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冬奥会开幕式的媒介仪式传播

郭梦珂 孙腾飞

现在的奥运会分为夏季奥运会和冬季奥运会，各4年举办一次。奥运会不仅是世界性的体育盛事，更像是在固定框架下具有约定色彩的节庆狂欢。奥运会开幕式作为这场狂欢的序幕，是人们最为期待的一场仪式，也是敲开奥运会大门的必要环节。与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开幕式展示中华5000年的悠久历史不同，2022年的北京冬季奥运会（下文简称“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向世人展现了一个自信、强大的中国。从传播符号学理论来说，奥运会开幕式本身就是一种传播符号。“这个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①但这个符号相对来说属于广义范畴，我们可以加以细化。本文从文化、精神、情感三方面对北京冬奥会开幕式直播进行深层符号解析。

一、作为传播文化的符号：历史文化与现代科技相统一

（一）历史文化的符号展现

恩斯特·卡西尔曾表示，文化是人类符号活动的具体化与现实化。“在人类符号构造功能所及的范围之内，人类以自我为圆心，构造出打上人性烙印的文化之圆，而神话、宗教、语言、艺术、历史、科学等正是人类文化之圆的各个扇面。”②中华民族曾经历数千年的农耕社会，长期与大自然打交道的中国人对大自然怀着敬畏与崇拜之情，对气候和水源有着天然的依赖。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开场二十四节气的展现，就代表着中国人向来都遵守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绿色之约。黄河作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是我们的文化起源，奔腾汹涌、绵绵不息的黄河水是大自然给我们的馈赠。春天在中国的文化符号中代表着希望，春天气候宜人，万物复苏。开幕式现场营造了春日里的小草生机勃勃的景象。从二十四节气到黄河，都在呈现中国独特的民族文化符号。这种通过物化形式的能指与其对应的抽象意义的所指把节气、黄河、春天通过文化符号的形式传播到了世人眼前，把中华历史文化里的浪漫与美展现到了极致。奥运会开幕式不仅要让中国人看到，而且要让全世界的人们看懂，对相关历史文化进行物化的符号展现，使其所指的结构凸显，便能促进世人对中国文化的理解。

奥运会发源于2000多年前的古希腊，是奥林匹克文化的一部分。其开幕式除了具备东道主国家的文化色彩之外，也一定要具备奥林匹克文化的传承符号。奥运五环展示、点燃主火炬、会旗升起、宣誓、运动员入场这些仪式在开幕式上都具有特定的意指象征。点燃主火炬代表着奥运会正式开始，而各国运动员入场则表明这是一场世界性的体育盛会，各代表团的风貌直接展示着各个国家的运动气势。奥运会本身的这种仪式性的所指符号是构成奥运会开幕式文化符号的基础。

（二）现代科技的符号展现

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开始之前，总导演张艺谋曾在采访中表示要展现不一样的东西。2008年的北京夏季奥运会开幕式展现了璀璨的中华文化，那2022年的北京冬奥会是不是可以更多地展望现代和未来？全场景地面屏、雕刻“冰雪五环”等光影结合特效，实现了多维度的视觉效果。特别是圣火搭乘的巨型“雪花”，为了能够营造真实的多维度效果，开幕式技术团队运用实时捕捉、3D裸眼技术等进行完美呈现。这种全场景数字化效果对于光影屏的清晰度、分辨率、制作材料等硬件的要求也是非常苛刻的。北京冬奥会开幕式被寓意为“一朵雪花和一块冰”的故事，看似立意简单，但完成起来却不容易，它离不开现代科技的力量。

LED巨型“冰面”屏、AI动作捕捉系统、8K超高清直播无线传输、航天通信等幕后“装备”也与整个开幕式紧密相连。开幕式的受众除了现场观众，更多的是在屏幕之外的人。开幕式让人震撼的不止是眼前的高科技感，更多的是其背后中国现代科技强大的创新能力。这些现代符号是隐藏在华彩的文艺演出下的，但没有被忽视。阿里夫·德里克认为：“现代性不是把物化的过去的遗产作为起点，而是现在的具体的日常文化实践。”③人工智能、AR、裸眼3D等科技逐渐走进生活，成为人们身边的现代化符号。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对这些技术的深入利用，展现了中国的现代化水平，也向世界展示出中国自信的一面。

（三）历史文化与现代科技相交融

虽然表面上看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似乎有意强化现代感、弱化历史性，但我们仍能感受到中国文化始终穿插在各个环节之中。现代科技不仅为我们提供了便利的生活方式，而且可以使我们更好地认识和展现文化生活。奥运会开幕式从来都不只是一场盛大的体育赛事的开篇仪式，它被赋予了展现东道主民族文化和国家形象的重要意义。北京冬奥会也一样，在这场仪式中不管是运用了历史符号还是现代符号，最终都会融会贯通，展现出统一交融的形态，并汇集于奥林匹克文化与中国文化之中。

二、作为传播精神的符号：奥林匹克精神与中华民族精神相统一

（一）奥林匹克精神的符号展现

奥运会的精髓就在于奥林匹克精神。“符号是承载了精神内涵的物质载体，而精神作为一种现象，只能是符号。”④奥运会就是奥林匹克精神的重要载体与符号。“奥林匹克精神集中体现在奥林匹克运动一贯遵循的宗旨及提出的格言和口号上。”⑤“更高、更快、更强、更团结”是宗旨，“重要的是参与，不是胜利”“一起向未来”等是口号。

五环会徽标志、代表团入场等标志性仪式都被赋予了奥林匹克精神。五环代表着世界五大洲的各个国家紧密团结在一起，奥运圣火点燃象征着和平正义。这些带有仪式性的符号传承的不仅是文化，而且承载了平等、团结、和平、正义的竞技体育精神。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应当平等享有从事体育运动的机会，不应该因种族、血统、性别、年龄等因素被束缚和歧视，要公平竞争、相互理解、重在参与、团结友爱。每一届奥运会开幕式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创新，但是国际奥委会强调，一些最重要的元素是需要被完整展现，不能有更改的。完整的仪式、完整的符号才能保证奥林匹克精神延续和传承下去。

（二）中华民族精神的符号展现

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在长期历史发展中孕育出的一种精神样态，应该同时具备广泛性与促进性这两个特性。中华民族拥有辽阔的土地、悠久的历史、勤劳的人民，这些都是创造民族精神的强大基础。我国著名哲学家张岱年曾说，中华民族精神是中华民族持续发展、不断前进的思想精粹与内在动力。北京冬奥会中创新精神、抗疫精神、团结统一等中华民族精神的展现可谓是全方位的。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长城、长江、黄河等都是中华民族的重要象征，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标志。”⑥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引用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典故，展现了母亲河的汹涌壮阔和生生不息，这是中华民族勇敢顽强的符号。创新精神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并没有采用传统圣火点燃的形式，而是大胆采用了“微火”代替“大火”的形式。奥运火种是奥林匹克精神的重要象征，无论火焰是大是小，能够点燃人们心中的奥运圣火都是最纯粹的。团结统一根植于中华民族的血液里，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的“放飞和平鸽”环节令人印象深刻。一群“和平鸽”围绕在闪亮的雪花前，有一只“小鸽子”却迷路了，而另一只“小鸽子”连忙从队伍里跑出来，把迷路的“小鸽子”找了回来。“一鸽（个）也不能少”正是人们对祖国统一的深深期盼，也是中华民族始终不渝的价值追求。

（三）奥林匹克精神与中华民族精神相契合

“仪式是受规则支配的象征性活动，它使参加者注意他们认为有特殊意义的思想和感情对象。”⑦奥运会开幕式作为典型的狂欢仪式符号，势必要对抽象的奥林匹克精神与东道主国家想要体现的民族精神进行具象化呈现。因此，我们看到北京冬奥会开幕式设置的诸多环节都是在加深相关精神符号在观众心中的所指意向，同时也不难看出，奥林匹克精神与中华民族精神在这场仪式中不断交融。

2021年7月20日，国际奥委会第138次全会投票表决，决定在奥林匹克格言“更快、更高、更强”之后加入“更团结”。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在新冠肺炎疫情仍在继续的今天，国际奥委会对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进行了思考。正如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所说：“在不知道这条隧道将要走多久的时候，我们希望奥运火炬能在隧道尽头成为一盏明灯。”⑧“更团结”口号的加入使奥林匹克精神与中华民族精神进行了高度融合，而众志成城的抗疫精神早已融入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特别是国内外一直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干扰，针对国际社会消极、恐慌的情绪，利用奥林匹克运动“更快、更高、更强、更团结”的体育竞技精神来振奋人心，用运动健儿顽强的拼搏精神鼓励世界人民共同抗击疫情显得尤为重要。

三、作为传播情感的符号：“一起向未来”

（一）对内传播的情感符号：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人是符号的动物，符号的意指功能丰富了人的理想世界。不同民族因其独特的生存发展环境造就了不同的文化与情感符号。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地理上交错分布，文化上兼收并蓄，情感上你我依存，形成了现在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它带给我们的是身份认同与心理共识，是中国各民族在相互交融中呈现的多元一体状态。因此，我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识可以是多方面的，包括民族自觉、文化自信、人民团结、爱国奉献等。在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当中国国旗进入会场时，观众看到了国旗被手手相传的一幕。这些传递国旗的人包括中国各行各业先进人物及56个民族代表。在《我和我的祖国》小号旋律中，他们用双手接力的形式展现了人民与国旗的关系。在暖场节目中欢快起舞的大爷大妈，身穿不同的衣服却表达着相同的快乐情感。山区孩童用希腊语演唱奥林匹克会歌，空灵的歌声回响在鸟巢中。曾经的他们或许没有机会站上这样的舞台，但是中国打赢了脱贫攻坚战，贫困山区旧貌换新颜，山区的孩子们也能戴上象征传统文化的“虎头帽”，在中国国旗与奥运会会旗下用清甜质朴的嗓音为北京冬奥会送上“赞歌”。整场开幕式几乎看不到娱乐明星，3000多位开幕式参与者都是人民中的“你、我、他”，展现的是中国人民的整体风貌。

冬奥会开幕式作为一场媒介仪式，“是想通过再现、通过创造或丰富所希望的实物或行动来说出、表现出强烈的内心感情或愿望。”⑨这场仪式在固定的时间把不同文化背景的参与者带到同一种文化氛围空间中，通过符号语言的形式来表达东道主国家的社会生活。中国人在这场仪式化的符号传播中不仅体验到了文化自信与精神鼓励，而且增强了对国家形象的认同感，铸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二）对外传播的情感符号：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古代奥运会通过《神圣休战条约》来停止和减少战争的发生，为和平创造机会和条件。”⑩古希腊奥运圣火传递所到之城邦，火炬手都会高呼：“停止一切战争，参加运动会！”这是对和平的向往。现代奥运会更是全人类的盛会，它为体育而生，为和平而兴。它通过竞技体育的形式把世界上不同种族、国家、语言、宗教信仰的人聚集在一起，推动相互了解，增进友谊，进而达到团结进步的目标。它是全人类共同的文明遗产和文化追求。“奥林匹克运动的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要顺应时代潮流，坚守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促进不同文明交流互鉴，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⑪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中的《致敬世界人民》由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表演，他们并肩前行，激情昂扬，走过之处形成一幅长长的影像画卷。这幅画卷中有运动员为梦想拼搏的瞬间，也有世界人民共同抗疫、抗击灾难的场景。这些年轻人代表着世界人民，曾经一起努力走过风风雨雨，今后必将一起走向希望的未来。在运动员进场之后，代表着91个国家的“小雪花”在体育馆正中央汇聚成一整片“大雪花”。西方有一句古语：“没有一片雪花是一样的”，但在北京冬奥会的开幕式上，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构成了一个整体，体现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愿望。

当然，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奥林匹克运动精神的契合不是一场开幕式就能完全表达的，两者在理念与使命上相辅相成。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会促进奥林匹克运动的长足发展，而奥林匹克运动也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断蓄力，就像开幕式上的那片“大雪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三）内外传播符号的情感共鸣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关系到全世界发展的重要命题，它根植于社会发展之中，要依靠最广大人民的力量。受疫情影响，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和其中的赛事不对国外售票，但却能利用云技术通过“云转播”传播给世界各地的人们。“澳大利亚持权转播商表示，其直播北京冬奥会开幕式的收视率比上届提升331%。在德国、奥地利、挪威、瑞典等冬奥强国，赛事收视率也出现了成倍增长的现象。”⑫通过中国的不懈努力以及社会各界的支持，在奥林匹克运动的倡导下，中外民众心意相通，情感共鸣，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有了更加直观的体会。

四、结语

“体育赛事集民族文化、精神价值、体育信仰、身份认同于一身，用充满象征意味的仪式化行为展示社会生活的规律、意义及空间建构，起到整合社会、凝聚人心、强化认同、重塑记忆的作用。”⑬奥林匹克运动凭借自身独有的“亲和力”，跨越种族、文化、宗教信仰等障碍，以体育活动为纽带，促进了国家之间、民族之间、人民之间的交流与联系，为各个国家和运动员提供了平等对话、团结协作的平台。同时，它又是展现国家形象的重要途径。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向世界展示了中华民族和奥林匹克运动给世界人民带来的鼓舞与期盼，也提示人们在全球防疫抗疫任务的关键阶段，团结协作、互利共赢才是走向未来的发展之道。

注释：

①赵毅衡.符号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3.

②沈德康.人·符号·文化——恩斯特·卡西尔《人论》述评[J].湖北成人教育学院学报,2010(02):91-92.

③罗钢,刘象愚.后殖民主义文化理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6.

④李思屈.精神符号学的概念、方法与应用[J].符号与传媒,2021(02):1-24.

⑤奥林匹克的精神是什么？谁提出的？[EB/OL].中国奥委会官方网站,2003-09-17.http://www.olympic.cn/olympic/know/2003/0917/25445.html.

⑥张晓松,朱基钗.习近平：保护好中华民族的象征[EB/OL].新华社,2019-08-21.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42441568436411199&wfr=spider&for=pc.

⑦[美]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M].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49.

⑧佘宗明.团结就是力量[N].光明日报,2021-07-23(002).

⑨叶舒宪.神话——原型批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79.

⑩黄福挺,端木和经.人类命运共同体视域下奥林匹克运动的发展诉求和价值回归 [J].西安体育学院学报,2022(01):40-45.

⑪习近平在北京2022年冬奥会欢迎宴会上的致辞[EB/OL].新华社,2022-02-05.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3911043964721946&wfr=spider&for=pc.

⑫袁勇.北京冬奥会为何频创收视纪录[N].经济日报,2022-02-12(005).

⑬罗坤瑾,许嘉馨.国际性共同媒介仪式：体育精神与国家形象的建构[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2(01):82-90.