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跃军
你还是个孩子,命运多舛
你像一个孤儿,被带到这里
你贪婪地吮吸着黑河的乳汁
寒风惊喜地抚摸着你的小脸
但你依然营养不良,我害怕
你能不能熬过第一个冬天
一年,两年,三年
每当你探出稚嫩的头
我都会紧紧地抱着你
我久别重逢的恋人
我劫后余生的兄弟
你屹立在我荒芜的高原上
这个秋天,你一身黄金甲
闪耀在遥远的藏北
我用一支爱的画笔
把风雨飘摇的一生
刻进你圆满或残缺的年轮里
离开了纳木措,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失落,在你一步一回头的离别中跋涉
通过车窗,我看见静静的你
端庄慈爱,风雨不动
如同度母,俯瞰人间悲苦
在一座新房里,我拾起
一对夫妻贫穷的回忆和
一个孩子的笑,在昨天的
苦难里,在今天的幸福里
你依然只是默默地看着
我只是一个过客,虽然
曾想你千遍,也曾在梦里
一次次抵达,但是殊胜的此刻
我宁愿闭目祈祷
让你在我心海里波涛汹涌
今年的驼队怎么还没有来
盐湖在等待,草原在等待
野牦牛在问,藏羚羊在问
一双双眼睛在四处张望,熟悉的路上
再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和悦耳的驼铃声
我背着爷爷教我的盐语,风
狂笑不止,雪花轻抚着我的脸
像是看到一个久未回家的孩子
我告诉着它们家乡发生的变化
它们说,还是想念那浩浩荡荡的驼队
爷爷去世的时候,一直看着
挂在墙上布满灰尘的盐袋,吃力地
用手指了指北方,那是它去过二十多次
魂牵梦绕的盐湖,我趴在草地上
找不到驼队和爷爷的一点气息
你是一双眼睛
康如湖是你左眼,惹角湖是你的右眼
你深情地望着壮士们走过的地方
你默默地注视着这片英雄的土地
你慈祥地看着悠闲的牛羊
风中的卓玛在奔跑
她穿着厚厚的藏袍
裹着五彩的头巾
乌尔朵在她手中跳舞
藏獒在她的吆喝中东征西战
帐篷在等着卓玛回家
我在等着夜幕降临
有爱的双湖
每一个人都是亲人
每一个夜晚都是狂欢
云拔地而起,去亲吻
蓝得不真实的天空
这深深地一吻
雪花飘飞 冰雹满地
太阳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风匆匆而过
达尔果山沉默不语
藏羚羊奔跑不止
我傻傻地坐在当惹雍措边
这一切似乎与我毫无关系
这是你的太阳 我的太阳
尼玛人的太阳 象雄人的太阳
当所有人都已经离去
当爱恨情仇飞灰烟灭
太阳依然每天从东方升起
风从象雄刮来,驱赶着一群流浪的雪花
一顶巨大的帐篷站立在历史中
时间的门开着,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琼布家族的叹息,霍尔王的豪言
都已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谁打碎了夕阳的染缸,霞光
染红了草原,染红了姑娘的笑脸
炊烟袅袅升起,羊群开始回家
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任凭怎么哭喊
只有星星和月亮同情地看着我
黑夜像一头巨大的野兽,吞没了草原
吞没了故乡,最后也吞没了我
我又想起了那顶温暖的帐篷
想起了卓玛那软绵绵的胸脯
和那生生世世的悲欢离合
午夜,我又一次失眠
心跳清晰而又紊乱
我数了一只一只的羊
它们依然在你的草原
悠闲地吃着草,幸福地叫着
突然,山谷里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你从远方奔跑着向我走来
带着野花的芬芳
带着草原的气息
荡漾的青春里跳动着迷人的音符
亲爱的,这是我们的歌
那是我们用生命写下的词
那是我们用爱谱写的曲
那是我们用每一次冲动和心跳
演唱的千古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