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卢卡奇革命辩证法思想——基于《历史与阶级意识——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研究》的文本解读1

张瑞

(西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00)

在《历史与阶级意识——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研究》一书中，卢卡奇在《什么是正统马克思主义》一文的开篇便引用了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的一句话，“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深刻阐明了实践的重要性，同时也表明了他的立场，他认为马克思的辩证法应当是指向革命的、紧跟实践的，这句话放在开篇便表明了卢卡奇坚决对当时盛行的庸俗马克思主义、机械马克思主义进行批判，希望在由此引发的讨论与思考中恢复马克思辩证法的革命性实践性，为当时马克思辩证法所面临的理论困境指明了方向，为正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

马克思主义是具有实践性、革命性的学说，因为“其根植于现代世界本身之内存的矛盾的现实中”[2]，必须面对现实进行批判和表态才具有生命力。卢卡奇围绕辩证法的核心对罗莎·卢森堡、列宁、恩格斯及黑格尔等的思想进行扬弃，并非意图在某种意义上改进马克思的辩证法，或是为马克思的辩证法架构理论体系，针对辩证法在当时现实中遇到的困境，意图深化和促进对马克思辩证法的讨论，重申马克思辩证法应有的革命性、实践性之真谛，并对革命运动的理论问题加以探讨，从而更好地坚持正统马克思主义。

1 对列宁和罗莎·卢森堡思想的扬弃

卢卡奇认为罗莎·卢森堡“是马克思的学生中唯一对他的终生著作无论在经济学内容还是在经济学方法方面都真正有所发展，并且还将它具体应用于社会发展的现状上的人”[3]，真正推动了马克思的毕生工作，但其理论的错误同样对德国以外的马克思主义者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他在《作为马克思主义者的罗莎·卢森堡》一书中，阐述了罗莎·卢森堡的“历史辩证法是总体性辩证法，具有方法论的总体性、历史的总体性和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三个特征”[4]，充分肯定了其理论的重要意义，但要想“达到真正革命的、共产主义的和马克思主义的立场”[3]，就必须对罗莎·卢森堡的理论和思想进行整体的分析和批判。

卢卡奇从论敌的角度阐述列宁对马克思方法发展的重要意义。作为政治家的列宁带领俄国取得十月革命的胜利，他将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成功转化为实践，前所未有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本质，提供了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方法(即辩证法)的方法。同时，列宁首次就体系和方法论提出，在黑格尔那里体系和方法就是完全分裂的、矛盾的，因此我们必须把黑格尔思想中彼此勾连着的矛盾着的东西区分开来，扬弃其唯心主义的不合理趋势，吸收其方法上富有成果的理论——即辩证的方法。

从不同角度而言，列宁和罗莎·卢森堡对马克思主义方法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但两人并未在马克思的立场上正确解读和运用辩证法。辩证法并不是纯粹理论的空想与架构，它应当是面对现实进行批判和表态，而不是在现实出现问题之后进行辩论和维护。

2 充分理解马克思与黑格尔的关系

作为德国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辩证法的创始人，黑格尔在其古典哲学体系中深刻阐述了辩证法，并演绎出超历史的辩证法(即绝对精神)，后来经马克思所扬弃保留了其中辩证的合理内核，对马克思思想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只有通过黑格尔才能真正走近马克思、理解马克思。

要想准确把握马克思的方法非常本质的方面，就要重视黑格尔在马克思思想上的地位，要打破它原有的体系，将其在方法论上富有成果的东西——即辩证的方法拯救出来。黑格尔将辩证法的统一归于绝对精神，其辩证法最终落入唯心主义的归宿。正确对待黑格尔，就要了解其体系的封闭性，将其理论从封闭中解放出来，批判地消灭其形式，拯救其合理内核，让其辩证的方法在现实中发挥功效，从而解决其在面对现实问题时遗忘马克思的方法的困境。卢卡奇认为马克思的辩证法是具体的、历史的，“改变世界的辩证法是革命的辩证法，无产阶级是主体，青年卢卡奇正确分析了黑格尔不可能发现改变客观世界的革命辩证法的缘由”[4]，深刻认识到辩证法在封闭的黑格尔体系中最终归宿到绝对精神，而无法真正解决现实问题。

理解辩证法要充分理解与其相关的概念与术语问题。黑格尔在《现象学》中针对专门术语问题的阐述表明了他的观点，“主体是主客体统一中的主体，思维是思维与存在相统一中的思维，有限是有限与无限相统一中的有限”[1]，概念是统一的环节中的某一环节，因此精确概括这个概念时，这个概念已经不是统一中的概念了。卢卡奇认为，在辩证法方面，虚假的概念都被扬弃了，并不是通过定义来扬弃片面的虚假的抽象的概念，而是在总体性的环节中使用概念或发挥概念的作用。马克思正是懂得概念本身的弊病，才把概念放到环节中来理解，辩证法就是在消除概念的精确性。

卢卡奇的革命辩证法思想并不成熟，客观而言，卢卡奇“只是给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披上了无产阶级意识的外衣，使无产阶级代替概念成为新的‘神话’，却并没有摆脱黑格尔唯心主义思想的影响”[4]。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充分肯定了黑格尔对马克思思想的重要影响，并对时下庸俗批判黑格尔和遗忘马克思方法的现象予以理论回击，对辩证法——即正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3 辩证法应是革命的辩证法

卢卡奇在书中表明所谓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即马克思辩证的方法，坚持正统马克思主义，即意味着要在马克思的意义上坚持辩证法，对马克思的方法只能在马克思本人的意义上发展扩大和深化。

3.1 厘清理论与实践的关系问题

3.1.1 理论与实践统一的前提

卢卡奇认为理论与实践的统一需要以下条件：第一要具备意识，即指历史特有的由人的意志组成但不依赖于人的目标，具备这个目标以后，历史过程针对目标必须采取决定性的步骤，促使“历史的目标”首先上升到意识；第二是有成为实践的理论，理论的历史功能在于具有使这一步骤成为实践的可能，因此理论与实践的统一则必须具备面向实践的理论；第三是对历史状况的认识，即对某一社会而言，一个阶级需要在某一斗争中做出决断的时候，而此时也是这个历史状况被给定的时候，即是无产阶级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被压榨的时候，并且需要做出决断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第四是自我必须认识到自我状况是整个社会的状况，这一点无产阶级做到了；第五是无产阶级可以运用这样一种认识理论参与到社会变革中，并且必须是主体和客体相统一的方式、理论与革命相结合的方式适宜地参与到社会变革中。

3.1.2 理论的功能及其被遮蔽的后果

在黑格尔之前，世界的秩序依靠理性建立和运作。无产阶级宣告一个靠理性建构和维护的世界解体了，即无产阶级这个主体的出现是不符合理性的，而是面向实践、改变现实的。就当时的马克思哲学和辩证法发展情况而言，在马克思主义者当中没有呈现出指向革命指向实践的这一特点，因此卢卡奇要做的是将马克思辩证法中实践的、革命的性质呈现出来。真正的理论一定是指向实践的，辩证法就能把握理论的本质，理论的本质、辩证法、实践三者是同一维度的。卢卡奇在对恩格斯的批判中，隐晦地指明恩格斯对马克思辩证法的理解有一定的误差。马克思主要从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角度，更加侧重于意识内部对外部的规定，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近似于主观。而恩格斯缺少了最基本的主客体之间的相互作用的阐释，忽视了理论的实践指向，虽强调以科学的角度对辩证法进行取舍，但未针对现实问题进行改变。以恩格斯对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理解将会导致宿命论，最终结果便是现实无法触动、无法改变。

辩证法与形而上学是对立的世界观与方法论，这一对立过程是历史的过程，随着历史的发展，辩证法把形而上学扬弃。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思想即是通过汲取黑格尔哲学中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和费尔巴哈思想中唯物主义的合理内核，形成的关于自然、人类社会及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的科学。

3.1.3 唯物辩证法的性质——革命的、实践的

辩证法的作用在于其在思维中本身就蕴含和发挥作用。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性质是革命的，即指向实践的，且必须是与理论的统一，只有在实践中理论才能完成，不指向实践的理论不是真正的理论[5]。

庸俗的机械的马克思主义，一方面强调现实性的非渗透性，即现实不可改变，最终将会走向宿命论；另一方面过于强调主观意志，最终走向“唯意志论”，理论和实践可以随意改变，这两种对立的观点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修正主义，导致革命无法深入进行下去。

3.2 对经验主义和修正主义的批判

卢卡奇在本书中对经验主义和修正主义这两种事实进行了彻底的批判和回击，认为二者目光短浅，不能正确认识理论与实践的关系，更不能正确把握正统马克思主义，即马克思的辩证法思想。

3.2.1 对经验主义的批判

经验主义者认为认识事物应按照认识目标的不同，用不同的方法来认识，但其所谓的“认识事实”是有目的有针对性的“找到”的，对事物的认识有着强烈的主观性、经验性，此时的事实已经不具备真实客观性了。我们对现实的一切认识都是从事实出发，但不意味着从事实而来，经验主义者将自己想要认识的事实作为先决条件，这就给我们认识事实提供一定的前提，靠主观、经验来认识事实，本质上而言已经背离了马克思辩证法的实质。以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为例，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是总体性、整体性和具体性的批判，但这里的具体不是指细节的方方面面，而是将资本主义放在整个社会发展的进程中进行衡量，对其本身的规律性、统一于社会发展规律中的趋势加以阐述。而经验主义者在批判时，首先要创造一种环境，使这种环境不受其他条件影响或者干扰，因为其想得到的结果需要这样一种环境，而并没有考虑到必须是这样的环境才能产生这样的结果，这种先验性、主观性对于正确认识事实而言是一种错误的引导。

3.2.2 对机会主义的批判

在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修正主义者的逻辑道路上，必然会把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分离，导致机会主义，这同样也背离了辩证法真正的实质。如果事实和它的结构是历史的，那么碎片化的结构和事实得出的规律，到一定时刻在方法上便不再适用于已经变化了的事实。事实的变化意味着不精确性，而这种不精确性到底是从方法上不适用的时候开始的，还是从最开始就意识到这种精确性背后的不精确性，便无从得知。由此可见，机会主义者对事实的把握方法是不恰当的，剥离辩证法去建构历史唯物主义是行不通的。

“马克思主义问题中的正统方法仅仅指的方法”[1]，是服务于改变世界的方法，在面对现实时马克思的方法是有用的，但卢卡奇面对的境遇与马克思时代并不相同，因此对辩证法把握和运用应当是服务于当时的实践、统一于当时现实。

4 结语

卢卡奇在本书中对庸俗的、机械的唯物论和宿命论、唯意志论等不科学的辩证方法认识进行批判，致力于恢复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实质，即革命性、实践性。卢卡奇的革命辩证法思想强调了辩证法的总体性、革命性、实践性，他致力于为马克思辩证法正名，恢复马克思的辩证方法的正统地位、中心地位，阐明唯物辩证法的性质即是革命的、实践的，辩证法的核心是理论和实践的统一。但不可否认，卢卡奇对马克思辩证法的理解是有偏差的，受黑格尔哲学的影响仍旧有偏向黑格尔的倾向。然而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研究》中所阐明的革命辩证法思想仍然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为正统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和深化做出了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