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性脱贫攻坚故事的对外传播——以《勤劳敲开幸福门：巾帼减贫脱贫故事》英文版为例

贾 卉 黄政伍

(1. 华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37； 2. 中山大学 国际翻译学院；广东珠海 519082)

一、序言

2021年5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进行第三十次集体学习。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主持学习时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1]

2021年2月25日，我国宣告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实现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脱贫夙愿。我国在脱贫减贫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减贫道路，形成了中国特色减贫理论。我国在脱贫攻坚中形成的重要经验和认识，可为世界减贫事业提供中国方案，贡献中国智慧。中国脱贫攻坚的路上，中国女性“巾帼不让须眉”，发挥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勤劳敲开幸福门：巾帼减贫脱贫故事》英文版(DiligenceandHappiness：StoriesofChineseWomenShakingoffPoverty)(以下简称为《勤劳》)是一本介绍中国女性脱贫减贫故事的英文书籍，书中展现了独特的巾帼减贫扶贫模式和鲜活事例，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女性开拓创新、自强不息的精神，同时为其他国家的减贫事业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帮助。

二、拉斯韦尔的“5W”模式

1948年，美国政治学家哈罗德·拉斯韦尔发表了《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The Structure and Function of Communication in Society)一文。在文章中，拉斯韦尔明确提出了传播过程及其五个基本构成要素，即：谁(who)、说什么(what)、通过什么渠道(in which channel)、对谁(to whom)说、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即“5W模式”[2]。“谁”指传播者，在传播过程中承担着信息收集、加工和传递的任务；“说什么”指传播的信息内容；“渠道”即信息传递所需的中介或物质载体；“对谁”指传播受众，即信息的接收者；“效果”是指受众接收信息后所产生的反应[3]。这个模式简明清晰，为传播学研究奠定了基本框架。近来不少传播理论，如马莱茨克的大众传播模式[4]、布雷多克7W传播模式[5]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同时，拉斯韦尔传播模式还为译介理论发展提供了新视角。鲍晓英运用拉斯韦尔5W传播模式创造性地构建出涵盖译介主体、内容、途径、受众、效果的译介模式，直观而深刻[6]；孙三军等也基于此模型总结了外宣翻译的经验和教训[7]。

《勤劳》英文版于2020年由中国妇女出版社出版，在国内取得积极反响。本文根据拉斯韦尔的5W传播模式，从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渠道、传播受众、传播效果对该书进行分析，希望能为中国特色脱贫话语文本的译出提供一个可资借鉴的个案。

三、传播主体：出版社、作者和译者团队合作

传播主体是项目策划者，也是内容的创造者，既可以是组织机构，也可以是个人或团队。

和其他的外译项目(比如中华学术外译项目)不同的是，这本书是中英文同时规划的，项目申报时确定图书作者、出版社和翻译团队，体现出传播主体的国际化选题策划能力。《勤劳》(中、英文版)是中国妇女出版社为申报2019年对外宣传出版项目而精心策划的，由全国妇联妇女发展部和全国妇联联络部编写，目的是总结中国女性脱贫攻坚先进人物的优秀事迹，讲好中国女性故事，传播中国声音。出版社和作者团队在全国妇联评选的巾帼脱贫典型人物与帮扶干部案例材料的基础上，进行了二次编创和设计，使得整本书的主体和内容得到了升华。该书成功入选2019年对外出版任务类项目和2020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选题[8]。

译者团队是中西合作模式，中国译者和英语母语审校者参与了项目的申报和最后译文的修订。中外双语译者通力合作的翻译模式确保了对原文的理解准确和译文的表达流畅，这样才能吸引目的语读者。《勤劳》英文版责编李一之谈到，该书是由专业团队进行翻译。关于书中大量的中国特色的专业词汇，翻译团队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希望尽最大努力忠实于原文，又能以地道的英文准确表达，并邀请外籍专家做了两轮母审。“在我们的编译沟通微信群里，翻译老师们克服时差，对编辑提出的每一个细节问题都进行了耐心的查证和反馈，可以说最终的呈现是整个翻译团队的心血。”[9]

主题图书反映的是中国权威主流的信息，逐渐成为国际社会了解当代中国的重要窗口。中方译者能够理解和把握图书中包含的中国文化，英语母语译者能够让译文读起来通顺流畅，吸引读者。这种中外合作模式符合当下普遍认可的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译介模式[10-11]。

四、传播内容：立足时代需求，从小切入

中国的作品众多，传播内容的选择是出版社和译者考虑的首要问题。对此，选择什么样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译本的接受度、传播力和影响力。中国翻译研究院组织实施的“中国文化翻译出版与国际传播调研”项目报告指出，随着中国综合实力增强，欧美学术界对于中国研究的热点已经从中国历史、传统文化的研究转移到对当代中国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以及社会发展的研究。然而，西方关于中国政治叙事一度呈现出“中国统治论”“中国阴谋论”与“中国威胁论”[12]，究其原因，在很大程度上归咎于在中国主题图书出版界中，“表述当代中国文化精神、阐释中国制度特色、解释中国发展理念、反映中国现状的翻译出版物，特别是高端学术作品较少在国际亮相”[13]。鉴于此，我国应当立足时代需求，积极传播中国理念，推动构建中国话语，让世界各国人民更好地了解和理解中国。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讲故事，是国际传播的最佳方式。”[14]而讲好中国故事，就要建立中国的叙事体系。在中国现代化发展进程中，中国对外传播国家叙事先后经历了三个阶段：反映中国人民站起来的革命叙事、富起来的改革开放叙事、进入新时代中国人民强起来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发展叙事，而脱贫攻坚是发展叙事的重要构成、实现保障与成就展示[12]。中国脱贫攻坚的胜利，对于推动中国减贫事业和世界减贫进程都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中国的减贫经验植根于中国大地，具有中国特色，在扶贫减贫责任体系、参与力量、价值理念、实施方略等多层次的综合治理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对于全球贫困治理具有重要借鉴作用。脱贫攻坚叙事，既与中国自身发展相连，又与全球可持续发展相连，具有国际传播的共通议题。2020年11月24日，中国外文局对外发布《中国关键词：精准脱贫篇》。2021年4月6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全景式回顾中国脱贫攻坚波澜壮阔的伟大历程，全面宏观地介绍了人类减贫的中国探索和实践，分享扶贫脱贫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智慧。相比而言，更早出版的《勤劳》一书从国家回到个体，讲身边故事，抒国家情怀，大处着眼、小处入手，生动有趣，更接地气，对普通读者更友好。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强国际传播能力时要“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努力“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15]。“当今的国际社会，普遍重视对女性权利的尊重和保护，甚至将一个国家对女性的尊重，作为对该国文明程度判断的标尺。”[16]女性题材是国际传播中的重要题材，女性故事是中国故事的重要构成，女性形象是国家形象的重要体现，讲好中国新时代女性故事，展现多元、正面的女性形象，对于向世界展示一个进步的现代中国具有重要意义[17]。

《勤劳》属于外宣文本，图文并茂，优选了我国各省市、自治区的妇女脱贫典型案例和妇联干部帮扶先进人物事迹，向国际社会讲好中国女性的扶贫减贫故事。该书的项目策划及中文版责编孔姿提到，在最初的案例里，不仅仅有女性个人的故事，还包括为女性脱贫工作做出突出贡献的机构和单位。改编的过程中，出版社和作者剔除了机构和单位的故事，只保留了“老百姓的故事、‘人’的故事”[9]。书中选取了56个500～600字的小故事，纪实性强，类似报道文学，用小切口折射大主题，小故事反映大时代，以平实的语言、生动的细节以点带面地反映出精准扶贫脱贫的伟大成就。书中有166张图片，鲜活真实地展现了奋战在脱贫攻坚一线的普通中国女性和帮扶干部身上的坚韧与力量、坚持与信仰，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摆脱贫困、走向富裕的决心与成就，彰显了用勤劳创造美好生活的巾帼之美。

这些故事的女主人公既有汉族，也有少数民族，有正常人，也有残疾人，有普通老百姓，也有妇联干部。仅有小学文化的贫困户国容容面对困境主动思变，钻研技术，发展科学养鸡，成功脱贫致富。国容容以及书中很多脱贫女性只是千千万万勤劳善良的中国农民的普通一员，但她们面对困难，不放弃，不妥协，用双手和智慧打破困境，实现了人生价值。“第一书记”黄文秀在研究生毕业后，扎根基层，在脱贫攻坚第一线倾情投入、奉献自我，用美好青春诠释了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谱写了新时代的青春之歌。黄文秀以及书中诸多女性扶贫干部都是万千舍小家为大家、扎根基层的女性干部的突出代表，是中国共产党人舍生忘死、为国为民的真实写照。这些感人的故事既展现了爱国奉献、不屈顽强、自强不息、积极思变、主动求变等多元化的新时代中国女性形象，充分表明新时代女性亦能大有可为、大有作为，同时也从细微处反映了中国乡村的现代化进程，传播中国脱贫攻坚取得的巨大成就，鲜明地体现出积极向上的中国国家形象。

这些鲜活的个案体现出中国女性扶贫减贫故事中的可信、可爱、可敬，让人感动、共情的点，把中国努力向前的每一步化为一个个真实动人的故事，以个体变迁反映国家进步，通过故事与读者产生共情共鸣，以小见大，以情动人，吸引国际受众主动学习中国经验，从中国故事中寻找中国模式，在润物无声中凸显中国扶贫成就与制度优越性。

五、传播受众：考虑读者需求，做好翻译转换

在主题图书传播过程中，图书读者的接受程度决定了图书传播成功与否。“翻译质量的好坏有时会直接决定一本主题图书能否真正走入当地图书市场被当地读者接受。”[18]翻译时既要展现中国文化，又要充分注意到中英语言文化差异，针对目标受众采用合适的翻译方法，照顾目标读者的期待视野和阅读习惯，力求让外国读者正确理解原文内容，构建认同，从而提升中国话语国际传播效果。《勤劳》一书旨在向外国读者介绍中国女性脱贫攻坚经验故事，借此打破西方话语对于中国女性误读的、刻板的、甚至是贬低的形象，展现中国女性积极向上、奋发有为的精神面貌，体现中华民族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品质风貌。《勤劳》一书的译者充分考虑中西文化差异，以英语世界读者阅读习惯为导向，各方面既做到保留中国特色话语，充分准确传达原文意味，又易于读者接受吸收。

(一)书名彰显女性主动脱贫意愿

书名是作品的点睛之笔，从中可窥见作品的主题。书名《勤劳敲开幸福门：巾帼减贫脱贫故事》译为DiligenceandHappiness：StoriesofChineseWomenShakingoffPoverty。主标题舍弃了“敲开”的形象化表达，直接用“and”连接“Diligence and Happiness”。副标题“巾帼”译为“Chinese Woman”，通过增加“Chinese”，突出了故事的主角是中国女性。英文标题精炼醒目。关于“减贫脱贫”的翻译，译者认为很多女性在减贫脱贫的路上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坚信主要靠自己才能摆脱贫穷。译者与出版社编辑反复沟通后选定“shake off poverty”，是“因为我们想要向读者传达：在摆脱贫困、走向富裕的路上，贫困者本人的积极主动作为和强烈脱贫意愿，是战胜贫困的关键，更显现了中国妇女在脱贫路上的坚韧、勇气与勤劳”[9]。以下盲人郑玉荣的例子很好地说明了女性主动脱贫的意愿和力量。

(1)郑玉荣也曾想放弃，可她最终却坚持了下来。她说：“我不能辜负党和政府给我的支持，不能辜负帮助我脱贫的干部，我坚信天无绝人之路，正常人能干成的事，我们残疾人也一定能够干成。人生只有拼出来的精彩，没有等出来的辉煌。我要自立，我要自强，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早日脱贫，活出残疾人的风采，给残疾人当好榜样。”

At one point Zheng wanted to give up，but she finally persisted，“I cannot fail to live up to the support given by the Party and the government and the officials who helped me out of poverty. I firmly believe that there will always be an open door somewhere. We disabled people can certainly do what normal people can. Glory is only to come by through struggle. Beauty is not to come by through waiting. I want to be independent and self-reliant. I must rely on myself to shake off poverty as soon as possible，to show the talent of the disabled，and to set a good example for the disabled.”

(二)故事标题中酌情保留女性形象的隐喻

《勤劳》一书的标题中有不少隐喻。根据不同的情况，译文采用了不同的翻译方法。

(2)脱贫致富的领头羊 A leader in the first line of poverty alleviation

(3)金凤关上领头雁 The Lead Goose

(4)一株盛开在摆脱贫困路上的红莲 A Red Lotus Blooming on the Way out of Poverty

例(2)的译文舍弃了“羊”的形象，因为英文中“sheep”会让人联系到宗教含义。但是，译者对不造成理解或文化困扰的隐喻采用了保留原文形象的方法，在中西方文化中都有“领头雁”“莲”的意象，例(3)和例(4)通过保留隐喻形象，标题中女性带头人的形象显得更加生动，展现了中国女性在脱贫攻坚路上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三)正文突出女性行为主体

汉语句子结构松散，话题突出，英语句子结构严谨，主语突出。《勤劳》一书的译者充分把握中西方语言、思维方式差异，以西方读者阅读习惯为导向，采用国外受众熟悉的话语表达，将作品中流泻铺陈、界限性较弱的汉语结构处理成层次分明、界限性较强的英语表达[19]。原文中有些话题句、无主句或流水句翻译时适当添加或转换主语，突出女性带头人的行为主体。

(5)(忙，是梁红霄每天的工作状态。)忙着给4个果树育苗基地安排工人，忙着安排正常的工作，忙着接打电话找客商……

(Liang Hongxiao is busy working every day.) Her jobs include arranging workers for four fruit tree nursery bases，completing the daily work schedule，phoning possible customers…

原文是汉语中典型的话题句、无主句和流水句结构。前一句中原句中话题突出，译文突出了主语“Liang Hongxiao”——这个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后一句原文各小句间无主次之分，平行分布。在译文中，句子显化了主语“her jobs”，增补谓语“include”，三个并列小句压缩为三个非谓语动词词组，将行云流水的汉语原文处理成了层次分明的主谓结构，整个句子呈现立体层次排列，符合英语语言习惯和立体审美观。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如本书的插图能配上英文图片说明则更起到深化主题、烘托气氛、点缀意境的作用。该书中个别词语的翻译有不当之处，如文中的rich income搭配较少，再版时需要修正。

六、传播渠道和效果：多元传播渠道拓展，留学生反馈较好

在传播过程中，传播渠道是一个重要环节，指受众接受文本信息的具体渠道。《勤劳》中英文版在传播渠道上也有突破，归纳起来大概有四种方式：①中外图书展；②国际会议；③图书销售平台；④媒体报道。

《勤劳》(中、英文版)一书先后成功入选中宣部2019年对外出版任务类项目、2020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选题，并在书展上亮相，入选第三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新闻中心展览书籍和第十届数字出版博览会助力脱贫数字内容精品展。本书还利用重要国际会议论坛传播。在2020年联合国大会纪念北京世界妇女大会25周年高级别会议上，《勤劳》被作为外事用书在会议上发放[20]。

《勤劳》一书在国内图书销售平台如京东、当当、中国图书网等推广销售，但暂未进入如亚马逊等国外购书平台，还需要继续扩展销售渠道，尽量扩大传播范围，争取更多的读者群。

出版社和译者团队接受多家媒体采访。对此书翻译背后故事的报道在《国际出版周报》《新民晚报》《文汇报》等多家媒体刊出，反响很好。中国妇女出版社社长李凯声接受采访时提到，会“积极开展图书版权输出工作，争取让《勤劳》可以以多语种走出国门，更好地发挥‘展示中国形象’的作用”[8]。中宣部也表示对该书推广提供大力支持，组织新闻媒体集中进行宣传报道，各地出版、发行集团也开展了集中展销工作。

全球语境下，主题图书海外传播的效果取决于外国读者对所传播作品的接受程度。从接受效果上来看，该书获得了外国读者的积极反馈。2021年3月8日，光明日报在其客户端平台、微博同时发布了《“把中国的脱贫经验带回自己的国家”——中华女子学院国际硕士班学生眼中的中国脱贫攻坚女性力量》微视频及采访文章[21]。光明日报的视频中提到，该书成为留学生和国际友人传播中国女性脱贫故事、展示巾帼脱贫力量、展现中国脱贫成就的窗口，书中形象生动的女性脱贫攻坚故事给了她们很多的启发。目前，国外受众的反馈还需要进一步收集。

七、结语

中国文化 “走出去” 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只有在掌握传播规律的基础上，科学地抉择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途径和传播受众，方能取得最佳的传播效果。通过对《勤劳》的英文版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启示：传播的主体最好采用出版社、编者和译者团队合作的模式；传播内容要立足时代背景，选取接地气、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在作品中传递最真实的中国声音，呈现最有建设性的中国视角，做到有针对性；要采用照顾目的语读者需求的翻译方法；传播途径方面，充分利用包括购书网站、展会、国际会议等拓展多元传播渠道，还可以拓展渠道，比如与国外售书平台或国外出版社合作；最后要收集受众的反馈，以便及时调整传播策略，这样才有助于讲好中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