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电影中的家国情怀探析

2022-02-18 18:54肖慧强
视听 2022年3期
关键词:伟人家国情怀

肖慧强

电影作为电动影像,在诞生后的十多年间,其艺术蕴涵并不显著。在1911年乔托·卡努杜发表《第七艺术宣言》之前,以梅里埃、鲍特为代表的一众导演也曾试图把电影从记录的工具转变为思想的载体。自此以后,电影被赋予了一定的教化作用,传播着一定的主流思想。而身为典型代表的主旋律电影,其教化及传播的作用则更加突出。在1987年的全国故事片厂厂长会议中,“主旋律”一词被首次提出。“主旋律电影”的称谓涵括了国家主流政治文化的影片范围。主旋律电影就是根据1987年在全国故事片厂厂长会议上决策出的以“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为要求,以时代楷模以及“党和军队光荣业绩的革命历史”等为主要创作要素,采用电影这一形式,充分体现当下的主流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以此来弘扬民族精神、表现时代精神、赞美人性人生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

近几年,我国的主旋律电影消除了以往的视觉审美疲劳,并打破了低票房困境,在文化内涵和视觉效果上取得突破,受到大众的极大关注。其中,影片中流露的家国情怀常常成为此类电影的共鸣基点。家,居也;国,邦也。情怀是人的一种情感,一种寄予,一种希冀。从古至今,在国人的认知中,家与国通常被联系在一起。家是国的基础,国是家的延伸,两者密不可分。国民对家国有着特殊的情感寄托。一直以来,主旋律电影的核心主题就是家国情怀。主旋律电影有意识地对观众进行家国情怀的唤醒,以此唤起集体记忆。

一、家国理念的历史追溯

春秋战国时期,王室衰微,诸侯争霸,学者们便周游列国,为诸侯出谋划策,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各学派对于家国都有着各自的主张,其中对后人影响最深的就是儒家学派。《礼记·大学》中提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段话表明,家国情怀植根于儒家文化体系,就是有本之树木,有源之活水,虽沧桑但仍保持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简而言之就是“修、齐、治、平”。《孟子》中提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这句话解释了天下、国、家、人的关系:天下的基础是国,国的基础是家,家的基础是个人。正因为国与家之间具有相辅相成的关系,所以无论是国家的仁德政治,还是家庭的仁德风气,抑或是个人的仁德修养,其实都关乎当下社会的繁荣和安定。联想家国情怀的发展过程往往会发现,家国情怀归根溯源都与儒家思想的三纲五常、宗族伦理、个体意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家国情怀是经历了战争失败、骨肉分离、国破家亡之后伤痛思维的沉淀,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①。

新中国成立前的一段时期是国家动荡的一段时期,也是家国情怀浓厚的一段时期。在外来入侵者面前,国人团结一心,形成了当时的家国情怀,即国就是家,家亦是国,国亡家亦亡的情怀。如今,国内反映这一时期历史的主旋律电影不断涌现(如《八佰》等),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过去沉重的历史始终烙印在国民的记忆深处。为了满足观众的民族情感需要,并激发出观众的创伤性记忆,从而审视当下,市场上需要蕴含家国情怀的主旋律电影。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到改革开放前,国家正处于全力建设状态,国人的家国情怀更多地体现在投身到祖国的建设中去。于是,讲述该时期的主旋律电影便主要聚焦在个人层面。此类电影以树典型为核心,再从个人层面延伸到国家层面,如《杨善洲》《孔繁森》 《焦裕禄》等。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以及下岗潮、下海潮的出现,时代在发生着剧变,但不变的是中华民族一直以来艰苦奋斗的崇高精神。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国家日益强大,国人的家国情怀不再局限于保家卫国,还有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上明确指出,家国情怀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的实践中形成的对家国共同体的认知、情感、道德和实践的统一体。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是国的家,国是家的国,这是家国情怀的认知基础②。从近几年在国庆档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 《我和我的父辈》等可以看出,主旋律电影不再局限于革命抗战和模范人物题材,普通人的故事渐渐被开创成一条新的路径。这些电影以更具深度和宽容度的角度讲述时代的大主题。莫里斯·哈布瓦赫认为,集体记忆是指在一个群体或现代社会中人们所共享、传承以及一起构建的事或物。电影从群体中取得最初的记忆创作素材,最终形成的作品也必然会回到群体中去。于是,主旋律电影开始聚焦于小人物身上,通过对集体记忆的呈现,从小人物的视角进行故事的叙述,展现其生活环境、居住地的人文风光,让观众产生对家乡、对祖国的心理认同感,激发国民的民族认同感、民族自豪感以及民族归属感。

二、家国情怀的影像交融

随着主旋律电影发展时间线的推进,主旋律影片的题材界限也渐渐划分为革命历史片、伟人传记片和时代英雄片三种固有类型③。主旋律电影通过这三种类型题材,将家国情怀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出来。

首先是革命历史片。战争是残酷的,但它同时也塑造了国人的家国意识。国家经过艰苦卓绝的抗战后,才从“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过渡到一个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国家。革命历史片往往采用纪实的手法展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各种斗争,将历史场景还原在大银幕上,使观众能够以视听的方式直观地感受历史进程。比如,2021年,电影《长津湖》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1周年之际上映。该片以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中的长津湖战役为背景,讲述中美两军的王牌部队——中国志愿军第9兵团的20军、26军和27军,以及以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和步兵第7师为主力的第10军相遇血战的历史故事。影片从一个七连新兵伍万里的视角,引导观众重新回顾抗美援朝的历史。革命历史片将历史作为主要叙事线索。该类题材的主旋律电影更多的是将家国情怀融入历史事件中,以宏大的历史场景唤起观众的集体记忆。但此类电影的局限性表现得同样明显,尤其是体现为用单一的集体记忆方式消除个人化的独特情感体验,展现出缺乏亲和力的“共鸣”状态,使影片缺少情感张力。

其次是伟人传记片。近现代及当代中国涌现出无数的伟人。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年代,他们都将自身的命运与国家绑定在一起,在时代洪流中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巨大贡献。伟人传记片就是将历史中杰出人物的丰功伟绩作为题材,呈现伟人在复杂历史环境中的所作所为,展现一代伟人丰富人生的闪光瞬间,引导观众学习伟人身上的家国情怀,激发观众的民族文化自豪感的影片。在伟人传记片发展初期,影片中的伟人形象大致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将明确的历史事件作为影片的叙事主线,以影像的方式记录伟人的人生经历④,如《彭大将军》 《重庆谈判》等。但这类影片在阐述伟人经历的同时,往往会出现情节设计雷同、人物形象固化等问题。第二种是从伟人的日常生活和个人情感的角度入手,彰显一代伟人的平常风釆以及独特的个人魅力⑤,如《毛泽东的故事》 《邓稼先》等。这一类型通过对伟人平常生活的细节刻画,缩小观众与伟人之间的鸿沟,让观众能够更加认同伟人所抱有的家国情怀。

最后是时代英雄片。英雄、俊杰、楷模、典范是所有民族文学中不可或缺的素材,从远古的史诗到当代的电影莫不如此。时代英雄片通常会选择现当代特色鲜明的英雄形象作为影片的主人公,将家国情怀融入英雄人物的行动语言中,以期感染观众。这些具有时代性质的英雄形象对活在当下的一代又一代中国人起着激励和价值引导的作用。同时,军人通常都是中国银幕英雄形象的重要元素之一,被国人追捧。比如,《战狼》系列刻画了冷锋这一军人原型,《董存瑞》还原了董存瑞这一战争英雄,等等。此类主旋律电影通常会从英雄个人的层面出发,最终上升到国家层面。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英雄象征着国家和国民的希望,成为时代精神的镜像,也蕴含着强烈的个人家国情怀,因此,观众会对此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但是,一些观众往往会崇拜英雄、模仿英雄,但在模仿崇拜的同时不对其进行判断,这是盲目学习的表现。鉴于此,一些导演在塑造英雄人物的同时,会倾向于将英雄人物塑造得十分完美。

三、家国电影的叙事变化

集体记忆作为一种凝聚国家力量的方式,在民族国家中往往会被当作增加民众对某个群体、某个社会、某个民族和某个国家认同的一种策略。家国情怀的内核更多的是集体意识,集体意识在国家发展的各个阶段有些许不同,但基本都大同小异。而主旋律电影作为唤起国民集体记忆的策略之一,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会有不同的叙事重心。

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国家刚经历一段战争时期,集体意识更多地体现在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上。因此,该时期主旋律电影的题材以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战争和英雄事迹为主。在叙事层面上,这一时期的主旋律电影是以国家为主,以人物刻画为辅,选取严肃宏大的主题叙事,以最直观的方式激发集体记忆。除此之外,家国电影在创作初期将电影作为历史事件的复现形式。由于技术方面不成熟,该阶段的电影创作思维相对单一,出现同一历史题材的电影趋于同质化的现象。如《地道战》和《地雷战》,这两部影片都是讲述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采取地道战、地雷战的形式进行反击,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集体意识在这一阶段是以宏大叙事为叙事手段,着重呈现历史进程中不同阶级、阶层之间的冲突,不同思想、政治主张及利益集团之间的斗争,以及无产阶级、共产主义取得最后胜利,富有强烈的政治色彩⑥。宣传主流意识形态成为此时期主旋律电影最主要的目的。因此,该时期创作的电影在人物的性格刻画和戏剧表现方式上呈现出脸谱化的特点,且一些电影的主人公过于美化,缺乏人文关怀。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基本路线,中国就此迈上了改革开放的新征途。自此,我国电影事业也迎来了发展的春天,一批批结合时代主题、展现时代人物、讴歌改革开放新生活的优秀主旋律电影相继问世。该时期的主旋律电影在人物塑造方面更倾向于平民化,从宏观的叙事转向个人叙事,同时影片中的家国情怀也从国家落实到平凡人身上。该时期家国电影的个人情感不仅仅是民族大义的一种形式,电影还采用“镜中我”的形式使观众产生共情。电影银幕就如同镜子,将现实世界和电影影像进行分离,分别构成真实和想象的世界。观众在电影院观看电影时,就如同婴儿看“镜中像”的自己。在电影的时代背景和人物情感的相互作用下,观众会将自己代入电影中,对银幕中的“自己”进行自我共情。所以,这一时期的家国电影从宏大叙事层面转变为个人叙事层面,并开始注重塑造人物形象,主要以细节来体现人物的气度和心理活动,再从个人层面上升到国家层面。

1925年,法国社会心理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在《论集体记忆》一书中指出,某一思想若要进入集体记忆中,就必须附着在具体的时间或者个体上,而某一时间或个人若要在集体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使自己和得到集体认同的思想或意义联系在一起⑦。新时期以来,我国主旋律电影逐渐出现宏大叙事和个人叙事相结合的形式,即将个人记忆融入宏大叙事的叙事方式。这一样式能够使集体记忆同时依附在历史事件的复现和观众对电影人物的共鸣上。比如,《我和我的父辈》分为《乘风》《诗》《鸭先知》《少年行》四个单元,这四个单元的故事都发生在不同的时代,通过不同时代下的不同视角,叙述了普通人对家庭的情感,再借由家庭的关系作为情感载体,抒发家国情怀。影片设定不同的时代背景,契合不同年龄段观众的认知,让大众准确找取共鸣点,使“家”与“国”建立起联系,进而形成共同体。家国电影通过对历史记忆的唤醒与激活,对人物形象的心理刻画与表现,书写国民集体记忆,有效地提升国民的国家认同意识和民族自豪感。

四、结语

主旋律电影往往离不开家国情怀的人文内核,追根溯源是儒家文化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国民的影响。国人一直接收着家国一体的思想理念。想要“齐家、治国”,就必须先“修身”;想要“治国、平天下”,则要先“齐家”。“家”是缩小的“国”,“国”是放大的“家”。国之本源在于家,而家之本源在于身。这种刻在血脉中的家国情怀在与影像交融的过程中逐渐分化成革命历史片、伟人传记片和时代英雄片三种固有类型,并且将叙事方式从宏大叙事转向个人叙事,最终形成宏大叙事和个人叙事相交融的状态。而主旋律电影的诞生是历史的必然,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价值输出媒介之一,是能够对国民的家国情怀产生潜移默化影响的重要形式。主旋律电影中对家国情怀的多元化叙事方向和发展路径绝不仅仅如此。主旋律电影研究者和创作者应该考虑如何借助先进技术,兼顾主流价值观的输出,扩大主旋律电影在国民间的影响力。

注释:

①杨清虎.“家国情怀”的内涵与现代价值[J].兵团党校学报,2016(03):60-66.

②梁琳,罗楚兰.五四精神的时代意蕴及价值引领[J].中共南昌市委党校学报,2021(02):23-27.

③李文浩,雍寒清.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中国主旋律电影的发展与变化[J].传媒观察,2019(12):32-37.

④⑤张莹.领袖传记片中伟人形象的艺术嬗变[J].电影新作,2015(06):30-33.

⑥蒋文妮.新主旋律电影的类型化艺术特征[J].视听,2021(02):50-51.

⑦崔希娅.新媒体背景下主旋律电影如何构建历史记忆与国家认同——以电影《我和我的祖国》为例[J].新媒体研究,2019(23):9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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