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陷阱

2022-02-23 21:42李秋善
延安文学 2022年5期
关键词:老爸阿姨

李秋善

林月正走在新村大路上,迎面看到老年大学的张欣老师,林月赶忙上前打招呼。张欣也看到了林月,便笑着走来。张欣说:“怎么不见你来老年大学上课了?”

林月说:“家里的事太多,抽不出时间。”

张欣在新村的老年大学里当美术老师,按说已经退休了,老年大学缺美术老师,又把她返聘回去了。张欣在家里闲着没事干,乐得和老哥们老姐妹在一起。再说,还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呢。

林月上班时在肇源县文化馆办的大集体单位里搞过美术,退休后闲来无事,便到老年大学学起了美术,主要是在小石头上画花鸟鱼虫之类的,也在蛋壳上画。

张欣问:“最近你老爸挺好的,还是一个人吗?”

林月说:“可不咋地,我妈去世后,有人给他介绍过两个,都没过长,人家待不住,都走了。”

张欣说:“人老了还是得有个伴儿,头疼脑热的,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说到这儿,张欣想到林月也丧偶多年了,就说:“你还是单身?也该找一个了。”林月说:“没有合适的,再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见林月不愿多说自己的事,张欣又把话题转到林月爸爸身上,说:“我手里倒有一个人,和你爸年龄相仿,七十二岁,退休前在油田设计院工作,高级职称。老伴去世三年了。她会弹钢琴,还会拉手风琴……我知道你老爸退休前是京剧团的团长,这一点他们很搭。就是有一点,人长得一般,你老爸那么帅,过去是京剧团的台柱子,就怕看不上她。”

林月一听老太太这么好的条件,两眼放出光来,说:“既然这么好,给我爸介绍介绍呗。”

张欣说:“我只是想到这里,还没跟老太太说呢。”

林月说:“你一定要撮合这件事,成就一段黄昏恋功德无量啊!”

张欣笑着说:“不求功德无量,只要老人们过得舒心就好。”

林月回到新村位于绿色家园的家里。严格说来,这里是爸爸林枫家,林月的家在世纪大道南侧的瀚海国际。

林枫正在准备午饭,见二女儿林月进来,问:“林月,你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林月笑着说:“先别忙着做饭,我跟你有话说。”

说着,林月拉老爸坐到沙发上,说:“我刚才碰见张欣老师了,她手里有个人,和你年龄相仿,七十二岁了,丧偶的,油田设计院退休,高级职称,会弹钢琴,还会拉手风琴。一个儿子在胜利油田,还有个女儿在美国西雅图。我让张欣姐给你们俩撮合撮合。”

林枫听林月说老太太这么好的条件,也有些动心,但嘴上却说:“找了两个了,都不遂心,老爸不想找了。”

林月不知道老爸的想法,还以为老爸真不愿找了呢。赶忙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住吧,你又不愿意。身边没个人怎么行呢?”

林枫不说话了。林月说:“张欣姐要是跟人家约好了,我陪你去相亲去。”

林枫和老伴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叫林燕,1968年上山下乡去了大兴安岭林区,后来参加工作在市税务局。现在退休了,跟随老公去了成都定居。林燕也常回来看望林枫。

二女儿叫林月,高中毕业后,一开始在肇源县文化馆办的大集体单位上班,后来到了银行上班。林月的老公是肇源县刑警队的副大队长,叫吴越,两人是自由恋爱,感情甚笃。吴越比林月大五岁,在吴越四十岁那年,英年早逝。

林月曾经沧海难为水,没有人能再走进她的感情世界。也没有谁能达到吴越爱她的感情高度,所以至今还是单身。令人欣慰的是儿子和女儿都很争气。儿子英国留学十年后回国,现在深圳一家互联网公司任高管。女儿在深圳一家航空公司干乘务长,也在深圳定居了,女儿的老公是个香港人。

每年林月都到深圳住几个月,特别是冬天。这两年女儿生了外孙,虽然雇了保姆但还得有自己家人看着才行,林月去深圳的次数就更多了。在深圳又放心不下老爸林枫。在大庆又惦记深圳的外孙,真是两头牵挂。

如果把老爸林枫安置好了,林月就少去一头的牵挂了。

林月有个弟弟,叫林凯,五十多岁了,在大庆油田上班,属于处一级干部。

林枫的老伴和林枫是一个剧团的。唱样板戏那会儿,林枫演李玉和,老伴演李铁梅,两人都是台柱子。2013年秋天,老伴突然撒手人寰,对林枫打击很大。两人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一个突然离去了。林枫抑郁了好长时间,甚至想追随妻子而去。三个孩子很着急,就想到了给林枫找一个老伴的想法。

有热心人真给林枫物色了一个,女人姓许,比林枫小十二岁。林枫相看了一下,这个女人长得还算顺眼。老许自己一个人在大庆,孩子们都在外地。老许没有双保。林枫想,比自己小十二岁还要求那么多干嘛。就是女方有工资,能拿出来给你花吗?

接触了一个多月,在老许主动要求下,选了个好日子,老许搬到了林枫位于绿色家园的家里。双方约定,不登记。看情况再说。两人就这么仓促结合了。

晚上,上床熄灯后,林枫有些不习惯。突然有个女人躺在身边,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许倒是很大方,赤裸着身子躺下了。躺了一会儿,看林枫没动静,便伸过手来摸林枫,林枫也不动,任由女人摸。女人先摸林枫的手,后摸林枫的胸,摸到林枫的胸毛,摩挲了好一会儿。林枫的心砰砰直跳。女人的手像蛇一样,游走到了林枫的私处。过去雄武英壮的那条男根现在在女人手里却软塌塌的,丝毫没有要起立的意思。

老许不死心,继续着她的动作,林枫可以听到女人急促的呼吸声。老许手上的动作频率越来越快。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林枫不知是难受得还是好受得大叫一声,泄了。林枫心慌得要命。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老许翻身从林枫身上下来,背过身去,不说话。

林枫觉得怪对不住老许的,伸手搬过老许的肩膀。说:“对不起,我老了,不中用了。”

女人在暗夜里看不见表情。她幽幽地说:“既然是夫妻,还是有一点性生活的好。要不然,我怎么能成为你的女人呢?”

林枫的新婚老伴有个爱好,就是常到位于东风新村东安市场三楼的舞厅去跳交谊舞。而且办的是月票,上午下午晚上都可以去。月票,不去的话就亏了。

老许就带着林枫去舞厅跳舞。林枫是唱戏的出身,有武功底子,学交谊舞上手很快。没跳几次,就很像样了。林枫和老许成了舞厅的舞王和舞后,他们还找人定制了几套服装,又买了专业的舞鞋。

老许整天乐此不疲地跳着。林枫却有些吃不消了,一听到舞曲响起,他就心跳加快。

林枫对老许说:“你去跳,我看着你和其他人跳。”

老许说:“我习惯了和你跳,和其他人跳不和手。”

林枫只能陪着老许去跳舞。

这年的十月份,候鸟老人们又该去海南过冬了。

老许说:“我想去海南过冬。”林枫和两个女儿、儿子一说,大女儿林燕说:“来我这里过冬吧,我给你们租房子。”

虽说成都没有海南暖和,也比在大庆强啊。老许就答应了去成都过冬。

林凯给买了飞机票,两人从大庆飞到了成都。

林燕给两个老人租了个两居室,没事的时候,林燕就来陪两位老人玩儿,有时也打打麻将,林燕带着两个老人还去了乐山大佛等地游览。

成都的小吃很出名,林燕陪着两位老人几乎吃了遍,什么火锅、兔头等。

渐渐地,老许对美景和美食失去了兴趣。成都又没有大众舞厅(林燕说没有),她又怀念起大庆舞厅的生活了。

老许跟林枫说:“我想回大庆了,还是想跳舞。”

林枫说:“女儿给我们租好了房子,现在回去多浪费啊。”

老许说:“你不回去我也要回去。”

林枫说:“你要回就回吧。”

林燕也来劝,老许执意要走,只能给她买了机票让她回大庆去。

回到大庆以后,老许三天两头给林枫打电话,催他回去,说:“我的东西还在你屋里呢。”

林枫说:“你不是有我家里的钥匙吗?”

老许说:“那不行,我不能随便进你的屋啊。”

没办法,林枫只得从成都飞回来。

回来以后,老许还要和林枫去跳舞。

林枫说:“我实在跳不了了。要跳你跳,我陪着你。或者咱们去跳跳广场舞,节奏慢的那种。”

老许说:“你不和我跳舞,咱们就分手吧。”

没办法,不能为了跳舞把命搭上啊。就这样,林枫的梅开二度黄昏恋无疾而终,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年。

林枫后来常常想,没留住老许是不是性的问题,男女关系,性真的那么重要吗?

没过多久,有人又给林枫介绍了一个,姓钟,比林枫小十岁,家是赤峰的。虽然行政区划上赤峰属于内蒙,在情感上赤峰人更倾向东北人,从语言到生活习惯,都和黑龙江人一样。老钟离婚十多年了,具体什么原因离的婚,她不说,也就没人知道了。她有孩子没有?孩子结婚了没有?就更无从知道了。

两人见了个面,林枫觉得很满意,六十多岁的人了,看样子也就五十多岁,长得很年轻。林月叫她钟阿姨。这个钟阿姨脸很白,有退休金,但不多。林枫主动说:“你的退休金是你的,咱们俩的生活费,花我的就行。”

林枫想,这个女人会不会和老许一样,在性方面有同样的需求呢?

林枫就主动出击,跟老钟说:“有个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我的性功能不行了,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需求的话,我不能满足你。”

钟阿姨的脸红了,说:“都多大岁数了,没有就没有呗。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也不当吃不当喝的。”

林枫放下心来。

钟阿姨是在中林街租的房子,选了个良辰吉日,就把钟阿姨的东西搬到了林枫位于绿色家园的家里。林凯摆了酒,约了亲朋好友坐了三桌,热热闹闹的,林枫和钟阿姨就算在一起了。

到了晚上,林枫还是有些紧张,害怕还像和老许那晚一样。

钟阿姨穿着睡衣躺下了,林枫洗脸刷牙磨磨蹭蹭地半天才进屋,掀开被一看,钟阿姨不知什么时候把睡衣脱了,赤条条地躺在那里,朝林枫笑。林枫顺势躺下了,胳膊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

林枫关了灯。钟阿姨说:“关灯干嘛,开着灯才有趣。”

林枫又把灯打开了。钟阿姨伸出胳膊搂着林枫的脖子,有一股热气扑到林枫的脸上。

钟阿姨说:“你是我男人了,我把身体给你了,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不能不给你。”

林枫说:“我提前跟你说了,我不行了。”

钟阿姨说:“行不行的我试一下就知道了。要说男女这个事不重要那是瞎扯。好赖得有一次才好。自从你和我说了你不行的话以后,我就留心了。我买了一盒三粒红色的药丸,叫什么西地那非片,你喝一粒试试,据说很管用。”

林枫从来没碰过壮阳药,觉得这东西不可靠。就问:“安全吗?”

钟阿姨说:“安全,国药准字号。一盒六十多呢。”

钟阿姨光着身子给林枫端来一杯水,催促着林枫把红色药片喝了下去。

林枫很不情愿地喝下了药片。

半个小时后,药效发作了,林枫感到头皮的血管都膨胀了一样,好像有血往上涌。看着钟阿姨的裸体,下面的男根有了反应,虽然没有过去那么坚挺,肯定是能用了。

林枫趴在钟阿姨身上,癫狂了没几下,就下来了。钟阿姨意犹未尽,美滋滋的,像完成了一个心愿似的。林枫满头大汗,心跳加快。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钟阿姨很高兴,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我终于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了。”

林月和林凯经常来,四个人正好一桌麻将。打麻将累了,钟阿姨便给爷仨做饭吃。钟阿姨的面食做得忒好,特别是疙瘩汤,那叫一个均匀细密呀。有人把疙瘩汤叫珍珠汤,钟阿姨做的疙瘩汤每一粒都像珍珠似的。

林枫陪钟阿姨经常逛街,路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不知道这是一对父女还是大款领着小三。

这年的十月份,钟阿姨跟林枫说:“大庆的老人都到海南去猫冬了,我也想去。”

林枫说:“那就去呗。”

林枫和林月林凯一说,两人都很高兴。林凯赶忙订机票,林枫又联系在海南的老哥们。叫他们帮忙租房子。

十月底,林枫和钟阿姨飞到了三亚。到了三亚又打的到了天涯小镇,和在这里的许多老哥们老姐妹汇合。早到的老哥们给林枫和钟阿姨接风。

人们见林枫带着个比他年轻得多的女人,都来给林枫道喜。

这是一个度假村,房内的设施就像快捷酒店的设计,吃饭也在度假村,每个人每月总共不到二千元,太划算了。

林枫又回请了几个老哥们一顿。就算安顿下来了。

钟阿姨经常拽着林枫洗海水澡,两人都不会游泳,只能叫洗澡了。林枫不太适应,就让钟阿姨一个人去了。钟阿姨开玩笑地说:“你不怕我被人拐跑了哇?”林枫说:“不怕,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得。”

在天涯小镇住了一个多月后,林枫发现钟阿姨有了变化,爱美了,不化妆就不出门。关键是跟林枫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喜欢单独行动。两人出去的时候,钟阿姨走路的时候和林枫拉开距离了,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跟人说话时也总是背着林枫,怕林枫听到似的。

有一天,两人玩累了,坐在连椅上休息。林枫坐了一个连椅,钟阿姨故意找了另一个连椅来坐。钟阿姨和度假村的人常搭讪。一个老头不怀好意地问她:“有家没?”钟阿姨说:“我是单身,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

林枫觉得钟阿姨是在开玩笑,没在意。

这天林枫和钟阿姨正在看电视,有人敲门,林枫打开门,来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的,说:“我找老钟。”又问林枫:“你是谁?”

还没等林枫说话,钟阿姨先说话了:“他是我的娘家哥哥,快进来。”

说着话,钟阿姨招呼来人进了屋。

林枫不乐意了,说:“你怎么不说实话呢?谁是你娘家哥哥啊?”

来人诧异地问:“那你是她的什么人啊?”

林枫说:“我是她老伴啊。”

来人说:“哎呀老钟,你这是弄的啥事,你有老伴咋还给我介绍呢?”

钟阿姨的脸红了,说:“你听我解释。”

来人说:“别了别了,甭解释了。我可不趟这浑水,走了走了。”

来人走了以后,林枫说:“你欺人太甚了吧,人家都找到家里来相亲了。”

钟阿姨说:“我只是开玩笑说单身,没想到真有人给介绍对象。”

林枫说:“太恶劣了,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你走吧。”

钟阿姨便哭着出门去了。

林枫想,这叫什么事啊,怎么给儿女们说啊。我是什么命啊。想到这里,林枫兀自呜呜地哭起来。

林枫又想,钟阿姨一个人举目无亲地能上哪儿去呢?关键是她的东西还在这里呢。想到这儿,林枫不免有些担心起钟阿姨来了。

下午,门锁锁芯转动,有人开门,钟阿姨回来了。

钟阿姨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大哥,你原谅我吧,都是我不好,天涯海角的,你让我上哪儿去啊?”

林枫也哭了,把钟阿姨拉了起来,两人和好如初。

一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该回大庆了。钟阿姨还有些恋恋不舍。林枫说:“明年还可以再来。又说,不对,是今年冬天还可以再来。”

回到大庆以后,林枫觉得钟阿姨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就问她:“你怎么了?”

钟阿姨说:“大哥来电话,说老母亲病了,大哥叫我回去照顾老母亲一段时间。”

林枫说:“那就快回吧。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趟赤峰?”

钟阿姨说:“不用。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就行。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考虑到行李不能太重,拎不了,带点轻便的。林枫给买了木耳蘑菇等土特产,又给钟阿姨带上五千块钱,又让林凯给钟阿姨买了卧铺车票。

送行的时候,林月和林凯都来了,给钟阿姨摆了送行酒。钟阿姨踏上了开往赤峰的火车。

一开始,钟阿姨每天都给林枫来一个电话,说说老人的病情。还嘱咐林枫一定要好好吃饭,千万不能将就。

渐渐地隔个三五天来一次电话。没到一个月,钟阿姨突然给林枫来电话,说:“我不回去了,有人给我在赤峰介绍了个对象,是赤峰市法院的,比我还小三岁。”

林枫接到这个电话,懵了。呆呆地坐在那儿,好久没有动静。

林月开门进来,见林枫傻愣着。喊林枫:“爸,你怎么了?”

林枫这才哭出声来,说:“老钟啊老钟,你不回来就不回来呗,说那伤人的话干啥。都怪我太善良了,养了这个白眼狼。”

林枫这才跟林月说了钟阿姨打来的电话,并跟林月说了钟阿姨在海南的表现。

林月听了钟阿姨在海南的表现后,说:“都怪你,既然知道她是啥样人了,你还姑息纵容,现在好了吧?”

林枫说:“我考虑到她在海南举目无亲的,不忍心。”

两个人都懊悔不已。林枫发誓,不再找了。

张欣给林月打来电话,说:“我跟温玉玲约好了。对了,温玉玲就是给你爸介绍的老太太。明天晚上,六点,在让胡路中央大街南首的饺子馆见面。老太太家在科技园,科技园在中央大街旁边,饺子馆离老太太家近。到时候我也去。”

一开始,林枫还有些扭捏,一想到老太太这么高的素养,见一面也无妨,人家还不见得看上自己呢。

林月考虑到老太太这么高的素质,给老爸特意打扮了一番。夏天了,穿上休闲的蓝色鳄鱼T 恤,裤子是从金利来专卖店新买的,浅灰色的,皮鞋是梦特娇的,再配上茶色的墨镜,简直帅呆了。这身衣服一上身,和小品演员郭达有一拼。

下午五点,林月和林枫早早地来到了饺子馆,要了个靠里边的雅座。虽说是饺子馆,和普通的饭店没区别。饭店有各种炒菜和冷菜,冷菜可以拼盘。饺子的花样有二十多种,每样可以至少点二两。

饭店的空调虽然开着,林枫还是觉得热。像学生考试前似地,有些紧张。这是和老许、老钟相亲时没有过的。再加上这身新衣服穿在身上也觉得不自在。

快到六点了,张欣和一个老女人出现在雅座的门口。林枫有些失望,这个女人长得太一般了,说不好听的,可以用磕碜来形容。

张欣笑着和林枫打招呼,又介绍说:“这位是温玉玲老师。退休前在油田设计院工作,高级职称。这位是林枫,退休前在剧团工作,在团长位置上退休。之所以把你们俩介绍到一块儿,是因为你们俩门当户对,又都是文化人。温老师还会弹钢琴、拉手风琴。等有机会温老师给你们弹一曲《梁祝》听听,还可以拉一段手风琴《喀秋莎》。”

温玉玲谦虚地说:“张欣老师过誉了,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我只是弹琴解闷而已,不为别的。”

很明显,温玉玲说话带有南方口音,好像江浙沪一带的。软软糯糯的,听着很舒服。

大庆是个移民城市,特别是大庆油田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南方人很多。

林月感觉温玉玲慢声细语地说了这番话,感觉特别舒服,有些崇拜的目光看着温玉玲。

温玉玲又说:“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在胜利油田工作,女儿在美国西雅图,她老公在那边是博士,就跟着过去了,女儿有一个孩子十岁了。”

一家的素质都这么高,更让林月景仰了。林月在心里暗暗发誓,假如老太太看不上老爸,那就没办法了。如果是老爸的原因,想办法说服老爸,一定要促成这段美好的黄昏恋。

林枫也说了自己和林月母亲的婚姻,没说后边的两段感情经历。他觉得,把老许老钟和温玉玲放在一起说事儿,有些辱没了温玉玲。

全程林月只是陪笑,几乎没插上话。不是不想说,是因为怕哪句话说错了,露了怯,破坏了这段好姻缘。

席散的时候,温玉玲主动要了林枫的微信,说:“以后常联系。”

回家的路上,林月开着车,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问林枫:“爸,你看咋样?”

林枫说:“就是长得太一般。”

林月说:“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颜值控。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前面的许阿姨和钟阿姨都不难看吧?也年轻,不是都跑了吗?”

又说起林枫的伤心事,林枫不做声了。

林月说:“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吧,人家的条件这么好,兴许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林枫说:“好吧,我听你的。”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林月都为以上这段话懊悔不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彼此没有动静。这一天上午,林枫接到温玉玲的语音微信,说:“家里客厅的灯坏了,你能不能来帮忙修一下?”林枫赶忙回复说:“能,能,能。”

温玉玲又说了科技园的楼号和门牌号。大庆这座城市也分东城和西城,东城是市政府所在地,也就是林枫居住的新村地区。西城是大庆石油管理局的所在地,就是温玉玲居住的让胡路区。东西城相距约20 公里,有一条大道连通着,这条大道叫世纪大道。

林枫打车去了科技园。路上有卖水果的摊位,林枫让司机停车,在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两个榴莲一挂香蕉一盒大樱桃。心想,温玉玲像榴莲一样,外表不怎么样,但心里美。又觉得这个比喻欠妥当。不知不觉到了科技园。

按照温玉玲提供的楼号、门牌号,林枫找到了一幢楼房。这是一处原来的公产房,现在也变私有了。在楼梯口,林枫就听到郎朗的钢琴声,正是《梁祝》。站在温玉玲家门口,林枫呆呆地听了半天,直到里面一曲弹完,他才怯怯地轻声敲门。

温玉玲打开房门,像迎接老朋友一样把林枫让进屋。接过林枫拎的水果,说:“让你破费了。”

林枫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这是一个不到100 平的房子,客厅里有一组书橱,书橱里整齐排列着专业书籍,在客厅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架钢琴,钢琴是珠江牌的。琴键盖板是打开的。显然,那美妙的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林枫说:“你说哪个灯泡坏了?我给你看看。”

温玉玲说:“我给你打完电话以后,又试了一下,灯好了。心想叫你过来认认家门也好,就没再给你打电话。”

林枫明白,这是温玉玲故意的,想接近自己,主动示好的意思。

温玉玲给林枫倒了一杯咖啡,说:“女儿从美国带回来的,很好喝。”

林枫喝了一口,感觉味道甘苦甘苦的。就放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不知不觉中午了,林枫起身要告辞。温玉玲说:“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

于是温玉玲就下厨房给林枫做饭。

不一会儿,四菜一汤摆上了桌。显然温玉玲对这顿午餐早有准备。温玉玲又拿出一瓶红酒,外国的,不知道什么品牌的酒。

林枫不由得感叹,这么大岁数了,真小资,真优雅啊。

回到家以后,林枫觉得自己配不上温玉玲,慢慢地把温玉玲放到一边了。

有一天,林月问:“爸,你和温阿姨怎么样了?”

林枫跟林月说了去温玉玲家里换灯泡的事,但没说灯泡并没坏的事。

林月听了以后,说:“人家是主动向你示好,下一步就看你的了。还不主动给她打个电话?”

还没等林枫给温玉玲打电话,温玉玲的电话打进来了。温玉玲说:“我感冒了,你能来照顾我几天吗?”

林枫说:“能,能,能。”林月也很高兴,说:“一定要把她拿下。”林枫只是傻笑,像年轻的时候刚谈恋爱一样。

林月给温玉玲买了营养品和水果,叫老爸拎上,打车去了科技园。

这次没骗林枫,温玉玲确实病了。发烧咳嗽。林枫觉得在家里不行,得去医院。就搀着温玉玲到楼下,打车去了龙南医院。

在医院住了五天,林枫鞍前马后伺候着,医生护士都以为林枫是温玉玲的老伴呢。

出院以后,回到科技园的家里。林枫说:“要不你搬到我那里去吧,我也好照顾你。”

温玉玲说:“搬到你那里倒是可以,只是先别让你的孩子们知道,让晚辈笑话。”

林枫很高兴地说:“先不跟孩子们说。”

林枫联系了搬家公司,钢琴得单要一个车。搬钢琴就花了八百块钱。

总算搬过来了。林月林凯这段时间按照约定也没来,假装不知道。

住了一个月了,温玉玲才跟林枫谈条件,说:“你得把工资卡交我保管。”

林枫想,自己五千多块钱的工资,两个人的生活费就得三千多,也剩不了多少钱了。

林枫说:“可以。但咱们的生活质量不能降低了。”

林月把老爸和温玉玲的事告诉了大姐林燕,林燕也很高兴,为自己的爸爸终于找到了知心爱人而高兴。

林燕说:“十一我儿子结婚,我准备约两位老人来成都玩几天,你看咋样?”

林月说:“好哇,借这个机会把关系公开了,多好。”

林燕给林枫打电话,说:“请爸爸和温阿姨来成都做客。”林枫捂着话筒请示温玉玲的意见,温玉玲点头答应。

温玉玲又提出:“到整形医院做个拉皮,把眼袋也割了。”林枫说:“行。”又花了两千多块。这些钱都是林枫动用过去的储蓄付的。

十一前夕,林枫、温玉玲、林月、林凯一家四口直飞成都。

参加完了林燕儿子的婚礼,温玉玲不动声色地拉过新娘子的手,问了她许多问题,包括新娘子的联系方式。

林燕给温玉玲在太古里买了件连衣裙,花了七百多。

林月、林燕、林凯等众星捧月般围着温玉玲,带着温玉玲逛了青羊宫、人民公园、杜甫草堂、金沙遗址等景点。还去了都江堰,去了位于广汉的三星堆遗址。吃了成都的许多美食。

在成都,温玉玲接到女儿的电话,说:“下个月要回国待一个月。”温玉玲说:“我现在找了个老伴,就是前段时间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儿说:“很盼望见到林叔叔。”

温玉玲把女儿要回国的消息跟林月他们说了,林月也很高兴。能认识一下海外归来的人,了解一些海外的见闻,长长见识,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一转眼就到了温玉玲女儿回国的时间。林月负责去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接人。

林月举着一块写着陈霞的牌子。不一会儿,有位戴眼镜的女士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走到林月跟前,说:“我是陈霞。”

林月说:“我叫林月。林枫是我爸。我可能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林月姐吧。”

两人握手,陈霞又拉过小男孩说:“这是我儿子。”

林月赶忙抚摸孩子的头说:“真乖。”

小男孩不让摸他的头,厌恶地挡开林月的手。林月也不在意,从陈霞手里接过行李,就往航站楼外面走。

温玉玲的儿子也从胜利油田过来了。温玉玲、温玉玲的儿子、陈霞、陈霞的儿子一家四口,加上林枫、林月、林凯一大家子,只缺了林燕。席间林月跟林燕接通了微信视频,让林燕和陈霞讲话。林燕给陈霞道了辛苦,又约陈霞去成都玩,陈霞都一一做了答复,说:“去成都的话一定找林燕姐。”林燕又跟陈霞的弟弟讲了话,说:“有时间的话到成都找她。”又祝福了两位老人一番。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陈霞的弟弟第二天便回胜利油田了,陈霞在林枫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才走。这段时间林月没少陪陈霞。两人互加了微信。

陈霞到了要回美国的时间了。林凯摆了送行酒,林月把陈霞送到了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两人互相拥抱,眼里含着泪花。陈霞说:“我把母亲交给你了,拜托了。”

林月说:“你放心吧,我会把温阿姨当亲妈对待的。”两人洒泪而别。

林枫和温玉玲也常到老年大学的合唱团去活动。温玉玲钢琴伴奏,林枫是合唱团的主唱。两人过马路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

这一天,两人又牵着手过马路。正好林月驾车经过这里,看到温玉玲牵着爸爸的手过马路。感叹人老了得有个伴啊,这个伴还这么疼爸爸,真是老爸的福气啊。林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感动得要掉眼泪。马上拿起手机就跟姐姐林燕说了温阿姨牵着爸爸的手过马路的事儿。林燕也替爸爸高兴。

这一天,温玉玲从外面回来后,对林枫说:“咱家对面有家投资公司正集资呢,许多人交钱都交不上,每天有份额的。咱们明天也去看看热闹。”

林枫说:“集资这事不能参与,许多骗子公司就是忽悠老年人的。”

温玉玲说:“咱又不参与,就是闲着没事看看热闹。”

林枫说:“这些年股票基金啥的,我都不参与,更别说集资了,要去你去,我不去。”

温玉玲就不高兴了,脸色阴了下来。

林枫觉得没有必要为这事惹温玉玲生气,就说:“明天我陪你去。不过说好了,只是看看热闹,坚决不参与。”

温玉玲听到林枫这么说,脸色才缓和下来。

次日上午,林枫和温玉玲来到投资公司租的写字楼里,看到有人拿着成捆的钱在投入,有人喜滋滋在领上个月投入的利息。听宣传的小伙子介绍说:“本金最低十万起步。本金打进我们公司账户以后,四十五天后就可随便赎回,利息按月发放,比银行利息高十倍不止。”

正闹哄着,收款员突然宣布:“今天的份额已没有了,明天再来吧。”

有的人拿着四五十万顿足捶胸,抓耳挠腮地恳求收款员收下这钱。收款员仰着高傲的头颅,不为所动。支取利息的桌子还在工作。人们领到大把的利息钱在沾沾自喜。

林枫懵了,什么买卖赚这么多钱啊?

回家以后,温玉玲就撺掇林枫说:“咱们也可以投一个周期的,才四十五天,不行就撤。咱家离投资公司近,如果有什么风声知道的也早。”

林枫不说话,但是心里不托底。

此后的日子里,林枫和温玉玲又去那家投资公司几次,在温玉玲的鼓动下,林枫迷迷糊糊从银行取了十万块钱,投进去了,换回了一纸投资合同书。

林枫在经六街有一处门市房,租金挺高的。收租的钱都是林枫管着,再说他这些年的积蓄也有一些,尽管温玉玲把林枫的工资卡经管着,并不影响林枫手里的积蓄。

不到三个月,这家投资公司人去楼空,留下一地鸡毛。

林枫懊悔不已,自己从不乱花一分钱的。这时温玉玲也不做声了。

投资人在人去楼空的投资公司旧址周围聚集不散。惊动了警方。民警把投资人的合同都看了,又给大家做了登记,说:“等把钱追回来按比例分发给大家。”这时的投资公司办公室内哭声一片,有的说自己是卖了房子来投资的,也有的说是高利息抬来的钱啊,没法活了。只有林枫冷静地观察着眼前这一切,十万块钱还没到自己伤筋动骨的份儿。他没哭也没闹,民警给他登记完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林枫真的那么平静吗?也不见得。他常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懊悔得不行,整天唉声叹气。

林枫和温玉玲商量,投资这事不能让孩子们知道。就算破财免灾了。温玉玲是始作俑者,当然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了。

林月的儿子和他的女朋友从深圳回到了大庆,来看望姥爷和新姥姥。温玉玲牵着外孙媳妇的手,直夸外孙媳妇长得好看。找了个机会,问了外孙媳妇的电话号码。温玉玲把两个外孙媳妇的电话,都记到一个小本上,以备后用。

十一

一转眼到了2017年的秋天。候鸟老人们又该去海南过冬了。温玉玲说:“三亚的五指山有个老年艺术团,听老姐们说那个艺术团不错。”

林枫说:“那就去三亚的五指山,只要是海南那里都可以。”

儿子给定了十一月五号的机票,再有几天就走了。林月和林凯给老人收拾好行李,又买了许多吃的用的东西。

温玉玲发现,林枫有些不对劲,总是呆呆地看着自己。

正好温玉玲在龙南医院有张就医卡,里面还有点钱,就带着林枫去了龙南医院。

CT 片子出来了,林枫以为就是普通的查体,就没去见大夫,是让温玉玲去的。温玉玲回来后,林枫问:“检查结果咋样?”

温玉玲说:“挺好的,没什么事。”

回家后,温玉玲把CT 片子和报告塞到阳台上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十一月五号,飞机准时从大庆机场起飞,飞往三亚。

老爸走了,林月也松了口气。该去深圳了。林月也飞到深圳,和儿子、女儿团聚。

这天,在深圳的林月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的一个闺蜜打来的,问:“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和老公自驾游来三亚了,你如果在深圳的话过来呀,我过生日。”

林月说:“我在深圳,明天买机票就过去。”

林月想,去三亚正好看看老爸。

次日,林月就飞到了三亚。

闺蜜两口子来接机。到了市里先到饭店吃饭,说宾馆已经给林月安排好了。

三个人正吃饭呢,林月接到弟弟林凯打来的电话,问:“二姐,你现在在哪儿?”口气很着急的样子。

林月说:“我闺蜜来三亚玩儿,约我一起过来了,刚下飞机,还没去老爸那儿呢。”

林凯说:“正好。刚才我接到温阿姨的电话,说咱爸病了,我这里有工作走不开。你先去看看,要是能回大庆的话,我联系大医院的大夫,给老爸留好病房。如果不能移动的话,我过两天飞过去。”

林月一听也慌了,急得要哭。闺蜜说:“你先问清楚老爸在哪里,咱们好过去。”

林月又给温玉玲打电话,温玉玲说:“你老爸今天早上起床后,站在床前就尿了裤子,我叫他也没反应,我就打了120。现在医院急诊室呢。”

林月又问:“哪家医院?给我发个位置过来。”

温玉玲也说不上来哪家医院,又问了身边大夫,才告知林月。接下来,林月又收到了温玉玲发来的定位。闺蜜两口子不怠慢,又驾车去往那家医院。

到了医院的急诊室,老爸躺在病床上,吊瓶输着液,温玉玲在旁边的小凳上坐着。林月顾不上和温玉玲打招呼,俯下身子,拉着老爸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她大声喊着:“爸,爸呀。”

有护士提醒林月小声点。

林月放低声音喊:“爸,爸呀。”

终于,林枫睁开了眼,愣了半天,说:“你不是我二姑娘吗?你咋来了呢?”

林月握住林枫的手,说:“爸,你病了。林凯来电话说,要是允许的话,他联系好了大庆的大医院,咱们回去治疗。要是不允许的话,他过两天就飞过来。”

林枫说:“我没啥大碍,可能是这两天在老年艺术团排练累的。不要叫林凯过来了。”

医生要给林枫做CT 检查,被温玉玲婉拒了。在急诊室输了两天水,林枫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

林凯买好了机票,又叮嘱林月说:“你就先别过来了,没带冬季的衣服,下飞机受不了,再说深圳那边你也要安排一下。你让老爸上飞机就睡觉,我和大医院120的车、人就在出站口等着。”

林月又跟林枫说了林凯的话,林枫说:“我听儿子的,一上飞机我就睡觉。”

林月把林枫送到进站口,也搭乘飞往深圳的飞机回了深圳,拿上冬季的棉衣,又跟儿子女儿说了一声,急急忙忙飞往大庆。

十二

在大庆萨尔图机场出站口,林凯焦急地等待着。终于看到林枫高大的身躯了,林凯赶忙上前,拉着老爸的手说:“120 的车在航站楼前面等着,咱们马上去大医院。”又回身朝温玉玲说:“温阿姨你辛苦了。”

大医院就是大庆油田总医院,人们习惯称呼它为大医院,在团结路西侧。到了大医院,已是深夜了。林枫做了CT、核共振等检查,把林枫安排进病房。林枫说:“先让你温阿姨回家休息吧,她这两天辛苦了。”林凯又让司机把温玉玲送回了绿色家园的家里。

CT 结果出来了,林枫患的是脑瘤,有二十几个了,大的有六公分了。林凯一看结果就傻了,赶忙给在成都的大姐打电话,说了林枫的病情,大姐当时在电话里就哭了,说:“我明天就飞回去。”

林月和林燕的飞机一前一后落地,林凯派司机接的机。

到了医院,看到林枫比在三亚的时候好多了。林燕、林月、林凯姐仨和主治大夫见了面。主治大夫说:“瘤太大太多了,要是早发现半年的话,还能做手术,现在做手术恐怕老人下不来手术台。”

林月问:“这样的话还能活多长时间?”

医生说:“这不好说,按常理来说的话,最多半年的时间。”

林燕和林月当着主治大夫的面哭了。

在医院待了十四天,林枫出院了,又回到了绿色家园的家中。林燕和林月精心伺候着,温玉玲反而没什么事了。

十三

一周以后,林枫绿色家园的家里,林凯也来了,三个孩子和温玉玲都在。林枫说:“趁着我脑子清醒,我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这段时间你温阿姨辛苦了。在三亚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脑子老犯糊涂,你温阿姨就说:‘你把存折和银行卡、户口薄、身份证等重要的物件都交我保管吧,你糊里糊涂地万一……等回了大庆,这些东西你让我交给姑娘我就给姑娘,你让我交给儿子我就给儿子。’现在我还明白,正好大家都在,你就把我的存单、银行卡、户口簿等都拿出来交给林燕吧,她是家里的老大。”

林月听爸这么说,感到吃惊,在楼下遛弯的时候,爸也没跟她提起过这事啊。

只见温玉玲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谁拿你的存单了,谁拿你的卡了。”

林凯这才想到,为什么在大医院用到林枫的身份证后,温玉玲马上把身份证要过去,当时也没多想。

林枫平静地说:“那好,你没拿,就当我自己弄丢了。”又回头嘱咐林凯,说:“林凯你马上给工行、建行、农行打电话,我要挂失我的所有银行账户。”

林月和林燕都有些纳闷,老太太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那么优雅的一个老人,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姐俩都不做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三天后,银行来电话,让林枫去银行解挂,重新办理存单和银行卡。林枫要出门时,温玉玲抱着林枫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让出门,说:“你们做儿女的没有一个孝顺的,这么冷的天,还让你爸出门,感冒了怎么办?他是我老伴,你们不疼他我疼他,我坚决不让你出去。”一边抱着林枫的大腿坐在地上,一边给市妇联打电话,显然是早就查过号码了。

温玉玲在电话里对市妇联的人说:“这么冷的天,儿女们非要让他爸去银行不可,感冒了怎么办?你们妇联不是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吗?能不能来一趟?”

市妇联的人说:“我们没有上门服务的业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妇联反映。有人侵犯了你的权利,你可以打110报警。”

这句话提醒了温玉玲,她抱着林枫的大腿蹲坐在地上给110 打了报警电话。

林燕林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这老太太是不是疯了。

林枫看出不了门了,说:“你松开,我到沙发上坐着等110 总可以了吧?”

温玉玲这才松手叫林枫坐到沙发上,林枫掏出手绢来擦汗。

整个过程,林燕、林月、林凯没说一句话,他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不一会儿,110 的三个民警上楼来了,胸前佩戴着记录仪,记录仪上有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林枫让温玉玲先说。温玉玲又说了一遍和妇联的对话一样的话。

一个年龄较大的民警又让林枫说,林枫说:“我在海南的时候,得病了,把存折和银行卡户口簿身份证等重要的证件都交给老伴保管了,现在她说没交给她。三天前我就给银行打了电话,挂失了我的所有账户,今天该解挂了,银行要重新给我办理存单,结果老伴死活不让我去。”

民警觉得蹊跷,就把林凯叫到一边,说:“这老太太是你亲妈吗?”

林凯说:“不是。他们在一起才两年多,也没登记。”

民警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什么。接下来,年龄较大的民警对林枫说:“老爷子,你现在清醒吗?”

林枫说:“非常清醒。”

民警说:“你要去银行办理这个业务是谁强迫你去的?”

林枫说:“是我自愿的。”

民警说:“好。你自己能走吗?”

林枫说:“能走。”

民警说:“你现在走出去办你该办的事,没人敢阻拦你。”

林枫就站起身大步出门去了,林凯赶忙拿了衣服跟出门去。留下温玉玲和林燕林月姐俩在发呆。

十四

林枫办完了银行所有的业务,又补办了户口簿。

这天早上,林凯和林燕、林月都在,吃过早饭,温玉玲对林枫说:“我要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林枫说:“你来去自由,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温玉玲说:“我走可以,有几个条件。”

林枫说:“你说吧。”

温玉玲说:“第一,你得给我补偿,一年一万块钱,不到三年按三年算。”

林枫说:“我的工资卡不是你经管着吗?怎么还要补偿?”

林燕林月林凯才知道,老爸的工资卡一直在温玉玲手里。

林凯说:“可以。就给你三万。”林枫还想说什么,被林凯制止了。

温玉玲又接着说:“第二,那十万块钱的投资合同得归我。”

林枫说:“投资合同本来在你手里吗?要不是这笔投资闹的,兴许我还得不了这病呢。都是你撺掇我,叫我投资的。你还好意思要这合同?”

姐仨面面相觑,才知道林枫参与投资的事。

林凯说:“温阿姨,这份投资合同你拿走好了,连本带利你如果能要回来,都归你了。”

林枫还要争辩,林凯制止了父亲。示意让温玉玲接着说。

温玉玲又说:“第三,你给我买的戒指我得带走。”

林枫说:“行。我买了一对儿,你的你带走,你把我戴的留下就行了。”

温玉玲又说:“第四,你那块老手表得给我。”

温玉玲见林枫整天摩挲那块老手表,知道是他的心爱之物。故意这么说的。

林枫说:“那块老手表是孩子他妈给我的礼物,我留着做个念想,等我不在了,准备留给孩子们的,毕竟是他妈妈的遗物啊。再说了,你要那块老手表干什么,又不值多少钱。”

温玉玲又说:“第五,咱们住在一起的那床大被我得带走,我睡习惯了。”

林枫忍无可忍了,站起身大声说:“你把大被拿走了,我睡着就习惯吗?”

林凯赶忙把老爸扶着坐在沙发上,说:“温阿姨,你提的这五个条件,除了第四条我妈留下的手表不能给你以外,其它条件都满足你。”

温玉玲又说:“还有第六条,你得给我雇搬家的车,钢琴需要单独一辆车搬。搬家的费用你们出。”

林凯说:“行。”

林枫说:“都谈定了,你把我的戒指拿出来吧。”

温玉玲说:“我的在,你的在我包里怎么就没有了呢?”

林月说:“既然没了,那就找找。”林燕和林月就犄角旮旯地找,没有。

林月看到这一切,翻脸了,说:“温阿姨,我一直很尊重你,从你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你是个不值得尊重的人,如果这枚戒指找不到,扣你一万块钱。不是答应给你三万吗,现在变两万了。”

温玉玲不做声了,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下午,温玉玲从她卧室里出来,拿着枚戒指说:“孩子们,你们找东西还是不细心,在椅子底下你们也没看见。”

众人都不说话,看着她演独角戏般的表演。

温玉玲说完,坐在沙发上摆弄那枚戒指。林月拿眼瞟了一眼,正看到她在褪下自己带的戒指,换上林枫的戒指。男式的戒指比女式的大。

林月怒不可遏,伸手就把那枚戒指夺了过来,说:“你要不要你这张老脸,就这点差距你还换过来呢?就冲你这个行为,三万没有了,就给你两万了,我说了就算。”

温玉玲坐在那里,脸红红的,呆呆地发愣。

十五

打发走了温玉玲,家里顿时感觉清静多了。林月和林燕商量着给老爸收拾一下屋子,把该扔的都扔掉。

打扫到阳台上时,有一个纸筒引起了林月的注意,心想,别把老爸有用的东西扔了。就把那个纸筒打开来看,是一张龙南医院的CT 的片子,姓名是林枫,还有检验报告。上面的日期是2017年10月27号。报告显示:见脑部有9mm 的阴影,建议做核磁共振检查。林月呆住了。

林月走到客厅问正在看电视的林枫:“爸,你们去海南前查过体吗?”

林枫说:“查过,在龙南医院查的。”

林月问:“报告你看了吗?大夫怎么说?”

林枫说:“我没见大夫。报告也没看。温玉玲看了,说没事。”

林月又给林凯打电话,问林凯:“你还记得咱爸飞海南的时间吗?”

林凯说:“能查到,手机上有记录。你等等我查查……十一月五号的机票,我提前半个月订的。你问这干啥?”

林月说:“没什么。”就挂了电话。

林月心想,这个女人太歹毒了,为了不耽误飞海南的行程,把爸爸的病情隐瞒了下来。

林月又开车到了大医院,找到爸爸的主治医师,把CT 片子和报告拿给他看。

主治医师一看片子就火冒三丈,说:“你们怎么做儿女的?明明去年十月份就查出来有阴影了,建议你们做核磁共振为什么不做?再说9mm 的阴影和6cm 的肿瘤你们知道区别多大吗?还好意思来问。”

林月被主治医师骂了一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出医院大门时神情恍惚。她想,不能开车了,容易出事,我得找温玉玲问个明白。

十六

林月打车到了科技园小区。来过温玉玲家,轻车熟路找到温玉玲的家门。林月在门前听了听,里面有电视机的声音,家里应该是有人。

林月轻声地敲了几下门,只听里边电视的声音小了。林月估计温玉玲会在猫眼里能看到自己,就侧了一下身,躲开猫眼能看到的视野。

林月听到屋里有踏踏的拖鞋走路的声音,门没开。

林月侧着身,掏了掏上衣口袋,口袋里只有一张超市的交款小票,林月想用这一小片纸把猫眼挡上,纸片挂不住。又把纸片团成团想把猫眼挡上,没有沾合的东西要把纸团挡住猫眼根本不可能。

林月又敲了几下门,门还是没开。这下屋里的电视声音全没有了。

林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故意弄出下楼的动静。等下去一层,林月又悄没声地慢慢返回,走到温玉玲家门口,下几层台阶等着。林月屏住呼吸,两眼紧盯着温玉玲家的房门。

林月的脚站酸了,不住得左右倒换着脚步,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约摸有半个点,林月又听到了门里边的脚步声。温玉玲的房门打开了,温玉玲站在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当她看到楼梯台阶下的林月时,想关上房门,已经来不及了。林月一个箭步蹿上去把房门拉住了。

林月说:“你最好让我进去说,在门口吵闹起来对你不利。”

温玉玲想,周围都是老邻居,还都是原来一个单位的,林月大声嚷嚷,确实对自己不好。就闪身让林月进来了。

林月坐到沙发上,平静了一下心情,说:“你先给我倒杯水喝。”

林月趁着温玉玲倒水的功夫,把手机掏出来,摁下了录音键,然后把手机不动声色地搁到面前的茶几上。

温玉玲很不情愿地从饮水机里给林月倒了杯凉水。林月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去。温玉玲坐在林月对面的方凳上。

林月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了吗?”

温玉玲淡淡地说:“不知道。”

林月说:“好。我问你,你和我爸去海南前,你是不是带他查过体。”

温玉玲说:“怎么了?我带你爸查体还犯毛病吗?”

林月说:“没毛病。你为什么要带我爸去查体啊?”

温玉玲说:“那几天你爸的目光呆滞,叫他几声也没反应。我就觉得不对劲,就陪他去了龙南医院做了个CT。”

林月问:“CT 报告怎么说?”

温玉玲说:“没啥事。挺好的。大夫说,就是老年人反应慢了些,不碍事。”

林月气得浑身哆嗦,从随身带的肩包里拿出那张CT 片子和报告,举起老高,然后拍到茶几上,说:“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吗?”

看到桌子上的片子和报告,温玉玲彻底颓了,不做声了。

林月说:“你实话实说我可以原谅你,你若执迷不悟,我就去告你。”

林月也不知道以什么罪告她,情急之下说说而已。

温玉玲一听要告她,哀求说:“林月,看在咱们娘俩一场的份上,千万别告我呀。”

林月说:“那你说说,你是咋想的,明明有病灶了,你还带他去海南?再说人家让做核磁共振为什么不做呀?”

温玉玲说:“我看了报告也犹豫,是跟你们说还是不说,你弟弟机票都订了,行李也收拾好了,我就想,等来年春天再领你爸看病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没和你爸说实情,也没告诉你们。谁知道这病发展得这么快呀。”

林月站起身,气得浑身像筛糠一样,说:“我爸对你那么好,你却这样对他,你是个啥呀……”

林月跌跌撞撞地走出温玉玲家的楼。此时正是春天,乍暖还寒。林月只觉得冷,寒彻刺骨般的冷。她后悔,是自己把温玉玲领进家门的,当初父亲嫌温玉玲长得磕碜,还不同意,是自己的劝解才让爸接受了温玉玲。

林月又打车找了家律师事务所,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律师。女律师先让林月看了看她的从业资格证。接着问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咨询吗?”

林月把爸爸和温玉玲的事,特别是温玉玲把林枫的病情隐瞒不告知家人的事说了,问律师:“我能告她吗?”

律师笑着说:“你说的这件事没有法律规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啊。你只能从道德上谴责她。要告的话,法院不予立案的。”

林月交了一百块钱的法律咨询费,走出了律师事务所。

十七

林月回到老爸家里。林燕在给爸削苹果,看到林月回来,说:“你干什么去了,走了这半天?我想出去买菜也不能。”

林月脸色难看,还是不说话。

这时,林凯开门进来了。自从林枫查出来脑瘤以后,林燕和林月长住老爸家,林凯也天天来,只是得去趟单位点下卯。

林月见弟弟进来,示意林燕和林凯到卧室里来,有话要说。林燕和林凯不知道咋回事,就随着林月到了卧室。林燕和林凯知道,林月这是要瞒着爸爸说什么事。

姐仨到了卧室,林月把卧室的门关上,从肩包里拿出CT 片子和报告给林燕林凯看。

林燕林凯一看,也傻了。林燕问:“你从哪里弄的?”

林月说:“我不是收拾爸的屋子吗,这CT 片子和报告就在阳台上一堆杂物里放着。我打开一看,是这个。我问老爸了,他说:‘去海南前去龙南医院查过体,检查结果他没看,是温玉玲看的。温玉玲说,没事,挺好的。’我又拿着CT 片子和报告去问了大医院爸爸的主治大夫,主治大夫好一顿把我骂,说:‘去年十月份就有病灶了,你们怎么还让他去海南呢?’骂得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后来,我又去找温玉玲了,她承认去海南前给爸查过体,那时飞机票都买好了,怕耽误行程,就把爸的病情隐瞒了下来。我这里有温玉玲说的录音。”

林凯把报告接过来,仔细地看了报告上的每一个字,也掉泪了,说:“我们太粗心了,温玉玲能看出来爸不对劲,我们怎么就没发觉呢?”

林月说:“我们来就待一会儿,我们来的时候没发现爸有异常啊。”

林燕说:“这不能怪你们,温玉玲和爸朝夕相处,肯定是她发现爸异常的概率更高。”

姐仨低声地啜泣。

卧室里的动静惊动了林枫,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一下门。说:“有什么事不能在客厅里说啊?非得到卧室里说,怕我听到吗?”

三人止住哭声,鱼贯走出卧室,眼睛还是红红的。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林枫说:“林月,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月扑通一声跪在爸的面前,说:“爸,我对不起你,不该引狼入室,害了你。呜呜。”

林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林月把CT 片子和报告拿给林枫看,林枫颤抖着双手接过报告,看了起来。没等看完,老泪纵横,说:“怪不得你问我去海南前体检过没有。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呢?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爷四个哭成一片。

十八

受了这个打击,林枫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先是走路困难。林月就买来轮椅,推着老爸,在屋里转。天气好的时候,也下楼转转。

渐渐地老人开始糊涂,经常尿到裤子里也不知道。林月闻到味儿才知道老爸尿了裤子。

这天,林月接到社区打来的电话,电话是老爸家的座机打来的。电话里说:“是温玉玲家吗?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你来取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月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绿色家园小区的物业给业主的一项福利。你如果提前交了物业费,可以给你两个人的体检名额。温玉玲说是林枫家的女主人,当然留的是林枫家的座机电话。

林月到社区取回了温玉玲的体检报告,报告显示身体很好,没什么事。

林月用自己的备用小号给温玉玲打通电话,说:“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温玉玲没听出林月的声音,问:“咋样?没什么事吧?”

林月说:“没什么事,就是心脏有点问题。”

温玉玲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

林月说:“你的良心坏了,坏死了……”

说到这里,温玉玲听出了林月的声音,挂断了电话。

林月还朝着电话骂,当她意识到对方已挂了电话后,放下电话,她想,这是什么人呢?占便宜没够了,连小区的这点福利也不放过。

十九

林枫在弥留之际,还不忘念叨,说:“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好意思对我这样呢?”

又拉住儿子的手说:“爸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呢。你妈妈是多么善良啊。”

林月跪在爸的病床前哭了,说:“都是我不好。”

林枫说:“林月,爸从来没怪过你,你也是为爸好。你别太自责。”

林月泣不成声。

林枫死不瞑目,是儿子给他合上了双眼。

处理完了林枫的丧事,姐仨开始考虑老爸这套房子怎么处理。林凯的意见是先把房子留着,林燕回来可以住在这里,也算是姐仨一个共同的家。林燕和林月表示同意,这么多年了,许多美好的记忆都是在这个家里的。

这天,林燕打算回成都,林月说:“再待几天给爸上完头七坟再走吧,那时我也走。”

这天林月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说:“女朋友闹着要分手,说和妈妈姥姥有关,到底是咋回事啊,姥姥不是走了吗?”

林月一听,也不明白咋回事。

林燕一听,当初温玉玲去成都的时候要过儿媳的电话,儿媳告诉她的。就把电话打给儿媳,问:“你姥姥给你打过电话没有?”

儿媳不愿说,嗫嚅着说:“打过。”

林燕紧张地问:“她怎么说。”

儿媳说:“姥姥说她和姥爷是真心相爱的,打算白头到老,都是你妈妈和你林月姨拆散了我们,你的婆婆太狠心了。”

林燕问儿媳:“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儿媳说:“不相信啊,咱娘俩这么多年了,你是啥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姥姥这么说,我没当回事,就没告诉你。”

林燕说:“那就好。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林燕和儿媳通完电话,和林月商量,肯定是温玉玲和林月的准儿媳说了同样的话,把林月的准儿媳给吓住了。也难怪,人家又对你不了解,又加上这么个优雅的姥姥的肺腑之言,谁能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呢。

林月给儿子打电话,说:“你问一下你女朋友,是不是姥姥打电话说什么了。她什么时候得到你女朋友的电话的?”

过了一个多点,儿子给林月回话,说了姥姥打电话说了打给林燕儿媳同样的话。

林月愣住了,林燕的儿媳跟林燕多少年了,自己的儿媳还没过门呢。

林月跟儿子电话里说:“你别跟你女朋友过多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儿不死,是缘不散。”

后来,林月的准儿媳还是和儿子分手了,也不全为了这件事,但一定和此事有关。

上完林枫的头七坟,林燕先回成都了,林月说再住两天。

林月想,虽然不能告温玉玲,也得让她知道痛。她在手机上给温玉玲远在西雅图的女儿陈霞写了一封长信,把发生的这些事前前后后都给陈霞说了一遍。这封信有两千多字。写好后,林月又校对了两遍,按下了发送键。

林月把信用微信发出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轻松多了。林月始终没有得到陈霞的回复,但她知道,陈霞肯定看到了她的信了。

二十

在深圳,林月正在晨练,接到张欣的电话。张欣说:“陈霞回国把温玉玲接到西雅图去了。那天正好我在温玉玲家,陈霞说:‘你不跟我走继续留在国内的话,林家人会叫你吃官司的。’林月我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高素质、优雅的一个人能做出什么事呢?”

林月笑了笑说:“事情都过去了,你是个好人,许多事你也没必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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