网来重新整理科学事实。而科学概念和思想的变革,有赖于科学家完成思维上的自我超越,这时候必然会涉及哲学上的争论,必然会在哲学思想中寻求灵感。”[8]
地方理工类院校作为培养我国科技工作者主力军,应当充分认识到推进理工类专业本科生的“科技哲学”教育是一项具有长远意义的事业。当然,这项事业涉及课程的设置和培养方案的调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探索和实践。但无论如何调整,最终都要落实在“科技哲学”的教学活动中,并应当达到两个基本的教学目的:其一,普及科学史的相关知识,提高学生的综合科学素养;其二,传授科技哲学相关概念和理论,让学生了解科学发展的基本特征,帮助他们建立一种反思性的视角。基于这两个目的,我们认为有条件的理工类院校可以开设面向理工类专业本科生的“科技哲学”相关课程。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的工作逐步推进这项工作。
其一,编写面向理工专业本科生的“科技哲学”讲义与教材。目前,国内只有面向硕士研究生的科技哲学教材,如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自然辩证法概论》(2018版)。“科技哲学”专业下的硕士研究生往往不使用固定的教材,直接以科技哲学经典著作当作教学材料。面向本科生的相关教材一方面要具有通俗性,讲清楚自然科学的发展脉络;另一方面要有专业性,站在哲学的高度反思科学发展的基本特征。
其二,组织本科生“科技哲学”相关课程的教学队伍。要做好本科生的科技哲学教育,关键是要有一支合格的教学队伍。这支队伍的建设可以有两个来源:一是新招聘“科技哲学”专业的硕博士研究生,二是从已有的师资队伍中遴选。相较而言,第二种方式更具有现实意义。这是因为,现有的“自然辩证法”教学体系已然为理工类高校储备了一批科技哲学专业人才。在得到相关支持的情况下,他们有能力、有意愿承担更具专业性的教学任务。虽然理工专业本科生的学生数量比硕士生的数量多出不少,在目前的条件下尚无法开展小班教学,但基于现有的师资力量应当足以开设“科技哲学”相关的选修课。
其三, 将“科技哲学”相关课程纳入理工专业本科生的通识教育课程体系。已有的通识教育课程多以政治、语言类等人文课程为主。“科技哲学”则是一门介于自然科学和人文学科之间的综合性课程。从抽样调查结果来看,将其纳入通识教育课程体系,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理工专业本科生的内在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